Horace - Wikipedia

诗艺

如果画家作了这样一幅画像:上面是个美女的头,长在马颈上,
四肢是由各种动物的肢体拼凑起来的,四肢上又复盖着各 色羽毛,
下面长着一条又黑又丑的鱼尾巴,朋友们,如果你们有缘看见这幅图画,能不捧腹大笑么?
皮索啊,请你们相信我,有的书就像这种画,书中的形象就如病人的梦魇,是胡乱构成的,
头和脚可以属于不同的族类。(但是,你们也许会说:)“画家和诗人一向都有大胆创造的权利。”
不错,我知道,我们诗人要求有这种权利,同时也给予别人这种权利,
但是不能因此就允许把野性的和驯服的结合起来,把蟒蛇和飞鸟、羔羊和猛虎,交配在一起。

(诗人)在描写的时候,(譬如)写狄安娜的林泉、神坛,或写溪流在美好的田野蜿蜒回漾,
或写莱茵河,或写彩虹,开始很庄严,给人以很大的希望,
但是这里总是出现一两句绚烂的词藻,和左右相比太显得五色缤纷了。
(绚烂的词藻很好,)但是摆在这里摆得不得其所。
也许你会画柏树吧,但是人家出钱【沉舟脱险的人,往往请人绘图,供在神庙,以示感恩】
请你画一个人从一队船只的残骸中绝望地泅水逃生的图画,
那你会画柏树又有什么用呢?开始的时候想制作酒瓮,可是为什么旋车一转动,
却作出了一个水罐呢?总之,不论作什么,至少要作到统一、一致。

三位贤父子,我们大多数诗人所理解的“恰到好处”实际上是假象。
我努力想写得简短,写出来却很晦涩。追求平易,但在筋骨、魄力方面又有欠缺。
想要写得宏伟,而结果却变成臃肿。(也有人)要安全,过分怕风险,结果在地上爬行。
在一个题目上乱翻花样,就像在树林里画上海豚,在海浪上画条野猪。
如果你不懂得(写作的)艺术,那么你想避免某种错误,反而犯了另一种过失。

在艾米留斯【公元前34年为代理罗马执政官,在罗马首建训练角力士的学校。】
学校附近的那些铜像作坊里,最上等的工匠也会把人像上的指甲、鬈发雕得纤微毕肖,
但是作品的总效果却很不成功,因为他不懂得怎样表现整体。我如果想创作一些东西的话,
我决不愿仿效这样的工匠,正如我不愿意我的鼻子是歪的,纵然我的黑眸乌发受到赞赏。

你们从事写作的人,在选材的时候,务必选你们力能胜任的题材,
多多斟酌一下哪些是掮得起来的,哪些是掮不起来的。假如你选择的事件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的,
自然就会文辞流畅,条理分明。谈到条理,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
它的优点和美就在于作者在写作预定要写的诗篇的时候能说此时此地应该说的话,
把不需要说的话暂时搁一搁不要说,要有所取舍【好恶】。

此外,在安排字句的时候,要考究,要小心,如果你安排得巧妙,家喻户晓的字便会取得新义,
表达就能尽善尽美。万一你要表达的东西很深奥,必须用新字才能表明,
那么你可以创造一些围着腰巾的克特古斯这类人【古人】所没有听见过的字;
这种自由,用得不过分,是可以允许的。这种新创造的字必须渊源于希腊,
汲取的时候又必须有节制,才能为人所接受。
罗马人为什么单把这种权利给予凯齐留斯和普劳图斯,不给维吉尔和瓦留斯呢?
【意谓古人可以创字,当代作家为什么不能创造新字。】
如果我也有这能力,为什么不允许我也扩大一下我的贫乏的词汇呢?
为什么卡图和恩纽斯的妙笔就可以丰富我们祖国的话言,为一些事物发明新的名称呢?
(每个时代)创造出标志着本时代特点的字,自古已然,将来也永远如此。
每当岁晚,林中的树叶发生变化,最老的树叶落到地上;
【据说在意大利,树叶可以隔一冬,或隔两冬才落下,
所以“最老的”树叶指的是已经经过一二冬天的树叶。】
文字也如此。老一辈的消逝了,新生的字就像青年一样将会开花、茂盛。
我们和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注定要死亡的。帝王的伟大工程把大海引进陆地,
来保护我们船舶,不使受北风的摧残;一片荒瘠的湖沼,长期以来只通舟楫,
如今却供养着周围的城市,感到耕犁的分量;一条河流过去给农作物带来灾害,
现在改流了,懂得什么是正途了,但是这一切能够消亡的成就都将消亡,
我们的语言不论多么光辉优美,更难以长存千古了。许多词汇已经衰亡了,
但是将来又会复兴;现在人人崇尚的词汇,将来又会衰亡;这都看“习惯”喜欢怎样,
“习惯”是语言的裁判,它给语言制定法律和标准。

帝王将相的业绩、悲惨的战争,应用什么诗格来写,荷马早已作了示范。
长短不齐的诗句搭配成双,起先用来作为哀歌的格式,后来也用它表现感谢神恩的心情,
但是这种短小的挽歌体是哪个作家首创的,学者们还在争辩,没有定案。
阿喀罗科斯用他自创的“短长格”来表达激情;(演员穿着平底鞋的)喜剧,
(演员穿着高底鞋的)悲剧,也都采用了这种诗格,因为这种诗格用于对话最为适宜,
又足以压倒普通观众的喧噪,又天生能配合动作。诗神规定竖琴(的任务)是颂扬神和神的子孙、
拳赛胜利者、赛跑第一的骏马、青年人的情思,以及饮酒的逍遥。
如果我不会遵守,如果我不懂得这些规定得清清楚楚的、形式不同的、色调不同的诗格,
那么人们为什么还称我为诗人呢?为什么我由于一种错误的自尊心,
宁肯保持无知而不愿去学习呢?喜剧的主题决不能用悲剧的诗行来表达;
同样,堤厄斯忒斯的筵席805也不能用日常的适合于喜剧的诗格来叙述。
每种体裁都应该遵守规定的用处。但是有时候喜剧也发出高亢的声调;
克瑞墨斯一恼也可以激昂怒骂;在悲剧中,忒勒福斯和珀琉斯也用散文的对白表示悲哀,
他们身在贫困流放之中,放弃了“尺半”【长字、大字眼、过甚之词。】、
浮夸的词句,才能使他们的哀怨打动观众的心弦。

一首诗仅仅具有美是不够的,还必须有魅力,必须能按作者愿望左右读者的心灵。
你自己先要笑,才能引起别人脸上的笑,同样,你自己得哭,才能在别人脸上引起哭的反应。
你要我哭,首先你自己得感觉悲痛,这样,忒勒福斯啊,珀琉斯啊,你的不幸才能使我伤心,
如果你说的话不称,你只能使我瞌睡,使我发笑。忧愁的面容要用悲哀的词句配合,
盛怒要配威吓的词句,戏谑配嬉笑,庄重的词句配严肃的表情。
大自然当初创造我们的时候,她使我们内心能随着各种不同的遭遇而起变化:
她使我们(能产生)快乐(的感情),又能促使我们忿怒,时而又以沉重的悲痛折磨我们,
把我们压倒在地上;然后,她又(使我们)用语言为媒介说出(我们)心灵的活动。
如果剧中人物的词句听来和他的遭遇(或身分)不合,罗马的观众不论贵贱都将大声哄笑。
神说话,英雄说话,经验丰富的老人说话,青春、热情的少年说话,贵族妇女说话,
好管闲事的乳媪说话,走四方的货郎说话,碧绿的田垅里耕地的农夫说话,
科尔科斯人说话,亚述【野蛮】说话,生长在忒拜的人【固执】、生长在阿耳戈斯的人说话,
其间都大不相同。

或则遵循传统,或则独创;但所创造的东西要自相一致。
譬如说你是个作家,你想在舞台上再现阿喀琉斯受尊崇的故事,
你必须把他写得急躁、暴戾、无情、尖刻,写他拒绝受法律的约束,
写他处处要诉诸武力。写美狄亚要写得凶狠、慓悍;写伊诺要写她哭哭啼啼;
写伊克西翁要写他不守信义;写伊俄要写她流浪;写俄瑞斯忒斯要写他悲哀。
假如你把新的题材搬上舞台,假如你敢于创造新的人物,那么必须注意从头到尾要一致,
不可自相矛盾。

用自己独特的办法处理普通题材【日常生活的】是件难事;你与其别出心裁写些人所不知、
人所不曾用过的题材,不如把特洛亚的诗篇改编成戏剧。
从公共的产业里,你是可以得到私人的权益的,只要你不沿着众人走俗了的道路前进,
不把精力花在逐字逐句的死搬死译上,不在模仿的时候作茧自缚,
既怕人耻笑又怕犯了写作规则,不敢越出雷池一步。此外,在作品开始的时候,
不要学古代的英雄诗系的诗人,写道:“我要歌唱的是普里阿摩斯的命运和一场著名的战争。”
你若夸下这样的海口,你拿什么出来还愿呢?(这就像)大山临蓐,
养出来的却是条可笑的小老鼠。有人就不费这无谓的气力,这真不知要好多少倍;
(他说:)“诗神,告诉我,在特洛亚灭亡之后,那位英雄怎样阅历了许多城市,
见到人间各种各样的风习。”(荷马的)作法不是先露火光,然后大冒浓烟,
相反他是先出烟后发光,这样才能创出光芒万丈的奇迹,如安提法忒斯、斯库拉、
卡吕布狄斯和独眼巨人。他写狄俄墨得斯回家不从墨勒阿革洛斯的死写起;
他写特洛亚战争也不从双胞的故事写起。他总是尽快地揭示结局,
使听众及早听到故事的紧要关头,好像听众已很熟悉故事那样;
凡是他认为不能经他渲染而增光的一切,他都放弃;他的虚构非常巧妙,虚实参差毫无破绽,
因此开端和中间,中间和结尾丝毫不相矛盾。

请你倾听一下我和跟我在一起的观众要求的是什么。如果你希望观众赞赏,
并且一直坐到终场升幕,直到唱歌人喊“鼓掌”,那你必须(在创作的时候)注意不同年龄的习性,
给不同的性格和年龄以恰如其分的修饰。已能学语、脚步踏实的儿童喜和同辈的儿童一起游戏,
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和好,随时变化。口上无髭的少年,终于脱离了师傅的管教,
便玩弄起狗马来,在阳光照耀的“校场”的绿草地上嬉游;他就像一块蜡,任凭罪恶捏弄,
忠言逆耳,不懂得有备无患的道理,一味挥霍,兴致勃勃,欲望无穷,而又喜新厌旧。
到了成年,兴趣改变;他一心只追求金钱和朋友,为野心所驱使,作事战战兢兢,
生怕作成了又想更改。人到了老年,更多的痛苦从四围袭击他:或则因为他贪得,
得来的钱又舍不得用,死死地守着;或则因为他无论做什么事情,左右顾虑,缺乏热情,
拖延失望,迟钝无能,贪图长生不死,执拗埋怨,感叹今不如昔,批评并责骂青年。
随着年岁的增长,它给人们带来很多好处;随着年岁的衰退,它也带走了许多好处。
所以,我们不要把青年写成个老人的性格,也不要把儿童写成个成年人的性格,
我们必须永远坚定不移地把年龄和特点恰当配合起来。

情节可以在舞台上演出,也可以通过叙述。通过听觉来打动人的心灵比较缓慢,
不如呈现在观众的眼前,比较可靠,让观众自己亲眼看看。但是不该在舞台上演出的,
就不要在舞台上演出,有许多情节不必呈现在观众眼前,
只消让讲得流利的演员在观众面前叙述一遍就够了,例如,
不必让美狄亚当着观众屠杀自己的孩子,不必让罪恶的阿特柔斯公开地煮人肉吃,
不必把普洛克涅当众变成一只鸟,也不必把卡德摩斯当众变成一条蛇。
你若把这些都表演给我看,我也不会相信,反而使我厌恶。

如果你希望你的戏叫座,观众看了还要求再演,那么你的戏最好是分五幕,不多也不少。
不要随便把神请下来,除非遇到难解难分的关头非请神来解救不可。
也不要企图让第四个演员说话【台上至多只能有三个演员同时说话。】。

歌唱队应该坚持它作为一个演员的作用和重要职责。
它在幕与幕之间所唱的诗歌必须能够推动情节,并和情节配合得恰到好处。
它必须赞助善良【指善良的人物。】,给以友好的劝告;纠正暴怒,爱护不敢犯罪的人。
它应该赞美简朴的饮食,赞美有益的正义和法律,赞美敞开大门的闲适(生活)。
它应该保守信托给它的秘密,请求并祷告天神,让不幸的人重获幸运,让骄傲的人失去幸运。

至于箫管,(古代和近代有所不同。)近代的外面包着红铜,声音可以和喇叭相比;
而古代的却很细小简朴,洞孔很少,用来引导并配合歌唱队,音量足够使在座的观众听见,
因为当时的观众还不似今日拥挤,那时聚集的人群确是屈指可数的,
而且他们都是清醒、纯洁、有廉耻的人。但是后来国势日盛,疆土日拓,
城市的围墙日益扩大,在节日为了媚神,人们竟白昼狂饮,毫无禁忌,
这时(箫管的)节奏和牌调也便更加随意了。本来么,观众中夹杂着一些没有教养的人,
一些刚刚劳动完毕的肮脏的庄稼汉,和城里人和贵族们夹杂在一起——他们又懂得什么呢?
因此,奏箫管的乐师便在古法之外加上些动作和花巧,在舞台上曳着长裙走过。
同样,本来是肃穆的竖琴也有了歌声陪伴;过分热中于雄辩,使语言也变得怪诞;
而雄辩的内容又充满了“智慧”和“有用之物”,并且能“昭示未来”,
简直和阿波罗庙里的神签一样(令人费解。)

最初的悲剧诗人为了(赢得)一头廉价的山羊参加竞赛,
很快就把山林旷野中的赤身露体的“萨堤洛斯”【“萨堤洛斯”在舞台上的语言有嬉笑怒骂、
冷嘲热讽这些特点,因此萨堤洛斯一词即引申为“讽刺的”(satyricus)之意。
此句实即:“你若希望你的第四部曲成功。”】
(搬上舞台),尝试创造些粗鄙的笑料,却也无伤大雅;
(他们所以这么作是因为)观众在作过宗教仪式之后837,已经喝得烂醉,无法无天,
只有用这种新颖节目才能吸引住观众。但是你若要为你的嬉笑怒骂、
冷嘲热讽的“萨堤洛斯”赢得观众的喝采,如果你想反庄为谐,
你千万不可刚刚让你的天神和英雄穿着庄严的金紫袍褂呈现在观众面前,
忽然又让他们在舞台上说一些粗俚的话,在黝暗的市肆中出出入入,
或者为了逃避尘寰又把他们送上虚无缥缈的云端。悲剧是不屑于乱扯一些轻浮的诗句的,
就像庄重的主妇在节日被邀请去跳舞一样,它和一些狂荡的“萨堤洛斯”在一起,总觉有些羞涩。
皮索先生们,我若是写“萨堤洛斯剧”,我不喜欢只用些不加雕琢、
平淡无奇的名词与动词,我也不愿尽力抛弃悲剧的文彩,就好像不论是达乌斯说话也好,
或刚从西摩那儿骗得一千两银子的大胆的皮提阿斯说话也好,
或守卫并侍奉酒神的塞勒诺斯说话也好,都不加区别。
我的希望是要能把人所尽知的事物写成新颖的诗歌,使别人看了觉得这并非难事,
但是自己一尝试却只流汗而不得成功。这是因为条理和安排起了作用,
使平常的事物能升到辉煌的峰顶。
我认为,把山林中的“法乌尼”搬上舞台时必须注意不可把他们写成像是出生在三岔路口,
或者简直像是出生在城市之中,或写得像些纨袴少年不时咏唱着款软的诗歌,
或满口淫词秽语聒噪不休。这些虽然引起买烤豆子、烤栗子吃的人【普通人】的赞许,
却使骑士们、长者们、贵人们、富人们反感,他们听了是不会心平气和的,
更不会奖赏什么花环。

短音后面加个长音,(这样的音步)叫作“短长格”【一个短音一个长音的音步。】,
是个快步,因此三双音步【三双音步等于六音步。】诗行必须用“短长格”,
虽然(每行)从头到尾都是“短长格”,一共有了六个音步。
但是在不久以前,有的诗人也允许在这种诗行里安置稳重的“长长格”,
使这诗行听起来略为缓慢持重些,这是可以作到的,因为这种诗行伸缩性大,能够包容,
但是有个限度,逢双的音步仍不允许用“长长格”。阿齐乌斯写的“崇高庄严”的三双音步诗行,
“短长格”便很少出现,在恩纽斯的戏剧中,诗句极其笨重,他受到责难,
被人认为写作潦草仓促,甚至被人认为不懂写作的规则。
不是每个批评家都能指出(这样的)诗的音律是和谐还是不和谐的,因此过分地放纵了罗马诗人。
难道因此我也就可以毫无拘束地乱跑,随便乱写了么?但即使我的错误人人可以看到,
难道我就应该只求安全,小心翼翼地希望别人原谅我么?
我最多不过是避免了(别人的)谴责,我并未赢得(别人的)赞许。
你们应当日日夜夜把玩希腊的范例。
但是(你们会说)你们的祖先不是赞美过普劳图斯的诗格和锋利的才华么?
我们即使不能说他们赞美普劳图斯这两点是太愚蠢了,至少是过分宽大了些。
你我至少要能分辨什么是粗鄙,什么是漂亮文字,用我们耳朵、手指辨出什么是合法的韵律。

据说悲剧这种类型早先没有,是忒斯庇斯发明的,他的悲剧在大车上演出,
演员们脸上涂了酒渣,边唱边演。其后,埃斯库罗斯又创始了面具和华贵的长袍,
用小木板搭起舞台,并且教导演员念词如何才能显得崇高,穿高底靴举步如何才能显得优美。
其后便出现了古代的喜剧,颇赢得人们的赞许,但是后来发展得过于放肆和猖狂,
须要用法律加以制裁。法律发生了作用,丑恶的歌唱队偃旗息鼓了,
它危害观众的权利被取消了。

我们的诗人对于各种类型都曾尝试过,他们敢于不落希腊人的窠臼,
并且(在作品中)歌颂本国的事迹,以本国的题材写成悲剧或喜剧,赢得了很大的荣誉。
此外,我们罗马在文学方面(的成就)也决不会落在我们的光辉的军威和武功之后,
只要我们的每一个诗人都肯花功夫、花劳力去琢磨他的作品。
三位庞皮留斯的后人,你们若见到什么诗歌,不是下过许多天苦功写的,
没有经过多次的涂改,没有(像一座雕象,被雕塑家的)磨光了的指甲修正过十次,
那你们就要批评它。

由于德谟克利特相信天才比可怜的艺术要强得多,把头脑健全的诗人排除在赫利孔之外,
因此就有好大一部分诗人竟然连指甲也不愿意剪了,胡须也不愿意剃了,
流连于人迹不到之处,回避着公共浴场。
假如他不肯把他那三副安提库拉药剂都治不好的脑袋交给理发匠里奇努斯,
那肯定他是不会撞上诗人的尊荣和名誉的!咳,我的运气真不好,春天来了,
我的肝气消了,否则我就可以写一首谁都不能比拟的好诗,但是也犯不上。
因此,我不如起个磨刀石的作用,能使钢刀锋利,虽然它自己切不动什么。
我自己不写什么东西,但是我愿意指示(别人):诗人的职责和功能何在,
从何处可以汲取丰富的材料,从何处吸收养料,诗人是怎样形成的,什么适合于他,
什么不适合于他,正途会引导他到什么去处,歧途又会引导他到什么去处。

要写作成功,判断力是开端和源泉【智慧】。苏格拉底的文章能够给你提供材料;
有了材料,文字也就毫不勉强地跟随而至。如果一个人懂得他对于他的国家和朋友的责任是什么,
懂得怎样去爱父兄、爱宾客,懂得元老和法官的职务是什么,派往战场的将领的作用是什么,
那么他一定也懂得怎样把这些人物写得合情合理。
我劝告已经懂得写什么的作家到生活中到风俗习惯中去寻找模型,
从那里汲取活生生的语言吧。时常,一出戏因为有许多光辉的思想,
人物刻画又非常恰当,纵使它没有什么魅力,没有力量,没有技巧,
但是比起内容贫乏、(在语言上)徒然响亮而毫无意义的诗作,
更能使观众喜爱,更能使他们流连忘返。

诗神把天才,把完美的表达能力,赐给了希腊人;他们别无所求,只求获得荣誉。
而我们罗马人从幼就长期学习算术,学会怎样把一斤分成一百份。
【作者举例说明罗马学童在学校所受的教育。】
“阿尔比努斯的儿子,你回答:从五两里减去一两,还剩多少?你现在该会回答了。”
“还剩三分之一斤。”
“好!你将来会管理你的产业了。五两加一两,得多少?”
“半斤。”
当这种铜锈和贪得的欲望腐蚀了人的心灵,我们怎能希望创作出来的诗歌还值得涂上杉脂,
保存在光洁的柏木匣里呢?

诗人的愿望应该是给人益处和乐趣,他写的东西应该给人以快感,同时对生活有帮助。
在你教育人的时候,话要说得简短,使听的人容易接受,容易牢固地记在心里。
一个人的心里记得太多,多余的东西必然溢出。虚构的目的在引人欢喜,因此必须切近真实;
戏剧不可随意虚构,观众才能相信,你不能从吃过早餐的拉米亚的肚皮里取出个活生生的婴儿来。
如果是一出毫无益处的戏剧,长老的“百人连”就会把它驱下舞台;
如果这出戏毫无趣味,高傲的青年骑士便会掉头不顾。
寓教于乐,既劝谕读者,又使他喜爱,才能符合众望。
这样的作品才能使索修斯兄弟赚钱,才能使作者扬名海外,留芳千古。
【修斯(Sosius)二兄弟,为罗马著名书商。贺拉斯的作品即由他们销售。】

不过,错误总有的,我们愿意原谅。琴弦上不可能永远弹出得心应手的声调,
想要弹个低音,发出来却时常是个高音。射箭也如此,不能永远射中瞄准的鹄的。
是的,一首诗的光辉的优点如果很多,纵有少数缺点,我也不加苛责,这是不小心的结果,
人天生是考虑不周全的。如此说来,怎样才算过失呢?
就像抄书手,尽管多次警告,还犯同样错误,那就不可原谅了;
又如竖琴师老在那一根弦上弹错,必然引起讪笑。同样,我认为一个诗人老犯错误,
那一定变成科利勒斯【马其顿亚历山大的随军诗人,每次战争胜利,他都写一部史诗。】
第二:偶尔写出三两句好诗反倒会使人惊讶大笑。当然,大诗人荷马打瞌睡的时候,
我也不能忍受;不过,作品长了,瞌睡来袭,也是情有可原的。

诗歌就像图画:有的要近看才看出它的美,有的要远看;有的放在暗处看最好,
有的应放在明处看,不怕鉴赏家锐敏的挑剔;有的只能看一遍,有的百看不厌。

现在我向长公子进一言。虽然令尊教导你(怎样)正确(判断事物),你自己也聪慧多识,
但是你千万要记住这句话:世界上只有某些事物犯了平庸的毛病还可以勉强容忍。
(例如)中等的律师和诉讼师纵然不及麦萨拉那样雄辩,纵然不及奥路斯·卡斯开留斯那样博学,
但是他还是有一定的价值。唯独诗人若只能达到平庸,无论天、
人或柱石【罗马习惯,新诗都张贴在书店外面柱子上,此处实指书店、书商。】都不能容忍。
在欢乐宴会上,乐队如果演奏得不和谐,香膏【用以涂身。】如果太厚,
罂粟子【焙烤过的罂粟子和蜜算是名贵菜,但蜜味若苦,便煞风景。】
如果配的是萨丁尼亚的蜂蜜,必然大煞风景,宴会没有它们也可以进行;
同样,一首诗歌的产生和创作原是要使人心旷神怡,但是它若是功亏一篑不能臻于最上乘,
那便等于一败涂地。不会耍弄兵器的人索性不去碰校武场上的军械,不会打球、掷饼、
滚环的人索性不去参加这些游戏,反倒不会引起层层围观者的嘲笑,不怕引起非难。
但是不会吟诗的人却敢吟诗。有什么不敢的呢?他有自由,他是个自由公民,
特别是他很有钱,骑士阶级出身,身上不会沾有任何瑕疵。

你无论说什么,作什么,都不违反米涅瓦的意志,你是有这种判断力的,懂得这道理的。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想写作,让迈齐乌斯,或令尊,或我本人先听听,提出批评,
然后把稿子压上九个年头,收藏在家里。没有发表的东西,你是可以销毁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当人类尚在草昩之时,神的通译——圣明的俄耳甫斯——就阻止人类不使屠杀,放弃野蛮的生活,
因此传说他能驯服老虎和凶猛的狮子。同样,忒拜城的建造者安菲翁,据传说,
演奏竖琴,琴声甜美,如在恳求,感动了顽石,听凭他摆布。这就是古代(诗人)的智慧,
(他们教导人们)划分公私,划分敬渎,禁止淫乱,制定夫妇礼法,建立邦国,
铭法于木,因此诗人和诗歌都被人看作是神圣的,享受荣誉和令名。
其后,举世闻名的荷马和堤尔泰俄斯的诗歌激发了人们的雄心奔赴战场。
神的旨意是通过诗歌传达的;诗歌也指示了生活的道路;
(诗人也通过)诗歌求得帝王的恩宠;最后,在整天的劳动结束后,诗歌给人们带来欢乐。
因此,你不必因为(追随)竖琴高手的诗神和歌神阿波罗而感觉可羞。

有人问:写一首好诗,是靠天才呢,还是靠艺术?我的看法是:苦学而没有丰富的天才,
有天才而没有训练,都归无用;两者应该相互为用,相互结合。
在竞技场上想要夺得渴望已久的锦标的人,在幼年时候一定吃过很多苦,
经过长期练习,出过汗,受过冻,并且戒酒戒色。
在阿波罗节日的音乐竞赛会上的吹箫人,在这以前也经过学习,受过师傅的斥责。
今天他可以说;“我写出了惊人的诗篇;让落在后面的人心痒难搔吧;
我不屑于落在别人后面,我也不愿承认我没有学过,所以我确实不知道。”
【意谓:“我什么都学过,所以什么都会。”
全段假想的引语的意思是成功的诗人今天可以说这种话,
但是我们不应忘记他过去曾勤学苦练过。】

商贩叫卖,招来一大群人买他的整齐的货物;诗人也一样,如果他的田产很多,
放出去收利的资财也很多,也可以召唤一批牟利之徒来替他捧场。
假设有人有力量大设丰盛的筵席,他有力量替家财微薄的穷人作保;
他有力量把一个纠缠在一场黑暗官司中的人救出来——
我的确怀疑像他这样一个有福分的人能不能分辨真朋友、假朋友。
【人们阿谀富人,贪他的财,不说真话。这样的富人得不到真朋友。】
假使有这样一个人,你曾经赠过礼物给他,或者你想赠些礼物给他,
你千万不可在他高兴头上把他请来听你念你作的诗。他一定会喊道:
“妙啊,好啊,正确啊!”他听了会激动得面色苍白,
他那充满友情的双目中甚至会凝结出露珠般的眼泪,他会手舞足蹈。
出殡的时候雇来的哭丧人的所说所为几乎超过真正从心里感到哀悼的人;
同样,假意奉承的人比真正赞美(你的作品)的人表现得更加激动。
据说有些国君想要洞察某人,就用一杯连一杯强灌醇酒的办法测验他是否可以交友。
假如你想写诗,不要让心怀诡诈的狐狸欺骗了你。
【指伊索寓言中乌鸦受狐狸阿谀,得意忘形,口中食物,落入狐狸之口。】

假如你把任何作品念给昆提留斯听,他就会说:“请你改正这一点,还有这一点。”
你试图修改了两遍三遍,不成功,你如果对他说你没有办法把它修改得更好了,
他就会让你把你的歪诗全部涂掉,拿去重新在铁砧上锤炼。假如你宁愿包庇自己的错误,
不愿修改,他便不再在你身上多费一句话,不白费功夫了,让你去钟情于你自己,
钟情于你自己的文章,自封为天下第一去吧。正直而懂道理的人对毫无生气的诗句,
一定提出批评;对太生硬的诗句,必然责难;诗句太粗糙,他必然用笔打一条黑杠子;
诗句的藻饰太繁缛,他必删去;说得不够的地方,他逼你说清楚;
批评你晦涩的字句;指出应修改的地方。他真称得起是个阿里斯塔科斯。
他是不会说这种话的:“我何必为一点小事得罪朋友呢?”一旦这点小事使朋友受人讥笑,
遭人咒骂,这点小事便能成了大乱子。

懂道理的人遇上了疯癫的诗人是不敢去沾染的,连忙逃避,就像遇到患痒病的人,
或患“富贵病”的人,或患疯痫病或“月神病”的人。只有孩子们才冒冒失失地去逗他,
追他。这位癫诗人两眼朝天,口中吐出些不三不四的诗句,东游西荡。
他像个捕鸟人两眼盯住了一群八哥鸟儿,不提防跌进了一口井里,或一个陷坑里,
尽管他高声喊道:“公民们,救命啊!”但是谁也不高兴拉他出来。
万一有人高兴去帮他,悬一根绳子下去,那我便会(对那多事的人)说: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落进去,不愿让人帮忙呢?”
而且我还要和他讲讲一位西西里的诗人如何毁灭的故事。
(这位西西里诗人)恩拍多克利希望人们把他看作是不朽的天神,
很冷静地跳进了喷火的埃特那火山口。让诗人们去享受自我毁灭的权利吧,
勉强救人无异于杀人。他自杀已不止一次,你把他救出来,他也不会立即成为正常的人,
抛弃死爱名气的念头。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写诗。也许因为他在祖坟上撒过一泡尿,
也许因为他惊动了“献牲地”,亵渎了神明。总之,他发了疯,像一头狗熊,
如果他能够冲破拘束他的笼子的栏杆,他一定朗诵他的歪诗,把内行人和外行人统统吓跑。
的确,谁若被他捉住,他一定不放,念到你死为止,像条血吸虫,不喝饱血,决不放松你的皮肉。

懂道理的人遇上了疯癫的诗人是不敢去沾染的,连忙逃避,就像遇到患痒病的人,
或患“富贵病”的人,或患疯痫病或“月神病”的人。只有孩子们才冒冒失失地去逗他,追他。
这位癫诗人两眼朝天,口中吐出些不三不四的诗句,东游西荡。
他像个捕鸟人两眼盯住了一群八哥鸟儿,不提防跌进了一口井里,或一个陷坑里,
尽管他高声喊道:“公民们,救命啊!”但是谁也不高兴拉他出来。万一有人高兴去帮他,
悬一根绳子下去,那我便会(对那多事的人)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落进去,
不愿让人帮忙呢?”而且我还要和他讲讲一位西西里的诗人如何毁灭的故事。
(这位西西里诗人)恩拍多克利希望人们把他看作是不朽的天神,
很冷静地跳进了喷火的埃特那火山口。让诗人们去享受自我毁灭的权利吧,勉强救人无异于杀人。
他自杀已不止一次,你把他救出来,他也不会立即成为正常的人,抛弃死爱名气的念头。
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写诗。也许因为他在祖坟上撒过一泡尿,也许因为他惊动了“献牲地”,
亵渎了神明。总之,他发了疯,像一头狗熊,如果他能够冲破拘束他的笼子的栏杆,
他一定朗诵他的歪诗,把内行人和外行人统统吓跑。
的确,谁若被他捉住,他一定不放,念到你死为止,像条血吸虫,不喝饱血,决不放松你的皮肉。

颂诗集I

致麦凯纳斯【艺术赞助家】

Gaius Maecenas - Wikipedia

麦凯纳斯啊,你,王族的贵胄,

我的坚盾,甜美荣誉的源头:

有人痴迷于奥林匹亚的尘雾

随赛车翻卷、闪电般的轮轴

掠过标锥;手握光荣的棕桐,

恍惚间与主宰世界的神交游;

有人宁可让无常的罗马庸众

簇拥着沿权力之阶步步高升;

有人只关心自家谷仓的充盈,

不许利比亚的一粒粮食逃遁。

手把锄头,农夫怡然耕作

祖先的土地,阿塔卢斯的财富

都无法引诱他忍受木船的颠簸,

穿越米尔托翁海,满脸恐惧。

西南风起,伊卡利亚的波涛

惊吓了行商,闲适静谧的故土

让他怀念,但转眼船已修好,

窘迫的生活才是不堪的重负。

有人不会拒绝老窖的诱惑,

不会因为虚掷光阴而羞愧,

时而在葱绿的野草莓树下安卧,

时而倾听呢喃的神圣泉水。

许多人喜欢军营,喜欢喇叭

与号角齐鸣,喜欢战争,尽管

母亲诅咒它寒冷的天空底下,

猎人守候终夜,娇妻抛一边,

每当鹿被忠诚的狗发现,抑或

马尔西野猪挣破了细密的猎网。

我,却因博学额头上荣耀的

常青藤而置身天界树林清凉,

水泽仙女和山神的轻盈歌舞

分开了我和众人,既然笛音

欧忒耳佩不禁止,圣歌之主

也愿意弹奏莱斯博斯的里拉。

但你若给我打诗人的冠冕,

我高昂的头将闪烁群星之间。

致维吉尔的船

Virgil - Wikipedia

愿统治塞浦路斯的女神,

        愿明亮的双子星座,海伦的兄弟,

愿埃俄洛斯,为你指引,

        愿所有风都被囚禁,除了亚普克斯。

船啊,维吉尔已托付给你,

        求你平安抵达阿提卡的海岸,

归还你的债,不缺毫厘,

        求你好好看护我灵魂的另一半。

最先把蜉游似的小船

        托付给凶蛮大海的人,必定有

橡木与三重铜甲的肝胆

        不怕西南风长驱直入,鏖斗

北风军团,不怕雨星

        召集的墨云,也不怕南风的疯癫

(亚得里亚海在它手中,

        涛升涛落,全凭它的一个意念)。

死神什么样的脚步才能

        让他恐惧,如果游动的水怪,

沸腾的海面,雷霆岩的恶名,

        都无法催下他的一滴眼泪?

