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odot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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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425年历史》

克丽奥(司历史的女神)

✦描写历史

不论是大邦还是小国，我在叙述的时候都是一视同仁的。
【4】因为先前强大的邦国，现在大都变得弱小了；而如今强大的邦国，在先前却是弱小的。
我之所以要对大邦小国同样地加以论述，是因为我相信，
人类的幸福从来不会长久驻留于一个地方的。

✦阿尔亚特斯

阿尔亚特斯和米利都的战事是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他使用这样的方式来对该城实施围攻。
在田里的谷物成熟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的大军开进米利都境内，进军的时候有笙管、
竖琴和音高不一的长笛伴奏着。【2】进入米利都境内之后，
他既不摧毁也不焚烧分散在乡村各处的房屋，甚至连房门都不打破，而是让它们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
但是，他把所有树木都加以砍伐，把庄稼彻底铲除，然后退回到自己的国土。
【3】由于米利都人拥有海上霸权，因此他的军队纵然把这个地方封锁了，也是无济于事的。
至于他不毁坏他们的房屋的缘由，那是为了使当地的居民用这些房屋作为栖身之所，
以便播种和耕耘他们的土地。这样，他每次侵入这个地方时，就都可以掠得掳获物了。

阿尔亚特斯原本以为米利都非常缺粮，而且其人民也已经苦不堪言，
可是从米利都回来的使者禀报的情况，和他所料想的完全相反，于是他就和米利都人缔结了和约。
根据和约，两个邦国化敌为友，结成同盟。阿尔亚特斯在阿塞苏斯给雅典娜神不是建造一座，
而是两座神庙。不久他的病也痊愈了。
阿尔亚特斯对塞拉叙布卢斯和米利都人所进行的战争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梭伦

当克洛伊索斯把这些被征服的民族都收归到吕底亚霸国统治之下的时候，萨迪斯的繁华达到极盛。
当时生活在希腊的一切贤达之士纷纷造访萨迪斯，其中就有雅典人梭伦。
【由于梭伦造访萨迪斯在时间上有困难，因而一般认为这次拜访是虚构的。】
他借口说自己想考察外部世界，于是离开雅典，外出游历10年，
但实际上他是想避免出现那样的情况：他应雅典人之邀而为他们制定的法律被迫取消。
【2】原来雅典人发过重誓，必须按照梭伦给他们制定的法律治理10年。

30出于这样的理由并且为了周游列国，梭伦踏上了旅途。
在出游期间，他去过埃及的阿玛西斯的宫廷，又到萨迪斯拜谒克洛伊索斯。
克洛伊索斯把梭伦当作客人来接待，并让他住在王宫里。
在他抵达后第3、第4天，克洛伊索斯就命令他的仆从带梭伦去参观他的宝库，
把宝库里所有贵重而华美的东西都展示给他看。【2】在梭伦看过一遍并且尽可能仔细审视之后，
克洛伊索斯向他提出这样一个问题：“雅典的客人啊，我们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智慧，
以及关于你出于求知和考察外部世界而巡游列国的事情。
因此，我也很想向你请教，在你所见过的所有的人当中，你认为谁是最幸福的？”
【3】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就是人间最幸福的人；
然而梭伦的答复只是根据自己的真实感受，没有任何谄媚之词。
他说：“国王啊，他是雅典人泰鲁斯。”克洛伊索斯听到这话，颇感惊讶，
紧接着追问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使你认为泰鲁斯是最幸福的人呢？”

【4】梭伦回答说：“第一，因为泰鲁斯生活在自己城邦欣欣向荣的时代，
而且他本人又有既美且善的儿子们，他在世的时候又看到他的孩子们个个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而这些孩子也都长大成人了；其次，因为他一生一世享尽了人间的安乐，却又死得极其光荣。
【5】当雅典人和邻人在埃琉西斯附近作战的时候，他前来援助本国同胞，击溃了敌人，
并且极其壮烈地战死在沙场之上。雅典人在他阵亡的地点，给他举行了国葬，给予他最高的荣誉。”

31梭伦还历数了泰鲁斯的幸福的许多细节，这样促使克洛伊索斯继续追问下去。
在梭伦说完之后，克洛伊索斯又问他，除去泰鲁斯之外在他看来谁是最幸福的，
心想无论如何第二位总该轮到自己了。梭伦回答说：“克列奥比斯和比托。
【2】他们都是阿尔戈斯人，他们所拥有的财富足够他们所需，
除此以外他们还有强健的体魄，他们二人在竞技会上都曾得过奖。

“另外，关于他们两个人有这样的一个故事：当阿尔戈斯人为纪念赫拉女神而举行一个盛大的庆节时，
他们的母亲一定要乘牛车赶赴那里。但当时他们的牛在田里，未及时地被牵回家，
这两位青年恐怕太迟了就赶不上庆节，于是就把牛轭驾到自己的肩头，亲自拉着母亲乘坐的车前去。
他们把母亲拉了45斯塔狄亚的路程，直到赫拉神庙前才停下来。
【3】全体到神庙来朝拜的人都亲眼看到了他们的所作所为
，之后他们就以最光彩的方式结束了他们的生命。在这里，神祇也就非常清楚地表示，
对一个人来说，死是一件比活着要好得多的事情。