预见未来的神,徒然

        用无垠的深渊隔开了大陆,

如果一艘艘桀鹫的舟船

        就这样跃过不可触碰的海域。

妄作的人类,忍受一切,

        在被禁止的渎神之路上狂奔。

妄作的普罗米修斯,把火

        盗给人类,欺诈种下祸根。

火从天家降到世间,

        种种热病从此便栖伏在大地上,

让人形销骨损,此前

        索居一旁的迟缓宿命一一死亡

也骤然加快了他的脚步。

        代达罗斯尝过了天空的滋味,

捕着不许人拥有的翅羽;

        海格力斯冲破了冥河的防卫。

没有什么过于陡峭,

        愚蠢的我们甚至向天庭登攀,

因为罪,我们也容忍不了

        朱庇特将愤怒的闪电搁置一边。

致塞提乌

维纳斯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时节正更替,西风正解开严冬的桎梏,

        绞车正拖船重回大海,

牛群已不恋圈舍,耕夫已不恋炉台,

        原野上不再有白霜映目,

低悬的月下,库泰拉的维纳斯已在领舞,

        清雅的美惠神与仙女相挽,

交替的脚步敲击大地;火光中,伏尔甘

        正点燃巨人族沉重的炼炉。

此刻闪亮的头顶当佩戴鲜绿的桃金娘

        或花朵,采自复苏的土地; 

此刻当在幽暗的林间向法乌努献祭,

        无论他喜爱绵羊或山羊

苍白的死神同样地叩撞穷人的窝棚、

        贵人的府第有福的塞提乌,

我们不可有遥远的憧憬,生命太短促,

        转眼黑夜、虚幻的亡灵、

惨淡的阴宅就把你制伏;那里,你无法

        抽签掌管如此的佳酿,

爱慕娇嫩的吕西达:此刻男士们为他狂,

        很快少女们也将记挂。

致普朗库

让别人去赞颂著名的罗得岛、穆蒂莱尼、

        以弗所,双面临海的柯林斯,

因为巴克斯和阿波罗而获得荣耀的忒拜、

        德尔斐,或者贴撒利亚的坦佩。

也有人会在恒久的颂歌里专心吟咏

        处女神雅典娜钟爱的城,

用各处采来的橄榄叶编成额头的冠;

        更多的人会向朱诺敬献

诗章,描绘阿戈斯的牧场和迈锡尼的黄金:

        而我,无论对坚忍的斯巴达人,

还是对拉里萨肥沃的原野,都不会心折,

        西比尔水声回荡的洞穴,

奔泻的阿尼奥河,提布尔的丛林,蜿蜒

        水道间的果园,才让我眷恋。

如同南风时常会驱走暗云,让天空

        重变清澈,而不总催生

无尽的雨,智慧的普朗库啊,你要记住:

        悲伤和生活的种种愁苦

须用醇酒浇灭,无论在此刻,当营垒

        旌旗闪烁,还是在未来,

当你被提布尔的浓荫包围。透克罗斯

        逃离父亲和萨拉米斯时,

据说曾将白杨冠戴上浸满酒的头顶,

        如此安慰悲伤的友人:

“伙伴们,至少命运比我的父亲仁慈,

        它引向何方,都跟随到底!

别绝望,你们的透克罗斯有神的吉兆,

        因为灵验的阿波罗宣告,

新土地将把萨拉米斯的名字争夺。

        勇士们,你们曾时常与我

忍受更大的磨难,且让酒将烦赶开,

        明日再驶回茫茫大海。”

致塔里阿科

你可看见,茫茫深雪里,索拉科特峰

怎样矗立?树木不堪肩上的沉重

        仿佛即将倾颓,江河已凝滞,

                深陷于严酷寒冰的囚笼?


不断添入柴火,且让炉膛的温暖

融化寒气,搬出你的双耳老坛,

        塔里阿科,请别吝惜萨宾的

                佳酿,把朋友的杯斟满。


余下的都交给众神:一旦他们驱散

狂风,在怒涛肆虐的海上停止争战,

        无论柏树,还是古旧的白蜡树,

                立刻不再无助地震颤。


别问明天如何, 怎样的日子让时运

给了你,就怎样将它计入你的收成,

        青年人,不要鄙薄甜美的爱,

                也不要拒绝舞蹈的音韵,


只要阴郁的霜痕还没有侵凌那方

葱茏之地。现在当去原野和广场,

        当在约定的时刻沉入暮色,

            沉入温柔絮语的梦乡。


现在当追踪女孩摇荡心魄的笑声,

它在隐秘角落里背叛了藏身的主人,

        你当劫走臂上或手间的信物,

                她只会假意不肯放行。

致风暴中的船

船啊,波涛转瞬就将你重新卷向

大海!你犹豫什么?还不奋勇入港!

        难道没看见舷的光景?

                所有的桨都已凋零,


桅杆已经伤于南风飞驰的愤怒,

桁端也在呻吟,失去缆绳的保护,

        龙骨已难以独力支撑

                海浪蛮横无情的进攻?



帆已经残破不堪,神像荡然无存,

你还会祈唤他们,当灾厄再度逼近。

        虽是庞图斯的松木所造,

                虽有显赫故林的荣耀,



身世的追溯却是无益,彩妆的船尾

也不能让胆怯的水手感到丝毫宽慰。

        除非你注定是风的玩物,

                千万要警惕你的归宿。



不久前你还让我烦扰,让我厌倦,

现在你却是我的盼望,我的挂牵,

        唯愿你避开那片海水,

                尽管环形岛熠熠生辉!

致弗斯库

一个人倘若品行正直,不沾上

任何邪恶,弗斯库,那么毛利兵的

投枪、短弓和盛满毒羽的箭囊,

        他都可抛舍,


无论他远赴酷热的西尔特斯,

还是艰苦严苛的高加索,抑或

神奇的希达斯佩河沐浴的土地,

        那遥远的传说,


手无寸铁的我在萨宾森林里

竟让一只狼惊逃,当时我歌吟着

钟爱的拉拉格,心中全无警惕,

        恍然越了界,



如此的怪物,尚武的多尼亚不曾

在它广阔的橡树林中养育过,

尤巴王干旱的国土,狮子的故乡,

        也未见出没。



任你将我置于没有暖风、

没有绿树生机的迟滞原野,

世界之极,被雾云和阴郁的天空

        终年压迫;


任你将我置于太阳神车舆

近在咫尺、无人居住的荒漠:

我仍要爱我笑席甜美、笑语

        甜蜜的拉拉格。

致库洛厄

你犹如一只小鹿,库洛厄,躲着我,

在无径的山间追寻焦急的母亲,

        畏惧风的呼啸,丛林的

                起伏,你有理由警醒:



无论是枝头的叶子因春天的来临

而窸窣抖动,还是绿色的蜥蜴

        从荆棘中间穿过,她的心,

                她的膝盖都在战栗



然而我追你,并不像猛虎,或者

盖图里亚的狮子,仿佛一心

        将你撕碎,你别再跟着

                母亲,已到出嫁的年龄

致维吉尔

怀念如此亲密的朋友,何须羞耻心,

何须分寸?墨尔波墨涅,教我们学习

哀悼的歌,因为天父将清越的嗓音

        和齐塔拉琴都赠给了你。



昆提琉竟然已被封入永久的睡眠!

“谦逊” “公义”的姊妹“忠诚” (她从不可能

被收买)和毫无伪饰的“真实”何时会发现

        足以与他媲美的任何人?


他已故去,许多好人都垂泪,但没有

谁比你维吉尔更怆痛伤神,虔敬的你

徒然向诸神索要昆提琉,可是朋友

        托付给我们,本不能不死。



即使你弹奏竖琴比色雷斯的俄耳甫斯

还甜美,森林也愿意谛听,又能怎样?

佰难道血能重新流入那些空洞的影子,

        一旦墨丘利用可怕的手杖



冷漠地将它们驱入阴森的鬼魂队列?

哀求不能打动他开启命运之门:

这很残酷:但禁止人类改变的一切

        都因耐心而变得可忍。

致拉米亚

我是缪斯的朋友,我会将恐惧与悲伤

交给恣意的风,任它们一路飙扬,

        刮到克里特海在冰冷的北极海岸,

                人们害怕什么样的国王,


什么吓阻了梯里达底,我毫不关心,

无忧无虑。喜爱纯净泉水的女神,

        甜美的缪斯,请你连缀起洒满

                阳光的花朵,为我的友人


拉米亚编织花冠。没有你,我的荣誉

便全无益处。拿起新的里拉琴,取出 

        莱斯博斯的拨子,赞美他,这不会

                给你们姊妹招来耻辱。

致同伴

酒杯的天职是给人快乐,若用作武器

来战斗,便与色雷斯人无异:赶紧抛弃

        这野蛮的习俗,别让流血的打斗

                惊扰谦逊的酒神巴克斯,



美酒和灯火间哪有美地亚短剑的位置?

携带它赴宴实在过分,同伴们,停止

        这些肮脏渎神的对骂,安静地

                撑着手臂,享受美食。



你们想让我也喝酒劲猛烈的法雷努?

可以,不过要让梅吉拉的弟弟先透露

        怎样的箭害得他奄奄一息,

                怎样的伤口给了他幸福。



什么?你不肯?这个条件若不满足,

我绝对不喝。无论你被怎样的情欲

        统治;你都不必为焚身的火焰

                脸红:你总是与良家妇女



一起放纵。无论她是谁,快说,告诉我, 

这对耳朵不会泄密—— 可怜的家伙,

        你被多么厉害的卡律布狄斯

                折磨,为何找这样的货色!



怎样的女巫,怎样的魔法师,怎样的神

能让你摆脱贴撒利亚毒药的入侵?

        珀加索斯也难解救你,因你

                与三形的喀迈拉纠缠太深。

致伊奇乌

伊奇乌,如今你竟觊觎阿拉伯的豪奢,

并且准备向从未被征服的示巴古国

        发动惨烈的战争,甚至已开始

                为可怕的美地亚军队制作



锁链?怎样的蛮族少女将在未婚夫

殒命之后被你霸占,做你的奴仆?

        怎样的男孩将头抹香膏,为你

                斟酒?这位王宫的俘虏



擅长用父亲的弓射出丝国的箭,

却成了你的赏赐。现在谁还敢断言,

        奔泻而下的水不能流上

                高山,台伯河不能回转,



既然你能将帕奈提乌的高贵书籍

(从各处买来)连同整个苏格拉底

        学派换成伊比利亚的胸甲,

                不顾你许诺的更好的东西?

晴天霹雳的启示

我极少拜神,态度也冷淡,自恃擅长

智慧的学问,然而那智慧其实是疯狂。

        我选错了航道,如今只好掉转

                方向,重新扬帆起航,



探索曾放弃的水域。因为光明之父

通常都以炫目的电光撕开云幕、

        这次却驾着轰响的骏马和飞翔的

                战车穿过晴朗的天宇,



雷霆震撼滞重的大地,灵动的江河,

震撼斯提克斯,震撼世人憎恐的

        泰那卢的冥府入口和世界的西极

                阿特拉斯山神能选择



变换至低与至高,贬抑显赫之人,

显明幽暗之物;抢掠成性的时运

        从这位头顶倏地叼走冠冕,

                又飞向那位,欣然相赠:

致时运女神

女神啊,是你统治美丽的安提乌姆,

是你在一旁庇佑,将我们的肉身凡躯

        自卑贱的地位擢升,是你把骄傲的

                凯旋变成死亡的悲剧。



乡间贫困的耕夫焦虑地祷告,是渴盼

你的眷顾,无论谁驾比提尼亚的木船

        挑战喀尔巴阡海,也是向你,

                主宰大洋的女王,祈愿。



凶很的达契亚畏惧,佯败的斯基泰畏惧。

各个城市与部落、骁勇的拉提乌姆、

        蛮族国王的母亲和身穿紫袍的

                暴君也都畏惧顺服,



唯恐你用轻蔑的脚踢倒屹立的柱石,

唯恐骚乱的暴民聚集,高喊不止,

        “拿起武器,拿起武器!”,煽动

                犹豫者,摧毁帝国的统治



残酷的“必然”永远在你前面引领,

她的铜手握着固定木梁的长钉

        和楔子,严厉的铁钩和熔化的铅

                也从不离开,如影随形。



“希望”敬拜你,还有罕见的“忠诚”,身穿

白色的长袍,她始终甘愿做你的同伴,

        无论你如何变换衣服,愤怒地

                抛弃有权势之人的宅院。



但是,无信的群氓和撒谎的妓女却选择

往后躲,当酒坛已饮干,酒渣都已消灭,

        狡诈的朋友都作鸟兽散,不肯

                一起承受苦难的重辘。



请庇佑我们的恺撒,他即将远征不列颠——

世界的尽头,请保护新招募的罗马青年,

        无论在东方的国度还是红海,

                他们都让异族胆寒。



真让人愧恨,我们的伤疤,我们的罪,

我们的兄弟相残!这心肠坚硬的一代

        什么不曾做过?什么可耻的

                事情不曾碰?对神的敬畏



何时曾让青年收手?何处的祭坛

他们不曾亵渎?啊,我多么期盼

        新砧板能够复原刺向阿拉伯、

                刺向马萨各塔的利剑!

颂诗集II

致撒路斯特

撒路斯特啊,钱财的仇敌,如果

藏进吝啬的泥土,银币就不会

有任何色彩,享用却不至挥霍,

        它才显光辉。



普罗库留将虽死犹生,人世

将传颂他对弟弟慈父般的爱,

长久的名声将驮着他,翼翅

        不知倦怠。



若驯服贪婪的心灵,即使遥远的

加迪斯和利比亚合并,即使东西

迦太基都臣服一人,也无法超越

        你统治的土地。



悲惨的水肿越迁就自己,干渴

越严重,无法驱逐,除非病因

逃离血管,苍白的身体摆脱

        多水的虚症,


弗拉特斯夺回了居鲁士的王座,

智慧的“美德”却不与庸众为伍,

判定他幸福,并教大家抛却

        虚假的词语;



永恒的王国和冠冕,不会被人

夺走的月桂,它都只赐给一位:

如山的金银在身边,他的眼睛

        都不会转回

致戴里乌

记住,别让逆境搅乱内心的安宁,

与此相似,顺境中间也应沉静,

        防止灵魂陷入过度的快乐,

                戴里乌,既然死是天命,



无论你将在漫长的悲伤中度过人世,

还是每都享受幸福,头枕草地,

        远离尘俗的打扰,用窖藏已久的

                法雷努慢慢犒赏自己。



为何高大的松树与银白的杨树喜欢

将枝条纠缠,遮出怡人的绿荫一片?

        为何流逝的水会在蜿蜒的

                河道中颤动,仿佛不情愿?



招呼奴隶,把美酒、香膏和花期太过

短暂的玫瑰都带来,趁境况还算宽绰,

        年岁尚未老迈,命运三姐妹

                阴森的纱线仍然许可。



你终将离开买来的这些林地、房子

和棕黄台伯河浸润的别墅,你终将消失,

        而你辛苦积攒、堆积如山的财富,

                终将落入继承人手里。


这没有分别,任你是古老的伊纳科斯

富有的后裔,还是最低贱家族的子嗣,

        身无分文,头无片瓦地活着,

                做冷酷的地府之神的活祭。

我们所有人都被赶往同一个地方,

所有人的命运都在瓮中旋转摇晃,

        迟早会显明,迟早会将我们

                置入冥船,永远流放。

致塞提缪

塞提缪,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加迪斯,

去尚未驯服于罗马的坎塔布里亚

和浪涛永远汹涌的西尔特斯,

        蛮荒的天涯:



愿我在希腊人创建的提布尔止步,

安度自己的暮年,愿疲惫的我

寻得一切的终结:漫长的军旅

        和海陆的奔波。



若不公的命运阻拦,我就去追觅

甜美的加莱苏河,那里绵羊成群,

斯巴达的帕兰托斯也曾统治

        周围的乡村。



全世界只有那一隅的土地最让我

神往,它出产的蜂蜜绝不逊于

许梅托斯山,橄榄也庶几超过

        青翠的维纳弗;



朱庇特为它准备了绵长的春天

和温暖的冬日,巴克斯带来丰饶,

受他垂青的奥隆丝毫不钦羡

        法雷努的葡萄。



愿那个地方、那些有福的山冈

召唤你和我同往,那里,你将为

诗人朋友尚温的骨灰流淌

        怀念的泪水。

致庞佩乌

昔日你我曾一起受布鲁图斯的统领,

时常战至最后的险境,水尽山穷,

        可是,谁为你恢复了公民身份、

                祖先的神灵和意大利的天空?



庞佩乌,最早的伙伴,我们曾共同消磨

沉闷无趣的日子,喝着浓酒,戴着

        花冠,头发抹了来自叙利亚的

                桂树叶香油,闪烁着光泽。



腓立比的厮杀与迅速的溃败,我们一起

经历,羞耻地丢弃了各自的盾牌,当士气

        轰然崩塌,叫阵的勇者也已经

                倒下,脸贴屈辱的尘泥。



但浓云飞卷,墨丘利拯救了惊恐的我,

转瞬之间我已经从重重的敌阵逃脱,

        你却不幸被大海肆虐的波浪

                重新卷回战争的漩涡。


所以你应向朱庇特献上感恩的祭礼,

然后在我的月桂下休息疲惫的肢体,

        漫长的军旅终于结束,我为你

                预留的酒坛千万别吝惜。



在光滑舞亮的金属杯中斟满马西库,

它让人忘记一切,从宽绰的贝壳倒出

        珍藏的香膏。谁愿采来新鲜的

                西芹和桃金娘,还带着露珠。



赶制一顶叶冠?骰子的维纳斯将决定

谁掌管宴席?酩酊的我若论清醒,

        绝不会超过埃东人,朋友归来,

                我疯狂一次多么尽兴!

致巴里涅

如果虚假的誓言,曾给你带来

任何惩罚和损害,巴里涅,如果

你的一颗牙、一块指甲曾变黑,

        污损了美色,


或许我会相信你。然而你每次

用承诺约束诡诈的脑袋,立刻

焕发更炫目的光彩,更加激起

        年轻人的争夺。



对你都有益:欺骗母亲已埋葬

地下的骨灰,欺骗沉默的星星

和整个夜空,欺骗与冰冷死亡

        绝缘的诸神



就连维纳斯也被你逗乐,我承认,

单纯的仙女和残酷的丘比特(他总在

淌血的砺石上磨燃烧的箭头)也不禁

        大笑开怀。



更不必提及,每位青年都为你

长大,成为新的奴隶,先到者

也不离开渎神女主人的房子,

        虽经常威胁。



母亲为她们的小牛畏惧你,还有

俭省的老人和新近结婚的可怜

少女,怕丈夫因你的风而滞留,

        如迷失的船。

致瓦尔鸠

大雨不会永远从石端倾泻,浸灌

杂乱荒凉的原野,里海不会永远

        被乍起乍落的风暴袭扰,朋友

                瓦尔鸠,冰盖不会长年



封住亚美尼亚的土地,从不挪动

分毫,加尔加努山的橡树不会始终

        被北风百般折磨,白蜡树凋落的

                叶子,岂会永远失踪?



可是你一直追念失去的穆思特,一直

吟诵哀恸的诗歌,无论是晚星升起,

        还是晨星逃离迫近的太阳,

                你的悲思都不肯止息。



可是获得三倍寿命的那位老人

不曾为爱子安提罗科斯伤痛一生,

        访特洛伊罗斯虽然夭折,父母

                和佛里吉亚的姐妹也不曾



永远流泪。时候到了, 抛掉凄婉的 

哭诉吧,不如让我们转而讴歌

        奥古斯都新的战利品:冰冻的

                尼帕特山峰;幼发拉底河,



自从它被分派给罗马征服的民族,

翻卷的漩涡已变得温和;格罗尼的领土

        也被我们限定,仍可骑马,

                但只能在狭窄的草原奔逐。

致里奇纽

里奇纽,若要明智地生活,就不应

偏执地追逐深海,当你怵然

躲避风暴时,也不应过分迫近

        危险的岸。



谁如果遵奉黄金中道,就会

谨慎地远离污秽破败的房屋, 

也会清醒地避开给自己招来

        嫉妒的楼宇,



高大的松树更时常被暴风摇撼,

巍峨的高塔更容易崩塌倒地,

山的顶峰也往往首先被闪电

        和雷霆轰击。



逆境中保持希望,顺遂时不忘却

警惧,心灵总为相反的变化

做好准备。狰狞的冬天是朱庇特

        带回,也是他



将其赶走、此时境遇坏,却不是

永远如此,阿波罗常用齐塔拉琴

唤醒沉默的缪斯,并非一直

        将弓弦绷紧



困厄之际,你也要不失勇敢,

坚定应对,顺风之时,也当

有智慧,收缩你的船帆,以免

        它太过鼓胀。

致昆提乌

好战的坎塔布里亚,仅被亚得里亚海

分隔的斯基泰在策划什么,你不要一再

        苫苦思索,昆提乌,也别为此生的

                用度忧烦,愁得头白,



我们所需的很少。青春的美丽容颜、

光滑的皮肤正逃逸,干枯灰白的老年

        总在驱赶无所顾忌的恋情

                和每日轻松自在的睡眠



春天的花朵不会永远有同样的荣耀,

害羞的月亮也不会以一种面容临照,

        人心本无力胜任永恒的筹谋,

                何苦反复把它搅扰?



何不选一株局高的悬铃木,或者眼前

这棵松树,趁时日还允许,让我们悠然

        安卧,用玫瑰染香我们的白发,

                用亚述的香膏涂抹鬓边,



开怀畅饮一番?酒神巴克斯能驱退

噬人的忧虑。哪位奴隶愿意去取水,

        立刻在流淌的溪流中冲淡这些

                    盛满炽烈法雷努的酒杯?



谁愿引诱吕得离开家,这位离群

独居的妓女?让她带着象牙里拉琴

        赶紧前来,盘着雅致的发髻,

                就像一位斯巴达女人。

致一棵树

无论是十隹最初在那天(真该诅咒)

种下了你,树啊,替且用亵渎 

        将你养大,一心要毁灭后人,

                也让这片村庄蒙羞,



我都愿意相信,他亲手掐断了父亲的

喉咙,好心留宿的主人也被他在暗夜

        杀死,最深的卧室溅满血污;

                他用过科尔基斯的毒液,



任何地方有人策划邪恶之事,他必定

牵扯其中,就是他在我的田里栽种

        你这根可怜的木头,最终倒下,

                险些砸中无辜主人的头顶:



应当躲避什么,没有人能每时每刻

保持足够的警惕。腓尼基水手畏怯

        博斯普鲁斯海峡,但并不担忧

                隐藏在某处的潜在威胁;



罗马恐惧帕提亚的飞箭和佯败的埋伏,

帕提亚恐惧战俘的锁链和意大利的牢狱,

        死亡意外的暴力却总是并将

                永远劫走一切民族。



我险些看到普洛塞庇娜的阴森王国,

冥府的法官埃阿科斯,以及虔敬者

        指定的居所,看到萨福正在

                艾奥里亚的竖琴上哀歌



自己家乡的少女,还有你,阿尔凯奥斯,

用金色的琴拨吟唱更广阔丰富的主题,

        海上航行的艰险,流亡异地的

                不幸,战争的苦痛悲戚。



两位诗人的曲周都配得上神圣的沉默,

鬼魂们都分外崇拜,可是兵戎与暴君的

        被逐更吸引摩肩接踵的幽灵

                侧耳倾听,如饥似渴



有何奇怪,既然这些诗甚至迷住了

百头的刻耳柏洛斯,让它垂下黑色的

        耳朵,也让盘曲在复仇女神

                头上的蛇不再焦灼?



即使普罗米修斯和佩洛普斯的父亲

也在甜美的音乐中发怔,忘记了苦辛,

        奥利安也不急于追赶狮子,

                胆小的矜狗终于安心。

致波图姆

可叹,我的波图姆,岁月总在逃遁,

在流逝,无论人生如何虔敬,也不能

        推延潜入的皱纹,逼近的老年

                和终归不可征服的死神,



朋友啊,即使将来每一天你都献上

三百头牺牲,你也无法打动冥王,

        他蔑视眼泪,提堤俄斯和三身的

                革律翁都被阴森的波浪



囚禁在他的国度:任何靠大地礼物

生存的人当然都注定乘船横渡

        那条河流,无论你是国王,

                    还是贫穷无依的农夫。



我们徒劳地闪躲嗜血的战神,闪躲

嘶哑低吼的亚得里亚海的飞溅涛波,

        徒劳地在整个秋天恐惧南风

                给我们的身体带来病魔。



可怕的科库托斯河终将在眼前盘曲

它迟滞的水流,我们也必会目睹

        达那俄斯恶名昭彰的家族

                和被判漫长苦役的西西弗。



大地、家园和贤惠的妻子我们都必须

抛舍,你种下的这些树里不会有一株

        跟随短暂服侍的主人而去,

                除了令人憎厌的柏树。



此时凯库布被你用一百把钥匙秘藏,

他日会享受的继承人却将肆意品赏,

        甚至用上等的纯酒泼洒地板,

                祭司的宴席也无此佳酿

罗马人的奢侈

田畴很快就接近消失,王宫般的宅邸

将不断侵占土地,各处涌现的鱼池

        宽阔都将胜过卢克林的湖面,

                单身而贫瘠的梧桐将代替



与葡萄相伴的榆树。然后紫罗兰花坛、

桃金娘与所有取悦鼻子的植物军团

        将在昔日的橄榄园散发香气,

                再无丰饶的佳果奉献



从前的主人然后月桂茂盛的枝叶

将遮住灼热的阳光。罗慕路斯和蓄着 

        长髯的老加图从未如此立法,

                这也绝非古人的规则



他们的私人财富很少,公共财产

却富裕充盈。没有人会在住所修建

        以十妣量棍测度的门廊,留住

                北面的阴凉,如今天这般,



法律也不许他们在修筑自己的房屋时

鄙视捡来的草皮,却命令他们别吝惜

        公共开支,用崭新的石料建造

                城镇,给神庙堂皇的装饰:

致葛罗福

被困在开阔的爱琴海上的水手,

一旦黑云隐匿了月亮,星辰

也不再闪耀坚定的光芒,就乞求

        神赐予安宁;



色雷斯人凶悍厮杀,是为安宁,

美地亚人悬挂箭囊,葛罗福,也为

安宁——可是宝石、染料和黄金

        都无法购买



因为无论是王家的财富,还是

执政官的扈从都不可能消除

心灵可怜的骚动和绕豪华宅邸

        飞翔的忧虑



谁若喜欢窄小餐桌上祖传的

盐瓶,他的生活就俭省而恬淡,

恐惧和龌龊的贪欲也不会抢夺

        香甜的睡眠、



短暂的一生里,我们为何敢觊觎

如此多东西?为何追觅另一轮

太阳温暖的土地7 谁离开故土

        不逃避自身?



邪恶的忧虑能登上铜头的战舰,

骑兵的队伍也无法摆脱它追踪,

它的迅症胜过鹿,胜过驱赶

        暴雨的东风。



让心灵为现在快乐,避免担忧

遥远的未来,若遇痛苦,当以

耐心的笑容缓和:世上不会有

        全然的幸事



辉煌的阿喀琉斯骤然便死亡,

漫长的衰朽却煎熬着提托诺斯,

或许赠给我的礼物,时光

        曾经拒绝你



你周围有一百群乍,许多头西西里

奶牛,它们和一匹适合赛车的

母马都在鸣叫,你身上的羊毛衣

        用北非的贝壳



染过两遍;诚实无欺的命运神

只给我一小片土地,希腊缪斯

轻微的气息以及对敌意俗民

        坚定的蔑视

贪婪与奢侈

我家既没有象牙的光泽,

        也没有黄金镶嵌的屋顶闪烁;

更没有许梅托斯山的石梁

        压在从遥远北非运来的石柱上,

我不是意外冒出的继承人,

        赢得了阿塔卢斯宫殿的竞争,

也没有高贵的女门客编织

        拉科尼亚贝壳浸染的紫衣。

但我有忠诚的品格,丰盛的

        天赋,虽然贫寒,富人却求我。

我别无奢望,从不骚扰

        众神,也不找权贵朋友索要

更慷慨的礼物,只需萨宾的

        乡村相伴,我已足够快乐。

每一日都被新日子推开,

        新月转眼之间就从盈到亏。

你雇人切割大理石,葬礼

        却已在门口;你急于搭建房子,

却忘了准备坟墓;你忙着

        在拜亚拓展海滨,迫使喧涌的涛波

从你面前退却,只要岸

        仍然在阻拦,你就永觉缺憾。

为何你要不停地挖掉

        邻家田野的石碑,为何你要

贪婪地跃过门客土地的

        边界?妻子和丈夫都只能沦落

异乡,怀中抱着先祖

        传下的神灵和衣衫褴褛的儿女。

然而,最忠贞不渝等待

        富裕主人的宫殿早已安排——

劫掠的死神在那里统治。

        你为何继续往前赶?公平的大地

同等地向穷人和王子敞开,

        地府神的助手没有被黄金收买,

将狡猾的普罗米修斯送至

        阳间他囚禁着傲慢的坦塔罗斯

和他的历代后裔,而对

        干一生苦活的穷人,他会

主动减轻重负,不管

        他们是否向他祷告求援,

致麦凯纳斯

我将乘着一双奇异而劲健的翅膀,

双形诗人,穿行在清澈的上界穹苍,

        不在大地上继续停留,嫉妒

                已无法伤害我,俯瞰下方,



城市已远,我,贫寒父母的血脉,

我,麦凯纳斯啊,你平素所称的挚爱,

        不会死去,斯提克斯河的波浪

                也不可能是我的阻碍。



就在此刻,粗糙的禽皮已然开始

蒙紧我的小腿,白色的鸟形正吞噬

        上身,轻柔的羽毛生长,蔓延,

                覆盖了双肩和所有手指。



名声超越了代达罗斯和伊卡洛斯,

我将飞越涛声低沉的博斯普鲁斯,

        歌吟的鸟,飞越盖图里亚的

                西尔特斯和极北之地。



科尔基斯人,畏惧罗马将士却强作

镇定的达契亚人,遥远的格罗尼部落,

        都会听闻我的名字,博学的

                西班牙人和高卢人都会读我。



葬礼有何意义?我拒绝你们的挽歌,

拒绝可耻的哀叹与悲恸,拒绝一切

        无聊的喧嚷,也拒绝任何坟墓

                述说多余的荣耀与光泽。

颂诗集III

论知足

我憎恶世俗无知的庸众,自觉远离

他们。请缄口静听!我,缪斯的祭司,

        正向纯洁的少女与少男吟诵

                人类从未听闻的诗:



令人畏惧的国王统治自己的子民,

这些君主却必须在朱庇特面前称臣,

        他因为战胜巨人族而荣光无限,

                蹙眉颔首便驱动乾坤。




总是如此:某人在沟垄间种树,果园

比邻居更宽;各人到战神广场竞选,

        这位出身更高贵,那位依凭

                品德和名声与之周旋,



另一位则有众多追随的门客对抗:

“必然”女神按同样的法则抓阐发放

        显贵与低贱之人,每一个名字

                都在宽绰的瓮中摇晃。



若在谁邪恶的脖颈上方悬挂一柄

出鞘的剑,即使西西里的美食都不能

        让他尝出甜美的味道,即使

                小鸟和齐塔拉琴的乐音



都无法带回睡眠,贫穷的农夫却可以

安然入睡,不会鄙视卑微的房子

        或者树荫掩映的河岸,或者

                西风吹拂的坦佩谷地。



只希冀拥有足够之物的人,任凭

海洋动荡不宁,任凭沉落的大角星

        或升起的御夫座双星凶猛攻击,

                他都不会失去平静;



违背诺言的农场和冰雹砸毁的葡萄园

也不能让他惊怵,树木有时埋怨

        雨水,有时埋怨炙烤田野的

                星座,或者严酷的冬天。



鱼群感觉到水域在缩小,因为巨大的

石块正不断填入海底:承建商带着

        隶正往这里倾倒灰浆,

                房主已厌倦陆上的生活:



可是恐和威胁也尾随而来,他去

哪里,它们也爬到哪里,阴沉的忧虑

        不离开铜头的三层桨游艇,他若

                骑马,他便在身后隐伏。



但如果佛里吉亚的大理石,光彩胜过

星辰的紫色衣袍,法雷努的葡萄藤,或者

        阿契美尼斯的香膏都不能抚慰

                忍受痛苦的人,那么



我为何要按新样式建筑宏伟的中庭,

添上令人嫉妒的门柱?为何要用

        萨宾的山谷交换财富,既然

                它们需要苦心经营?

论美德

让青年学会乐观地忍受极度的贫困,

让他在严酷的军旅生活中变得坚韧,

        纵马驰骋,手持可畏的长矛,

                袭击剽悍的帕提亚人,



他应在天空下毫无保护地度日,熟悉

各种危险。两兵交战时,防御工事里

        敌方国王的妻子和待嫁的公主

                远远看见他,就会叹息:



啊,千万别让订婚的王子,还没有

一点行伍经验,就贸然挑衅那头

        凶猛的狮子,染血的愤怒卷着他

                在杀戮的中心飞旋不休。



为祖国献出生命,何等光荣甜蜜。

转身逃跑,死亡也会追逐到底,

        它绝不饶恕怯战的青年,不放过

                他们的膝盖和恐惧的背脊:



“美德”从不知道肮脏的败选为何物,

她的荣誉熠熠闪耀,永不蒙污,

        民众反复无常的裁决也无法

                让她接受或放弃束薪斧,



“美德”向理应不朽之人打开天空,

在无人涉足的禁区开始新的旅程,

        她展翅高飞,蔑视潮湿的地面

                和如蚊蝇聚集的庸众。



忠实的沉默也必将获得确定的报答,

谁若泄露了刻瑞斯敬拜仪式的秘法,

        我绝不允许他和我住在同一个

                屋檐下,或和我一起出发,



乘坐同一艘小船朱庇特若被轻忽,

常让无罪之人与有罪之人为伍,

        “惩罚”极少放弃追逐前面的

                恶徒,尽管他有些跛足。

论正义

一位追求正义、目标坚定的人,

无论建热支持恶行的同胞公民,

        还是以愠怒眼神相威胁的暴君,

                都不能撼动他的决心,



主宰动荡的亚得里亚海的喧嚣南风,

驱动闪电雷霆的朱庇特的巨手也不能:

        即使世界破碎、崩塌,被废墟

                击中的他也处变不惊。



珀鲁克斯和浪游的海格力斯便是

以这样的技艺奋力登上了炫目的天极,

        奥占斯都也终将在他们中间

                休憩,红唇啜饮蜜汁



伟大的巴克斯,你也是因此而受尊崇,

老虎才将辄套上不可驯服的脖颈,

            驮你去天国;罗慕路斯也因此

                    骑战神之马逃脱阿卡隆,



当朱诺在议事会上发表了这番众神

欢迎的演说: “伊利昂,伊利昂,变成灰烬,

        是因为那位致命而淫邪的裁判

                和他劫走的外国女人,



但自从拉俄墨冬欺骗了神,拒付

协议的报酬那天起,它就已遭咒诅,

        连同民众与无信的统治者,交给

                我和贞洁的密涅瓦惩处“



声名狼藉的客人再不能向斯巴达的淫妇

闪耀魅力,普里阿摩斯撒谎的家族

        再不能倚靠赫克托耳的勇力

                击溃好战希腊人的围堵。



因为我们的纷争彻绵延已久的战事

终于平息:从现在开始,我将放弃

        深植心底的愤怒,将可憎的孙儿——

                特洛伊女祭司诞下的孩子



归还马尔斯、我将允许他进入光明的

天界,允许他品尝这里的琼浆玉液,

        并且和我们一样安享宁静,

                从此进入诸神的行列。



只要辽阔的海汹涌在特洛伊和罗马

之间,无论这些流亡者在哪里安家,

        都让他们幸福地统治;只要

                牛群依然羞辱践踏



普里阿摩斯和帕里斯的坟丘,野兽依然

在原地不受惊扰地隐藏幼崽,卡皮托山

        就能屹立发光,勇武的罗马

                就能向被征服的美地亚布宣



法律,声威就能传至遥远的邦国,

天下就会畏服,从极西之地—— 分隔

        欧罗巴和北非的海峡,到东方洪水

                漫溢却灌溉了耕地的尼罗河



她若能坚决鄙视大地藏匿的黄金

(不被人发现其实是它最好的命运),

        而不是开采掠夺一切神圣

                之物来满足人的贪心,



那么,无论怎样的边界限制了疆域,

她的手臂都将触及,渴望目睹

        流火的酷热在哪片土地疯癫,

                哪里肆虐着雨水和云雾。



但这些预言若要实现,好战的罗马人

必须满足一个条件:不可太虔敬,

        太相信自己的国力,策划返回

                祖先的特洛伊,重新建城。



特洛伊如果伴随飞鸟的凶兆重生,

悲惨毁灭的结局必将再次降临,

        因为我,朱庇特的妻子和妹妹,将亲自

                统率胜券在握的大军,



即使这座城三次用铜墙立起,即使

创建者阿波罗庇佑,它也必定三次

        毁灭于希腊人之手,被俘的女人

                将三次哀哭丈夫和孩子。”



这个题材不会适合轻松的里拉琴:

缪斯,你往何处去?别执拗,停止歌吟

        诸神的言论,你微不足道的曲调

                会冲淡这些重大的事情。

雷古鲁斯颂

我们相信,天庭由掌握雷霆的朱庇特

统治:奥古斯都则将被奉为地上的

        神灵,一旦不列颠和可怕的波斯

                都被并入我们的帝国。



克拉苏的士兵竟然娶了蛮族的新娘,

并且可耻地活着、变老,认敌人为岳丈

        (啊,怎样的元老院!颠倒的伦理!),

                手持他们的武器上战场。



马尔西和阿普里亚的勇士竟然被美地亚

国王统治,忘记了神盾、名字、托加 

        和永恒的维斯塔圣火,尽管朱庇特

                与罗马城并未遭受重压?



睿智的雷古鲁斯预防的正是此局面,

当他拒绝迦太基肮脏的交易条款,

        拒绝给未来的时代树立一个

                恶劣的先例,引发灾难,



所以不肯怜恤被俘的罗马青年,

任凭他们死去“他说: “我亲眼看见

        我们的军旗插在布匿人的神庙里,

                我们的士兵未经血战



就被夺走了武器;我看见我们的公民

本该自由,手臂却绑在身后,敌人

        无须闭城门,被我军毁掉的土地

                又被他们重新开垦。



用黄金赎回的士兵更勇敢,理所当然!

其实你们无非在耻辱之外又增添

        损失而已。羊毛失去了色泽,

                即使重染也是徒然,



真正的勇敢,一旦离开,便不再愿意

回到因为,怯懦而变坏的人那里。

        除非挣脱细密猎网的鹿

                还有斗志,否则将自己



交付给险诈敌人的士兵也不可能

英勇作战,如果他能束手就擒,

        麻木不仁,却畏惧死亡,绝不会

                在新的战斗中碾俸迦太基人。



他不知如何保存自己的性命,将和平

与战争混为一谈啊,我们的羞耻心!

        伟大的迦太基,你将因为意大利

                屈辱的废墟而高耸入云!”



据说他避开了贞洁妻子的吻,推开了

年幼的孩子,认为自己失去了资格, 

        不配做公民,神情严峻,低下

                坚毅的脸,紧紧盯着



地面 ,直到他终于打动犹豫的元老院,

狠心通过了这项史无前例的提案,

        然后伟大的流亡者便在朋友的

                悲泣中,匆匆向来处回返。



他当然知道,蛮族的行刑者为他准备了

什么:然而,他却推开了一路阻拦的

        亲友和耽误他归程的民众,仿佛

                他们不该如此错愕,



自己不过是判完了案子,暂时抛下

门客那些冗长沉闷的事务,正离家

        维纳弗的田野,或者斯巴达人

                建立的塔伦顿,开始度假。

致罗马人

你将为祖先的过错赎罪, 尽管无辜,

罗马人,直到你完全复原众神的庙宇,

        摇摇欲坠的神祠,和被黑烟

                熏得肮脏不堪的雕塑。



因为你在神面前保持谦卑,才统治

世界:一定记住,以此为万事的终始。

        神遭到轻慢,降下这许多灾难,

                给悲伤的意大利,西方之地。



摩尼西斯和帕科罗斯的军队已经

两次击溃我们不获天佑的进攻,

        他们在廉价的金属项圈外又添了

                新的战利品,兴奋欢庆。



我们的城市自顾不暇,深陷于内乱,

几乎被达契亚和埃塞俄比亚变为残垣,

        后者拥有可畏的强大舰队,

                前者擅长精准的飞箭。



这些罪恶丰饶的时代首先污染了

婚姻,然后蔓延到后代和家庭,灾祸

        又从这个源头开始泛滥,

                冲击我们的民族和祖国。



待嫁的少女热衷学习从伊奥尼亚

传来的舞蹈,模仿各种挑逗的技法,

        现在已经从柔嫩的指尖揣摩

                不洁爱欲的秘密萌芽。



很快,她们就在丈夫的酒席上追求

年纪更小的情人,待到撤灯之后,

        也不挑剔匆忙间该向谁赠予

                伦理禁止的云雨之游,



而是当着知情丈夫的面,只需

有人提出要求,立刻起身同去,

        无论是小贩还是出高价购买

                可耻行为的西班牙船主。



出身于这种父母的青年绝不可能

让整片大海都被布匿人的血染红,

        也无法杀死皮洛士、安提阿大王

                和那位可怕的迦太基将领,



那些都是农村士兵的后裔,英武

阳刚,从小就学会用萨宾的犁锄

        翻土耕地,将砍下的柴捆运回家,

                听从严厉母亲的吩咐,



每当夕阳的余晖拉长群山的影子,

筋疲力尽的耕牛终于卸下辄休息,

        落日驾着马车从天空离去,

                愉快的时辰也尾随而至。



破坏一切的时间,什么不被它摧垮?

父母的世代已经比祖辈更糟,却诞下

        更邪恶的我们,很快,我们的子嗣

                又将出现,罪孽更可怕。

致麦凯纳斯

单身的我在已婚妇女的节日

做什么,这花、这盒乳香、这摆在

新鲜草皮上的炭有什么用意,

        你难道不奇怪,



精通拉丁和希腊文学的高人?

我曾险些被倒下的大树埋葬,

那时已许诺给酒神丰盛的供品

        和白色的山羊:



今天恰逢喜庆的周年,要拔掉

酒坛用沥青封紧的木塞,图卢斯

任执政之时它便已送入酒窖,

        将熏烟慢吸。



麦凯纳斯,请饮尽平安的朋友

备好的一百杯酒,让油灯从晚上

守候到黎明,但要放逐所有

        喧嚷和疯狂。



放下你对罗马政局的那些忧虑:

达契亚国王柯提索的军队已覆灭,

美地亚陷入悲惨的内战,要应付

        自己的威胁,



坎塔布里亚已臣服,西班牙海岸的

宿敌终于套上了迟到的锁链,

斯基泰也开始考虑从草原后撤,

        收起了弓弦。



放松一下,做个普通人,别太

担心民众的境遇,愉快地接受

这个时辰送来的礼物,抛开

        严肃的念头。

与吕底娅的对话

在你放弃我之前,在没有

        任何比我更受青睐的年轻人

将你雪白的脖子紧搂

        之前,我幸福胜过波斯的国君,

在你没为另一位女子

        炽烈燃烧之前,在大名鼎鼎的

吕底娅还没被库洛厄代替

        之前,我比罗马的伊利娅还显赫。

如今,色雷斯的库洛厄统治我,

        她擅长甜美的音律,熟谙齐塔拉琴,

为了她,我不怕去死,倘若

        命运愿意放过她,我的灵魂项

如今,奥尼杜的儿子,来自

        图里伊的卡莱斯用应和的爱火

炙烤我,我肯为他死两次,

        只要命运让我的男孩活着。

如果最初的爱能回来,

        用铜轴连结分开的两人,如果

金发的库洛厄被赶出屋外,

        家门向被弃的吕底娅敞开,如何?

尽管他比星星还漂亮,

        你比木塞还轻浮,比亚得里亚海

还狂暴易怒,我仍希望

        和你一起活,一起欣然入棺材。

涅奥布勒的独白

被相思折磨的女孩既不能尽情去爱,也不能

        借美酒浇灭忧愁,否则叔叔恶毒的舌头

        就会吓得她们丢了魂



涅奥布勒,羊毛篮已被飞翔的丘比特夺走,

        里帕拉的海布鲁又用魅力掠去了经纱

        和你对密涅瓦手艺的渴求,


当台伯河水洗净他抹了香膏的肩膀;他骑马

        其至胜过柏勒洛丰,拳击和跑步也绝不

        迟钝,从未被人击垮;



他同样擅长用标枪攻击受了惊吓的群鹿,

        它们穿过旷野奔逃,也能敏捷地捕获

        在茂密丛林里潜藏的野猪,

致班度西亚之泉

班度西亚的泉水,你比玻璃更明亮,

配得上甜美的纯酒,也该有花的芬芳,

        明日我赠你山羊做礼物,

                它的额头新近才长出



一对弯角,准备尝试爱欲和战争。

但没有机会:因为放纵不羁的物种

        繁育的这只幼崽将用血

                染红你这冷冽的水波



燃烧的小犬星主宰的严酷夏日,你不受

丝毫侵扰,卸下犁锌的疲惫耕牛

        和游荡的羊群来到你这里,

                立刻感受到清爽的凉意,



你也将跻身世上的名泉之列,因为

我曾经吟唱这棵栋树,你的流水

        从它下面的岩石空穴

                潺潺流出,向下奔跃。

致罗马人

罗马人,最近传言,如海格力斯,

恺撒追逐的桂冠以死亡为代价,

然而他已经从西班牙海岸班师,

        凯旋归家,



让专情的妻子、卓越统帅的妹妹、

少女和刚平安回来的青年的母亲,

在家中向公义的诸神献上赞美,

        然后出门,



头缠感恩的束发带,一起加入

欢庆的队伍你们少男、以及

未婚的少女,千万不可说出

        不祥的言辞。


今天真是大喜的日子,将驱灭

我阴沉的忧虑:我将不再害怕

动乱或暴烈的死亡,既然世界

        仍属于恺撒。



小奴,快去找香膏、花环和记得

马尔西战争的酒罐,如果运气

让其中一个骗过了四处骚扰的

        斯巴达克斯。



告诉歌声曼妙的涅埃拉,将她

栗色的头发梳成髻,赶紧过来;

如果门房不允许你进去捎话,

        你就离开。



曾经热衷吵架与争斗的脾气

已经随变白的头发渐渐平静,

年轻的我绝不会低头,那时

        普朗库任执政。

致克罗丽

穷鬼伊比库的夫人,时候

        到了,终止你邪恶的行为和那些
闻名遐迩的“光荣成就”!

        已接近恰逢其时的死亡,你可别

继续在少女中间嬉戏,    

        试图用一朵云罩住众星的璀璨

克罗丽,对珀洛厄合适的东西

        并不自动适合你,用强力攻占

青年的家,该女儿去做,

        如酒神狂女被手鼓的节奏激励

对诺托斯的爱驱使她游乐

        玩耍,仿佛放纵的母山羊一只:

你老了,该用卢凯利亚

        著名的羊毛纺线,而不应追逐

齐塔拉琴、紫红的玫瑰花,

        或者宴会上一滴不剩的酒壶。

致麦凯纳斯

青铜的高塔,坚固的房门,还有一群

凶猛的狗警惕地守卫,如此的防御

本可以阻止任何偷情者趁夜入侵,

        确保内禁的达那厄无虞,



倘若阿克里西俄斯,藏匿的处女

惊恐不安的监护者,不曾遭朱庇特和维纳斯

暗笑:他们知道,神一旦化为钱雨,

        安全的通途自然会开启。



黄金喜欢从卫兵中间穿过,并以

盖过闪电之击的强大力量轰塌

坚固的石墙。也是因为贪恋金子,

        那位希腊先知的全家



都毁灭,葬于废墟之下。马其顿的腓力

通过贿赂撕开了城池的大门,颠覆了

与自己争胜的国王。海军的勇将也难敌

        贿赂的陷阱,无计逃脱。



忧虑和不断膨胀的欲望总是紧随

增长的财富。所以我害怕高昂头颅,

远远就被众人望见,应无可厚非,

        麦凯纳斯啊,骑士的荣誉。



人越是拒绝自己的索取,从神那里

获得的赏赐就越多。赤条条的我,希望

加入无所觊觎者的阵营,欣然抛弃

        富有者的队伍,如逃兵一样。



虽然财产遭人鄙夷,我却更光荣,

若大家都怀疑我的谷仓暗中藏匿

勤劳的阿普里亚人的全部收成,坐拥

        巨富仍贫穷,那才是羞耻



一条清澈的小河,一片不起眼的树林,

再加上从不骗我的庄稼,即使富饶

北非的总督也无法享受如此的好运,

        只是他太激动,注意不到。


虽然卡拉布里的蜜蜂不会为我

酿蜜,我在福尔米埃也没有美酒

入窖,日渐芳醇,遥远的高卢草坡

        也没有羊毛为我变厚,



我却无须忍受令人压抑的贫困,

如果我需要更多,你也不会吝惜。

缩小我的欲望,微薄的收入就能

        花得更久,相反,即使



我将阿律阿铁斯的王国并入穆格冬的

原野,也没有作用。贪求太多的人

缺乏的就多。凭着节俭的双手,若觉得

        神赐的已足够,就是幸运。

致法乌努

爱追逐逃躲仙女的牧神法乌努,

请轻柔地穿过边界,降临我这块

阳光下的农场,离开时也请佑护

        牲口的幼崽,



若年末之际,有柔嫩的小山羊献祭

给你,碗中也盛满酒,维纳斯的同伴,

古老的祭坛也散发浓郁的香气,

        袅袅升起烟:



羊群在碧草丰美的原野上嬉戏,

当十二月的第五日再度为你回返,

节庆里的村落和悠闲的牛一起

        在草地上流连,



狼在毫无畏惧的羊羔间漫游,

森林为你展开乡野的绿枝,

农夫高兴地以三步的舞蹈复仇,

        踢可恶的土地。

致酒罐

你啊,曼里乌任执政之年与我相伴

而生,无论你腹中装着玩笑或哀叹,

        还是争斗与疯狂的爱情,还是

                安稳的睡眠,我的好酒罐,



无论你藏着马西库是用了什么借口,

在这吉庆的日子,你都值得请下楼,

        降临吧,因为柯维努吩咐我来取

                好酒,味道必须更醇厚。



虽然他泡在苏格拉底的谈话里,却绝非

不近人情,更不会忽略怠慢你:因为

        他们说,就连古人加图的美德

                也常用酒的暖意慢慢煨。



对那些偏向严苛的天性,你会施与

温柔的折磨; 也会让智者袒露

        他们的忧思和隐秘的念头,借用

                轻松快乐的巴克斯的帮助。



你为焦虑的心灵带回希望与力量,

将动物的角赐予穷人,一旦品尝

        你的味道,他就不再畏惧

                国王的愤怒和士兵的刀枪。



酒神、维纳斯(如果她欣然前来)、永远

与姐妹手挽手的美惠神和不灭的灯都愿

        延长你的宴席,直到福玻斯

                回来,天上的群星逃散。

致皮杜勒

倘若在新月之时,你向天空举起

祈求的手,乡村的皮杜勒,你的祭礼——

        乳香、今年收获的蔬果和贪婪的

                母猪也让家神满意,



燥热的西南风就不会毁坏多产的葡萄藤,

地里的庄稼也将能躲避绝收的锈病,

        瓜果飘香的秋季,珍爱的牲畜

                幼崽就不会遭瘟疫围攻。



在多雪的埃吉杜山的橡树和栋树林中,

或在阿尔班的草地上,为神安排的牺牲

        正在放牧生长,它们迟早

                会用喉咙的血染红



祭司的斧头。但这与你无关,你不必

宰杀许多羊讨神的欢心,这样就可以:

        继续用海露和脆弱桃金娘的花冠

                给家神的卑微牌位做装饰。



如果触碰祭坛的手无邪纯净,

那么更丰盛的供品并非更受欢迎,

        虔敬的小盐饼在火中跳跃,更容易

                打动心怀不满的家神。

致贪婪者

虽然你豪奢胜过阿拉伯

        和富裕印度未曾被触碰的宝藏,

你也尽可用地基侵夺

        属于公众的一切陆地和海洋,

但如果可怕的命运决定

        在你的房顶钉上坚不可摧的

钢钩,你的心就难逃惊恐,

        你的头就无法挣脱死亡的绳索。

原野上的斯基泰人活得更幸福,

        篷车按习俗运载着流动的家,

粗野的盖塔人也如此,田亩

        未被分割,出产的蔬果和庄稼

所有人可以共享,同一块

        土地耕作不超过一年,劳作

完成的人去休息,迎来

        与他享受同等权利的接替者。

那里的女人善良无邪,

        亲切地对待失去母亲的继子,

嫁妆丰盈的妻子不凌虐

        丈夫,也不找潇洒的情人做知己。

真正的嫁妆是父母出众的

        美德和自己的贞节,坚守盟誓,

远避别人的丈夫,逾越

        规矩就是渎神,代价就是死。

如果有谁希望消灭

        不虔敬的屠杀和国民的疯狂,梦想

自己雕像的底座上刻着

        “祖国之父”,他就必须有胆量

遏制未被战胜的放纵,

        这才能扬名后世—— 罪过啊!既然

美德无恙时我们不容,

        消失了,又四处追寻,满心愤怨

悲伤的牢骚有什么益处,

        如果不能用惩罚来消除罪恶?

没有道德 ,空洞的法律

        独自有何川,如果无论被炽烈

热气隔绝的那部分世界,

        还是靠近北风属地的地带,

还是冰封的极寒之国,

        都不能吓阻行商,可的大海 

也被精明的水手战胜,

        贫穷的奇耻大辱驱使人们

什么都肯做,什么都能

        忍受,抛弃美德的艰辛旅程?

让我们或者往卡皮托山顶

        (那里支持者的喧嚷在召唤),

或者往最近的海里抛扔

        这些无用的宝石和黄金,斩断

这些人类大恶的源泉,

        如果我们真正想悔雅自新,

卑污贪欲的基本构件

        必须毁掉,过分阴柔的心灵

必须用更加严苛的学习

        重新锻造如今自由民的青年

从未训练,不知马如何骑,

        害怕狩猎,若让他玩希腊铁环,

或者你让他参与违法的

        赌博,他却不乏高超的技巧,

他的父亲也狡诈无德,

        合伙人和陌生人都是欺骗的目标,

为了不称职的继承人忙碌,

        一刻不耽误邪恶的财富显然

不停地增长,但这种财富

        永远缺了什么,永远不完满。

致巴克斯

巴克斯,你占据了我的心灵,

        带我去哪里?怎样的树林和洞穴?

奇异的新精神载着我飞行,

        我将在怎样的幽室里吟咏卓越

恺撒的永恒荣耀,渴望他

        进入群星之间和朱庇特的宫廷?

我的作品将发人之未发,

        不同凡响。就如同无眠的酒神

狂女在山顶惊愕地远眺

        海布洛河、白雪炫目的色雷斯

和罗多佩山(唯蛮族的脚

        曾经穿越),我也充满惊喜,

在远离人烟的地方环视

        河岸和空寂的树林掌管水泽

仙女和徒手就能拔起

        高大白蜡树的信徒的酒神啊,我的歌

绝非琐屑,绝非寻常,

        绝不沾尘俗,啊,巴克斯,追随你

是甜蜜的危险,你的头上

        缠绕着青翠的葡萄叶,酒神的装饰。

致麦凯纳斯

麦凯纳斯,埃特鲁里亚国王的贵胄,

我家中早已为你备好温和的纯酒,

        装在以前从未动过的酒坛里,

                和许多玫瑰花一起,还有



碾好的香膏,可以抹头发。别再耽搁,

别总是凝望湿润的提布尔,埃弗拉倾斜的

        耕地,弑亲的忒勒戈诺斯曾经

                游荡过的图斯库仑的山坡。



抛下令人厌倦的富足,和你那些

几乎触及空中浮云的豪华住所,

        停止赞叹和欣赏繁荣罗马的

                烟雾、财富和喧嚣的音波。



生活的改变常常给富人带来惊喜,

穷人的屋檐下,一顿干净简朴的饭食,

        没有紫色帐幕的贵重陈设,

                却能抹平额头的忧思。



安德罗墨达明亮的父亲已开始展示

隐藏的火,小犬星和那只疯狂的狮子

        也已经开始发威,循环的太阳

                又带回了干燥酷热的夏口。



疲惫的牧人已和无精打采的羊群

一起寻觅树荫,寻觅粗野的森林神

        希尔瓦努斯的丛林,沉默的河岸

                也已没有穿梭的风。



你却在考虑,什么局面最适合国家,

也为我们的罗马担忧,丝国人在策划

        什么,还有纷争不宁的斯基泰人

                和盘踞居鲁士故地的帕提亚。



富于远见的神将未来的结局紧紧

包惠在晦暗不明的夜里,如果凡人

        忧虑超过了允许的限度,他就会

                暗笑。记住,保持平静,



处理眼前的事情。剩下的将如河流

一般,奔涌向前,时而舒缓地游走,

        沿枯缩的水道伸向第勒尼安海,

                时而裹挟着被侵蚀的石头、



连根拔起的树干、牛羊和房子,一路

翻卷着波涛,群山和附近的森林也发出

        震耳欲聋的轰鸣,当狂野的洪水

                激怒了原本柔静的溪渠。



如果谁能对流逝的每个日子如此说,

他就掌握了自己,一生将幸福地度过:

        “我活过了今天;明天,任凭天父

                用乌云遮蔽天空,或者



让晴日朗照,然而他将无法改变

任何已成过去的事,飞逝时间

        永远带走的一切东西,他也

                既不能重做,也不能反转。”



时运女神喜欢自己残忍的职司,

执拗地玩这个傲慢的游戏,不断更替

        荣誉的主人,时而对我垂青,

                时而又对别人中意。


她留在身边,我就赞美;她扇动迅疾的

翼翅,我就坦然退还她赏赐的一切,

        用美德将自己包裹,向贫穷求爱,

                她没有嫁妆,却品行高洁。



倘若桅杆在北非的风暴中呻吟,我绝不

求助于可怜卑贱的祷告,用许愿的贿赂

        与神做交易,生怕从塞浦路斯和叙利亚

                进口的货物白白落入



贪婪大海的财宝库:那时,会有双层

桨座的大船保护我,也会刮起好风,

        它和挛生予珀鲁克斯将送我

                安然穿过爱琴海的浪阵。

致墨尔波墨涅

我完成了这座纪念碑,它比青铜

更恒久,比皇家的金字塔更巍峨,

无论是饕餐的雨水,还是狂暴的

北风,还是飞逝的时光和无穷

年岁的更替,都不能伤它分厘。

我并非全部死去,大部分都将

逃脱葬礼女神,后世的颂扬

将让我长青不朽,只要大祭司

和沉默的贞女还会登上卡皮托山。

湍急的奥菲杜河喧嚷之处,干渴的

道努斯曾统治的乡野,人们会说

我为寒微的出身赢得了尊严,

率先引入了艾奥里亚的诗歌,

调节了拉丁语的韵律。请接受你所

启示的骄傲成就,并欣然为我

戴上德尔斐的桂冠,墨尔波墨涅。

颂诗集IV

致尤卢斯

尤卢斯,无论谁渴望与品达媲美,

都是用代达罗斯黏蜡的翅膀

努力飞翔,准备将名声交给

        玻璃般的海洋。



犹如从高山奔泻的河水,因急雨

而丰沛,漫出熟悉的堤岸,品达

        也奔腾恣肆,深沉恢宏的诗句

        汹涌无涯,



配得上阿波罗的桂冠:无论他掀动

新词滚石般穿过惊世的合唱

        颂歌(无拘的格律也如劲风

        卷他去远方),



还是歌颂诸神和他们的贵胄

(感谢他们用公正的死亡审判

        半人马部族,熄灭了喀迈拉怪兽

        恐怖的火焰),



无论他吟唱载回埃利斯棕桐、

仿佛置身天国的拳击手和赛车手

        (这份礼物胜过一百座雕塑,

        可流传永久),



还是为新娘悲悼夭亡的丈夫

(用赞美将力量、勇气和黄金的人格

        送至群星的天穹,让阴森的地府

        无可奈何)。



劲风托举这只狄尔克的天鹅,

我的安东尼,每当他展翅升向

        云的高处:我却像马提努山的

        蜜蜂那样,



通过艰辛的劳作,采撷怡人的

百里香,绕着湿润提布尔的林木

        与河岸,谦卑地、耐心细致地酿作

        我的歌曲。



风格高贵的诗人,你更应颂扬

恺撒,每当他佩戴名至实归的

        桂冠,将凶悍的苏甘布里人拖上

        圣道的斜坡。



命运和好心的诸神不曾让世界

降生比他更伟大优秀的人才,

        将来也不会,即使回到最初的

        黄金时代。



你可以歌唱幸福的日子、罗马的

公共庆典(神应允了我们的愿望,

        勇武的奥占斯都已返国)、消除了

        诉讼的广场。



那时,若我能说出值得听的话,

我会欣然加入大家的祝福,

        我会喊“辉煌的太阳,赞美你!”,为恺撒

        回家而欢愉。



凯旋神,当你前行,我们将不停

称颂你的名, “凯旋!凯旋!”回荡

        整个城,我们将向庇佑的神

        献上乳香。



你应当献祭公牛和母牛各十头,

我只需要一头小牛犊来还愿,

        阳它刚离开母亲,正奋力长肉,

        在丰盛的牧草间,



它的前额形如弯弯的新月

刚出现三天,那里有一个胎记,

        皎洁似雪,其他地方的颜色

        都棕黄如泥。

德鲁苏赞

犹如一只鹰,闪电的使者(众神之王

赐予他统治所有翱翔禽鸟的权杖,

        因为它劫走金发的盖尼米得时,

                忠诚颇受朱庇特欣赏),



当初,青春和遗传的活力将它逐出

鸟巢,它尚不知晓捕猎的艰辛,淫雨

        已经远去,春风传授它陌生的

                技艺,而它仍未脱惊惧,



心有所怯。很快 ,充满活力的攻击

带着它俯冲,成为羊群震恐的劲敌,

        如今,它对美食和战斗的渴求

                已驱使它与凶蛇对峙;



或者犹如一头幼狮,虽然棕黄的母亲

刚禁止它啜饮充沛的乳汁,但是丰盛

        牧草间饕餐的雌鹿一瞥见,便将

                沦为它新生牙齿的祭品:



温德利西人眼中的德鲁苏便是这般

在雷蒂人的阿尔卑斯山下征战

        (这个部族一直用亚马逊的战斧

                武装右手,此风俗的渊源


是什么,我暂且不予探究,凡人也不能

知道一切答案),可是他们的大军

        曾经所向披靡,令各族畏服,

                却败于这位青年才俊,



于是领悟到,心灵经过恰当的培养,

天赋在神圣的家庭受到滋育,力量

        多么惊人,奥古斯都对尼禄

                兄弟的父爱有多大影响:



勇者是勇敢正直之人的作品,即使

牛马这样的牲畜也体现父亲的特质,

        剽悍尚武的雄鹰也绝对不会

                繁衍出不善战斗的鸽子



然而教育能够促进内在的活力,

正确的耕耘可使心灵更加坚毅,

        无论何时道德出现缺陷,

                天生的良色都蒙上污迹。



罗马,你欠尼禄家族多大的恩情,

有麦陶鲁河与战败的哈斯德鲁巴为证,

        有那个著名的日子为证,当黑暗

                从拉提乌姆溃逃殆尽,



胜利的振奋让天空第一次露出笑容,

自从那位可怕的北非人纵马逞凶,

        踏遍意大利的城市,如松木间的火,

                如穿越西西里波浪的东风



从此以后,罗马青年便一再奏凯,

人数不断增长,被布匿人邪恶的兵灾

        摧毁的各处祠庙也重新立起

                诸神的雕像。万般无奈,



狡诈的汉尼拔最后表达了如此的感悟:

“我们就像一群鹿,本是猛狼的猎物,

        如今主动追赶,其实能欺骗

                和逃脱他们已算胜局。



这个民族,勇敢地忍受塔斯坎海浪的

颠簸,从焚毁的故国伊利昂一路带着

        圣物、儿女和年老的父亲,来到

                奥索尼亚的这些城郭,



就像栋树,在林木茂盛的埃吉杜山上

生长,虽然它被残忍的双刃斧砍伤,

        却通过损失,通过血泊,从这柄

                利剑汲取了勇气和力量。



绝不肯认输的海格力斯,从未遭遇

如此的九头蛇,身体越残缺,反击越勇武,

        科尔基斯人或厄喀翁的忒拜也从未

                养育更难对付的怪物。



将它浸在深渊里,出来时更光芒四射;

和它争斗,此前毫发无伤的征服者

        将被它荣耀地制伏,这些战斗

                将成为主妇长久的传说。



我再也不能向迦太基派出炫耀的使者,

如今哈斯德鲁巴被杀,我的一切

        希望都已沉沦,沉沦,我的

                名声也只能在厄运中寂灭。”



克劳迪亚的氏族没有什么不能

实现,朱庇特会用佑护的法力来保证,

        谨慎睿智的谋划也会通过

                战争的严峻考验来促成。

致屋大维

蒙神赐福的人啊,罗慕路斯子裔

最杰出的守卫者,你已太久不在罗马,

你曾向神圣的元老院承诺,你会迅疾

        返回:我们盼你回家。



请把光还给你的祖国,仁慈的统帅,

因为你的面容如同春天,在哪里

向民众闪耀,哪里的日子就更愉快,

        太阳的旭辉就更明丽。



就像母亲用尽了祈求与祷告,呼唤

年轻的孩子,嫉妒的南风拒绝放行,

已让他在喀尔巴阡海之外滞留一年,

        被重重波浪阻隔,不能



回到甜蜜的家中,她从来不把视线

从蜿蜒的海岸移开,祖国也是这样,

所有人心中都被忠诚的渴望填满,

        期待着他们的恺撒返乡。



因为你,牛群可以在农场悠闲地漫步,

谷神和丰饶神源源滋育着这片土地,

水手在绥宁的海洋自由地穿梭往复,

        谁都不敢违背信义。



纯洁的门户没有任何淫邪的污染,

道德和法律驯服了劣迹斑斑的恶行

妇女因为孩子像父亲而受到称赞,

        迅速的惩罚让罪错心惊。



谁用畏惧帕提亚人,受冻的斯基泰人,

畏惧严酷的日耳曼尼亚产出的民族,

只要恺撒安然无恙?谁用担心

        在凶狠的伊比利亚动武?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山间宁静度日,

将葡萄藤缠在心无所属的树上,

然后回来畅饮,在上第二道菜时,

        奉你为神,邀请你品尝,



向你反复祷告,用杯盏倒酒于地,

将尊贵的你和家神摆在一起敬拜,

就像在希腊,卡斯托尔和伟大的海格力斯

        永远不被人们忘怀。



“仁慈的统帅,愿你将长久的节庆赐给

意大利!”这是我们早晨清醒时的祷词

也是我们喝醉时的祷词,当太阳的余晖

        已经沉入大洋之底。

致托夸图

积雪已经逃散,青草已回原野,

        枝叶已回归树木:

大地正变换季节,正在退落的溪河

        从岸边平静流去;

美惠神已敢赤裸地领舞,和水泽仙女、

        享生姐妹一起;

流年和掠夺美好日子的时间在宣谕,

        别奢望不朽之事:

西风融化寒冷,夏季接踵春天,

        但它也消亡,当秋日

倾倒出满树丰盛的蔬果,转眼之间

        迟缓的冬天已复至。

然而疾行的月亮会弥补天空的亏蚀,

        可是当我们坠入

埃涅阿斯、图卢斯和安库斯的沉落之地,

        就只是幻影与尘土

谁知道上界的诸神是否会把明日

        加到今天的账上?

你托付给挚爱灵魂的一切,都将逃离

        继承人贪婪的手掌

一旦你已经亡殁,米诺斯也已对你

        做出公正的判决,

托夸图,家族,雄辩的口才,虔敬的行事

        都无法让你复活,

即使狄安娜也不能从地府的黑暗中解救

        贞洁的希波吕托斯,

忒修斯也不能斩断死亡的锁链,劫走

        亲爱的庇里托俄斯。

致坎索林

我会慷慨地将碗碟和精美的青铜

花瓶赠给我的朋友们,还会赠

二足祭坛,勇敢希腊人的奖赏;

坎索林啊,你的礼物也不会逊色,

假如我囤积了帕拉西俄斯的画像,

斯科帕斯的雕塑—— 两人都巧夺

天工,这位驯服石头,那位

弥遣色料,创造人和神的形象。

可是我很穷,你却很富,不会

需要这些奢侈品,你也不欣赏。

你喜爱诗歌,诗歌我不仅能写,

而且能给这礼物应有的价值

对征服北非的那位名将来说,

无论是镌刻公共记录的大理石

(历代杰出的统帅在死后借它

重获生命),还是汉尼拔突然的

溃败(他逼迫罗马反而被罗马

逼迫),还是渎神迦太基的大火,

都不如卡拉布里的缪斯那样

加远播他的令名。倘若诗作

不肯发声,即使你功勋辉煌,

也不会获得回报。嫉妒的“沉默”

如从中作梗,任罗慕路斯德行

卓越,这位战神之子能如何?

多亏强大诗人的力量、热情

和作品,从冥河波浪中劫走的

埃阿科斯才有幸在福岛安居。

缪斯禁止任何贤人死,赐他们

天国的好运。就是为了这缘故,

海格力斯在朱庇特的宴席现身,

闻名的双子星兄弟从大海深处

拯救风暴毁损的船只,两鬓

装饰着翠藤的酒神也会应许

祷告,把它们引向完美的结局。

致洛里乌

你或许认为(但不要如此),我的诗作

将很快死亡(我生在水声远播的奥菲杜河

边上,用尚未公开的技艺吟唱

应该以琴弦伴奏的歌):



想想吧,即使荷马占据头号交椅,

品达和西蒙尼德斯的缪斯也不会隐匿,

还有言辞激烈的阿尔凯奥斯,

庄重的斯特西寇卢斯,



如果阿那克里翁曾有游戏的篇章,

时光也不会抹掉,艾奥里亚的姑娘

托付给里拉琴的热烈爱情

至今仍在呼吸、生长。



斯巴达的海伦绝非为情夫雅致的发式

燃起爱火的特例,崔满黄金的锦衣、

王家的装饰和如云的侍从也曾

让其他女人惊叹不已,



透克罗斯也不是最先用克里特的弓

射箭的人;特洛伊不止一次被围城;

并非只有强大的伊多梅纽斯

或斯泰涅洛斯参加的战争



才值得缪斯歌咏;凶悍的得伊福玻斯

或骁勇的赫克托耳为保护贞洁的妻子

和孩子遭受了重创,但他们的举动

并非开创了一段历史。



在阿伽门农之前已经有许多勇者

活过,可是所有这些人都无人泣歌,

无人知晓,因为没有神圣的

诗人,被漫长的黑暗淹没。



一旦被坟墓掩埋,怯懦与勇敢就庶几

没有分别。我不会沉默,不会让你

得不到我这些书卷的赞美,或者

容忍你如此多的功绩,


洛里乌,被妒忌的遗忘不受惩罚地掠食,

你有一颗明智的心灵,擅长处理

实际事务,无论时运顺遂

还是艰难,都诚实正直,



你惩罚贪婪的欺诈,远离吸引和蛊魅

整个世界的金钱,你是执政官,但并非

一年即离任,每当你这位法官

善良忠诚,以公正为依归,



而不为功利所动,每当你带着轻蔑的

农情拒绝了恶人的行贿,每当你穿过

阻挡的庸众,扛着道义的武器

胜利突围,你都在履责。



拥有很多东西的人,你不会归入

真正的幸福者,这样的人才应占据

幸福者之名:他们懂得如何

智急地享用诸神的礼物,



如何忍受严酷的贫穷,他们畏惧

道德的耻辱甚于害怕死亡,但如

为了挚爱的朋友和祖国,他们

不会吝惜生命的付出。

致维吉尔

春天的同伴,色雷斯的风已经吹来,

它让大海恢复平静,将船帆催动,

原野已不再被寒霜凝住,江河不再

        浮满冬雪,在喧响中奔涌。



燕子正在筑巢,这不幸的鸟为伊堤斯

悲泣,她成了刻克罗普斯家族永远的

耻辱,只因她报复国王野蛮的淫欲时

        手段过于残忍邪恶。



鲜绿悦目的草地上,守护肥羊的牧人

用芦笛吹奏着自己的旋律,喜欢牲畜、

喜欢阿卡迪亚幽暗山岭的潘神

听到了,心中也漾起欢愉。



季节带来了渴的感觉,如果你期盼

喝到在卡莱斯酿造的葡萄酒,那么

维吉尔啊,你就必须拿香膏来交换, 

你这年轻贵族的门客。



一小盒香膏就能诱来一罐上等酒,

此时它正在索皮契亚仓库里安睡,

它会赠给你许多新希望,它也能够

轻松洗去忧虑的苦味。



倘若这样的快乐你已等不及,请火速

带着你的货物赶来,我不会打算

让你白白在我的酒杯中尽情沐浴,

仿佛我真有家财万贯。



但不要耽搁,不要追逐利益,别忘了

阴森的火等着我们,趁你还可能,

且用短暂的玩乐调剂思虑,适当的

时候,何妨扮一下蠢人?

致屋大维

元老院和罗马人民应该用怎样的热情,

应该赠予你怎样的荣誉,怎样的铭文、

        怎样的头衔、怎样的官方记录,

                才能让你的美德永恒



不朽,奥古斯都啊,太阳照耀之处

一切民族与国王至高无上的共主?

        以前从未体验过拉丁法律的

                温德利西人最近也领悟



你的战力是多么强大。德鲁苏统领

你的军队,击垮了从不安宁的格瑙尼人

        和机动迅疾的布柔尼人,拔除了

                险峻阿尔卑斯山的卫城,



不是简单的报复,而是勇猛的攻势;

很快,兄长提比略发动了重大的战役,

        在吉祥兆象的庇佑下,彻底击溃了

                凶残的雷蒂人,对阵之际,



他的英姿多令人钦慕:那些敌人

为了自由,欣然向死亡托付了生命,

        却远非对手,在可怕的灾难中毁灭;

                几乎像南风驱赶不肯




驯服的波浪,当七姊妹星团的舞蹈撕开

风暴的黑云,他奋力地袭扰敌人的部队,

        驾着自己怒鸣的战马飞驰,

                穿过熊熊燃烧的火堆。



恰似涛声如牛的奥菲杜河翻滚向前

(它流经道努斯统治的阿普里亚乡间),

        当它怒气难平,策划用恐怖的洪水

                将耕地变成泽国一片,



克劳迪乌斯也是如此,以巨大的冲力

摧毁野蛮人披坚执锐的军队,径直

        收割每一排士兵,尸体铺满

                地面,大胜而无损失。



但他用的是你的军队,你的妙计,

依凭的是你的神因为就在同一日,

        亚历山大城曾屈膝投降,向你

                打开港口和空荡的宫室;



时隔三个净化礼,时运女神再度

垂青你,送来一场战争的完美结局,

        并为已经赢得的胜利送来

                赞美,授予你期盼的荣誉。




此前未被征服的坎塔布里亚崇拜你,

美地亚、印度和擅长佯败的斯基泰也是

        你的崇拜者,是你在尘世保护

                世界之主罗马和意大利;



隐藏自身源头的尼罗河畏服你,希斯特河

畏服你,迅疾的底格里斯河,拥有众多

        海兽、向着遥远的不列颠咆哮的

                大洋河也畏服你的律则,



毫不恐惧死亡的高卢服从你统治,

坚忍的伊比利亚土地也不敢放肆,

        就连喜欢屠杀的苏甘布里人

                也放下了武器,虔诚地敬拜你。

致屋大维

当我打算吟唱战争和被征服的城市,

福玻斯在里拉琴上以雷霆之音阻止,

        以免我穿越第勒尼安海,却驾着

                小船。恺撒啊,你的统治



已为各处的农田复活了丰盛的蔬果,

已从帕提亚人傲慢的门柱上为我们的

        朱庇特夺回了被敌人抢走的军旗,

                已在全境消弭了兵祸,



关闭了罗慕路斯建造的雅努斯拱门,

为逾越正确秩序的放纵套上了缰绳,

        清除了泛滥的罪,重新召回了

                古老的美德,正是靠它们,


我们拉丁民族的名字和意大利的力量

才不断增强,罗马帝国的名声和威望

        才从太阳栖息的西方一直

                延伸到它每日升起的东方。



只要恺撒执掌大权,疯狂的内订

或残暴的战争就不会驱走和平与安宁,

        铸造利剑、让悲惨的城市彼此

                敌对的愤怒也不会逞凶。



深深的多瑙河哺育的部落将不会违背

尤利亚家族的任何谕令,盖塔人也不会,

        丝国人、奸诈的波斯人、塔纳伊斯河的

                居民也将谨守律规。



至于我们,无论在寻常日子还是

节日,都将布置好喜庆植物神的赠礼,

        和妻子、孩子一起,先按照规矩

                恭敬地向诸神祈祷致意,



然后就吟唱领袖,伴着吕底亚的笛子,

赞美他们和祖先一样德行正直,

        赞美特洛伊、安喀塞斯还有

                维纳斯养育庇佑的后裔。

世纪之歌

福玻斯和森林神狄安娜,天空明亮的

荣耀,你们应当受敬拜,也一直

受敬拜,请应允我们在神圣季节

        献上的祷词:



西比尔书告诫我们,在这个时辰

选出一些贞洁的少男少女,

向钟爱这七座山丘的诸神歌吟

        虔敬的诗句



恩慈的太阳,你乘着炫目的战车

领人又隐藏白昼,每日不同

又相同,愿你俯瞰的城市都不若

        罗马辉煌



温柔的伊利提亚,你打开婴儿的

生命之门,保护分娩的母亲,

无论你愿意让我们称你光明者

        还是生育神



女神啊,请让我们的民族兴盛,

请襄助元老院制定的婚姻法案,

因为它规范我们的道德,保证

        后代的繁衍,



如此,一百一十年的固定间隔

就会带回热闹的歌舞和庆典,

持续三个晴朗的白天,三个

        怡人的夜晚:



你们三姐妹,预言从未落空——

什么不可更改,什么在万物

确定的边界之内—— 给我们所行

        一个好归宿。



盛产蔬果和牛羊的地母,愿她

将谷穗编成的冠赠给刻瑞斯,

愿朱庇特的风和应时的雨水育化

        幼崽和嫩枝



阿波罗,请收起武器,温和平静,

垂听向你祈求的少男;众星的

女王,长着双角的月神,请垂听

        少女的诉说



既然罗马是你们的作品,部分

伊利昂的军队也是奉你们的谕旨,

更换家神,重建国家,才幸运

        抵达了意大利



(国亡了,纯洁无欺的埃涅阿斯

仍幸存,他在燃烧的特洛伊为同伴

开辟了安全的通道,注定要创立

        更伟大的江山),



两位神啊,请赐正直的品行给愿意

受教的青年,赐安宁给平和的耆老,

赐罗慕路斯的族人财富、子嗣

        和一切荣耀。



愿安喀塞斯和维纳斯的杰出后裔

实现他用白牛向你们献祭时祈求的

一切,用武力摧垮顽抗的强敌,

        却宽宥臣服者。



海上和陆上,我们强大的兵力

和罗马的战斧已让美地亚震恐,

斯基泰和傲慢的印度也急于获知

        我们的命令,



忠诚、和平、荣誉、古时的纯洁

和久遭冷落的勇武已经敢回返,

吉祥的丰饶神也重新出现,她的

        羊角已盛满。



佩着熠熠发光的弓,福玻斯

预知未来,深受九缪斯爱戴,

他用高超的医术抚慰肢体,

        驱走疲惫,



既然他满意帕拉丁山上的祭坛,

就定会延长罗马的国祚,领着

幸福的拉提乌姆进入新纪元

        和更好的世界



拥有阿文汀和阿基度神庙的狄安娜

会将十五人团的祷告放在心上,

也会亲切地垂听少男们向她

        许下的愿望。


唱完赞美福玻斯和狄安娜的诗歌,

我们合唱团将载着美好而确定的

希望回家:所有神祇和朱庇特

        都赞同这一切。

长短句集

致麦凯纳斯

我的朋友,你将乘利伯尼亚式快艇,

        冲入敌舰高耸的战塔间,

麦凯纳斯啊,你准备自己身犯险境,

        承受恺撒的全部危险

我该怎么办?你活着,我的生活就幸福;

        你不在,它就沉重不堪。

是应该安享和平,遵从你的吩咐

        (没有你,和平一点不甘甜),

还是为了荣誉的召唤,像勇敢的人,

        欣然承担这样的苦活?

我要去,无论是翻越阿尔卑斯山顶,

        深入严酷唯耐的高加索,

还是远赴极西的海湾,我都追随你,

        怀着一颗坚强的心。

你会问,我的努力对你有什么助益,

        如此文弱,毫不凶狠?

和你在一起,我的害怕就会减轻;

        不在场的人反而更忐忑,

就像鸟妈妈,留下不会飞的宝宝在巢中,

        更担心偷偷爬近的蛇,

但即使她在孩子身边,其实也不能

        帮助它们击退敌人。

我乐意参加这次乃至所有的战争,

        只希望赢得你的欢心,

并非为了能把更多的耕牛捆绑,

        奋力拖拽我的犁锋,

或羊群能在暑热前将卡拉布里的牧场

        换到凉爽的卢卡尼亚,

或炫白的别墅能比肩高峻的图斯库仑

        和喀耳刻之子建造的城墙。

你的慷慨给了我富足,这种福分

        已超过我所求,我可不想

聚敛钱财,像吝啬的克莱梅埋进土里,

        或肆意挥霍,败光为止。

埃费乌的独白

“远离一切俗务的人是多么幸福,

        他就像古代的人类那样,

靠自己的牛耕作父亲留下的田亩,

        不用还债,不用收账,

也不用被军营野蛮的号角突然惊醒,

        不用害怕愤怒的大海,

广场可以避开,有权有势之人

        高傲的门槛也可以避开、

所以,他或者安排葡萄成熟的藤蔓

        嫁给高耸的白杨,或者

在幽深的山谷之中整日凝望怡然

        漫步的牛群,一边拿着

剪枝刀,除掉没有用处的枝条,植入

        产量更丰富的一些,或者

访将蜂巢挤出的蜜在纯净的罐里存贮,

        或者剥去柔弱绵羊的

衣服,或者等到秋天从田野里抬起

        挂满熟透水果的头,

他会多么欣喜地采摘嫁接的梨

        和深紫如染的葡萄,然后

献给你普里阿波斯,还有你希尔瓦努斯,

        守护边界的古老神灵。

有时他喜欢躺在古老的栋树下,有时

        躺在浓密的草地上,静听

河水在高高的两岸之间奔涌,小鸟

        在树林深处喟啾,枝叶

拍打着流水,发出阵阵静寂的喧嚣、

        引诱温柔的睡意漫过:

可是当雷声隆隆、风暴频繁的冬季

        在空中准备雨雪的时候,

他或者布好大网,和许多猎犬一起,

        驱使凶猛的野猪奔走,

或者拿光滑的杆子撑开小网,用诡计

        捕捉贪吃的画眉,如果

陷阱困住了迁徙来的鹤和惊恐的兔子,

        那就是令人惊喜的收获

置身这样的快乐之中,谁不会忘记

        爱情游戏的无聊烦恼?

但假如有一位贞洁的妻子共同打理

        家务,把可爱的孩子照料,

就像萨宾女子,或勤勉的阿普里亚人的

        妻子,被阳光晒得黝黑,

往神圣的壁炉添加年久的木头,生好火,

        迎接疲惫的丈夫回来,

将茁壮的牛羊关进编织的木栅栏,挤干

        它们鼓胀乳房的奶汁,

从香醇的酒坛倒出当年的葡萄酒,每盘

        佳肴都是自家的秘制,

我不会更喜欢卢克林湖的牡蛎,或者

        大菱鲜,或者真他同,即使

雷声轰鸣的冬天,东方的波浪把一些

        驱赶到这片海域;珍珠鸡

和松鸡从北非和伊奥尼亚飞来,降落

        在我的胃里,论味道的鲜美,

也不能胜过从果实累累的枝条上采来的

        橄榄,或者喜欢草地、被称为

净化草的酢浆草,可以治疗臃肿身体的

        锦葵,或者在边界神的节庆

为了献祭的缘故而宰杀的羊羔,或者

        从恶狼嘴里夺回的小山羊。

拥有这样的美食,再看着这一切,多么

        快乐!羊群吃完草,朝着家

匆忙赶路,疲惫的耕牛懒懒地奇拉着

        脖子,拖着翻转的犁铮,

服侍的奴隶,富裕家庭的标志,环绕着

        明亮的炉火和微笑的家神!”

说完这番话,以利息为生的埃费乌恍若

        转眼就要归隐乡村,

却在月中收回了所有的借款,准备

        下月初开始新一轮放贷。

致梅纳斯

恶狼和羊羔之间有多少天然的仇恨,

        我和你便有多少的敌意,

你的身上是西班牙绳索的累累磨痕,

        腿上是残酷镣铐的印记。

虽然你有钱,走起路来趾高气扬,

        但财富改变不了门第

当你穿着托加袍(足有六条胳膊长)

        在圣道显摆,难道没注意

路人怎样毫不掩饰他们的义愤,

        全都转过脸,瞪眼看你?

“这人曾被三人团的鞭子狠狠教训,

        抽到宣刑官都厌烦了职司,

如今在法雷努却有一千尤格的土地,

        常骑马在阿匹亚道上来回。

他不顾奥托的法令,自封高贵的骑士,

        总是占据第一排的座位。

到底有什么效果?他们开着那么多

        身沉体大的尖头战船

出了港口,说是抵抗海盗和奴隶的

        队伍,而他还当着军政官!”

致罗马人

有罪的人啊,你们究竟去哪里?为何

        拔出藏在鞘里的利剑?

难道原野上、波涛间拉丁民族的血

        仍然流得太少?可叹!

这一切不是为了罗马能焚毁敌手

        迦太基的傲慢堡垒,也不是为了

尚未征服的不列颠蛮族向我们低头,

        在圣道展览他们的枷锁,

而是为了实现帕提亚的祷告,让祖国

        被我们自己的力量摧毁?

这样的习惯野狼和狮子都从未有过,

        除非是对抗另外的族类。

是肓目的疯狂,不可抗的力量,还是罪孽

        卷着你们向前?请回答!

他们无言,脸色惨白,遭过重击的

        心灵仿佛变得呆傻。

我说吧:主宰罗马人的是残酷的命运

        和兄弟相残造下的原罪,

自从大地染上雷穆斯无辜的血印,

        诅咒就伴随他的后代。

致佩克丘

佩克丘,写诗再不像从前能给我

        快乐,我已被一种痛苦的爱击中,

它命令我燃起比所有人更猛烈的火,

        渴望柔嫩的男孩或女孩被我烧熔,

自从我停止为伊娜查疯狂,这已是

        第二个摇落森林荣耀枝叶的十二月,

唉,那时的我简直是全城的谈资

        (如此的不幸太羞耻),那些宴会也让我

懊悔,抑郁、沉默和身体最深处

        涌出的叹息都泄露了我在恋爱的情报!

“穷人的天才再夺目,面对财富

        还是没有一点用!”我总向你发牢骚,

每当我喝得微醺,心里的秘密

        也被无所顾忌的酒神挪动了地方。

“但我胸中的怒气若失去了控制,

        将这些无用的外敷药抛给四面的风

(它们根本治不了我严重的伤口),

        如此发泄后,我就不再与上层人竞争。”

我对你发了誓,不再纠缠不休,

        你吩咐我回家,我一路踉跄,茫然而行,

来到她的门柱前。它们不肯

        放我进,坚硬的门槛又撞伤了阴部和髓部

现在,吕基库是我热恋的情人,

        他夸口自己的温柔超过任何小妖妇,

朋友们无论坦诚地规劝,还是

        严厉地辱骂,都无法斩断我对他的依恋,

除非来一段新激情,一位女子,

        或者皮肤光滑、长发盘成髻的少男。

致麦凯纳斯

温柔的惰怠为何能将如此强大的遗忘

        扩散到最深的感官,就像

我焦渴的喉咙饮下许多杯神奇的酒,

        进入了沉沉忘川的梦乡?

直率的麦凯纳斯,你总问,我已受不住:

        告诉你,是神,是神在拦阻,

不让我完成允诺的短长格作品,剪断

        脐带,让已经开始的结束。

泰俄斯的阿那克里翁据说也是这样

        为萨摩斯的巴图洛相思成狂,

他常在空洞的里拉琴上吟唱哀婉的诗,

        顾不上格律是否周详。

你自己也深陷情网,倘若伊利昂被围时

        焚毁它的火焰也不比

她美,你就庆幸吧:获释女奴芙丽涅 

        正折磨着我,却三心二意。

致涅埃拉

那是一个夜晚,宁静的天空中,月光

        在小星之间分外明亮,

你正按照我的话发誓(虽然你很快

        就要与诸神的天威冲撞),

一边用依恋的手臂搂着我,常青藤缠绕

        高大的栋树也不如你牢:

只要狼还吃羊,只要与水手为敌的猎户座

        还在搅动冬天的海涛,

只要阿波罗的长发还在风中飘扬,

        我们就不会厌弃对方。

啊,涅埃拉,你会在我手中受尽折磨!

        但凡贺拉斯有半点阳刚,

都不会容忍你不断与别人共度良辰,

        他会愤怒地寻找同心人,

受了伤害,他的决心不会屈服于你的美,

        一旦这种痛苦已确认。

还有你,无论你是谁,你比我幸运,尽可

        得意地庆祝我的落魄,

即使你牛羊成群,土地连绵,还有

        流着黄金的帕克托洛河,

即使你熟谙重生的毕达哥拉斯的秘密,

        俊美也足以胜过尼柔斯,

可惜啊可惜,你也会悲叹她又变了心,

        那时将轮到我来嘲笑你。

致罗马人

又一个世代在内战中消耗殆尽,罗马

        正被自己的力量压垮。毗邻的

马尔西人,波塞那统率的埃特鲁里亚

        曾如何炫耀武力,仍一无所得;

悍勇的卡普亚,凶狠的斯巴达克,趁乱

        生事的阿罗布洛基,也只能馀羽

而归;即使野蛮日耳曼的碧眼青年,

        遭无数父母痛恨的汉尼拔也终于

服输。我们这渎神的一代却将毁掉她!

        祖先的土地将重新被野兽占领。

啊,胜利的蛮族把我们的灰烬践踏,

        骑兵的铁蹄将响遍我们的都城,

罗慕路斯的骸骨,从未受日晒雨淋,

        也将被他们肆意抛撒,不堪看!

也尔们公民或元老院议员想询问, 

        怎样才能摆脱这一切苦难。

没有更好的决议:只能像弗凯亚人那样,

        发下毒咒,逃离他们的故国,

舍弃田地、家神和庙宇,留一片荒凉,

        沦为野猪和凶残狼群的巢穴。

我们也应流浪到脚止歇的地方,到南风

        和狂暴西风隔海召唤的异乡。

就这样?或者谁别有良策?为何还不肯

        登船远去,跟随飞鸟的兆象?

但请先起誓: “谁回来就是亵渎神灵,

        除非沉到海底的石头浮上来,

谁要掉转航向而不遭唾弃,就需等

        帕杜斯河冲掉马提努山的顶盖,

或者高峻的亚平宁崩裂,坠入海水,

        奇异的欲望将动物随意结合,

让人瞠目,老虎竟然愿与鹿交配,

        忠贞的鸽子和莺一起堕落,

轻信的牲畜不再怕凶猛的狮子,山羊

        爱上海的咸水,皮肤变光滑。”

海用这些重誓截断了甜蜜的归程,就让

        我们整个民族都远走天涯,

精英至少应离开,只剩无知的群氓

        留在这不祥的居住地,绝望而怯懦。

勇武坚强的你们,扔掉女人般的哀伤,

        从埃特鲁里亚的海岸飞向世界

环行的大洋河等着我们,让我们去追觅

        幸福的原野,富饶岛屿的土壤,

那里,地无须耕作,每年都献出粮食;

        葡萄藤未经修剪,就茂盛生长;

从不辜负人的橄榄枝条浓密,褐色的

        无花果装点着诞生它们的树;

中空的栋树里流出蜂蜜,水流轻跃,

        从山顶一路吐出温柔的絮语

那里,母山羊会自发来到奶桶旁边,

        友好的牛群鼓胀着乳房回舍,

夜晚没有熊在周围咆哮,威胁羊圈,

        地面也不会拱起许多蛭蛇。

没有瘟疫伤害羊群,也没有星星

        带来无情的暑热炙烤牲口,

更多幸福的景象让我们惊讶,东风

        不再裹挟着暴雨冲毁田畴,

多产的种子不在龟裂的土壤里渴死,

        旱涝都已被众神之王降伏。

阿尔戈的桨手未曾划着松木船到这里,

        淫邪的美狄亚也未曾在此踏足,

西顿的水手,多难的尤利西斯和同伴

        也不曾在此转动桁端:因为

朱庇特为虔敬的民族预留了那些海岸,

        当他用青铜污染了黄金时代,

青铜和黑铁让人心变得顽固,以我

        为先知,虔敬者才能有幸逃脱。

闲谈集I

谈贪婪

为什么,麦凯纳斯,没人对自己的生活
满意,无论这是理性的选择还是运气的
安排,而羡慕别人的追求,别人的处境?
“行商多么幸运!”长期服役的老兵
感叹,过度的劳累已损坏他的身体
然而船里的行商在南风中上下颠簸时
却说: “当兵多好!难道不是吗?两军交战,
痛快的死亡,欣喜的胜利,转眼见分晓”
精于诉讼的律师赞美农夫的逍遥,
鸡刚打鸣,敲门的主顾就来惹他烦:
而当农夫交完保证金,被人拽进城,
立刻感叹,只有城里人才活得滋润!
类似的例子太多,能说会道的法比乌
也列举不完。我就不再啰唆,告诉你
我怎样想吧倘若某位神在空中宣布:
“瞧!我成全你们的愿望:士兵,你
变成行商;律师,你变成农夫。好啦,
换了角色,你们从各自的出口下场吧。
怎么还不走? ”他们不愿”但他们本可以
得到幸福朱庇特怎能不鼓起腮帮子,
怒气冲冲,发誓从今后再不迁就
这些人,再不垂听他们的任何祈求?
可是,我不打算像逗乐的人那样,
一直戏谑下去—— 不过笑着说真相
又犯了什么成?就像温和的老师时常
给孩子小甜点,引诱他们学入门的知识
玩笑搁一边,让咱们探讨严肃的话题:
用坚硬犁头翻起沉重泥土的农夫,
奸诈的客栈老板,士兵,漂洋过海
而不畏惧的水手,都说他们忍耐
种种提辛是为了攒下足够的积蓄,
以度过安逸无忧的晚年这就好像
终日忙碌的小小蚂蚁(他们的榜样),
用嘴拖着能拖动的任何东西,建筑
它们的小山丘,时时惦记防备着将来
当太阳进入水瓶座,景色一片阴郁,
它们就不再爬出洞,而是智慧地享受
已经到手的一切 可你呢?寒答、烈火、
海洋、刀剑部不能阻止你对利润的追求,
什么都无效,只要还有人钱比你多。
有什么乐趣,如果你只能战战兢兢
把扛不动的金银藏进偷挖的土坑?
“可是你慢慢花它,最后就只剩一阿斯。 ”
但要不花钱,你这个蚁丘又有何益?
你的打谷场产出几十万蒲式耳的粮食,
可你的肚子还是和我一样空。好比
在一群奴隶中间,就你在一兜面包,
其他人最后却不会比你分得更少,
尽管他们没干活。告诉我,谁若安然
在自然的界限内生活,一百尤格或一千
有何分别? “可是大财堆感觉很美妙。”
只要我们从小财堆取用得不比你少,
你何必称赞你的谷仓,贬低我们的
篮子?就好像一罐水其实就够你喝,
甚至一杯 ,你却说: “我宁可走到大河边,
也不从这个小喷泉喝水。”正因如此,
那些贪心超过了限度的人,和堤岸
一起消失了,卷入奥菲杜凶猛的湍流里
而欲求不超过需求的人,不会喝到
污泥浊水,更不会在波涛里把命丧掉
可是多数人却被错误的欲望蒙蔽,
“再多也不够,财产就是你的价值”
你能拿他们怎么办?只能让他们受罪,
既然他们甘愿就像传说中某个
雅典人,有钱却吝啬,向来鄙视大众的
评价: “他们奚落我,我却为自己喝彩,
端详这家中满柜子的钱,心里多美。"
坦塔罗斯嗓子冒烟,水却永远逃离
嘴唇……你笑什么?换了名字,你就是
故事的主角!你躺在塞满钱袋的房子里,
张着大嘴,仿佛它们是不可碰的圣器,
仿佛它们是精美的图画,你只可欣赏
你难道不懂钱的价值,钱的用途?
可以去买面包、蔬菜、一瓶酒,再加上
缺了它人就难以忍受的东西。什么?
整日悬着心,半死不活,白天黑夜
都提防恶贼、火灾,害怕逃亡的家奴
抢劫你的钱财,你竟然觉得快乐?
我宁可永远享不到丝毫这样的福。
“但是你若被寒症袭击,全身疼痛,
或者因别的缘故卧床不起,可有人
守在床边,给你敷药,恳求医生
千万别让亲爱的孩子和家人失去你? ”
你的妻儿都盼着你别好,所有邻居、
熟人,所有男男女女,全都恨你。
既然你看重银子胜过一切,没有人
表现出你不配的爱,你又何必惊呼?
亲人是自然白白赠给你的,可如果
你还指望能留住他们,做你的朋友,
那已经无济于事了,就像谁用笼头
套住驴,想教它和马同场竞技的绝活:
停止追逐吧!当你的财富已经足够,
就别再忧虑贫穷,当你得到了渴望的
东西,你就尽早结束这苦役,别学
明 那位乌米丢。故事很精彩:他很有钱,
多得没法数,只能量,他很吝啬,穿着
从来不比奴隶更体面,直到临死前
他还在担心,自己可能会忍饥挨饿
一位获释女奴,廷达瑞俄斯家的勇士,
用斧子把他劈成了两半。 “那你到底
要我怎么做?是像奈维乌一样生活,
还是像诺门坦?”你为什么从这个极端
走到那个极端呢?我让你别太吝啬,
并不是劝你随意挥霍,败光家产,
心在吝啬鬼和败家子之间有个平衡点,
万事有个中间值,有某些确定的边界,
过与不及都让我们偏离了正道:
回到我原来的话题,贪婪的人都不会
喜欢自己的境遇,都羡慕别人的生活,
甚至会因为别人的山羊产奶更多 
而日渐憔悴,他不去和无数穷人比较,
却费尽心思,今天超过这位,明天那位。
如此追赶,更富的人却总挡在那里。
就像赛车手,当车离开起点,马奋蹄
飞驰,在领先的敌手后面紧追不舍,
对自己甩开的落伍者他却满心鄙视。
所以我们很少听谁说,他幸福地活过,
一生的时光没有缺憾,当他告别
生命的宴席时,就像酒足饭饱的宾客。
我唠叨太久了,就此打住,省得你想
我是不是抢了红眼睛克里斯宾的书箱。

谈情欲

成群的吹笛女,行走江湖的药贩子,乞丐,
女伶,敲竹杠的坏蛋,所有这个部族
听闻提格留的死讯顿时六神无主:
他实在太大方另一个家伙却是紧口袋,
怕别人说他挥霍,不肯给穷困的伙伴
一点帮助,宁可看他们受冻挨饿
如果问这位,为何邪恶地败掉祖先
神话般丰厚的遗产,只顾无休止地饕餐,
不惜负债也要买尽天下的珍饶?
他会说,不想别人骂他小气吝啬。
结果一些人称赞,另外一些人谴责
弗棒丢不愿落下败家大师的名头,
他川地本就很多,还有放贷的利润,
利息是别人五倍,借钱时直接从本金扣,
谁的处境越困窘,逼债他就越凶狠。
谁若刚成年,暂时还由父亲养活,
立刻就成为他的猎物。“伟大的神!”
谁听了不会惊叹? “可是,他收入虽多,
花销也大吧,”我说出来你都不信,
他简直是自己的仇敌!记得泰伦斯
剧里那个父亲吧,把儿子赶出了家门,
终日悔恨,论自虐还是不能和他比
有人或许会问: “这些话要说明什么?”
蠢人避开一种错,却陷入另一种错
马提努散步时衣服拖在地上,有人
便敞开袍子,直露到阴部,还觉得有品
卢菲鲁是活的香水,加戈纽是山羊化身
都不知分寸。如果女人长裙的褶
遮不住脚踝,有人就绝对不肯碰她们;
有人却偏偏喜欢在浊臭窑子里厮混。
某位名人从妓院出来, “干得不错! ”,
这是老加图对他做出的神圣判决
“青年人、一旦丑陋的欲念让血脉贲张,
就应当放下身段来这里,别和人家的
妻子磨一起。” “眼下我可不想受赞扬。”
库皮恩答道,这个白衣骚货的恋慕者
你们若不希望偷情的人有好下场,
且听我细细道来,他们都要受哪些罪,
多少痛苦败坏了幽会的快乐:得偿
心愿太难,时常被可怕的危险包围:
这位从屋顶径直跳下,那位被皮鞭 
活活抽死;这位仓皇逃跑,却碰上
一群恶贼,那位怕挨打,乖乖交钱;
这位被贱奴浇了一身尿,那位更惨,
竟被人拿剑割掉了淫邪的阴茎睾丸
“罪有应得 ”大家都说。加尔巴不同意
相比起来,和第二等级的交易多安全!
我是说获释女奴,撒路斯特痴迷
她们,不亚于那些奸夫喜欢贵妇。
可是如果他想对情人大方一点,
但不超过财产的承受力和理性的限度,
他就应适可而止,避免招来损失
和羞辱。但他总是念念不忘,总是
以此为荣, “我从来不碰有夫之妇”。
就像马萨欧,女伶奥立果的那位情夫,
把父亲留下的土地和房子全都给了她,
“我和别人的妻子从无瓜葛”,他自夸,
可是女伶呢?妓女呢?因为这些关系
你的名声比财产损失还大呢。难道你
只躲避通奸者的角色,不躲避任何场合
都伤害你的东西?毁掉清白的名誉,
败掉父亲的遗产,永远都是罪。至于
跟贵妇犯错,跟妓女犯错,有何分别?
可怜的维琉, “苏拉的女婿”,被这个名字
迷了眼,因为福斯塔的奸情栽了跟头,
吃尽了苦头,被拳脚揍过,被刀剑砍过,
隆加伦在房中偷欢,他却在门外苦候。
如果目睹了这所有苦楚的阳具透过
灵魂对他说, “你究竟想要什么?在欲望
沸腾时,我何曾提出,和我交欢的对象
必须穿着斯托拉袍,有执政官的父亲? ”,
他会怎么回答? “我情人出身名门。”
可是无穷尽的自然推荐的东西多么好,
多么不同,只要你善用她的珍宝,
别不知道哪些该逃避,哪些该追求。
是因为自己,还是外界,你才受罪,
你觉得不重要?所以,为了将来不懊悔,
别再纠缠贵妇,在那里你只能忍受
更多痛苦,却采撷不到甜美的果实。
她们穿戴的珍珠和绿宝石(虽然你如此
认为,克林图)也不能让大腿显得更娇柔,
小腿更精致,事实上妓女往往更美。
而且,后者没有伪装,诚实地展示
即将出售的货物,身体的优点不会
肆意炫耀,缺点也不会刻意遮掩
巨富之人购马的时候有个习惯,
要把它们蒙起来,以免像某些买主,
只顾外形优美,没注意柔弱的筋骨,
受了漂亮后臀、小头长颈的骗。
他们做得对:不要在看身体优点时
敏锐犹如叩斯,一旦面对缺陷
却比海塞娅还瞎。腿美!胳膊美!可是
臀部太瘦,鼻子太长,脚大,腰短。
贵妇除了脸,你无法查看其他部位,
若非美如卡提娅,一都被垂下的衣服
遮住了。这情形令你疯狂,梦想偷窥
寨墙环绕的禁区,可是有重重险阻:
门卫,轿夫,美发师,食客,长及脚踝的
斯托拉袍,裹在外面的上衣,种种妒忌你、
不肯让真相向你显现的东西。妓女呢?
没任何障碍:透明丝衣后面,你几乎
看到她的裸体,腿和脚是否好看,
你能够直接端详。难道在验货之前
你就愿让人施了诡计,骗了财物,
“兔子在深雪里奔跑,猎人才愿去追;
放在他面前,反而不想碰,”他唱道,
“我谈恋爱也是这样,容易的目标
视而不见,渺茫的对象百折不回。”
你指望这样的诗句就能从你心里
驱走痛苦、躁动和沉重的忧虑?探寻
天性为贪欲确定了怎样的边界,缺什么
能够忍受,缺什么却会痛苦,区分
实体和虚空,难道不是更有裨益?
喉咙渴得冒烟,你会找黄金的杯子?
饥饿难耐,你还只吃大菱鲜和孔雀?
性器鼓胀时,如果身边就有妓女
或年少的奴隶,可以发泄你的欲火
你还会挑剔再三,宁可让自己爆裂?
我不会,我喜欢轻松到手的关系。阉人
才适合那种女人: “再等等”, “还缺点什么”,
“如果丈夫不在”;菲洛德穆的情人
赴约时不会漫天要价,也不会磨蹭,
让我的她漂亮、挺拔、整洁,呈现
自然赐她的身材和肤色,没有伪饰。
应 当她躺到我身边,肢体与我交缠,
她便是伊利娅,埃革里娅,我送给她
许多名字。我不担心交合时,她丈夫
从乡下回来,门破,狗叫,四下一片
骚动。女人脸色惨白,从床上跃下,
闵合谋的奴婢大声哀叹自己命苦,
她担心挨打,女主人担心嫁妆,我
担心性命。我衣衫凌乱,赤足狂奔,
生怕财产、屁股、名声一起毁灭。
被抓可不好玩,我的话法比乌也赞成。

谈宽容

所有的歌手都有这个毛病,朋友们
请他唱,他总忸怩不肯唱,不想他唱,
他总唱个没完。提格留就是这种人,
那个已死的撒丁佬。即使恺撒的分量,
即使搬出他父亲和自己跟提格留的交情,
都没法说动他;但若他有兴致,却能够
从宴席开始唱到结束, “咿哟啊”不停,
忽而高音,忽而低音,和着琴的弹奏匚
他性情没法捉摸、经常疯跑,仿佛
敌人追赶,更经常恭敬地慢走,犹如
端着给朱诺的圣物有时两百人伺候,
有时只有十人 忽而谈王公贵族,
天下大事,忽而说: “给我一张破桌子,
一个盐瓶,一件可以御寒的袍子,
无论多粗糙都行。”但你若把一百万
给这位节俭淡泊的人,只要五天,
钱袋就空了 晚上他不睡,熬到早上,
白天则鼾声如雷从没人像他这样
自相矛盾有人对我说: “你呢?难道
 你没缺点? ”有别的缺点,或许比较小。
迈尼乌在背后诋毁诺维时,有人抗议:
“你是不自知,还是以为大家不知你,
如此混淆视听?” “我对自己很仁慈。”
这样的自恋愚蠢,可耻,应该斥责。
你用抹药膏的眼睛扫视自己的过错,
为何察看朋友的缺点时却目光锐利,
像是鹰或者埃皮达鲁斯的蛇?可是
他们也可以反过来检视你的恶德。
“某人脾气太暴躁,不适合这个时代
苛刻的趣味,别人会嘲笑他,因为
他的发型土气,托加袍老往下掉,鞋也
不跟脚一 ”可是他心地善良,胜过周围
所有的人,而且他是你朋友,而且
他粗野的外表下藏着惊人的天才。还有,
反省一下,自然或某种恶习是否
在你身上撒了某些毛病的种子,
田野无人管,该烧的杂草就会冒头。
咱们先说这一点:盲目的恋人往往
看不见女友的可憎缺陷,甚至会迷上
它们,就像巴宾崇拜哈格娜的粉瘤。
我真心盼望,我们对朋友也能这样
犯错,美德能给它一个光荣的名字。
就像父亲对孩子,朋友不如意的地方
我们也不应该挑剔。斜眼的孩子
父亲叫“睥睨”;谁的儿子身材瘦小,
和早产的侏儒西西弗相仿,就叫 “鸡宝”;
这位腿罗圈,名曰 “宽膝”;那位跛脚,
走路不太稳当,父亲便称他“摇摇”
同样,有人如果太抠门,就说他节俭
有人像个丑角,爱出风头:他不过
想讨朋友们喜欢。可有人总爱冒犯
别人,口无遮拦:这叫率真、果决,
有人脾气太大:那叫有激情。我相信,
这样一定能找到朋友,留住朋友。
可是我们却颠倒过来,把美德本身
当作缺点,给清洁的容器裹上污垢。
正直的人在哪儿?就是最低调的那位:
我们却说他迟钝痴呆。还有人能避开
一切陷阱,没有恶棍能突破他的防卫,
 却因为妒忌和诽谤盛行于这个时代,
我们不会欣赏他,不会辨别是非:
明智谨慎被我们称为狡猾虚伪。
谁不懂人情世故,而且像我将本色
袒露给你那样,麦凯纳斯,结果
俩像闲聊者惊扰了别人读书或沉思? “讨厌,
真缺乏社交常识”我们抱怨可叹,
我们多么轻率地将恶法强加于自己!
因为没有人天生完美,最好的无非是
缺陷最少的当好友像一杆公正的天平
衡量我的优点和缺点时,愿他朝那边
倾斜(倘若我优点更多),这样友情
才会长存,别人才同样把他评判
谁如果要求朋友别怪雅自己的瘤子,
就别指责人家的疣子。公平的道理:
谁想得到宽恕,谁就要宽恕别人。
总之,既然不可能根除愤怒的顽症
以及附着在蠢人身上的种种毛病,
何不让理性使用自己的祛码和刻度,
按照麻情的是非曲直来惩罚错误?
若有人仅仅因为奴隶端走盘子时
吃光了剩下的半条鱼,还有半温的汁,
就用十字架钉死他,正常人一定会说
他比拉贝欧还疯。可是有的罪更疯狂,
更骇人听闻:朋友只不过犯了小错,
你却小肚鸡肠,不肯原谅,恨得牙痒,
你躲避他,就像欠债的人躲避鲁索——
这些时怜人,等到悲惨的月初来临时,
如果还没有办法还清本金和利息,
就得像俘虏伸长脖子,听债主读他的
历史著作朋友醉酒弄脏了床席,
或失手摔了埃宛德碰过的古老的碗,
或饿急的时候从我面前的盘子抢去
一块鸡,我就从此对他另眼相看?
那他要犯了偷盗,出卖我的秘密,
拒绝履行诺言,我又该怎样处置?
有人说所有过错都一样,他们无力
解释生活的真相这忤逆道德感情,
也不符合功利—— 公平和正义大致
都发源于后者。当人类在蛮荒世界爬行,
喑哑污秽如牲口,为了橡子和洞穴
用拳头和爪子争斗,继之以棍棒,
然后经验教会了他们制造刀枪,
终于,他们发明了语言,声音获得了
意义,情感获得了声音:混战渐息,
他们开始修筑城邑,创制法律,
以免有人想做贼做匪,淫乱无忌。
在海伦的时代之前,已有许多荡女
引发了悲惨的战祸,但那些攫取危险的
床笫之欢的人,已悄无声息地死去,
强力者公牛一般,把他们野蛮地屠灭。
你必须承认,法律诞生于对暴行的恐惧,
如果你有心去翻阅人类的历史记载
自然也不能辨别正义与不义,虽则
她能区分好与不好,有益与有害。
谁也不能证明,这两种错性质相当,
一人掐掉了邻居还未长成的卷心菜,
另一人趁夜色盗走了圣器法律应这样,
惩罚和罪错的程度匹配,该用皮带
轻抽的人,千万别施以可怕的鞭刑。
我担心的不是你会用小棍子去对付那些
应当受更严厉处罚的人,既然你宣称
偷盗和暴力抢劫是一回事,而且威胁
用同样的剪枝刀横扫大错小错,如果
人们允许你做王哲学家若天然就富有,
天然是好鞋匠,是唯一的俊男,也是国王,
又何必追求已拥有的一切? “你没吃透
祖师克吕西波的话哲学家从来不做
任何希腊鞋罗马鞋,然而他却是鞋匠,”
怎么可能? “这就像海默根尼不开口,
是最好的音乐家,精明的律师埃费努,
就算当初扔掉了工具,关掉了店铺,
仍是理发师,所以我们说哲学家精通
每门手艺,哲学家是国王。”可是顽童
会拔掉你的胡子,万王之王!如果
你无法用棍子立威,就会被层层人群
推操,就会狗一样狂吠,直到嗓子破。
我不想再啰唆,国王大人,你还是赶紧
去你的下等浴场吧,不会有仆从跟着,
除了蹩脚的克里斯宾。亲爱的友人
却会原谅我 ,如果我犯了愚蠢的错,
我同样欣然地宽恕他们的过失,草民
一个,我却比你这位国王幸福快乐。

谈讽剌诗

欧波利斯、克剌提诺斯、阿里斯托芬
以及其他旧喜剧的诗人如果发现
有谁值得描摹,例如偷盗的恶棍、
淫贼、杀人犯,任何声名狼藉的坏蛋,
都会用毒辣的文笔将他们记录在案。
卢基里乌斯完全继承了这些人的衣钵,
只不过变换了格律。他的性情诙谐,
感觉敏锐,可是语言却比较生硬。
他的毛病在于,经常一小时就能
轻松造出两百行诗,还以此为荣。
当他如浊水奔涌,你总想剔除些什么,
他太饶舌,不肯忍受写作的折磨,
我是说严谨的写作:写再多,我也不关心。
瞧,克里斯宾用小指头向我挑衅:
“来,咱俩拿起蜡板,找个时间、地点、
裁判,看到底谁写诗更快” ”感谢众神
赐给我一颗贫乏弱小的灵魂,寡言
少语,谈吐苍白,而你却心甘情愿
模仿美在山羊皮风箱里的空气,只要
火焰仍熔化着铁石,它就只能辛劳
不止范尼乌真有福气,他的著作
和石膏像收进了图书馆,我的诗书
却没人翻阅我不敢在公开场合朗读,
它们太招人恨,因为太多人应当谴责。
随便从人群中挑出一个,他要么因为
贪婪,要么因为野心而寝食难安;
这位深陷婚外恋,那位痴迷美少年;
他为银卷而癫狂,他为铜器而沉醉;
这位生意人不停奔波,从日升到日落,
从天涯到海角,可他却被灾难裹挟,
如狂风中的尘土,整日担心自己
会不会遭受损失,会不会没有收益。
所有这些人都害怕诗歌,憎恶诗人。
“他的角上有干草,逃得远远的!只要能
供他取乐,任何朋友他都不放过。
什么歪诗一写在纸草上,他就立刻
要让从公共面包房和水池回来的奴隶
和老女人知道。”来,听我怎么反驳你。
首先,我没把自己算作诗人,不是
他们中的一员,因为仅仅符合格律
是不够的,如果谁像我这样,写的东西
和闲谈相仿,称不上诗人。没有天赋,
没有与神相通的心灵,不能发出
雄健的声音,你不会给他这样的荣誉:
所以有些人曾怀疑,喜剧是否属于诗,
它缺乏强烈的精神,充沛的力量,无论
语言还是题材,离开了格律,它几乎
就是纯粹的散文。 “可是剧中的父亲
骂得很凶啊,因为败家的儿子让妓女
迷了心窍,竟拒绝了有许多嫁妆的新娘,
更丢脸的是,他喝醉了酒,四处晃荡,
大白天拿着火把。”庞波纽的父亲如果
还活着,斥责他难道不会这么激烈?
所以,仅仅用日常语言不足以写诗,
细加分析,任何人暴怒时和那位角色
都没什么不同如果你把今天的我
和从前的卢基里乌斯所写的句子
去掉特定的节奏,把前面的词挪到
后面,后面的挪到前面,诗人的残肢
不会藏在其中。然而,倘若你拆掉
这行诗,结果却并非如此: “不和女神
阴郁地现身,撞溃了战争的沉重铁门。”
喜剧能否称为诗,我姑且讨论到这里,
现在我只想考虑,你是否有理由怀疑
这种写作体裁。苏奇乌和卡普留两人
嗅觉敏锐,嗓音沙哑,走路都带着
告密的小册子,让匪徒脊背发凉,可如果
谁双手干干净净,却会冷眼看他们。
即使你和劫匪凯卢、比卢是一路货,
我也不是苏奇乌、卡普留,何必怕我?
任何书店、书摊都不要卖我的小书,
省得印上庸众和提格留之辈的汗污。
我只对朋友朗诵,还得他们恳求,
不是随便哪儿、随便跟谁都开口。
很多人朗诵时选择广场,甚至澡堂:
封闭的空间里他们甜美的声音回荡……
轻浮的家伙陶醉其中,从来不问,
合不合适,时间对不对。 “你喜欢伤人,”
他说, “你以此为乐,你变态。”你的指控
到底有什么根据?难道我的朋友中
有谁这么说? “一个人如果在背后搬弄
是非,别人说朋友坏话,也不反击,
一心只想逗人笑,赢得诙谐的名声,
随意造谣,别人托付的秘密也不能
守口如瓶,就是恶人。罗马人啊,警惕!”
如果十几位食客在三张躺椅上用餐,
你至少会发现一位忙着挖苦其他人,
等他喝醉,酒神迫使他吐出真言,
就连准备洗澡水的人都要被他喷匚
你自命恶人的仇敌,却觉得这位开朗、
文雅、坦诚,而我如果嘲笑卢菲鲁
抹了太多香水,加戈纽闻起来像山羊,
你就说我怨毒、刻薄?有人假如
在你面前提起佩提留贪污的事,
你就以惯常的方式替他辩护: “佩提留
一直把我当朋友,小时候就在一起。
他肯帮忙,办了许多事,只要我张口
就成。我很高兴,他还在城里,安然
无恙,不过还是奇怪,他是怎么逃脱
审判的。”这番话才是乌贼的墨汁,纯粹的
铜锈永远不会有这样的过错污染
我的诗,我的心,这是我能做出的
最郑重的承诺。如果我的言辞太激烈,
如果我的玩笑过了头,请别苛责我,
心因为这是我的好父亲培养的习惯。
为避免我染上各种恶习,他总会逐个
举出例子,劝诫我生活应当节俭,
要满足于他为我攒下的这份家产。
“你没看见埃比乌的儿子过得不好,
拜乌身无分文吗?这雄辩地证明,不能
糟蹋遗产”警告我别和妓女厮混,
他会说: “斯凯塔努的覆辙不要重蹈”
他怕我缠上别人的妻子,允许我享受
适当的性爱,仍不忘提醒: “特莱波纽
叫人抓了,名声全臭了 哲学家会论述
什么该躲避,什么该追求,我只要在你
还需看护的时候,把古人的道德延续
下去,让你的生命和名声毫无损失,
就已足够一旦你到了成熟的年纪,
也身心强大了,就可以放开浮木游泳了 ”
他就是这样塑造年幼的我的如果
他让我做什么,就说, “你要以他为师”,
然后从特别陪审员中挑出一位。如果
想劝阻,就说: “这事可耻而且无益,
你难道看不出来?谣言都快把那两人
烤焦了-”就像邻家的葬礼吓坏病中的
贪婪者,因为怕死而对自己多了份关心,
稚嫩的灵魂也经常被别人的耻辱惊醒,
远离了恶行。受惠于这样的教育,我没有
染上招来大灾祸的毛病,但仍有一些
你可以容忍的小缺点;或许就连这些,
当年岁和智慧渐长,再碰上坦诚的朋友,
都可去掉大半无论在家里,还是广场,
我都不觉得自己有欠缺, “这样更正确”
“这么做我会过得更好。” “我要这样
讨朋友喜欢。” “这事他做得不好,我不会
哪天也这么不谨慎吧? ”我在心里默默
讨论着这些,如有空就把它们变成
纸草上的游戏之作。这就是那些小缺点
当中的一个,如果你不肯容忍,一大堆
诗人会赶过来,做我的援军(因为我们
人多势众),像犹太人那样逼你就范,
直到你学会容忍我们这样一群人。

布伦迪西之旅

离开堂皇的罗马,我在阿里契亚暂驻,
驿馆不起眼,同行的老师赫略多鲁
却是希腊人的翘楚匚下一站是佛伦阿匹,
那里遍地是船夫和抠门的客栈掌柜
我们懒人分作两段的路,勤快人一气
就能走完;可是不赶,阿匹亚道才不累,
这里的水质奇差,刚入口我便对肚子
宣了战,只好守着用餐的同伴,简直
度分如年。此时,夜幕已开始笼罩
大地,涌现的星辰开始在天空闪耀,
奴隶和船夫突然对骂起来,四下里
一片喧嚷: “船往这边靠!” “都三百人啦!”
“实在装不下啦!”掏钱,系骡子……一小时
就这么耗掉了。沼泽里可恨的蚊子和青蛙
赶跑了睡意。船夫灌了一肚子劣等酒,
口若悬河地吹嘘留在家里的女友,
某行客也不示弱,直到困得说不出话,
沉沉睡去。骡子被放去吃草了,系绳
绑在石头上,懒船夫仰天打起了鼾。
天破晓了,我们却发现船丝毫没前进。
一个脾气火爆的人愤愤然跃上岸,
抡起柳条棍,猛击骡子和船夫的头和腰。
直到十点,我们才下船,逃脱囚牢。 
菲罗尼娅啊,我们用你的水洗手洗脸。
吃完饭,我们蜗牛般走了三哩,来到
安苏尔,它建在白岩上,远看熠熠生辉。
我挚爱的麦凯纳斯会来这里,科凯乌
也来,两位特使都身负重任,因为
过去多亏了他们,朋友才复归和睦。
这里,我的眼肿了,抹了黑色药膏。
很快麦凯纳斯和科凯乌便到了,还有
方泰尤•卡皮托,这人完美堪比雕塑,
他和安东尼的交情再无别的对手。
没在芬迪停留,我们很高兴,奥菲丢
在那儿主政,这位昔日文书的派头
太荒唐:穿着宽边紫袍,摆着香炉。
然后,疲惫的我们到了玛穆拉的故土,
穆雷纳提供铺位,卡皮托负责伙食。
翌日的晨光尤其令人快慰,瓦里乌斯、
普罗裘和维吉尔在希努萨与我们会面,
世上从未诞生过比他们更纯洁的心灵,
也不会有人与他们比我更亲密无间:
多么幸福的拥抱,多么欣喜的重逢!
只要我不疯,好朋友就是唯一的珍宝。
我们过夜的房子靠近萨沃河的桥,
驿官送来了规定数量的盐和柴火:
继续走,骡子在卡普亚及时卸下了包裹。
麦凯纳斯去玩球,我和维吉尔睡觉,
没法活动,我眼睛肿,他消化不好。
时后来到了科凯乌的别墅,它俯临考迪昂,
里面东西应有尽有。缪斯啊,我希望
现在你为我简短地描述弄臣萨门图
和小丑齐基鲁的对决,出身怎样的家族,
战况又如何。后者身世显赫一一奥斯坎人,
踞前者的女主人还活着,脱颖于如此的背景,
他们开始了较量。萨门图先进攻: “照我说,
你是只独角兽一 ”我们哄然大笑,齐基鲁
答道 “没错”,一边晃动头。 “天!如果
额头的另一只角没剪掉,你该多威武!
都残废了,你还能吓唬我呢!”因为小丑的
左鬓让一道狰狞的疤痕破了相。萨门图
肆意奚落他的坎帕尼亚病,他的脸,
要求他跳独眼巨人的舞,说他无须
戴面具,也不用踩着悲剧的高靴来表演
齐基鲁反唇相讥:问对方是否把锁链
献给家神做还愿礼;说他虽做了文书,
女主人的权力却丝毫没减;最后还问
他为何要逃亡,既然一天一磅谷物
就够他吃,如此苗条孱弱的一个人?
我们兴致盎然,宴会一直持续到夜深。
然后我们赶往贝内文,殷勤的主人
在烤瘦则眉的时候差点儿让自己着了火,
伏尔甘游动,蔓延,穿过古旧的厨房,
一眨眼就要舔到房顶你如果在场,
会看见贪婪的宾客和恐惧的奴隶如何
抢救食物,大家如何忙不迭地灭火
开始进入阿普里亚地界,熟悉的山峦
向我呈现,被热风烤炙,恐怕永远
爬不出去,若没有特维库附近的农舍
让我们喘口气。炉子里燃着未干的枝叶,
熏得我们眼泪直流。在这个地方
傻透的我受了一个妓女的骗,苦等
到半夜,炽烈的欲火难灭,直到被睡神
收走;我梦到不洁的画面,贴身的小衣
和朝向天空的肚皮被弄得一片狼藉。
我们乘着马车往前又赶了二十四哩,
准备在一个小镇停歇,它的名字不合
格律,不过很容易猜出来:最便宜的水
当地人却拿来卖钱,但面包绝对美味,
知情的行客常一次用肩膀驮走许多:
卡努修的面包粗硬,水也同样稀缺,
该城是由勇敢的狄俄墨得斯创建。
这里瓦里乌斯离开了,朋友们黯然
落泪。随后我们疲倦地抵达鲁比,
旅程本来就远,大雨更让人难堪。
第二日天气转好,路却更糟了,一直
到渔乡巴伦的城墙。水泽仙女厌弃的
那提亚让我们过足了笑瘾,当地人竭力
想说服我们,神庙门槛上的乳香没有火
也会融化 。犹太人阿佩拉会信这个,
我不信,我知道众神过得平静惬意,
倘若自然制造了奇迹,一定不是
他们心绪不宁,从天界穹顶降下来的。
布伦迪西终结了我的远途和长诗。

谈高贵

麦凯纳斯,虽然在埃特鲁里亚的所有
吕底亚人中你血统最尊贵,虽然你先祖
无论母族还是父族,在遥远的过去
都曾指挥过庞大的军团,你却没有
像世人那样,仰起高傲的鼻子,冷对
无名之辈,比如我,获释奴隶的后代。
你认为,只要品行端正,无须在意
谁有怎样的父亲,你明智地说服自己,
早在卑贱的图里乌斯登上王位前,
已有许多这样的人,虽家境贫寒,
心地却纯洁高尚,赢得了权力与荣誉;
相反,莱维努,尽管先祖瓦雷里乌
将暴君塔克文赶下宝座,他本人的价值
却比一阿斯还小,哪怕让庸众来裁判一
你知道,那些愚蠢的家伙,会把官职
送给无能者,会崇拜名望,像奴隶一般,
会被头衔和蜡像迷花了眼。我们应当
怎么做,既然眼界和他们大不一样?
没错,民众更愿意把官位授予莱维努,
而不是德丘这样的新人,审查官阿兀乌
也会因我父亲的缘故将我从元老院除名:
理所当然,谁让我不肯安守本分?
可是贵族不也和平民一起被捆绑,
拖在荣光神的彩车后面?提利乌,当上
保民官,紫色宽边失而复得有何益?
无非更招妒忌,还不如一介布衣。
每一个疯子刚用黑皮带缠住小腿,
刚让紫色宽边从胸口垂下,立刻
听见 “这家伙什么来历? ” “他爸是谁? ”......
就像某人得了巴鲁那种病,总盼着
别人夸他英俊,无论他走到哪里,
女孩们总会好奇地端详每个细节,
什么样的脸,腿,脚,头发,牙齿;
如果谁发誓要为公民尽忠,要保卫
这座城市、这个国家、这些神庙,
他父亲是谁,他母亲出身是否卑微,
所有人就觉得有义务关心,有义务知道。
“你,叙鲁、达玛或者狄奥尼索的儿子,
也敢指挥刽子手,也敢处决公民? ”
” “可是我同僚诺维的门第比我还低,
和我父亲当年一样。” “凭这你就相信
自己是贵族?就算广场上有三场葬
和两百辆马车挤在一起,诺维的嗓门
都能盖过所有喇叭,这你可没法比。”
还是说我自己吧,获释奴隶的儿子,
所有人都在嘀咕,获释奴隶的儿子,
就因为现在我是你麦凯纳斯的同伴,
就因为当初我曾指挥罗马的军团。
两件事其实不一样。有人或许会妒忌
我获得官职,可以理解,但他绝不应
妒忌你的友谊,你择友是那么谨慎,
又不屑收买人心我不能说这是运气,
仿佛我是靠抓阐捡到了你这个朋友,
并不是运气让我结识你:是诗坛圣手
维吉尔,还有瓦里乌斯多年前的引荐。
我初见你时,结结巴巴,不敢多言
(羞怯的天性仿佛锁住了我的舌头),
我没吹嘘自己出身名门,没夸口
我常骑着马巡视在塔伦顿的地产,
而是实话实说。一如平日,你很少
回应。我走了,九个月后,你再次相邀,
让我留下,做你的朋友。我深感荣幸,
因为你选中了我,因为你素来评判人
不看出身,而看心地是否纯洁。
然而,如果说我的性格只有一些
小缺陷,其他方面还算优秀,如同
光洁的皮肤上散布着零星的胎记,
如果说没有人可以拿出证据指控我
贪婪、肮脏、淫乱,如果说我的品德
加 善良无邪,我也被所有朋友看重,
那我应感谢父亲。虽只有一小片地,
他却不愿送我去弗拉维的学校,那里
上学的都是尊贵百夫长尊贵的儿子,
左胳膊挎着书包和蜡板,每个月初
手里还攥着八枚硬币他竟有勇气
带年幼的我去了罗马城,让我学习
任何贵族和骑士都要教孩子的科目。
在这个摩肩接蘸的城市里,如果有谁
注意到我的衣着和跟在身后的奴隶,
肯定会以为这些都靠了祖上的钱财
他是我最忠实无欺的看护者,他会守在
我每位老师身边。何须多费言辞?
他让我保持了纯洁,这是美德的根基,
不仅远离每一种邪行,而且远离了
坏名声。他也不害怕任何人奚落自己,
如果我最终做了不起眼的拍卖师,或者
他那样的税吏;真如此我也不会怨恨。
但我更应赞美他,感谢他,为今日的一切。
我怎能后悔有这样的父亲?世上许多人
总是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解,说父母
既没高贵的门庭,也没远播的声誉,
说这不是他们的错。我的声音和观点
截然不同:如果自然的法则规定,
在特定的时候可以把过去重活一遍,
并且人人都可以比照自己的虚荣心
任意选择父母,我仍会选择他们,
不稀罕有权杖和官座的贵人。庸众会说
我疯了,你或许会说我很清醒,因为
我从不习惯重担,也讨厌那种活法。
一旦从政,我就得立刻想招增加
财富,就得和门客见面,就得带一两位
同伴,以免独自去乡下或是海外,
就得喂养更多的仆人,更多的马,
就得永远乘马车。可是你看我现在,
只要乐意,就可以骑着阉骡去塔伦顿,
即使我和行囊磨破了它的腰和肩, 
也不会有人骂我吝啬;你却逃不了指责,
司法官提利乌,如果你的提布尔之行
只有五个扛着锅和酒壶的奴隶陪伴,
我比你活得滋润,大名鼎鼎的议员,
在一千零一个方面。无论我想做什么,
我都自由地去做。我问蔬菜的价钱,
我在广场闲逛到晚上,我在算命摊
流连,在先知身边停留,然后回家,
一大碗韭菜、鹰嘴豆和通心粉恭候着我,
三个奴隶伺候我用餐,白石桌上
有两只杯子,一把酒勺,一个盐壶,
一盏碟子,一个窄颈瓶,都是好陶具。
吃完我就去睡觉,心里一片安详,
不用惦记着早起,不用见玛绪阿斯,
就连他的雕像都受不了小诺维那张脸:
我躺到十点才起来走动,安静地读点
写点喜欢的东西,然后抹上橄榄油一
可不是脏鬼纳塔偷来的灯油,但如果
我觉得累,更烈的日头提醒我去洗澡,
我就不玩三人球,从战神广场溜走。
午饭我不求饱,只要不用忍着饿
挨过整个白天就行,在家我更逍遥。
这就是生活,如果远离野心的魔爪,
一切都让我满足,就算我祖祖辈辈
都是司法官,我也不会过得更甜美。

普里阿波斯的抱怨

我曾是无花果的树干,一块废木头,匠人
犹像,做成凳子好,还是普里阿波斯?
他选择了后者:于是我成了神,窃贼和飞禽
很怕我,因为小偷畏惧我右手的武器,
还有从淫秽的阴部伸出的红色棍子,
而插在我头顶的那根芦苇则会驱赶
坏鸟,禁止在新花园安家:以前,奴隶
死了,尸体从狭窄的房舍扔出来,同伴
会雇人装进劣质的棺材,运到这里
这里就成了公共坟场,埋可怜的平民,
比如小丑潘托拉布和败家子诺门坦。
界石标明了范围,千吹长,三百四宽,
好让这块墓地能最终躲过继承人
现在,埃奎林已变得健康宜居,可以
在明媚台地上散步,不久前凄惶的过客
还只能凝望散落着白骨的丑陋原野
那时,虽然窃贼与野兽常出没,侵袭
这个地方,但我更大的忧虑和折磨
却来自那些女巫,她们用咒语和毒药
搅动人心我没有任何办法消灭,
也不能阻止,漫游的月亮才露出秀丽的
脸庞,她们就开始采集骨头和毒草
我亲眼看见康辿娅扎好黑色的长袍,
赤脚走着路,披头散发,凄厉尖叫,
更老的萨加娜在她旁边:两人都脸色
惨白, 看上去分外可怕她们先是
用指甲刨土,将黑色的羊羔咬成碎片,
然后把血全倒进沟渠,好从那里
引诱出死者的魂灵,回答她们的问题。
有一个羊毛人像,还有一个蜡像,
羊毛人大些,用它来折磨个子小的同伴,
蜡人可怜地站着,就跟奴隶一样,
仿佛快死了。一位呼喊赫卡忒,另一位
呼喊凶残的底西福涅,你能看见蛇
和地狱的恶狗乱窜,月神也觉羞愧,
躲到大坟堆后面,不肯见证这些。
可是,我若有虚言,就用乌鸦的白粪
抹我的脑袋,尽管让尤里乌、 “佩迪查小姐”
和小偷沃拉努冲着我撒尿拉屎匚我为何
要说出每个细节?鬼魂们怎样交替
与萨加娜说话,发出阴森刺耳的声音;
她们怎样偷偷地掩埋花斑蛇的牙齿
和狼的胡须;扔进蜡像,火怎样骤然
变亮;我怎样恐惧两位复仇女神的
声音和动作(不过我并非没有报复)。
如膀胱爆炸,我的木屁股崩裂,发出
一声巨响,可她们也直往城里逃窜,
地上散落着康迪娅的牙齿,萨加娜高耸的
假发,药草,还有从手臂滑掉的下过
咒语的镯子,你若看见一定会笑翻。

甩不掉的人

我在圣道上溜达,和平素一样,推敲
几句无聊的歪诗,浑然忘记了周遭:
突然间,一个只知道名字的家伙冲过来,
逮住我的手: “近来怎样,我的好兄台?”
“眼下还不错,”我说, “愿你也一切顺心。”
他仍紧跟我。 “还有事吗?”我先发制人
“你认识我的,”他说,“我很有才。” “真荣幸。”
我答道匚可怜的我,徒然想逃出险境,
时而疾走一阵,时而停下来,在小厮
耳朵里胡乱咕哝,汗涔涔,一路流至 
我的脚踝。“柏拉努啊,脾气火爆是多么
幸福!”我暗自叹道,任此人叽叽咕咕
称颂每一条街道和这座伟大的名都
见我始终不开口 “你巴望溜掉,”他说,
“我早明白了。做梦!我会一直跟着你,
永远,懂吗?你现在是去哪儿? ” “何必
被我拽着走呢?我要见的人你不认识,
他病了,住台伯河那边,靠近恺撒花园。”
“反正我闲着,腿脚也勤快,正好做伴。”
如我查拉着耳朵,如一头心怀怨恨的驴,
驮着不堪忍受的重负。这时他又说:
“我若有自知之明,你就不该稀罕
维斯库、瓦里乌斯之流,谁写诗比我多?
比我快?谁跳舞柔美赛过我的身段?
至于我的歌喉,海默根尼都会嫉妒。”
拦截的机会到了:“你总有母亲或者
别的家人担心你的健康吧? ” “没了,
都埋了。”幸福的死者!现在就剩我了,
干掉我吧,悲惨的命运即将应验,女巫
曾在我幼年时摇着占卜的瓮如此歌吟:
“他不会死于毒药,也不会在剑下丧身,
胸膜炎、咳嗽和痛风都无法让他殒命,
饶舌者却会是他的终结者。他若知谨慎,
一旦成年,千万避开喋喋不休之人。”
到了维斯塔神庙,大约已过十点钟,
碰巧他付过保证金,今天正好要出庭,
如果不去,他的官司就输定了,他说:
“够朋友,你就陪我一会儿。” “苍天做证,
我身体太弱,是彻头彻尾的法盲,再说,
还要去看病人呢。” “我该怎么办? ”他沉吟,
“不管你还是不管案子? ” “不管我。” “休想!”
他开始领着我走,怎敢挑战胜利者?我只好
跟在后面: “麦凯纳斯和你关系怎样? ”
他问。“他这人,朋友很少,心气很高。”
“没人比你更善于利用运气。你会有
一位重要的帮手,一位扮配角的朋友,
如果你肯引荐在下。我敢打赌,你已经
挤掉了所有人。" “你想象不出我们如何
对待彼此,再没有别的门庭那么干净,
那么憎恶这样的倾轧,谁的钱更多,
谁的才华更高,都不妨碍我,每个人
都有自己的位置” “真是闻所未闻!”
“可事实如此” “你让我斗志更旺,更想
接近他了 ” “只要你愿意,你如此勇壮,
陋定能攻取目标,他知道自己可以被征服,
才设下这许多险阻” “是的,我样样杰出、
我要收买他的奴隶,如果今天我被
拒之门外,我绝不放弃,我会等待机会,
我会在路口迎候他,跟随他不忍受辛劳,
人生怎会有收获!”他这么唠叨时,瞧!
弗斯库迎面走来,他是我密友,也了解
这家伙的习性,我们停下脚步。“从哪儿来,
到哪儿去?” 一番问候。我扯他的衣袖,
按他的胳膊,他没反应。我不停点头,
挤眉弄眼 ,盼着他救我走。这个淘气包
摆着无辜的笑容:我的胆汁在燃烧’
“你总说要跟我聊什么秘密,你没忘吧? ”
“我记得很清楚,不过,改天再说行吗?
今天是第三十个安息日,你不会想开罪
割了包皮的犹太人吧?” “我没什么忌讳,
我不信神“ ” “可是我信,我有点软弱,
俗人一个。抱歉,以后再聊。”啊,为何
今天的阳光如此晦暗!无耻者逃走啦,
把我留在刀下正在此时,那人的冤家
拦住了去路,大吼一声: “哪儿去,混蛋? ”
然后问: “你愿当证人吗?”我把耳朵尖
凑向他他拽着被告往前,人们喧嚷着,
从各处涌来阿波罗就是这样救了我。

闲谈集II

关于讽刺诗的对话

某些人觉得,我在讽刺诗里过于严厉,
越过了合法的界限;也有人认为,我的
所有作品都缺乏力量,这种劣等诗
一天可以纺出一千行。我该怎么做,
特雷巴丢? "安静下来。”你是叫我
再也不写诗? “没错。”我也这么想,可是
我会睡不着。 “需要深度睡眠的人士
请抹上橄榄油,在台伯河里游三个来回,
等到晚上,请把身体泡在纯酒里。
如果这样还不能对抗创作欲的淫威,
就吟唱无敌恺撒的事业,你的勤奋
将得到丰厚报酬。”前辈,我有心无力,
战阵的枪林耸立,将死的高卢兵士
兵刃已断,帕提亚人受伤坠马,这些
场景不是随便谁都有能力描摹
“但你可以颂扬他正义勇敢,就像
智慧的卢基里乌斯颂扬西庇阿。”如果
真有机会,我能胜任。时间不恰当,
贺拉斯的诗进不了恺撒专注的耳朵。
抚摸不得法,就会挨警惕的他一顿踢,
“可那是多好的选择,远胜用刻薄的诗
去攻击小丑潘托拉布、放荡子诺门坦,
没被你瞄准的也个个害怕,个个恨你!”
我该怎么做?米罗纽只能跳舞,一旦
蜡烛摇起了重影,醉意催发了激情;
卡斯托尔喜欢马,同一个蛋蹦出的兄弟
却喜欢格斗;有多少脑袋,就有多少种
嗜好。我就喜欢把词语关在格律里,
像卢基里乌斯那样,他比咱俩都厉害,
诗集在他眼里就是好伙伴,秘密
都可以托付给它们,无论境遇好坏,
都心无旁鸯,这位古代诗人的全部
生活于是便呈现其中,就像一幅
献给神的画板,我学他,虽然不清楚
自己是哪族人,家乡的农夫同时耕作
卢卡尼亚和阿普里亚的土地,传说
赶走萨莫奈人之后,他们被派到此处,
以免这两个狂暴的民族挑起战端,
穿过无人的边境但是,这支笔不会
主动攻击任何人,像藏在鞘里的剑,
它保护我一我何必动武呢,又没有恶匪
把我包围?啊,众神之主朱庇特,
愿我的长矛永远废弃,直到锈烂,
也别让任何人伤害爱好和平的我!
可是如果我喊着“别碰我!”,还有人胆敢
挑衅,他会痛哭的,全城都将歌唱
他的美名。愤怒的凯尔维要让人吃官司’
康迪娅会用埃布丘的毒药吓唬对方,
财产有纠纷,图里乌判案能扒你一层皮。
每个人都以自己的绝活威慑可疑的
敌人,自然的律令不可抗拒 你想,
狼用牙,牛用角攻击,若非天性,这原则
从何而来?把长寿的母亲交给浪荡子
斯凯瓦,他那只孝顺的右手绝不会犯罪:
真神奇!正如牛不用牙,狼不用蹄,
蜂蜜加致命的毒芹就除掉了这位老太太'
氏话短说,无论是宁静的老年等着我,
还是此刻身边就盘旋着死神的黑翼,
穷或富,在罗马或命定的海外,无论生活
是什么颜色,我都要写作, “后生,我怕你
活不了多久,某位大人物朋友的冰雪
会让你殒命”什么?当卢基里乌斯率先
勇敢地以这种方式写诗,扒掉每个
内心龌龊之人的面具,让平日的光鲜
和得意顿然消失,唯道莱利乌斯,
雄道征服了迦太基、载回荣名的西庇阿
竟憎恶他的才华,因为他毒辣的诗句
击垮了梅泰鲁、埋葬了鲁普而痛苦?
罗马的每个部落、每个阶层都被他
揪住不放,唯有美德和善人能逃脱匚
何止如此?当勇武的西庇阿与温和的智者
莱利乌斯问到私密的住所,远离了
众人,经常都和他闲谈说笑,等着
锅里的蔬菜。论地位,论才华,卢基里乌斯
都在我之上,然而 “妒忌”将来只能说,
卑微的我一直和大人物相安无事。
它想咬我,以为我软弱,却会磕到
-颗硬石子,除非你,博学的特雷巴丢,
有不同意见 “我没法继续和你唱反调。
不过,我告诫过你要小心,千万别因
对神圣法律的无知让自己撞破了头:
如果谁针对别人写坏诗,他会上法庭,
等待定罪”没错,坏诗的确如此,
可如果恺撒做裁判,称赞它是好待呢?
如果作者是好人,是朝坏人吠叫呢?
“档案已在笑声中删除,你可以走了。”

谈简朴的生活

朋友们,简朴生活是怎样的美德,多重要
(这不是我自己的想法,而是农夫奥菲洛
教我的,他无门无派,思想难免粗糙),
请听我细说,但别在璀璨的杯盘和餐桌间。
当你们的眼神因为疯狂的亮光而浑浊,
当心灵依偎着浮华而拒绝真实,而要
在这里空着肚子和我探讨。 “为什么? ”
我尽力解释吧:若考察真相,受贿的法官
无人能胜任在反复追逐兔子或者
被烈马累坏后(如果你厌倦了罗马的军训,
习惯模仿希腊人),你喜欢飞翔的皮球
(兴趣温柔地隐藏了运动的劳累)或者 
铁饼(尽情用铁饼袭击撤退的空气吧),
当疲惫敲掉了挑剔,用你的饥渴之身
鄙视便宜的食物吧,只喝专门用法雷努酒
调制的许梅托斯蜂蜜!总管不在家,
冬天的大海风暴肆虐,没法捕鱼,面包
和盐就足以安抚你乱叫的肚子这能力
是怎样获得的?最大的快乐不在于珍饶的
气味,而在于你自己。通过流汗来寻找
调料吧 牡蛎、鹦嘴鱼或者进口的松鸡
都无法取悦已经肥胖苍白的贪食者
然而,孔雀一旦摆上桌,我很难阻止你
用它而不是母鸡来满足你的味觉,
你迷信空洞的外表,因为这稀有的鸟
用黄金买来,彩色的尾巴展开了美景,
仿佛与味道有任何关系难道你会吃
你赞美的羽毛?它煮了仍有当初的荣耀?
虽然两种肉并没有差别,你却厚此
薄彼,姑且算你被外观的差异欺骗,
这感觉的天赋又何来?怎知这条梭鱼
捕自台伯河或深海,它在双桥间还是
在塔斯坎河口翻腾?疯子,你称赞三磅的
胭脂鱼,最后还是要将它切成小片。
我知道你追随表象,那你又为何讨厌
长长的梭鱼?无疑是因为自然赋予了
那些鱼更大的尺寸,这些鱼较轻的重量。
很少觉得饿的肚子才鄙视普通的食物。
“我就喜欢看一条大鱼摆在大盘子里-”
有人说(鸟身女妖就是他的榜样)。
你们南风快来,给他们备饭! —— 尽管
过剩的菜肴让胃腻烦,连新鲜的野猪
和大菱鲜似乎都发臭,它宁愿选择小萝卜
和泡醋的土木香,贫穷的痕迹并未全然
从权贵的宴席上消失,便宜的鸡蛋和黑橄榄
到今天都还有位置,拍卖师伽罗纽的餐桌
不久前落下了坏名声,只因为摆了鳄鱼。
什么?难道那时海里的大菱鲜更少?
大菱衅原本很安全,鹳的巢也无人侵扰,
真到一位司法官给你们做了示范。
所以,若有谁宣称烤海鸥很香,善于
追求堕落的罗马青年人就会仿效。
奥菲洛相信,吝啬与简朴相去甚远,
你避开奢靡是徒劳的,如果你又任性地
转到相反的方向。 “狗”的绰号一直
跟随阿维丹,恰如其分,他的食物是
放了五年的橄榄和森林里长的山茱萸,
而且酒若不变味,他就永通不肯喝,
你也无法忍受他的油的气味(虽则
婚礼、生日和节日他会穿白色的喜庆服),
他会从两磅的瓶里一滴滴把油倒在
卷心菜上,对放了很久的醋却不吝啬,
那么,智者应该过怎样的生活?模仿
哪一种?俗话说,一边有狗拦,一边有狼追。
他不应吝啬,惹人憎恶,也不应焦虑,
选择极端的活法他不像埃布修那样,
在分配任务时凶狠地呵斥奴隶,也不会
学痴傻的奈维乌,给客人端上油腻腻的水
(这也是严重的毛病) 现在,听我讲述,
简朴的生活有哪些益处,多大的益处:
首先你的身体会很好,吃得太繁杂
有害健康,你会相信的,记得你一直
喜欢的那种简单食物吗?可是若把
炖菜和炸菜,或者贝壳和画眉混合,
佳肴就立刻变成胆汁,凝滞的黏液
就会搅扰胃:你可见每位宾客离席时
脸色苍白,表情迷茫?而且,昨天若
暴食,身体就昏沉,精神也跟着困顿,
一部分神圣的灵魂也被钉死在地面,
有人用完餐,把肢体交给酣畅的睡眠,
起床后便精神抖擞,投入分派的工作
然而他可以时常抽身,放松自己,
无论是因为循环的流年送来节日,
还是他想恢复消瘦下来的身体,
明还是渐老的年岁需要更温和的呵护
可是你,如果健康恶化,或者退缓的
暮年来临,还能给慵懒的享受添什么,
既然你年轻、强壮时巳经预先支取?
古人称赞已变坏的猪肉,并非因为
他们没鼻子,而是(我相信)这样看问题:
客人来晚了,只吃到坏肉,总比主人
趁新鲜全吃了更合适真希望最初的大地
已诞下了我,陪伴这样的英雄前辈!
你对名声在意吗?它甜美胜过歌声,
浏 占据人的耳朵。大菱鲜和大盘子给你
带来大损失和大耻辱,还会引发叔叔
和邻居的愤怒,你会憎恶自己,徒然
盼着自己死,当你连只卖一阿斯的上吊绳
都支付不起。 “这番话,”他说, “应该拿去
数落特劳修,我却有丰厚的收入和足够
三个国王花的巨大财富。”既然这样,
多出来的钱为何没派上更好的用场?
为什么好人缺衣少食,你却很富有?
古代的神庙为何快倒塌?无耻的人啊,
为何不用这财堆来服务亲爱的祖国?
毫无疑问,只有你会永远如此发达,
可你将成为私敌的大笑料!面对危机,
谁对自己更有把握,是早让傲慢的
心灵和身体习惯了巨富的这位,还是
那位,满足于很少的物质,为将来筹划,
像一位智者,和平时也准备战争之事?
请相信这些话,因为我从小就认识奥菲洛,
那时他家产远比如今殷富,但用度也并不
更大,你能看见这位健壮的农夫在已属
别人的土地上与牛和孩子一起干活:
他回忆: “工作日我从不乱吃什么东西,
伙食只是绿叶菜和一条熏火腿如果
有久未见面的访客来家里,或者下雨时
我得闲,邻居来看我,做我座上宾,就吃得
很好,不是吃从城里弄来的鱼,而是
自己养的小母鸡和小山羊饭后甜点
会摆上葡萄干、坚果和切开的无花果干。
然后就尽兴喝酒,只要不过度就可以,
我们向谷物神奠酒,求庄稼能够丰收,
刻瑞斯也用酒解开我们忧虑的额头。
任时运女神疯狂,搅起新动荡,这样的
快乐她能夺走多少?咱们生活的光泽
又减了多少,孩子们,自从新住户搬来?
他、我、任何人都不是自然指定的
土地主人。他取代了咱们,邪恶的行为
或者对狡猾法律的无知又让他走开,
至少最终他只能让位于更长寿的继承者。
现在昂莱努名下的土地不久前还是
奥菲洛的,它其实不属谁,不过有时归我,
有时归别人使用。所以要勇敢地生活,
勇敢地挺起胸膛,不怕逆境的攻击。”

关于疯狂的对话

“你动笔太少,一年喊着要羊皮纸的时候
四次都不到,忙着收回你织好的诗行,
反复跟自己过不去,就因为你贪睡贪酒,
才写不出值得谈论的作品,后果会怎样?
你竟在农神节逃到了这里,既然你没醉,
那些承诺就该兑现了!开始吧!什么
也写不出来。芦管笔徒然被责骂,出生在
众神和诗人发怒时的墙无辜地被折磨,
可你的表情似乎恶狠狠地说,我能写出
许多杰作,只要我能待在家里,舒适 
悠闲。为何让米南德和柏拉图挤在一处,
还搬来大部头的欧波利斯、阿齐洛科斯?
你就为平息别人的敌意而背弃了美德?
你会遭人鄙视的,可怜虫!邪恶的塞壬
'怠惰’必须远离,要不,顺境时的收获
你就应坦然地放弃。”达玛西普,愿众神
因你睿智的建议赐你一位一理发师。
可你从哪里了解我这么多? “我的生意
破产后,自己的事已没法关心、便开始
关心别人的事。从前我总喜欢追问
狡诈的西西弗曾在哪只铜盆里洗脚,
什么刻得不精细,什么浇铸得太硬,
懂行的我可以出十万,如果雕塑好。
买高档的花园和房子怎样才有利润,
只我一个大知道所以小财神的绰号
戴在了我的头上。”这个我知道,只是
纳闷你那病是怎么治好的。 “新病赶跑
旧病,虽令人惊讶,也是常有的事,
就像头疼、腰疼有时会转到胸口,
如嗜睡症病人会突然开始追打医生。”
只要你别那样做,其余的就随意吧。 “朋友,
别骗自己了,你也是疯子,几乎所有人
都是蠢人,如果斯泰提纽喊出的是真理
我这番惊世之论就是拾他的牙慧,
是他安慰我,叫我从法布里丘桥回去后
蓄上哲学家的胡子,不可再消沉颓废。
当时,我的生活一团糟,只想蒙着头
跳河自尽,他站在我右边。 ’别做傻事!’
他说, '窒息你的是一种错误的羞耻心,
如你生怕被周围所有的疯子看成疯子-
首先我要问,疯狂是什么:如只有你一人
犯这病,我不会浪费门舌,妨碍你去死。
任何人如果受制于悖逆的愚蠢,对真理
茫然无知,都被廊下派的克吕西波和门徒
称为疯子这条定律罩住了全世界的
臣民与君主,哲学家除外。且听我论述
为何所有人和你一样无理智, 虽则
他们说你是疯子。就像在森林里,人们
漫无目的地游荡,偏离了唯一的正路,
那人往左,这人往右,各犯各的错,
只方向不同而已。如果你相信自己疯,
那就是这样的疯,奚落你的那个人
也不比你高明,也拖着尾巴。有一种愚蠢
怕的是完全不该怕的东西,就像谁哀叹,
旷野上有火 ,有岩石,还有河流阻拦。
另一种与此相反,但同样可笑,就像
谁径直冲到火里面,冲到河流的中央:
慈爱的母亲、纯洁的妹妹、父亲、妻子
全在喊: “小心,这里有深沟,这里有巨石!”
但他不会听一弗费乌喝醉酒也这样,他扮演
伊利奥涅,睡过了台词,全场人齐喊:
“我向你求助,妈妈!”现在我要证明
所有人都犯着这样的错,都有疯病。
达玛西普买古代的雕像如果算疯,
他的债主心智就更健全吗?姑且承认。
假设我说: “收下这个,你永远不用还。”
如果你收下,算疯吗?如果拒绝墨丘利
白白送来的战利品,是不是更没理智?
像奈里乌那样,立一万的借据,还不保险,
再学老狐狸契库塔,加上一百种表格,
一千条锁链:邪恶的海神还是会逃脱。
当他狂笑着被拽到法庭,他可会变:
变猪,变鸟,变石头,变树,随心所愿。
如果生意的成败是疯与不疯的标志,
那么相信我,佩雷留的脑袋烂得更彻底,
虽然他立的借据你永远没法还清。
现在请各位整理好衣服,洗耳恭听:
因为肮脏的野心、贪婪的财欲而脸色
苍白的人,因为无度的奢华、阴暗的
迷信或别的心病而躁狂的人,围过来!
听我说,为何你们都疯了,无一例外。
大半的嚏根草该送给贪婪的人,恐怕
理性应当让他们占整个安提库拉。
继承人把遗产总额刻上了斯塔贝的墓碑,
不如此,他们就得向民众献上一百对
角斗士,还得按阿鲁斯的指令宴请他们,
分发的粮食也不能少于北非的收成。
“无论这决定是对是错,你都别抱怨:”
我相信,明智的斯塔贝知道他们不情愿。
“那他让继承人把遗产总额刻上石碑,
究竟为什么? ”他始终相信贫穷是大罪,
一辈子唯恐避之不及,假如他死时
家产碰巧少了一分钱,就会恨自己
又多了一分恶,世上的一切,德行、
的 名声、荣誉,人神之事,全都要侍奉
美丽的财富。谁攒的钱多,谁就被称为
尊贵、勇敢、正义。智慧呢?是的,智慧,
甚至国王,什么都成。就像美德,
他盼望财富也带来荣名,阿里斯提波
是否和这位有点像?他曾在利比亚沙漠
叫奴隶扔掉黄金,因为太沉,碍了
他们的行程 两人谁更疯?想解决争议,
却制造了争议,这样的事例有何启示?
如果有人买齐塔拉琴,囤积了一大堆,
却既不弹奏它们,也对音乐没兴趣;
谁不是鞋匠,却买了修鞋刀和鞋植;谁厌恶
出海,却买了帆船;大家理应称他为
不可理喻的疯子可如果有人储藏
黄金白银,却不知如何享用,仿佛
圣器不敢碰,那和这些人有什么两样?
如果有人一直躺在如山的粮堆旁,
拿着长棍子守卫,虽然是它的主人,
却不敢动一粒来安慰自己的辘辘饥肠,
宁可嚼着野菜的苦叶子,如此节省;
瞬如果酒窖里放了一千坛陈年佳酿,
何止这个数,简直有三十万坛,他却喝
刺舌的醋;甚至匕十九岁还躺稻草床,
那些精美的被子、毯子全成了蝉螂、
飞蛾的盛宴,朽烂在柜子里;他当然发了疯,
但只在少数人眼里,所以多数人都患着
同样的病,辗转反侧。你要把这些
留给儿子或获释奴隶来挥霍一空,
与神作对的老家伙?还是担心自己
缺衣少食?每一天能花你多少钱,如果
场你开始用更好的油抹卷心菜和积满头屑、
与梳子离婚的脑袋,,如果某种东西
已经够用,为何你还要做伪证,还要
到处偷和抢?你正常吗?倘若你拿起石头
攻击众人或者你买来的奴隶,所有
男女都会大喊,你疯了!当你用绳套
勒死妻子,用毒药谋害母亲,难道
你的神智没问题?为什么?你既没在阿戈斯
干这事,也没用剑,像疯狂的俄瑞斯忒斯:
难道你以为,他从弑母时才开始癫狂,
而不是在母亲喉咙的暖血浸润剑锋
之前,已经被邪恶的复仇女神逼疯?
当我们觉得俄瑞斯忒斯的心智已失常,
他反而不再有任何你可以指责的行为:
他没敢刺伤皮拉得斯或者妹妹
厄勒克特拉 ,只是咒骂了两人,称这位
是恶神,送给那位怒火发明的称谓。
穷鬼奥皮缪家中藏满了金银,却习惯
在节日用坎帕尼亚的杓子品尝维埃酒,
平时则喝变味的酒,有一次他已然
得了严重的昏睡症,继承人兴奋过了头,
绕着柜子和钥匙狂跑,仿佛在庆祝
战场的大捷忠诚的医生反应迅速,
这样唤醒了他:他吩咐摆一张桌子,
倒上许多包硬币,叫很多人近前来数。
这家伙立刻醒过来医生还要他警惕:
“你不看好,就被猴急的继承人抢跑了”
“我还没死呢 ” “所以你得清醒,听我的,”
“你要我怎么做?” “你的血脉已经撑不住,
胃也快不行了,只有食物能够救你:
俯 还 犹 豫 什 么 ?赶紧吃了这碗米糊”
“多少钱买的?” “很便宜。” “到底多少?” “八阿斯。”
“神啊!被人偷了抢了死,还不如病死呢!”
到底惟正常?不蠢的人,:贪婪的人呢?
又愚蠢又疯狂那么,如果谁不贪婪,
就正常吗?非也 为什么?且听我的答案。
假设克拉特鲁说,某人没有得胃病,
他的身体就正常了,可以下床活动?
不是的,因为他的肺和肾疼痛难忍。
如果谁不狡诈,也不吝啬,请让他向家神
献上一头猪,可是他野心大,肆无忌惮,
也该去安提库拉,把拥有的一切扔进
深渊和从不享用财产有什么分别?
古代有位富翁叫奥皮丢,人们传说
临终时他让两个儿子平分了卡努修的
 两处地产,并如此嘱咐病榻前的孩子:
“你们小时候玩抛石和弹珠,奥卢,你总是
随意放胸前,不介意送人或跟别人赌,
提比略,你却老在数,还焦虑地藏进洞里,
我见了就很害怕你们误入歧途,
你学诺门坦,你学契库塔,都会疯掉-
所以看在家神分上,请听我忠告,
父亲认为足够、自然也认定合理的
这份财产,你别去减少,你别去增添。
还有,为避免权势的诱惑,我要用誓言
捆绑住你们,你们中任何一位如果
当了营造官或司法官,就要被驱逐和诅咒。
难道你愿意向民众扔鹰嘴豆、扁豆、羽扇豆,
就为了受民众瞻仰,就为了变成青铜像,
失去田地,失去金钱,跟疯子一样?
当然,你想学阿格里帕,收获掌声,
一只狡猾的狐狸想模仿高贵的狮子!”
“阿伽门农,你为何不许埋葬埃阿斯?”
“我是王。” “我是平民,就不再往下问了,”
“我的命令是正当的,谁若不服,尽管说,
不会受到惩罚„ ” “诸王的统领,愿神灵
保佑你攻下特洛伊,带舰队平安返家!
现在我可以提问,也可以答话了吗? ”
“请吧。” “为什么仅次于阿喀琉斯的英雄,
希腊人的伟大救星,要任其尸骨腐烂?
刷难道为普里阿摩斯和他的子民如愿?
因为埃阿斯让多少年轻人在故土夭亡,
却不得安葬!” “他疯了,杀死了一千只绵羊,
还嚷着要杀死尤利西斯、墨涅拉俄斯
还有我 ” “无耻啊,你在奥利斯决定用可爱的
女儿替母牛做祭品,在她头上撒盐食,
你的心智就正常? ” “什么意思? ” “埃阿斯
屠杀羊群时是疯了,可他做了什么?
他没对家小动武,虽痛骂了你们兄弟,
却没攻击透克罗斯和尤利西斯”
“可我是为了让困住的船驶离海岸,
用血祭平息神的愤怒,我很明智 ”
“用你自己的骨血,疯子。” “是我的骨血,
但我不疯。”谁若将正确和错误的观念
搅在一起,头脑混乱,谁就是癫狂,
攻因愚蠢还是愤怒而犯错,结果都一样。
发疯的埃阿斯杀死了无辜的羊羔、你呢? 
为空洞的头衔犯了大罪,还自称明智,
你正常吗?当你的心膨胀时,还叫纯洁?
如果谁用轿子抬着光洁的羊羔,像闺女
一样宠着它,给它衣服、女仆和金饰, 
给它好听的名字,选定了勇武的夫婿,
司法官会下禁令,夺走他所有的权利,
把他交给心智正常的亲戚照顾。
什么?如果谁把女儿当作沉默的羊羔
献祭,他还心智健全?你不能这么说
所以,邪恶的愚蠢是登峰造极的疯狂,
谁若邪恶,也一并疯死,谁若执着
玻璃股的名声,血腥的女战神会在他周遭
发出雷霆现在,让我们讨论放纵,
理性会证明,愚蠢的浪荡子也发了疯。
某人刚接过一千塔兰特的遗产,就宣告:
渔夫、果农、家禽贩、香水商,塔斯坎街的
各色人等,明天一早到他家报到,
连同小丑、香肠师、维拉布鲁的整个
细 食品市场结果呢?许多人蜂拥而至,
一位皮条客发言: “我们每个人在家里的
一切都归你,这两天你派人去拿就成”
听听这位公正的年轻人怎么回应:
“你穿着长靴守在卢卡尼亚的雪里,
蜘 就为我吃上野猪,你在冬天的海中
四处找鱼,我却这么懒,不配有这么多。
拿走吧!你一百万,你也一百万,你
三百万,多谢你妻子半夜还来送东西。” 
艾索普的儿子从梅泰拉的耳朵取下一颗
罕见的珍珠,为一口吞下这百万的宝贝,
把它溶醋里如果把珍珠扔进湍急的
河里,扔进下水道,他就更有智慧?
阿鲁斯有一对著名的双胞胎儿子,论邪恶,
论轻浮,论对堕落的追逐,都堪匹敌,
他俩习惯拿夜莺当午餐,再贵也不惜。 
这两位,该用白垩还是黑炭标记呢?
搭玩具房子,让老鼠拉小车,猜单双数,
把长竹竿当马骑,如果谁长了胡子,还痴迷
这些游戏,他就一定不正常,但假如
理性能证明成人的情欲比这些还幼稚,
无论是三岁时玩沙堡,还是因为得不到
某位妓女的心而忧虑、哀叹,都没有
什么区别,请问你能学古时的帕勒蒙
那样洗心革面吗?那样决然地丢掉
病态的标志,长筒袜、肘垫、围巾,就像
醉酒的他悄悄扯去了项上的花环,
被禁食老师的声音完全摄住了心神。
你把水果递给气头上的男孩,他不要,
“快吃,小家伙!”,他不吃;你不给他,他又想。
即被拒的情人也一样,他跟自己论辩,
她没叫他,他想进去,怎么办? 一边
紧贴可恨的门。 “她主动叫我呢,我还是
不进去?或者应该终结这痛苦?拒绝我,
又叫我回去,回去吗?不,求我都不成。”
听他明智的奴隶说什么: “主人啊,如果
一件事既没分寸,也没道理,就不可以
用理性对待 谈恋爱就这样,一会儿战争,
一会儿和平,像天气一样变化无定,
像运气一样不可预测,谁非要弄清
它们的究竟,只会自寻烦恼,就像
按照理性的指引制定发疯的计划。”
什么?从皮凯努苹果里剔出果核,如果它
碰巧击中了房顶,你就雀跃,正常吗?
什么?当你用无牙的腭咕哝着情话,
你怎比搭房子的小孩明智?愚蠢加上血泊,
欲望加上暴力。我问你们,不久前,当马略
杀死海拉斯,自己也跳下悬崖时,他疯了
没有?或者你否定精神狂乱的指控,
虽然裁定他有罪,却要按照习俗
给他的行为选择一个更合适的名称?
有一位年老的获释奴隶,每天早晨
都洗净了手,在公共神龛间跑来跑去,
祷告说: “神啊,就保佑我一人不死,一个人,
对神来说多容易办到!”这个人既不瞎
也不聋 ,但除非喜欢打官司,主人卖他
会指出他心智不正常。这群人克吕西波
也归入了兴旺发达的梅内纽家族。

“朱庇特啊,是你降下和收走巨大的痛苦,”
母亲祈求,儿子已卧床不起五个月,
“如果他不再四天发作一次寒症,
你规定的斋戒那天早上,他就将赤身
站在台伯河里。”如果运气或者医生
将他从悬崖边拽回来,馆妄的母亲却会
在冰冷的河岸上害死他,把病魔重新召回。
蜓她的心得了什么瘟疫?对神的恐惧。'
朋友斯泰提纽,第八位贤人,给了我
这些武器,好让我反击别人的奚落。
以后说我疯的人也将听到这一套,
会第一次回头,看见自己背上的包。”
斯多葛主义者,愿你破产之后更赚钱!
你说,我犯的是什么愚蠢,什么疯?既然
不止一种,而且我觉得自己很正常。
“什么?当可怜儿子的头被阿高厄扯下,
捧在手里时,她可曾觉得自己癫狂? ”
我承认自己愚蠢(且让我屈服于真相),
甚至疯狂,你只用解释这一点,说吧,
你觉得我受着什么疯病的折磨? “听着,
第一条,你在盖房子,这是模仿高个子,
而你从脚到头勉强才两妣长,就这样,
你还嘲笑图尔博穿铠甲的神情和步态,
嫌他是侏儒,可是你不也一样滑稽?
麦凯纳斯做什么,你都要和他争强,
你和他不一样,比他差远了,难道应该?
妈妈不在时,一些小青蛙被牛犊踩踏,
一只逃出来,跟妈妈形容是怎样的巨兽
踩扁了兄弟姐妹。妈妈问: ’它到底多大,
有没有这么大?’ 一边鼓起身子。 ’还要
大一半。'这么大吗?’妈妈把自己越吹
越鼓,小青蛙说: ’即使你把自己吹爆,
也没它大。’这个形象和你大致相配。
这些缺点加上诗,就像熔炉加上油,
如果有正常人写那玩意儿,你就算正常,
更甭提你那可怕的脾气—— ”得啦,住口!
“败家的活法—— ”别管闲事,达玛西普!
“还有你对女孩男孩的一千种欲望—— ”
饶了我这个小疯子吧,你这疯子的鼻祖!

关于美食的对话

“卡提乌,打哪儿来,去哪儿?” “我没时间回答你,
正专心记听到的东西,就是毕达哥拉斯、
苏格拉底和柏拉图都没有这样的见解”
“我错了,不该在这种不方便的时候打搅你,
我请求你原谅可是,如果现在有什么
从记忆里溜掉,你很快就能找回来。无论
这是天赋,还是技巧,都令人称奇。”
“不过,怎样才能都记住,我有些担心,
因为内容很微妙,语言也不易把握。”
“这人叫什么名字?罗马人还是外国人? ”
“我把记得的背给你听,但隐去作者
上菜时一定要选择外形扁长的鸡蛋,
它们比偏圆的味道好,颜色也更白皙,
而且外壳坚硬,保护着雄性的蛋黄。
在近郊干旱土地上生长的卷心菜更甜,
花园里种的灌溉过了头,寡淡难吃,
如果晚上没准备,有客人突然来访,
为免母鸡肉太硬,吃着不舒服,你应该
先浸入未发酵的法雷努酒里,然后再杀,
这样就嫩一些。草地上的蘑菇质量最佳,
其他部不要相信。你若想夏天无碍,
午餐就要用特别的黑桑甚做收场的甜食,
必须在太阳变毒之前从树上采摘。
奥菲丢常将蜂蜜和高烈度的法雷努混合,
这不对,空腹的时候只能摄入柔和的
东西,你用温软的蜜酒能更好地洗涤
人的脏腑。若胃肠变硬,排便不畅,
帽贝、普通的牡蛎和矮小的酢浆草就能
消除堵塞,但得加上科斯岛的白葡萄酒。
月亮渐圆,滑溜的贝壳变得充盈,
但不是每片海域都盛产最好的贝壳,
卢克林的贻贝比拜亚的骨螺更值得拥有,
喀耳刻岬的牡蛎最好,米塞努的海胆不错,
温和的塔伦顿因为宽大的扇贝而自矜。
不要让任何人自封烹饪艺术的权威,
除非已熟练掌握味道的精妙秘诀,
也不能只买尽市场上所有的贵重鱼类,
却不知哪些鱼适合用调味汁,哪些
烤了之后,倦怠的客人会振作再战。
拒绝平淡味道的食客用栋树果实
养大的翁布里亚野猪压弯了圆餐盘,
劳伦西亚的不好,是莎草和芦苇喂肥的。
葡萄园出产的母鹿并不总是最好吃。
怀孕兔子的肩膀最能吸引懂行者。
鱼和鸟的性质和年龄怎样才合适,
虽有人探索,却首先向我的味觉显明。
某些人的天才仅仅创造出新的点心。
将精力只花在一件事上绝对不够,
就像有人费尽心思,怕葡萄酒太差,
却毫不关心给鱼浇了怎样的橄榄油。
如果你把马西库酒放在晴朗的天空下,
发涩的口感就会被夜晚的空气冲淡,
与身体冲突的气味也会消散,但如
用亚麻布过滤,天然的滋味就丧失殆尽。
拓老练地将法雷努酒渣和苏伦丁酒混合的人
也不会忘记用鸽子蛋仔细收集沉淀,
因为蛋黄将卷着异物沉到酒底部。
你能用烤虾和北非的蜗牛让厌倦的酒客
恢复兴致,酒后吃葛苣,只会漂在难受的
胃上,而它却要求火腿和香肠的刺激
来恢复食欲,事实上,它更喜欢一切
从肮脏餐馆拿来的热气腾腾的东西。
值得下功夫去透彻了解两种调味汁的
性质。简单的汁由香甜的橄榄油制成,
应该用浓酒和盐汤混合,就是让拜占庭
鱼坛子发出强烈气味的那种。这个
和切好的香草混合后,煮沸,撒上科鲁克的
藏红花,放在那里,此外还要加上
一些维纳弗橄榄被榨时流出的汁液。
提布尔苹果的味道不如皮凯努苹果,
但外观胜出。维努库葡萄适合用坛子
储存,而阿尔班葡萄用烟熏干更恰当——
人们发现我最先把它和苹果搭配吃,
最先推出酒渣腌鱼,最先将白胡椒
和黑盐撒在整洁的碟子里,端上餐桌
花三千塞斯托买鱼,却让游泳的鱼
挤在狭小的盘子里简直是太大的罪过。
客人会极度反胃,无论奴隶偷尝了菜肴,
用舔过的油腻腻的手碰了酒杯,还是
古老的酒碗上黏着令人痛苦的垢污。
便宜的扫帚、桌布和扫地的锯末能花你
多少钱?忽略这些是不可原谅的错。
你竟用脏兮兮的棕桐答帚扫马赛克地板,
让未洗的椅罩包围推罗的彩染帷幔,
而且忘了,你对这些关注越少,花销
越小,你就越应当为此受到指责,
能否提供富人的食物反而不重要。”
“博学的卡提乌,看在友谊和众神的分上,
记着,无论你去哪儿听课,都要带上我:
你用再怎样精确的记忆告诉我这一切,
都不如在现场过瘾,那样还能欣赏
老师的面容和举止。你命好,已经见过,
所以不当一回事,可是我,现在心里
被你撩得直发痒,真希望亲自见识
遥远的泉源,饮尽幸福生活的秘诀。”

关于遗产的对话

“忒瑞西阿斯,除了刚才所说,还请你
赐教,用什么方法和技巧才能夺回
我失去的财产。你为何发笑? ” “狡猾的人啊,
回到伊塔卡并且看到祖先的家神,
难道还不够?” “预言从未落空的先知,
你已经知晓我回家时将是怎样的穷鬼,
酒窖和牛群全都被那帮求婚者糟蹋,
可没了财产,出身和美德就不值一文。”
“绕弯子的话抛一边,既然你害怕没钱,
就听我传授致富的手段。若有人送你
画眉或别的好东西,让它飞到那里——
巨大的财富闪耀,主人已年老,奉献
你农场精心育出的香甜蔬果,让富翁
在土地神面前品尝,待他比神还恭敬。
虽然他做过伪证,出身卑贱,沾着
兄弟的血,是逃亡奴隶,但他若要求
你陪他一起出门,你千万不要拒绝。”
“要我跟从肮脏的奴隶?我在特洛伊
可不这样,只和比我好的人争斗。”
“那就挨穷吧” “我命令勇敢的灵魂忍受,
更难的事情我都忍受过说吧,我如何
才能积攒财富和钱堆,告诉我,先知。”
“我巳经说了,我再说一遍:哪里有老东西
留遗嘱,就在哪里动脑子。如有一两个
太精明,咬了诱饵,却没有上你的钩,
别灰心,也别因被骗而丢弃这门技艺:
假若某天,某件案子在法庭审理,
哪方有钱没孩子,即使他卑鄙无耻,
控告占理的那方,你也要为他出头。
别理睬那位名声和理由都更好的公民,
如果他家里有儿子,或妻子还能生育。
叫他’昆图斯’或者’普布留’(敏感的耳朵
喜欢本名),说 ’是你的美德把我吸引,
我熟谙暧昧的法律,我能为案子辩护,
我宁可让人挖掉眼睛,也不允许他
鄙视你,抢走你一个空坚果你不会有任何
损失,也不会成为笑料,相信我’。让他回家,
照顾好自己,你来做他的律师。无论
'赤色的小犬星熔裂了沉默的雕像’,还是
餍足了肥牛肚的弗里乌'吐出白雪,覆满了
冬天的阿尔卑斯山',你都要都坚持不懈。
'你没看见吗?’旁观者用胳膊轻推邻人,
'他多么坚定,对朋友多有用,多么积极!’
更多的金枪鱼会游来,鱼池将日益兴盛。
另外,如果谁财富傲人,却养着一个身体
虚弱的儿子,别对单身老翁太恭顺,
暴露了用心,好好照料他,慢慢地爬进
希望里面,变成遗嘱里的第二位继承人,
这样,如果有意外将男孩赶进了地府,
你就会接替他”这种赌局极少失败。
记住,无论谁将遗嘱交给你宣读,
你都要拒绝,并将蜡板从身边推开,
然而别忘了用余光飞速地偷看一眼,
弄清第一页第二行的内容:究竟是单独
还是共同继承?摇身变成文书的
差役常常会欺骗张大嘴的乌鸦,遗产
猎人纳西卡也会傻傻地为科拉努忙碌。”
“你疯了?还是故意用这些怪话捉弄我? ”
“莱耳忒斯之子,我无论说什么,要么
发生,要么不,预言是阿波罗给我的礼物。"
“可是,麻烦告诉我这个故事的意思。”
“一位青年将让帕提亚人震恐,他是
高贵的埃涅阿斯的后裔,海陆的统治者,
那时纳西卡会因为不愿偿还债务
而把高挑的闺女嫁给健壮的科拉努。
然后女婿会把遗嘱的蜡板给岳父,
请求他宣读,推辞多次后,纳西卡终于
接过来开始默念,却发现,他和家人
什么财产也没有分到,除了哀哭。
此外,若有狡诈的女人或获释奴隶
想控制一个昏瞬的老头,你也应参与,
讨好他们,这样你不在也有人说你好。
这办法也管用,但直接猛攻本人才是
真正的上策。那个疯老头会写歪诗?
狠夸他。是淫棍?别等他求你,主动犒劳,
把珀涅罗珀献给他享用。” “你相信
如此诚实纯洁的女人会被勾引?
那些求婚者都没能让她偏离正道,”
“来的年轻人都不愿赠送贵重的礼物,
他们也只对食物而不是性爱感兴趣,
所以珀涅罗珀才忠诚,而一旦她尝到
老家伙给你的一小点甜头,就会变成狗,
紧盯滴着脂肪的猎物皮,再也吓不走。
告诉你,我还是老头时,忒拜的一位恶妇
是如此立遗嘱下葬的:尸体抹了很多油,
继承人用赤裸的双肩扛着,显然是想看
她死了能否溜走我估计一定是她生前
被他压迫得太厉害。和对方打交道需谨慎,
既不要疏懒,也不要毫无节制地殷勤。
你若多嘴,暴躁和挑剔的人会厌烦;
但也不可老沉默,你要做喜剧里的达乌斯,
低头站立,装出一副很怕他的样子。
恭顺地靠近他;如果风大了,小心地劝他
盖住宝贝脑袋;周围人太挤,用肩膀
撞开一条路;他唠叨,就凑近耳朵听他
他酷爱别人拍马屁,不等到他举手向天,
大喊 ’哎呀够了' ,你不可停止奉承话,
要用夸张的言辞将皮囊越吹越大。
当你终于摆脱漫长的劳役和照看,
清醒地听见人念道, '四分之一的财产
归尤利西斯’,你要时不时这样说: ’我同伴
达玛真的不在了?到哪里找这样勇敢、
忠诚的朋友?’尽量挤几颗眼泪,注意
表情,千万别透出快乐。如果他授权
你来建坟,不要建得太寒酸,让邻里
都称赞出色的葬礼。如果继承人中间
有谁比你老,而且咳个不停,你就说,
他若想从你的份额里买块地或一座房子,
你很高兴转给他,一塞斯托就成—— 可是
普洛塞庇娜女王在喊我回去了再见!”

城市生活与乡村生活

这曾是我的企盼,一块不那么大的土地,
那里有花园,有清泉长流在房子旁边,
高处还有一小点树林。神赐给我的更多,
更好。我知足,别无所求,迈娅的儿子,
唯愿你让眼前的礼物真正属于我。
如果我不曾用卑鄙的手段聚敛财产,
也不打算用恶行或罪过减损它,如果
我从未如此愚蠢地椿告: “但愿邻近的
那个角能归我,它破坏了我这片地的形状!
但愿我走运,能找到一罐白银,就像 
那个雇工,发现宝藏后,买下了原来
那块地耕种,全靠了海格力斯的青睐!”
如果现状让我快乐、感激,那我就这样
祈求: “让我的羊和一切变肥,除了头脑,
请你一如既往,做我的头号保护神!” 
因此,当我从城里退回山间的城堡,
还有什么配享受我这些闲谈诗的荣耀?
既没有邪恶的野心,也没有铅沉的南风
和病惊愤的秋天摧毁我,给葬礼女神做祭品。
黎明的父亲,或者你更愿被称为雅努斯,
人们从你这儿开始干活,开始一生的
忙碌(这是诸神的旨意),请做我诗歌的
序曲。在罗马 ,你总催我去做担保人。
“快呀,小心别人抢先揽过了这事!”
无论是北风横扫大地,还是冬天
拖着短暂的雪昼向前,我都得出门。
清楚明确地陈述完我愿意受何种惩罚,
我还须在人群中狠命推操腿脚慢的人。
“疯子,你什么意思?干什么? ” 一个坏蛋
愤怒地责骂我, “所有人都要被你掀翻,
如果你一心惦记着回麦凯纳斯的家。”
我高兴提到他,这是我的蜜,说真的。可是
刚到阴郁的埃奎林,一百件别人的事
立刻在我的脑子里和身边乱蹦: “明天
七点前,在里博之井,罗斯丘要见你。”
“文书们提醒你别忘了今天回去,昆图斯,
要讨论重大的新话题,事关共同利益。”
“让麦凯纳斯给这些文件盖印。”如果
你说, “我会试一下”,他们坚持说: “你愿意,
就能办成。”七年、八年快要过去了,
自从麦凯纳斯接纳我做他的朋友,
不过只到这程度,他愿意用马车带我走,
一起旅行,愿意跟我聊这样的机密:
“几点了?” “色雷斯角斗士'母鸡'能匹敌叙鲁斯吗?”
“不注意添衣服,早上的寒气已经刺骨了。”
诸如此类,适合送进漏耳朵的话。
所有这些年,每天每小时,我越来越
招人嫉妒了。我曾和他一起看表演,
去战神广场健身: “命运的宠儿!”大家喊。
冰冷的谣言从广场向罗马的街衢蔓延。
无论遇见谁,都向我打听: “朋友,既然
你离神比我们都近,你应该什么都知道。
没听说达契亚人的消息?” “的确没有。” “你总是
这样捉弄我们!” “让众神折磨我好了,
如果我真知道。” “什么?恺撒答应给士兵的
土地,到底是在意大利,还是西西里岛? ”
我发誓一无所知,他们都惊愕称奇,
显然认为我封嘴的本事非凡人能及,
在这些琐事中荒废时日,我可怜地梦想:
乡村啊,何时能与你再见?何时才可以
时而读古书,时而酣眠,在慵懒的光阴里
畅饮快乐,将一切焦虑的生活遗忘?
何时毕达哥拉斯的豆子亲戚才会与
伴着肥美培根肉的蔬菜一起慰劳我?
那才是神的夜晚和宴席!我和朋友
在家神面前大快朵颐,祭献完毕,
用供品招待粗鲁的家奴。每位宾客
都随意饮干大小不等的酒杯,没有
荒谬的规则束缚,勇敢地端起烈酒
也可以,尽情沉醉柔和的酒也可以。
然后开始聊天,不说别人的房子、
地产,也不说雷波斯的舞技,而是探究
与我们关系更大、不可不知的事:
人为何幸福,因为财富还是美德?
什么引发我们的友谊,功利或品格?
什么是善的本质,最高境界是什么?
在讨论中间,邻居凯尔维会唠叨一些
切题的老故事匚若有人称赞阿莱鲁的富贵,
却不知相伴的忧虑,他就会如此讲述:
“传说从前,在自己的破洞里,乡下老鼠
款待过城里老鼠它们已相识多年,
乡鼠生活节俭,努力积蓄,却只为
邀宾客前来,开阔眼界“何必多言?
它丝毫没有吝惜积攒的长燕麦和鹰嘴豆,
用嘴叼来葡萄干,送上嚼碎的培根肉,
希望丰富的食物让挑剔的城鼠满意,
可是什么都吸引不了它高傲的牙齿,
而乡鼠自己却躺在今年的干草上,嚼着
粗麦和毒麦,把更好的东西留给朋友,
最后城鼠对它说, '这有何乐趣,老兄,
如此艰辛地活在陡峭山脊的树林里?
你不想追逐人群和城市,抛下这荒野?
相信我,赶紧一起上路,既然按天命,
所有地上生物的灵魂都必死,无论
大小,都不能逃脱这结局。所以啊,朋友,
当条件允许,就要幸福地寻觅快乐,
活着时别忘了生命多短暂’ 乡鼠被这话
说得动了心,从家里欣然跳出,然后
两只鼠按计划开始了旅程,到晚上已抵达
城墙的下面。此时夜晚已经占据了
天空的中央,它们俩步入了一座宫殿,
陈设极为豪奢,绣毯被红果的染料
浸过,在象牙的躺椅上闪着绚丽的光华,
上半夜的盛宴刚结束,还剩下许多菜肴,
都盛在旁边堆放的柳条篮里。城鼠让同伴
展开身子,安躺在紫红色的毯子上,扎好
自己的衣服「像主人一样来回穿梭,
不停地匕菜,殷勤堪比家庭奴隶,
提前试尝每一种食物,尽职尽责
躺着的乡鼠正为改变的命运而欣喜,
用这些好东西扮演快乐的宾客,突然,
宫门发出巨响, 将它们从躺椅上惊起,
两只鼠惊慌失措,在整个餐厅乱窜,
当摩洛西亚狗的叫声响彻高大的宫殿,
质它们更吓得半死。于是乡鼠说,'我不必
过这种生活,再见吧,森林的家没有
如此的惊扰,它会安慰我,用卑微的野豌豆'。”

关于自由的对话

“听你讲很久了,我想以奴隶的身份跟你
说几句,可我不敢。” “达乌斯吗? ” “是我,忠心的
好奴隶,至少足够好,但没好到你觉得
不长寿的地步。” “赶紧利用十二月的自由
(既然祖先这么规定),说吧,开始。”
“一部分人始终喜欢恶行,坚定地追求
目标;大部分人漂浮不定,有时走正路,
有时屈从于邪恶。人们常见普里库
手上戴三只戒指,有时却一只也没有;
他反复多变,每小时都要换托加袍的边;
还会突然搬出豪华的宅邸,躲进
连体面的获释奴隶者K觉丢脸的破屋;
刚想在罗马淫乱,转眼又想去雅典
求学。每位维图努斯神都讨厌他出生
败家子沃拉奈柔活该得了痛风,
手指瘫掉后,他每日计价雇了一个人,
专门替自己拿起骰子,放进盒子里。
在恶行方面他越是坚定,反而越是
不如普里库悲惨,越是过得比他好,
约束的绳子忽松忽紧,滋味更难熬。”
“挨刀的,你不会憋一天才挑明这番恶心话的
用意吧? ” “我说的就是你。” “怎么是我,恶棍? ”
“你称赞古人的运气和习俗,倘若某位神
突然强迫你学他们,你却会百般拒绝,
或者因为你并不相信你兜售的正理,
或者因为你不能坚定地捍卫它,陷在
淤泥里,徒劳无益地盼着把脚拔出来,
在罗马你向往乡村,在乡村你又轻浮地
吹捧远处的城市。如果没人邀请你
赴宴,你就夸无忧的蔬菜,仿佛去哪里
你都是囚徒。你说自己很幸福,爱自己,
因为你不必去任何地方狂饮一可如果
天已晚,麦凯纳斯让你掌灯时去他家
用餐:'难道没有人赶紧拿油来?听见
跚 没有?’你就会大嚷一阵,然后消失见
墨维乌和其他小丑骂着你不能听的话,
各自散去 ’没错,我承认,’他会这样说,
'我轻浮,贪食,闻到香味,鼻子就上翻,
虚弱,懒惰,还想加的话,就说是吃货。
既然你和我一样,或许更差,凭什么
攻击我,仿佛比我好、甚至在恶行外面
裹上漂亮的说辞?’如果发现你比我——
五百银币买来的奴隶—— 还蠢,怎么办?
别用眼神吓唬我,管住你的手和脾气,
且听听克里斯宾的脚夫给我上的课。
别人的妻子俘虏你,妓女俘虏达乌斯,
咱俩谁的罪更该上十字架?激烈的本能
控制我的时候,随便哪位赤裸的女人
都可在明灯下接受肿胀阳物的冲击,
或恣意用臀部驾驭仰面躺着的这匹马,
离开时我没有败坏名声,也不用担心
更富有或者更英俊的人接着享用她。
你出门会扔掉骑士阶层的戒指和罗马
公民的装束,不再是法官的身份,而是
低贱的达玛,当披风遮住抹香的脑袋,
你难道不是奴隶?忐忑中你被领进屋,
恐惧与情欲争战,颤抖蔓延到你骨髓
能有何分别,无论绑着推出去,用棍子
狠揍,用剑刺死,还是同谋的女奴
护主心切,将你屈辱地塞进柜子里,
蜷缩一团,膝盖挨着头?妻子出了轨,
丈夫难道不该有惩罚两人的权力?
惩罚勾引者更是合理,然而、她却没
改变装束,失去地位,也不是主犯,
因为她怕你,也不相信你的用心。
你将眼睁睁地背上叉形架,将全部财产、
生命、身体和名声交给愤怒的主人
你若逃脱了,我想你该害怕、谨慎:
错了,你渴望再次恐慌,能再次面对
死亡,再次做奴隶!什么野兽一旦
挣脱锁链,还会荒谬地将自己送还?
'我不是奸夫。’你说。哈!我也不是贼,
既然没碰你的银盘只要你除去危险,
没了束缚,自由的本性立刻就跳出来。
你竟然算我的主人?自己还被这么多
人和事绑缚着,就算司法官的权杖三四次
落你身上,你也永不能摆脱悲惨的
除了这些,还有件重要的事:
奴隶的奴隶是你们口中的二级奴隶,
还是伙伴奴隶,如同我之于你?你尽管
对我呼来喝去,却当然是其他人可怜的
奴隶,如同木偶,被别人的绳子牵着走。
所以,谁才是自由的?独立自治的智者。
贫穷、死亡和锁链都无法让他胆寒,
所 他勇敢地遏制欲望,鄙视各种头衔,
他自成一个世界,光滑圆润如球,
任何外物都不能在他的表面停留,
时运的攻击也总是无功而返。你拥有
上述的任何一个品质吗? 一位女人
向你要五塔兰特白银,纠缠你,把你推出门,
用冷水浇透,又唤你回去。快挣脱脖子上
这可耻的辄! ’我自由,我自由。’快说!你不行,
粗暴的主人压迫着你的心灵,锋利的
马刺扎你疲惫的身体,逼迫你转向
疯子,你可以叹赏帕乌西亚斯的画作,
为何我不能沉迷于弗维乌、卢图柏或者
帕齐德亚努的比赛海报?用红土或黑炭
画的人屈着膝,仿佛真在搏斗,攻击,
闪避,挥动武器。你的过错凭什么
比我小?达乌斯被称为坏蛋、懒鬼 ,你自己
却戴上精明聪慧的古董鉴赏家的桂冠。
我被热腾腾的糕饼吸引,就是白痴,
你超凡的美德和勇气就能对抗美食?
为什么顺从口腹之欲对我更有害?
因为我的背要挨打。你追逐这些绝不
便宜的山珍海味,为何却可以逃脱?
事实上,无休止贪求的盛宴让你倦怠,
被你愚弄的双脚也拒绝承载你生病的
身体。奴隶入夜时用偷来的刮刀换葡萄,
他是否有罪?如果谁因为嘴馋而卖掉
地产,就没有奴隶的气味?还有,你无法
忍受和自己待一个小时,浪费闲暇,
躲避你自己,仿佛是逃亡奴隶、流浪汉,
一会儿喝酒,一会儿睡觉,想欺骗忧烦:
没用,那个黑色的同伴会紧追不放。”
“哪儿能找到石头? ” “干什么? ” “哪儿有箭? ”
“他不是疯了就是在作诗。” “赶紧滚蛋,
否则就做第九位短工,去萨宾农场!”

书信集

致麦凯纳斯

麦凯纳斯啊,我的诗最初和最后的主题,
我已表演太久,已获得钝剑的告别礼,
你又要将我关进原来的角斗士学校?
我老了,心境也变了。海格力斯神庙
挂着维阿纽的武器,他已隐居在乡间,
再不用从赛场边缘一次次求观众垂怜。
我洗净的耳边有个声音反复告诫:
“别犯傻,赶紧放了那匹老马,切莫
等它在最后犯错,喘着气,遭人揶揄。”
所以现在我放下了诗歌和其他玩物,
只追问何为真,何为合适,乐此不疲,
积攒和归置以后能够拿来用的道理。
为免你打听我以谁为师,心归何门,
不妨告诉你,我无须发誓效忠任何人,
天气带我到哪里,我就在哪里暂居。
现在我变得活跃,热心公民的事务,
守卫真实的美德,做它严格的追随者;
现在我已偷偷重拾起阿里斯提波,
试图让环境臣服我,而不是我臣服环境。
就像被女友欺骗的恋人看长夜无,
干苦活的雇工恨白昼太长,就像孩子
在母亲严厉的管教下觉得年月已停滞,
时间的流逝于我也如此缓慢无趣,
每当它妨碍我的希望和计划,不许
努力做同时造福穷人和富人的事,
但若不做,幼童与老者都会有损失
我只好用这些哲理来约束和安慰自己。
你的视力当然不能与林叩斯相比,
但你不会因此眼肿「也不屑上药;
你的力量无法获得格鲁孔的荣耀,
但恼人的风湿不会因此不被你卵赶
如果不能再远些,总能到达某个点
你的心是否因为贪婪和可怜的欲念
而发烫?这里有咒语和经文,能够纾缓
这种疼痛,消除大半的病,你痴迷
虚名而患上肿胀?这里有灵毁的赎罪礼
虔诚地念二遍小册子,你就焕然一新
妒忌、愤怒、懒惰、嗜酒、纵欲,没有人
如此野蛮,再也没办法变得温和,
如 只要他肯向疗救者伸出耐心的耳朵。
美德即远离邪恶,摆脱了愚蠢就是
智慧的开端,你看,为了避免你眼里
最大的不幸—— 微薄的家产和耻辱的败选,
你的身心忍受了怎样的焦虑、怎样的危险!
你做了行商,不辞辛苦去遥远的印度,
你穿越海浪、山岩与火焰,逃避贫苦一
为不再关注那些愚蠢地贪恋的东西,
你难道不愿信任智者,虚心学习?
哪位摔跤选手在乡村和街衢训练,
会真心鄙视在奥林匹亚盛会加冕,
若他有轻松夺取棕桐的希望和实力?
白银比黄金便宜,黄金比美德便宜。
“公民们,公民们,首先应该追逐金钱,
美德排后面!”这就是雅努斯拱廊的宣传,
瞒 这就是年轻人和老年人反复念诵的信条,
仿佛孩童,胳膊上还挂着蜡板和书包。
你有头脑、品格、口才、诚信,可还缺
六七千才能凑齐四十万做骑士的资格,
就只能当平民。但游戏的孩子说: “行为正直,
你就会称王。”用它做你的铜墙铁壁:
良心无愧疚,没有过错让你变脸色。
告诉我哪个好,罗斯丘制定的法令,或者
这首童谣(它允诺正直的人做国王,
也曾被阳刚的库里乌和卡米卢斯吟唱)?
谁更能劝服你?是这位(他说,赚钱好,
正道行,走正道;正道不行,就走邪道,
这才能坐骑士的座位,看普皮乌煽情的诗剧)?
或那位(他总在身边鼓励你高昂头颅,
挑战傲慢的时运女神,做自由的人)?
但如果罗马人偶然问我,既然我们
在同样的柱廊下,为何我的观点不同,
不追逐他们所爱,不摒弃他们所憎,
我就会弓I用从前那只谨慎的狐狸
回答病狮子的话: “这些脚印全朝你,
没有反向的,看见它们,我怎能不发抖? ”
我跟随什么?我该效法谁?你这只百头兽。
有人急于签下政府的合同,也有人
用点心和水果引诱吝啬的寡妇,精心
捕捉衰老的富豪,送进猎物储备区,
许多人暗中放高利贷,财源滚滚随它去:
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目标和乐事,
但同样的人能喜欢同样的东西一小时?
“全世界的海湾就数拜亚最美,最明澈。”
富翁请有刚落,湖和海立刻就感觉
主人急切的爱恋、可如果邪恶的贪欲
给了他一个兆象, “工匠们,带好工具,
明天赶去泰阿农” 婚椅还摆在中庭时,
他说没什么比单身生活更值得尝试;
如果它不在,他就发誓结婚才幸福'
的怎样的绳结能把这变脸的海神套住?
穷人又如何?笑吧:他也更换小阁楼、
床、浴缸、理发师,雇一条小舟旅游,
他和驾私人游艇的富人一样晕船。
若我见你时,头发被笨拙的理发师剪乱,
你会笑;若我整洁的外衣无意间出卖
破烂的内衣,或者托加袍穿得太歪,
你会笑:当我陷入内心的争战,鄙夷
它曾经追求的,追求它最近鄙夷的东西,
像波浪翻滚,与生活的全部秩序冲突,
推倒又重建,变方为圆,你如何应付?
你认为这些疯狂很正常,既不笑我,
也不信我需要医生或由法庭指派的
监护人,尽管你是我所有财产的保护者,
会因为朋友的指甲修剪得不干净而发火。
(他们都仰赖你的支持,都尊敬你。)
智者只比朱庇特卑微,言而总之,
他富有、自由、尊贵、俊美,是万王之王,
尤其骄傲的是健康,除非鼻涕搅场。

致洛里乌

洛里乌啊,当你在罗马体会演说的秘快,
我在普莱内重读了特洛伊史诗的作者。
光荣或可耻,有益或无益,克吕西波
和克兰托尔都没他表达得清晰、深刻:
我为何这么想,如果你有闲,请听我细述。
这个故事里,希腊因为帕里斯的情欲
卷入了与野蛮民族的漫长战争,愚蠢
国王们和愚蠢民族的冲动都呈现其中
安忒诺耳建议拔除战争的祸根,
帕里斯却要做平安的王子,幸福的情人,
拒绝听从涅斯托耳在阿喀琉斯
和阿伽门农之间穿梭,想平息争议,
情欲焚烧着这位,愤怒却焚烧着他们俩
无论国王们发什么疯,总是希腊人受惩罚
因为内讧、阴谋、邪行、淫欲与愤怒,
伊利昂城墙内外,罪恶都罄竹难书。
相反,德性和智慧能做什么,他的诗
给了我们榜样,那就是尤利西斯,
攻下特洛伊之后,他睿智地审视过许多
纣城市和民族的风俗,当他在海上漂泊,
为自己和同伴寻找归路时,忍受了无数
艰辛,但从未在铅种逆境的浪涛中倾覆
你知道塞壬的歌声,喀耳刻的杯子,倘若
他当时也喝了, 像同伴一样愚昧饥渴,
就会活在妓女的掌控下,无知而屈辱,
做肮脏的狗,或者喜欢淤泥的母猪
咱们都是庸人,生来就消耗大地的果实,
如珀涅罗珀的废物求婚者,如阿尔基诺斯
手下的年轻人,过分关注身体的快活,
慵懒地睡到任午,然后伴着齐塔拉琴的
音乐宴饮到深夜,还为此感到骄傲。
匪徒夜里起床,要割喉杀人,为自保
你难道敢不警醒?可你若健康时不愿
跑步,得了水肿病还是得跑-天亮前
如果你不挑灯看书,不让心灵专注于
学习和高尚的事情,你就会被情欲和嫉妒
折磨,无法入睡。为什么你急于挪开
伤害眼睛的东西,而如果有什么伤害
你的心灵,你却要等到下一年才理会?
万事一开始,便完成了一半。要勇于成为
智者,开始吧谁如果推迟选择正道
谁就像那个等着河水止流的乡巴佬,
但河水现在流,将来也永远奔腾不息。
人们追逐钱,希望妻子生许多孩子,
荒凉的林地不断被他们的犁锋开拓,
可是所得已足够的人啊,别贪求更多!
没有房子和农场,铜堆和金堆,能从
主人疼痛的身体带走热病,从心灵
带走忧虑 拥有这一切,却失去健康,
已经积攒的东西都不能派上用场
贪婪或恐惧的人享受房子和钱财,
就像红眼病享受画,痛风者享受裹腿,
耳道堵满分泌物的人享受齐塔拉琴:
装什么都会变酸,如果容器不干净。
鄙视享乐吧,痛苦买来的快乐是有害的。
贪婪者永远贫乏;为欲望确定边界!
妒忌者憔悴,是因为别人的财富丰盈,
妒忌胜过西西里僭主们的所有酷刑。
不知道如何控制愤怒的人,会后悔
自己的行为,后悔听愤懑和戾气指挥,
当他急于通过暴力去复仇,去惩罚。
愤怒是短暂的疯狂,如果你不压制它,
它就压制你;驯服它,用你的笼头和锁链。
驯马师趁马还肯听话,脖子还柔软,
就开始教他指令;从它冲内院的鹿皮
吠叫那天起,小猎狗就已在森林里服役,
现在,你正青春年少,多多聆听
正直人的教诲,接受高明之士的引领
某种香味一旦浸透了新鲜的陶罐,
就会长久保持,但你若落后或领先,
我既不会放慢脚步,也不会去追赶。

致埃比乌

埃比乌,我的闲谈诗坦诚无欺的评论者
现在,我该说你在佩顿的乡间做什么?
是在写胜过帕尔玛诗人卡西乌的作品,
还是悄无声息地漫步在清新的树林,
沉思着配得上智者和义人的那些话题?
你从来都身心兼修,神赐你美貌,赐你
财富,更赐你享受这两种东西的艺术
奶娘还能为亲爱的孩子求怎样的礼物,
若他有智慧,并且能表达自己的思想,
宠爱、名声、健康充足地降临他头上,
生活体面雅致,钱包也永不变空?
置身希望与忧虑、恐惧与愤怒之中,
要相信,每个黎明都是最后一个:
这样,额外的时辰都会送来喜悦,
想寻开心的时候,你会看见我丰满、
光鲜,精养的一头猪,在伊壁鸠鲁的猪圈。

致努米丘

努米丘,对任何外物都不动心几乎是
唯一带给你幸福并保持幸福的品质
某典人凝望这轮太阳、天上众星
和渐次遁逝的季节时没有任何惊恐
你如何看待大地的礼物?还有大海 
(它给遥远的阿拉伯和印度送去资财)?
如何领受罗马人的庆典、欢呼和馈赠,
以何种方式,配以怎样的情感和表情?
害怕相反的东西和贪恋这些东西
其实无分别,两种人都被恐惧侵袭,
一旦他们被某种意外的景象吓瘫。
高兴或痛苦,贪恋或畏惧,有什么相关,
如果所见的无论高于或低于预期,
他的眼睛都发直,身心都变得呆滞?
智者会变成疯子,义人会变成恶人,
倘若他追求美德,却不顾必要的分寸:
去吧,尽情流连你的大理石、铜雕
和白银,细细品赏宝石和推罗的染料;
庆祝吧,你发表演说时有一千双眼睛盯着:
你要努力工作,早出晚归,省得
穆图斯从妻子陪嫁的土地赚更多的钱,
那多耻辱,他的出身可比你低贱,
到头来他不羡慕你,反而要你羡慕他。
藏于地底的,时间将把它暴露于晴空下;
此刻发光的,却要被埋葬。当你的荣名
获得阿格里帕柱廊、阿匹亚道的见证,
努玛和安库斯的最后归宿仍然等着你。
如果你的腰或肾被重病折磨,快寻觅
治疗的药方。你想正确地生活,谁不想?
若只有美德能如此,就断了享乐的欲望,
勇敢地追求它你认为美德只是空谈,
圣林是木材:小心别人把港口霸占,
让你丢了齐布拉和比提尼亚的生意
假设你挣了一千塔兰特,然后又一笔
一千,又一千,直到筑好方形的财堆。
没错,妻子、嫁妆、信用、朋友、后代,
还有容貌,金钱女王都会赏给你,
发了财,雄辩神和维纳斯就来帮你装饰
卡帕多奇亚的国王有很多奴隶,却没钱,
你可别学他。据说,有人因为表演
向卢库鲁斯求借一百套古希腊战袍,
“我哪有这么多? ”他说:“不过,等我找好,
就全部送过去,”很快他回信称家里共有
五千件,对方若需要,每一件都可拿走。
贫穷的家里没有多少不用的物件,
被主人冷落,却为窃贼提供方便。
所以,若唯有财富让你一直幸福,
你就第一个去干活,最后一个结束。
如果命运的宠儿少不了派头和追捧,
咱们就去买做社交智囊的奴隶,他会碰
我左侧,督促我穿过街道去握手。 “这家伙
是法比亚的大人物,那家伙,维里纳部落。
他喜欢谁,就把权力给谁,他看谁不高兴,
就把谁拉下象牙椅。”要根据每位的年龄
分别称大叔、兄弟,礼貌地接待每个人。
如果吃得好就活得好,现在天亮了,让我们
跟随口腹的指引,去钓鱼、打猎,就像
从前的加吉琉,早晨他会叫奴隶们带上
长矛和猎网穿过广场熙攘的人流,
众目睽睽下,任凭骡子队列里的一头
驮回他买的野猪。吃撑了就去浴场,
忘掉什么得体不得体。我们理当
被剥夺选举权,堕落如尤利西斯的同伴,
沉溺在邪僻的快乐里,忘掉故国家园。
倘若如弥涅墨斯所言,没有爱欲
和嬉闹,便无快乐,你就把它们追逐。
好好过,再见。如果你有更好的心得,
就坦率告知,否则就与我共享这些。

致麦凯纳斯

只在乡下待五天—— 我没履行承诺,
整个八月都没回去,可是,如果
你希望我身心健康,如果病中的我
曾蒙你宽容,我害怕生病时也请别苛责。
麦凯纳斯啊,最初的无花果和残留的暑热
给殡仪师配上黑色随从的这个季节,
每一位父母都担心儿子,脸色发白;
繁重的社交应酬,官司的种种安排,
带来了热病,打开了预先封好的遗嘱,
但是当阿尔班的原野盖上冬天的雪幕,
你的诗人就会下海边,悉心照顾
自己,蜷缩着读书;朋友啊,你若允许,
他会带着西风和第一只燕子去看你。
你让我变得富有,但你和卡拉布里
那位主人不一样。 “请吃梨!”他对客人说。
“我已经吃饱了。” “你总可以带些走。” “不用了。”
“可以做礼物给你的孩子,他们会喜欢。”
“你的情我领了,就当我的兜已经装满。”
“随你的意,如果留这儿,全会被猪吃。”
愚蠢的挥霍者送的是自己厌弃的东西,
这样的庄稼地永远只能收获怨恨
善良的智者说,他爱帮值得帮助的人,
他也深知,铜钱和羽扇豆有何区分。
我会值得你帮助,不玷辱你的令名。
但你若不愿我去别处,就要还给我
强壮的身体,额头低垂的黑发,迷人的
谈吐,得体的笑容,还有我在酒席间
因为轻佻的齐娜拉逃走而发出的哀叹。
一只瘦狐狸偶然穿过窄缝,爬进了
谷物箱,吃饱之后肚子鼓起来,怎么
努力往外挤,也无济于事。远处的一只
黄鼠狼对它说: “你若还想逃离这里,
只能先变瘦,找到你瘦时进来的窄洞。”
如有人拿这个故事影射我,我拒绝指控
我不会飨足了禽肉却赞叹穷人的安睡,
也不会用自由的闲暇去换阿拉伯的富贵
你经常夸我谦恭,总称你 “主公” “前辈”,
即使不在你身边,我也不吝于赞美:
考验我,看是否能欣然归还你的赠礼。
忒勒玛科斯,坚忍的尤利西斯的儿子,
说得很好: “伊塔卡既没有广阔的平坝,
也没有丰美的水草,的确不适合养马,
阿特柔斯之子,这礼物留给你更有用”
小地方适合小人物:宏伟的罗马我已经
不喜欢,更爱空旷的提布尔、闲逸的塔伦顿。
腓力普是著名律师,身体好,意志坚定。
据说他年老的时候,某天下午两点,
忙完回家,正抱怨卡里奈离广场太远,
却蓦然发现一个人,胡子剃得很干净,
在空荡阴凉的理发店里面,惬意从容,
用小刀修剪着自己的指甲, “德梅丘(这位
奴隶向来伶俐),你去打听他是谁,
家住哪里,境况好不好,他的父亲
或恩主是怎样的人物。”他回来报告主人,
那人叫沃特尤•梅纳,以拍卖东西为业,
财产很少,名声不错,大家都说
他该忙就忙,该闲就闲,钱挣了就花,
喜欢底层的伙伴,喜欢有固定的家,
工作之余爱锻炼,也爱看竞技表演。
“我想当面问他这些,你让他来赴宴。”
梅纳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暗自
在心里称奇。何须多言? “你太客气。”
“他竟然不肯答应我?” “那混蛋不肯答应,
他不是傲慢,就是害怕。”第二天早晨,
缶梅纳正卖便宜货给穷人,腓力普突然
出现,抢先打招呼 梅纳向他道歉,
说自己工作太忙,生意缠身,所以
没能在早上登门拜访,先表达敬意。
“我可以原谅你,如果你同意这个条件:
今天和我一起吃饭“ ” “如你所愿。”
“那就约在三点后,好了,努力挣钱吧。
赴宴的时候,梅纳很放松,说了许多话,
直到被打发去睡觉。从此,人们经常
看见他游往隐藏的钓钩,像鱼一样,
不错过早晨的问候,也一定参加晚宴:
拉丁肖期间:他陪腓力普去近郊的庄园,
坐在马车里不住称赞萨宾的天气
和田野,腓力普见此情景,一丝笑意
浮过。他喜欢用尽手段给自己找乐,
于是送给梅纳七千塞斯托,承诺 
再借他七千,劝他买下一小块土地。
我就不绕弯子了,长话短说,总之,
他从衣着整洁的城里人变成了乡巴佬,
整日谈耕田的事,准备榆树搭葡萄,
被这些嗜好拖死,因为占有欲而衰老
当绵羊被人偷走,山羊患病死掉,
期望的收成落了空,犁地的牛也累垮,
他再也忍受不住,半夜拽出了他的马,
怒气冲冲,直奔恩主家中问罪。腓力普
一看见他那副长年下苦力的谶遢面目
就说: “沃特尤,我觉得你太辛苦,太执着。"
“说真的,主人,你就叫我可怜人好了,
如果你想起一个恰如其分的名字。
我求你,以你的守护神、右手和家神的名义,
行行好,让我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
谁一旦认识到放弃的比追求的重要得多,
就让他赶紧往回走,追求放弃的东西。
每个人都按自己的尺码衡量自己。

致弗斯库

眷恋乡村的我向痴迷城市的弗斯库
问好,咱们俩只在这一点互不认输,
若论其他事,简直是挛生兄弟,心气
相通,你否决我便否决,你如果同意,
我绝无异议,像从小相知的鸽子一对“
你守着城市的巢,我称赞乡村的秀美,
喜欢树林、溪流和覆满石头的青苔’
何须再问?我就是国王,每当我抛开
你们欢呼着送上天界的那些东西,
我拒绝圣饼,就像祭司的逃亡奴隶,
我需要面包,远胜你们加蜜的蛋糕
如果生活应当遵循自然的引导,
而且必须为栖居寻一处开阔的地方,
你可知哪里能比过幸福的乡村农场?
哪里的冬天更温和?哪里有更好的清风
如此安抚小犬的疯狂与狮子的冲动,
每当灼人的太阳闯入这个星座?
哪里的安眠更少被作对的忧烦搅破?
青草的芬芳和光泽竟不如镶嵌的地板?
被城市铅管禁锢的水真比从山间
一路奔流而下的野泉还要纯净?
当然,五彩石的廊柱周围也有树林,
能远眺广阔田野的房子也受青睐。
你用干草叉赶走自然,她却会一再
回来 ,不知不觉碾碎你荒谬的偏见。
即使有谁自以为懂行,却辨别不了
西顿的紫布与阿奎农染料浸过的羊毛,
比起不识真假道理的人,也不会
蒙受更确定的损失,直让人痛到骨髓
顺境中得意忘形的人,一旦倒霉,
立刻惊惶错愕你迷恋什么,放弃时
就难以割舍避开荣华,你在陋室里
也可以比国王和国王的宠臣过得更好,,
善战的鹿总将马从共同的草场赶跑,
漫长的争斗一直延续到弱势的动物
求人类帮忙,-并且接受了缰绳的束缚
等到经过屡战,征服了敌手,它却
不掀翻背上的人,不卸掉嘴里的衔铁
有人也是这样,害怕贫穷而丢弃
宝贵的自由,出于贪婪而背负主子,
永远做奴隶,因为他不会节俭地生活,
当境况不适合一个人,就像故事里的鞋,
太大,人会摔倒,太小,又会磨脚
你安于命运,阿里斯丘,生活就闪耀
智慧,你就不会疏于责备,如果我
积攒财富过了头,似乎走火入魔。
每个人的财产不是主人,便是奴隶,
它应跟随而不是引导拧紧的绳子。
我在瓦库娜的破庙后面给你说这些,
除了你不在身边,我一切都很快乐。

致布拉丘

布拉丘,你怎么看齐俄斯、著名的莱斯博斯?
雅致的萨摩斯,克洛伊索斯的王庭萨迪斯,
斯密尔纳和克罗丰呢?是否名不副实?
是否都不如战神广场和台伯河的景致?
你或许更喜欢阿塔卢斯统治过的名都?
还是你i寸厌海陆的奔波,宁可嘉许 
莱贝多斯?你知道那个地方比加比伊、
费德奈还荒凉,可我更愿意住在那里,
遗忘了朋友,也被他们所有人遗忘,
站在遥远的岸边,凝视着喧涌的海浪。
然而,从卡普亚去罗马的人,即使溅满
雨水和泥浆,也不肯一辈子待在客栈;
谁若受风寒,虽然喜欢烤箱和浴缸,
也不会用它们代替一切幸福的梦想。
强劲的南风虽曾让你受尽骇浪之苦,
你不会因此在爱琴海对岸卖掉舟具-
心灵如无恙、罗得岛与穆蒂莱尼就若
夏至的风衣,凛冽雪风中的短裤,台伯河
在冬日,火炉在八月,美景又有何益?
趁时机尚在,趁好运仍漾着笑意,且让
萨摩斯、齐俄斯、罗得岛在遥远的罗马受赞扬。
无论神赐给你怎样的时日,都心怀感念,
接受它,也别把今年的欢乐推延到明年,
这样,无论你曾到过哪里,你都能宣称
幸福地活过如果驱走忧烦的是理性
和智慧,而非某处俯瞰大海的风景,
那么渡海者只换了天空,并未换心境。
一种忙碌的怠惰统治着我们,船和车
帮我们追逐幸福。这儿就是你所求的,
对,在乌鲁布莱,若你的心不缺明澈。

致管家

管家,你鄙视我的树林和给我自在的
小农场(那里有五户人家,壁炉五座,
还有五位经常去瓦利亚的忠厚户主)。
比一下,是我善于从心里,还是你善于
从田里拔荆棘?贺拉斯和农场哪个状态好?
虽然我滞留于此,因为拉米亚正哀悼
他兄长,无论如何劝慰,他仍难摆脱
悲伤,但是我的心、我的魂已经带着我
奔向你那里,急于冲破一路上的拦阻-
我说乡下人幸福,你说城里人幸福,
喜欢自己的命运,别人的自然就可憎-
以无辜的地点为借口, 咱俩都一样愚蠢:
有错的是从不逃离自身羁绊的人心。
以前你做着贱役,整日祈祷去乡村,
如今当管家,却渴望罗马的声色玩乐;
而我,你知道始终没变,每次被迫
回罗马处理讨厌的事务,我都很压抑:
我们欣赏的东西不同,这一点的分歧
难以弥合。你眼中偏僻凄苦的荒原
我和知己却觉得心旷神怡,也讨厌
你认为的快乐之所。我明白,城市诱惑你
是因为妓院和油腻的餐铺,我的那块地
长出胡椒和乳香倒容易,而不是葡萄,
附近也没有酒馆可以供你喝通宵,
也没有吹笛的歌伎,配着她胡乱的曲调,
你可以跳舞,用蹄子敲地。相反,你却要
用鹤嘴锄费劲耕种久已摺荒的土地,
照料卸下辗的牛,喂它吃摘下的叶子;
如果天降雨,河水又让你不得安生,
筑坝拦截,它才会饶过明媚的草坪
好了,听我说,什么导致了咱们的隔阂?
精致的托加袍和闪亮的头发也曾装扮我,
我也曾空手而去,不惧齐娜拉的贪心,
我也曾把酒痛饮,从午至夜,可如今
—顿便饭,溪边草地的一觉,足矣。
耽于玩乐不可耻,永不悔悟才可耻,
你那里,没有嫉妒者的眼神慢慢铿去
快乐,也没有敌意和诽谤暗中下毒;
我搬土块和石头,邻居们会笑脸相望。
你宁愿进城和奴隶们嚼着每日的口粮,
祈盼加入他们的行列,我巧嘴的男仆
却羡慕你能享用柴火、牛羊和花圃。
牛向往马鞍,马闲着的时候梦想耕地,
我建义双方都快乐地做自己擅长的事。

致洛里乌

若我深知你,最坦诚的洛里乌,一旦你宣称
是谁的朋友,你就怕落下奉承者的名声。
就像贵妇和妓女本质既不同,形象
也相异,无信的门客也与朋友不一样,
有一种相反的毛病,或许更严重,就是
待人严苛,它粗鲁、笨拙,令人压抑,
它用沙砾般的硬皮和黑牙将自己装扮,
渴望被称作纯洁的美德和逆耳的忠言。
美德就是错误的中点,距两边同样远。
这位恭顺过了头,在下位的躺椅就餐,
卖力逗乐,他如此敬畏富人的评价,
如此爱重复他的语汇,接他的话茬,
简直像一位学童向严厉的老师背功课,
又像闹剧舞台上某位人正在演配角。
那位经常为一根山羊毛大发雷霆,
因琐事拔剑相向。 “凭什么?竟然不能
首先相信我?也不能把心里的想法痛快地
吼出来?这样低贱的生命不值得再活。”
他争论的不过是两位角斗士谁更好,
去布伦迪西走米努齐亚道还是阿匹亚道。
人若因放纵的情欲或疯狂的赌博而破产,
或出于虚荣心追逐豪奢的服饰,或对钱
无限饥渴,不能自已,视贫穷为羞,
千方百计地躲避,就会遭富贵的朋友
憎厌,虽然他们的恶习更多,也更甚。
如果不恨他,也会约束他,像尽职的母亲,
希望他在智慧和美德方面都胜过自己,
告诫的话也算合情理: “不要和我比,
我的财富能承受愚蠢,你的钱却太少。
别争了,明理的门客不该穿宽大的托加袍。”
无论想害谁,欧特拉佩鲁都会送给他
昂贵的服饰,因为这位幸运儿一收下
漂亮衣物,新计划和新希望就接踵而至。
他会贪睡,他会为妓女而耽搁正事,
他会喂养不断生长的债务,到最后
沦为角斗士,或者帮菜农赶马来糊口、
你永远不要窥探恩主的秘密,托付你的
则守口如瓶,即使你被酒和愤怒折磨。
也不要贬低别人的嗜好,或夸耀自己;
当他想打猎的时候,你也不要写诗。
那对挛生兄弟就是这样闹翻的,直到
里拉琴陷入沉默,泽托斯的怒气才消。
据说,安菲翁最终向鄙视艺术的兄弟
让了步;强力朋友温和的命令,你
也要遵从广每当他带领狗还有驮着
埃托利亚猎网的骡子去外的原野,
你都要起身,抛下乖僻缪斯的坏脾气,
好与他一起分享辛劳换来的美食。
这是阳刚罗马人的传统,对名声、身体
和生命都有益,尤其是健康的时候,当你
速度超过狗,或者力量能超过野猪。
而且,没有人摆弄这些勇士的器具
能如你一般优雅,当你在赛场上角逐,
欢呼多热烈!年轻时你也曾随恺撒远赴
坎塔布里亚,惨烈搏杀,而他此刻
正从帕提亚神庙取下军旗,如果
还有欠缺,就将它交给意大利的精兵。
怕你不肯去,无缘由地缺席,这是提醒:
虽然你从不愿做任何有失身份的事,
却常在父亲的别墅玩一些琐屑的游戏:
在你的带领下,阿克提翁战役被重演,
两支军队平分了船只,如敌人开战。
对手是你的哥哥,湖就是亚得里亚海,
看捷足的胜利女神最后把叶冠送给谁。
恩主若知晓,会相信你和他爱好一致,
会称赞这游戏,并且伸出双手的大拇指“
如果你多少需要建议,我还有告诫:
要注意关于每个人你说什么,对谁说。
躲开好打听之人,他也是多嘴之人,
敞开的耳朵守不住秘密,守不住忠诚,
话一旦出口,再呼唤,也不会飞回。
在你尊贵朋友的大理石门槛之内,
别让任何女奴或男奴激起你的欲望,
以免漂亮女孩或男孩的主人用这样
琐屑的礼物赏赐你,或者恼怒地折磨你。
你推荐的人究竟什么样,要反复审视,
否则将来你要因别人的罪过而愧恨,
我们有时会上当,引荐不合适的人,
所以谁若不可救药,就别再看护他,
好帮助你深知的人抵抗指控和倾轧,
保护信任你保护的人诽谤的尖牙
四而咬噬他的时候,难道你丝毫不觉察
同样的危险不久就会发生在你身上?
当邻家的墙着了火,却无人关注帮忙,
就会越烧越旺,你的家也受到威胁。
未尝试的人想,结交有权势的朋友很愉悦,
试过了就会害怕。当你的船在海上,
警惕风掉头,把你卷回相反的方向
阴郁者憎恶欢乐者,欢乐者憎恶阴郁者,
敏捷的讨厌迟钝的,懒惰的讨厌勤快的
在半夜痛饮法雷努的人,谁若拒绝
他递来的酒杯,就会嫌弃谁,无论你如何
发誓,说不能晚上喝酒,因为怕发热,
驭散额头的阴云吧,羞怯者常让人觉得
诡秘,寡言者则可能让人觉得阴沉
此外,要阅读博学者的著作,向他们咨询:
用何种方法才能平稳地度过一生?
无助的贪欲、恐惧和期盼是否始终
折磨你,虽然它们的对象没多大用处?
美德是学问的果实还是天性的赐予?
什么能减轻忧烦?什么让你亲近你?
什么使人宁静,荣誉,甜美的收益,
还是秘密的旅程和远离尘嚣的人生?
每当清凉的辿艮提亚河让我清醒
(附近是曼德拉小村,它因寒冷而蜷缩),
朋友,你猜我在想什么,祈祷什么?
愿我只拥有现在的东西,甚至更少,
愿余生为自己而活,若神还许我变老,
愿我有很多的书,有当年够吃的蔬果,
愿我不要在动荡的时辰里随希望起落,
但祈祷足矣,既然朱庇特予夺随心,
让他给生命,给财物,我来给宁静的灵魂。

致麦凯纳斯

博学的麦凯纳斯,老克刺提诺斯如果
可信,任何饮水者的诗都不能让读者
长久喜欢,长久传诵。自从酒神
在牧神、林神中间加入了疯癫的诗人,
早晨甜美的缪斯就总是散发着酒香
荷马多次称赞酒,被人骂作酒囊,
祖师爷恩尼乌斯如果不喝醉,绝不
贸然歌咏战争 “我把广场和商铺
交给不饮酒的人, 我剥夺他们写诗的
权利 ”谕令刚发布,诗人就狂饮不辍,
通宵达旦,一身酒臭什么?有人
如果冒充老加图,表情严厉凶狠。
赤着脚,衣服勉强能够蔽体,难道
这样就能代表他的美德与,情操?
亚比塔学提玛根尼,竭力要让人觉得
他诙谐雄辩,却用舌头招来了灾祸。
榜样的缺点更易模仿,引人上当:
如果我脸色苍白,他们就会喝枯茗。
啊,奴隶般的模仿者,你们的那些骚动
有时多可笑,有时却让我怒气翻涌!
我没有追踵别人,第一个在空白之地
留下了自由的足迹。谁若相信自己,
谁就能统率庸人。帕洛斯的短长格是我
最先引入罗马,我追随阿齐洛科斯的
节奏和精神,而不是他的题材和侮辱
吕坎贝的语言,我没敢改变原来的格律
和手法,你却不可减少给我的荣耀,
勇敢的萨福是用他的格律来塑造
自己的缪斯,阿尔凯奥斯也是,但题材
和诗节有变化,既不用恶毒的诗句抹黑
岳父,也不用毁谤的歌谣捆缚未婚妻。
他此前无人称颂,我却用拉丁语的抒情诗
传扬了他的名声。开拓新的疆域,
被自由的人们开卷展读,多么欢愉
你或许会问 ,为何有些人私下里其实
喜欢读我的作品,出门就无节操地贬斥?
因为我不会追逐无常庸众的选票,
请他们免费吃喝,送他们破旧的衣袍;
我是高贵文学作品的助选者、复仇者,
岂可屈尊去游说讲坛上的评论家部落?
所以他们才如此委屈。 “向满场观众
读我的劣作,抬高身价,我会脸红”,
如果我这么说, “你嘲笑我们,你想给
朱庇特朗诵”,他会说, “你相信自己最美,
只有你能酿诗之蜜” 。我不敢表示鄙夷,
怕遭到对手利爪的袭击。 “我觉得这里
不合适。”我大喊,请求暂停,因为游戏
会催生危险的对峙和不可遏止的愤恨,
愤恨会催生残酷的报复和悲惨的战争。

书信集II

致屋大维

恺撒,你独自肩负着如此繁多的重担,
用武力保卫、用道德装饰、用法律改善
我们的意大利,如果我用冗长的闲谈
耽误你的时间,就是对国人的冒犯。
罗慕路斯、卡斯托尔、珀鲁克斯
和利柏耳都因为伟大的功绩封为神祇,
然而,他们开垦农田,教化人类,
平息激烈的战争,建造城镇,分配
土地时,却曾哀叹,盼来的这份感激
配不上自己的贡献 英雄用命定的努力
铲除凶残的九头蛇,征服著名的怪兽,
却发现只有最后的死亡让妒忌低头。
技艺绝伦的人,燃烧的光华再耀眼,
也要等火焰熄灭,才获得爱戴和纪念。
可是你尚在人间,我们就已献给你
无数荣誉,搭建了祭坛,以你的名义
祷告,称赞你是空前绝后的人物。
然而,这个民族虽然在这个领域
公正明智,认定罗马和希腊诸领袖
都不如你,判断其他事却全然没有
相似的理性和分寸,某作者如果不是
已经入土,他们就百般诋毁、挑剔匚
这些崇古者甚至声称,十人团通过的
禁止犯罪的铜表法,罗马国王的条约
(无论与加比伊签订还是强硬的萨宾族),
历代祭司的记录,还有古老的先知书,
均是缪斯在阿尔班山上亲口所赐。
如果因为希腊人最老的作品也是
最好的,所以罗马作家也必须按这个
标准来衡量,我们就无须多费唇舌:
“这个橄榄没有核,这个坚果没有壳!”
我们已到达时运的巅峰,我们唱歌,
我们画画,我们更娴熟地与希腊人摔跤,
如果诗如葡萄酒,需要长时间来酿造,
我想知道,作品要多古老才算好。
死了一百年的人,应该被归入古老
而完美的作家之列,还是算作劣质的
现代作家?为避免争吵,请划好边界。
“死于一百年之前,就算古代的好人。"
什么?死期晚一月或者一年的鬼魂
究竟该往哪里放,是看成古代诗人呢,
还是现在和未来都会鄙视的家伙?
“只差短短的一月,或者只差一整年,
你说的这人算古代作家,理 所 当 然 ”
就像马尾巴的毛,既然这一点他承认,
我就慢慢拔掉一根,然后再一根,
直到困惑的对手像谷堆一样倒地,
谁让他总要查历书,用年代判断价值,
无葬礼女神的册封,什么也不敬佩?
评论家说,恩尼乌斯既勇敢,又智慧,
是荷马第二,如今看来,他当初唯恐
辜负转世之梦的承诺,又有何用?
奈维乌斯不是被我们捧手里,印心里,
仿佛就活在昨天吗?每首古诗都如此
神圣。每次评谁比谁好,人们总是
声称,帕库维乌斯“博学”,阿基乌斯
“崇高”,阿弗拉尼乌斯犹如米南德,
普劳图斯以西西里的埃庇卡摩斯为楷模,
凯基里乌斯胜在严肃,泰伦斯,狡黠。
强大的罗马牢记的就是这些作家,
挤在剧院里看他们,把他们称为诗人,
从里维乌斯的时代一直沿袭至今。
有时大众看见了真相,有时却盲目。
如果他们膜拜古诗人到如此地步,
认为无人可及,无人可比,就错了。
如果他们相信,古人有时太艰涩,
经常太粗糙,许多东西表达太平淡,
那就有见识,我赞成,朱庇特也这样判断
我并不反感里维乌斯的诗,不觉得
应毁掉,严苛的奥比留曾让幼年的我
听写其中的句子,我只是感到惊讶,
竟有人说他语言优美,措辞无瑕。
如果碰巧有一个优雅的词语闪耀,
或者有一两行诗表达得比较精巧,
就被人夸大,掩盖他整篇作品的不足。
我愤懑的是,指责任何作品的依据
不是手法笨拙,风格卑下,而是
离今天太近;而古代作品,不仅可以
宽恕,还能得到美名。如果我怀疑
阿塔的剧作站不住,老人们都会抗议,
说我不知羞耻,竟然批评庄重的
艾索普和博学的罗斯丘演过的伟大之作:
他们或者相信,自己喜欢的才是
对的,或者以向小辈低头为耻,
或者承认,应抹掉年少时学的一切。
赞美努玛的萨利颂诗的那些家伙,
虽然和我一样不懂,却竭力装作
只有他才懂,他其实并非欣赏死者,
而是攻击活人的才华,切齿痛恨。
但如果希腊人像我们一样喜旧厌新,
现在会有什么是古老的?公众怎能
各随己意,找到可以翻阅的作品?
自从希腊人摆脱战争,便开始沉溺
轻松的游戏,在顺遂的时运中染上恶习。
时而为竞技者欢呼,时而为赛马癫狂,
追捧大理石、象牙或青铜雕塑的工匠,
他们的眼睛和心灵为精美的图画流连,
刚喜欢笛手,转眼又喜欢悲剧演员。
就像一个在保姆脚下玩耍的小婴孩,
贪婪追求的东西,玩腻以后就丢开。
什么可爱,什么可憎,什么你相信
不变?希腊人如此,是因为和平与顺境。
在罗马,长久以来,按人们喜欢的习俗,
黎明要早起,向登门的客人讲解法律;
借钱要谨慎,只给信用良好的人;
听长辈训导,向晚辈建议,用什么途径
财产才能增殖,情欲的危害能减轻。
无常的民众已改变了心态,如今激情全为创作而燃烧,
儿子和严肃的父亲都头戴叶冠用餐,一边朗声长吟 
我自己呢?声称不写诗,却被人们发现
撒谎赛过帕提亚人,早在日出之前
就醒了,向奴隶索要书箱、芦管笔和纸草。
不会驾船的害怕船,没学医不敢开青蒿
给人治病,只有医生才承诺医生
该做的,木匠才用木匠的工具:而我们,
无论是否懂行,所有人都在写诗。
然而,这个迷误,这种轻微的疯痴,
不也有很大的好处?贪婪无法占据
诗人的心灵,他爱诗如命,心无旁鹫,
他嘲笑财产失窃、奴隶逃亡和火灾,
同伴和年幼的被监护人他也不会暗害,
他的食物是豆荚和次等的面包,虽然
做士兵迟钝愚拙,在和平时期却堪
一用,如果你承认,小事可襄助大事。
诗人训练了小孩的嫩嘴,咿呀学语时
已经让他的耳朵远离了污秽的言辞,
很快又用亲切的箴言塑造他的心地,
从他性格中祛除粗野、妒忌和愤怒:
他讲述崇高的行为,用各种范例教育
成长的孩子,安慰穷困和生病的人
纯洁的少男少女,能从哪里听闻
褥告的颂歌,如果缪斯不降下诗人?
合唱队向神求助,感觉到神的亲临,
用诗人蒙神悦纳的祷告,他们祈愿
天降甘霖,驱走疾病和可怕的危险,
实现和平,带来瓜果飘香的年景
天神和地神都因诗歌而气和心平
最初的农民坚忍而知足,平日经受了
种种艰辛,但深信它们总会终结,
储藏好谷物以后,他们在节日里舒缓
身体和心灵,和妻儿一起,和劳动的伙伴
一起,向地母献祭猪,向林神献祭奶,向提醒
生命短暂的守护神献祭花和酒。这种
质习俗发明的费坎尼亚诗用交替的诗行
倾泻乡野的辱骂,年复一年,时光
流转,它因直言无忌越发受欢迎,
越来越放肆,原本已经很激烈的嘲讽
开始变成公开的疯狂,狰狞地穿行
在高贵的家族间,不受惩罚。被撕咬的人
感到了疼痛,未被侵扰的人也担心
公共的利益,最终通过了一项法令,
任何人都不能受到恶意诗歌的毁谤。
人们改变了方式,因为害怕大棒,
诚 被迫回归良善的言辞和恭敬的态度
被征服的希腊征服了野蛮的征服者,把艺术
带给粗鄙的拉提乌姆,糙野的农神体
流走了,洁净之水驱逐了恶臭的毒汁,
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粗鄙的印痕
仍然残留,甚至到今天因为晚近
罗马人才潜心钻研希腊的书卷,等到
布匿战争后和平初现,才开始仿效
索福克勒斯、泰斯庇斯、埃斯库罗斯,
看能否翻译或改写出无于他们的诗、
结果他自认满意,因为天性热切
崇高,洋溢着悲剧精神,运气也不错,
但他无知地以修改为耻,害怕修改。
喜剧取材于日常生活,所以他认为
创作最轻松,然而喜剧反而难下笔,
因为观众要求更严苛。看普劳图斯
怎样塑造年轻的恋人,谨慎的父亲,
狡诈的皮条客,多塞努如何屡屡现身,
变成他那些贪婪食客,他自己穿着
多么松垮的拖鞋在舞台上来回穿梭,
因为他急于把钱装进袋,毫不在乎
以后剧作是倒下还是稳稳站住
荣光女神的御风车送往舞台的家伙,
观众怠惰就窒息,观众专注就复活,
如此的小事却可以让贪求赞誉的心
受伤或者复原!再见,这可笑的营生,
得不到棕桐我就掉肉,得到就长肉!
就连胆大的诗人都常被观众吓走,
因为那些人数更多、地位和素质
更低的群体愚味鲁钝,如果骑士
有异议,他们就准备动武。演出中间
非要看熊和拳击手,因为底层人喜欢、
可是骑士的趣味也已变化,从耳朵
转移到游动的眼睛和各种空洞的愉悦
幕布紧闭了四个小时,甚至更久,
骑兵队和步兵团倏然登台,旋即飘走,
很快,气数已尽的国王被绑着押来,
战车、轿子、马车和船沿路排开,
载着抢来的象牙,来自柯林斯的战利品,
德谟克利特如活着,一定忍俊不禁,
烦无论是花豹和骆驼混合的某个物种
还是一头白象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他会专注地盯着观众而不是表演,
因为他们的种种反应更为稀罕
至于剧作家,他会认为完全是对着
一头聋驴讲故事谁的嗓音能盖过
在我们的剧场回荡的声响?你或许感到
加尔甘的树林或者塔斯坎海在身边咆哮,
当人们在如此的喧嚷中观看表演,争睹
海外的工艺品和财宝!披满这些饰物,
演员一登台,观众的右手就碰上了左手:
“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 “那有什么看头? ”
“衣服用的是塔伦顿的染料,颜色像紫罗兰。”
你千万不要以为,我向来不愿称赞
我自己拒绝做、别人却做得很好的事,
告诉你,我心目中高超的诗人是什么样子:
他让我的心为虚构的世界感觉痛苦,
搅动它,安抚它,让它充满想象的恐惧,
犹如魔法师,放我到忒拜,放我到雅典。
可是有些人,宁可信任读者,也不愿
忍受傲慢观众的挑剔,请你也短酒
关注一下他们,若你希望阿波罗的图书馆
能装满与神庙相称的作品,并且劝勉
诗人以更大的热情探寻青翠的赫利孔山
我们诗人经常做败坏名声的傻事
(且让我来砍自己的葡萄园),例如在你
焦虑疲惫时塞一本诗集;倘若哪位
朋友竟敢批评我的诗,我就心碎;
没人要求,我们也非要再朗诵一次;
还时常抱怨,我们的辛劳无人注意,
蜘用精细的线编织的诗歌被世人冷落……
我们梦想这样的结局:一旦你听说
我们在写诗,立刻殷勤地邀我们上门,
不许我们缺衣少食,还强迫我们
写作。然而,你征战和治国的卓越成就
应该选择怎样的祭司,值得去探究,
绝不能托付给不称职的诗人。科利洛斯
曾让伟大的亚历山大欣赏,他的诗
毫无文化,血统可疑,却受到赏赐,
挣到许多皇家的金币正如墨汁
可能写出文字,也可能留下黑污,
诗人也经常用他们丑陋的作品亵渎
光辉的事迹 同样是这位国王,以如此
高昂的价格买回了如此可笑的诗,
却下令禁止阿佩利斯外的任何人
画自己,也只允许利西波斯一人
为勇武的亚历山大铸造青铜像他欣赏
艺术时判断力是那么敏锐,但如果转向
书籍和这些缪斯的礼物,你就会发誓,
他一定出生在博奥蒂亚,窒闷的空气
害了他。可是你敬重的维吉尔和瓦里乌斯
没玷辱你的评价,他们获赠厚礼,
为赠予的你增添了极大荣耀。而且,
青铜雕出的面容不会比诗人描绘的
伟大人物的品质和心灵更生动鲜明。
我并非更喜欢自己的诗歌在地面爬行,
而不愿用高贵的文字记录辉煌的功业,
歌咏各处的土地与河流,山顶的城堞,
蛮族的王国,歌咏在你的庇佑下世界
如何终止了一切战争,和平守护者
雅努斯的门如何被关上,骄横的帕提亚
如何因你的声威而开始畏惧罗马——
倘若我有雄心,也有才华:但你的庄严
不容许卑下的诗歌,羞耻的我也不敢
尝试自己无力承担的工作。而且,
殷勤其实是一种冒犯,如果太愚拙,
尤其当它换上了格律和艺术的面目,
因为人们更容易、也更愿意记住
可笑的而不是他们赞成和崇拜的内容。
我不喜欢烦扰我的殷勤,也不希望
丑化我的蜡像在任何地方展览,
也不想在某些垃圾的诗作里“露脸”,
省得自己脸红,当我接过这愚蠢的
礼物,当我和作者一起躺在打开的
箱子里,运到街上,那里卖香料、胡椒
和各种杂货,都用拙劣的诗来包。

致弗洛鲁

弗洛鲁啊,德高望重的尼禄的挚友,如果
谁碰巧向你卖一位生在提布尔或加比伊的
奴隶,这么跟你谈生意: “他皮肤白皙,
从头到脚都好看,快买吧,马上归你,
只要八千塞斯托他是家养的奴隶,
主人一点头,什么都办好,乖巧伶俐,
粗通希腊文,也适合学习其他技艺,
就像湿润的黏土,可塑成任何东西。
他甚至天生会唱歌,可给宴会助兴
夸口太多会降低信任,但急于把商品
卖出去的人总是说得天花乱坠,
我没压力,虽然钱少,但不欠债,
奴隶贩子没这样的好货,我也不轻易
给别人有一次他的确犯了懒,藏在楼梯
下面,因为他害怕挂在屋里的鞭子。
付钱吧,如果这次逃跑你毫不介意。”
我认为他会得到报的价,而不受惩罚:
他说了缺点,讲明了条款,你决定买下
是完全自愿,为何又要攻击他,挑起
不公正的官司?你走的时候我已经告诉你
我很懒,几乎履行不了这样的职责,
以防你收不到我的回信时生气责备我。
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如果我占理,你仍然
不肯放过我?甚至还抱怨,我违背诺言,
没有寄去你期待的抒情诗,卢库鲁斯
手下有位士兵,夜间疲惫地打呼噜时,
辛苦积攒的饷银丢得不剩一阿斯,
发现后,他既痛恨敌人,也懊恼自己,
犹如张着饥饿僚牙的狼。他独力击溃了
王家卫队,拔下了一个固若金汤的
据点,里面藏着许多财宝。他立刻
声名远扬,被授予许多荣誉,还获得
超过两万塞斯托的赏钱。正巧这时
指挥官希望摧毁某座堡垒,便开始
用言辞鼓动这位大英雄。这些话即使
胆怯者听了都会顿生一股豪气:
“去吧,好士兵,去勇气召唤你的地方,
你将立下大功,获得丰厚的奖赏。
为什么不动? ”那位土气却精明的人说:
“找丢了钱袋的人吧,他们不会推脱。”
命运让我在罗马长大,从诗中知晓
愤怒的阿喀琉斯如何伤害了同胞。
好心的雅典给我增添了些许学识,
让我愿意去思索如何辨别曲直,
愿意在学园的树林里探寻世界的真相。
可是艰难的时世把我从美好的地方
赶走,不谙战事的我被内战的潮水
卷入了无力抗衡奥古斯都的军队
腓立比战役惨败后,翅膀被剪掉的我
离开战营,坠到地面,失去了父亲的
家神,失去了土地,一贫如洗,只能
斗胆开始写诗。可我的作品如今
已太多,多少毒芹才能治我的疯癫,
如果我宁可写诗,也不选择睡眠?
流逝的岁月不断打劫,从我们这里
次第夺走了欢笑、性爱、宴会和游戏,
下一个目标就是诗歌你要我怎么做?
而且,不是所有人都崇拜和喜欢同样的
东西,你爱抒情诗,这位欣赏短长格,
那位迷恋毕翁式的讽刺诗和恶毒的诙谐:
依我看,只要有三位宾客,几乎就不会
有一致,口味不同,要求不同的菜。
上什么?不上什么?你拒绝,他却期盼,
你饕餮不止,另两位却觉得酸涩难咽。
再说,你以为我在罗马能写出诗来?
如此多的忧虑,如此多的苦差!
即使正事抛一边,还有这位让我
做担保,那位叫我听朗诵,这位病了,
在奎利纳,那位病了,在阿文汀,都得去看,
两头的距离多么方便! “也不尽然,
至少街道很通畅,不会妨碍沉思。”
承建商挥汗赶路,还有脚夫、骡子,
巨大的吊车一会儿卷石块,一会儿卷木料,
悲伤的葬礼队伍和壮硕的马车抢道,
这边疯狗在逃跑,那边脏猪在奔逐,
你去试试,构思音韵和谐的诗句!
所有作家都喜欢森林,远离城市,
忠实地侍奉迷恋睡觉和绿荫的巴克斯,
你唯独要我听着没日没夜的噪声,
吟着诗,跟随诗人们窄小的足迹前行?
一位天才选择在幽静的雅典定居,
七年致力于研究,整日读书思虑,
慢慢变老,他出门通常比雕像还沉默,
让人们哄笑不止口而这里,置身生活的
波浪和城市的风暴中,我会屈尊去连缀
唤醒里拉琴乐音的词语吗?罗马有一对
兄弟,一位是律师,一位是雄辩术老师,
他们彼此之间只听到溢美之词,
这位被称为格拉古,那位据说是穆裘斯。
难道这种疯病在歌唱的诗人圈子里
没那么厉害?我写颂诗,他写哀歌。
“这篇太绝妙,是九位缪斯神亲手雕刻。”
你先看,我俩怎样傲慢矜持地环视
虚位等待罗马诗人的神庙,如果你
有空,接下来请跟在旁边,听我俩各自
说了什么,用什么东西给彼此编织
花冠我们反复出招,消耗对方,
缓慢的决斗一直延续到华灯初上
离场时,他说我是阿尔凯奥斯,而他呢?
当然是卡利马科斯!倘若他要求更多,
就让他做弥涅墨斯吧,如果这个美名
能给他荣誉为了安抚易怒的诗人们,
我受尽了折磨,写诗时屈膝迎合大众, 
如今我已经终结了热情,恢复了理性,
我将坦然堵上对朗诵者敞开的耳朵
人们嘲笑涛才平庸的作者,他们却写得
兴高采烈,膜拜自己,如果你沉默,
这些幸运儿就替你夸赞他们的杰作
可是谁若想写出真正意义上的诗歌,
当他拿起蜡板,就要充任严格的
审查官,发现任何词语没有光彩,
没有分量,配不上它们荣耀的地位,
都要有驱逐的决心,尽管它们不愿
离开,并且一直在维斯塔神庙盘桓。
长久被民众遗忘的那些生动语汇,
他会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给它们光辉,
虽然古时的加图和柯特古斯曾用过,
却在荒芜的岁月中被层层锈迹掩没,
他也会挑选人们新近发明的词语。
汹涌清澈,他最像纯净的河流,倾泻出
所有语言的财富,赠予拉提乌姆。
他遏制无序的蔓延,用适当的文雅滋育
过度的粗陋, 清除缺乏力量的一切。
他似乎在游戏,却饱受折磨,就像舞者
时而扮森林神,时而扮粗野的独眼巨人。
我宁可让人说,这位作者疯癫、愚笨,
只要我欣赏自己的缺点,甚至看不见,
也不愿有智慧却不开心。阿戈斯以前
有位体面人,常以为在听绝妙的悲剧
表演,坐在空荡的剧场里鼓掌、欢呼。
然而,生活的其他义务,他却能正确
履行,是一位好邻居,对客人和蔼亲切,
和妻子相敬如宾,对奴隶随和宽容,
酒坛封印碎了,也不大发雷霆,
脸走路时也能够避开隐藏的石头和井。
后来,嚏根草驱走了多余的胆汁和疯病,
他在亲友的资助和看护下恢复了原来的
样子。 “神啊!朋友们,你们其实是杀了我,
不是救了我,”他说, “快乐就这样夺走,
强力就这样中断了心灵最愉快的漫游。"
是的,应该抛弃琐屑的追求,致力
智慧的探究,把幼稚的游戏让给孩子,
不再搜寻应和拉丁里拉琴的词语,
而要掌握真实生活的格律与尺度。
所以我和自己有下面的对话,并且
默记于心。如果喝水总不能解渴,
你会告诉医生,你为何不敢跟人说:
你得到的东西越多,渴望的东西就越多?
如果医生开的某种根或叶没能
缓解你的伤情,你就会拒绝使用
这种无效的植物医治。有人发高论,
谁若蒙神赐予财富,邪僻的愚蠢
就会离开他,虽然自变富以来,你的
智慧没丝毫增进,你仍要听他们劝说?
可是,倘若财富能让你变得更智慧,
不那么贪婪,不那么恐惧,你定会羞愧,
一旦发现世上还有谁比你更贪婪。
如果天平和铜币的仪式赋予你所有权,
使用权(如律师所说)在某些情况下效力
也同等,那么养活你的农场就属于你,
奥比乌的管家为你的丰收在土地上辛劳,
也认为你是主人。你付钱,换来葡萄、
家禽、鸡蛋和好酒。这样,你不知不觉
相当于买下了一处农场,或许当初的
诚买主花了不止三十万呢。你现在过活,
花的钱是过去的还是眼下的,有多大区别?
以前在阿里恰和维埃买了地的人,他现在
吃的菜(虽然他不这么想)也是那时买,
还有他在寒夜里用来烧铜锅的木柴。
可是他说,从这里到那棵白杨树,一概
是他的确定的边界排除了邻居的争端,
仿佛真有什么属于他—— 然而,转瞬间,
捐赠、购买、没收、抢夺,还有死亡,
都可以让财产易主,被别人支配分享。
无人有永久的使用权,所以财产就这样
不断更换继承人,像后浪推动前浪。
别墅或谷仓有何用?在卡拉布里买林地,
接着在卢卡尼亚买,又有何用,如果死
对所有人一视同仁,黄金也无法贿赂?
宝石、大理石、象牙、提林人的小雕像、画作、
银器、盖图里亚染料浸过的紫袍,
有人没这些东西,有人根本就不想要。
两兄弟中间,为什么一位不在乎希律王
富饶的林地,而喜欢玩乐、宴饮和闲荡,
另一位富有却辛劳,从日升到夜落,用火烧,
用剑砍,打理林间的田地?守护神知道,
因为他管理每个人出生的星座,管理
他的天性,与我们同生,与我们同死,
样貌随人而变,肤色或白或黑。
问我会满足于有限的积蓄,按需要来消费,
也不害怕继承人将来如何评价我,
当他发现遗产远不如他期望的多,
但我想知道,单纯快乐的人和败家子
怎样不同,节俭和吝啬有无差异。
是随意挥霍财产,还是既不憎恶
开销,也不刻意去囤积更多的财富,
宁可像儿时放春假,急切地享受短暂
却愉快的时光,这两种态度相去甚远
只要我的家远离那种肮脏的贫穷,
无论坐大船小船,我都一样从容。
既没北风鼓满我的帆,助力相送,
也没有南风与我为敌,逆浪汹涌
力量、才华、相貌、德行、地位和财富,
我都居中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你不贪婪,走吧。然后呢?其他毛病 
也和它一起消失了?你没有虚幻的野心?
没有对死的恐惧?甚至没有愤怒?
你嘲笑梦、可怕的魔法、奇迹、巫女,
嘲笑夜晚的幽灵和贴撒利亚的兆象吗?
你以感恩之心数生日吗?你宽恕朋友吗?
年纪越大,你是否变得越温和善良?
从许多刺中拔出一根,又有什么用?
如果你不懂生命的智慧,就请让道
给智慧之人,你已玩尽兴,酒足饭饱,
该走了,以免更适合调笑戏谑的青年人
奚落醉意已深的你,将你赶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