“原来阿尔戈斯的男子们围着这辆车，交口称赞这两位青年膂力过人；
而阿尔戈斯的妇女们，则称赞这位母亲好福气，哺育了这样一对优秀儿子；
【4】母亲对于这件事，以及对于因这件事而赢得的赞赏也感到十分欢喜，
她站立在女神的神像面前，祈求女神把世人所能享受到的最高幸福，
赐予她那曾使她得到巨大荣誉的儿子克列奥比斯和比托。
【5】她做完祈祷以后，他们就奉献牺牲，并且共进圣餐，餐后他们就在神庙里面歇息。
克列奥比斯和比托却再也没有醒过来，就在这里离开了人世。
阿尔戈斯人认为他们俩是非常优秀的人物，因此就给他们竖立了雕像，献给了德尔斐神庙。”

32这样，梭伦就把这两位男青年放到最幸福者的第二位了。克洛伊索斯有些恼怒了，
他说：“雅典的客人啊！在你看来我的幸福是如此无足轻重，难道你认为我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吗？”

梭伦回答说：“克洛伊索斯啊，你询问的这些事是涉及人的命运的一个问题，
我知道上苍是非常爱嫉妒的，并且是很喜欢干扰人类的命运的。
【2】一个人在其悠长的一生中，必然会看到也会体验到许许多多他自己无法抉择的东西。
在我看来，一个人活到70岁就算达到生命极限了。【3】在这70年间，如果不算闰月，共有25200天。
如果每隔一年再加上一个闰月，就像季节那样准时轮回，那么，除70年以外，还要有35个这样的闰月，
这样就得再加上1050天。【4】这样在70年的总天数就是26250天；
然而可以说没有哪一天发生的事情是和另一天的事情完全相同的。
这样看来，人间的万事真是完全无法预料的。【5】至于国王你，克洛伊索斯，我知道你富甲天下，
并且统治着诸多民族；然而就你所提的问题而言，
只有在我听到你幸福地结束了你的一生的时候，才能够给你答案。
毫无疑问，一个人纵然家产万贯，但除非好运眷顾他，他的所有财富一直享用到生命的终点，
否则他还不能说是比那些仅能维持日常生活的普通人更幸福的。
因为许多最富有的人是常常会遭遇不幸的，而许多只拥有中等财产的人却经常交好运。
【6】前一个阶层的人和后一个阶层相比，只是在两个方面胜过后者；
但后一个阶层的人在许多方面胜过前者。富有的人更有能力来满足他自己的欲望，
也更有能力承受不幸的突然打击。中等财产的人抗击灾难和满足自己欲望的能力当然要差些，
然而他的幸运却使这些灾难不会降临到他们身上；此外，他还会享有这样的一些幸福：
四肢健全，很少生病，远离不幸，容光焕发，儿女优秀。【7】如果在这一切之外，他又得以善终的话，
这便是你真正要寻求的人，这样的人也完全称得上是幸福的人了。
然而，这样的人，直到他去世以前，都不能称得上是幸福的人，而只能称他为幸运的人。

【8】“当然，能够兼具所有这些优点的人少之又少，
正如没有哪一个国家能在本国版图内取得一切所需，
每个国家都拥有某些东西，却又缺少另一些东西；拥有最多的东西的国家也就是最好的国家了。
同样，任何人都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一个人总是拥有某种东西，却又缺少另一种东西。
【9】拥有最多优点的人，把它们保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天，然后又安乐地死去的人——国王啊，
在我看来，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给他的名字前加上‘幸福’的头衔。
无论是什么事，我们都必须认真关注它的最后结果。
因为神祇常常给人一个幸福的幻影，随后就把他推向毁灭的深渊。”

33这就是梭伦向克洛伊索斯所讲的一番话，这番话使梭伦既未得到赏赐，也未赢得尊敬。
国王完全没有把他当成什么人物，就打发他走了。因为克洛伊索斯认为，
像这样一个完全不顾当前的幸福，而总是要人们在每件事上等着看最后结果的人，
一定是个十足的大傻瓜。

✦皮西特拉图

就是这个皮西特拉图，在雅典人内部发生以阿尔克麦昂的儿子麦加克利斯为首的海岸派
和以阿里斯托莱达斯的儿子来库古斯为首的平原派之间的斗争的时候，
制订出一个使自己登上僭主之位的计划，他带着这种想法组建了一个第三派。
他集合了一批党羽并自称为山地居民的保护者，然后谋划出下面的这样一个计策：
【4】他先是弄伤了他自己和他的骡子，然后驱车进入雅典市场，宣称他刚刚逃脱了敌人的袭击，
这些人企图在他驾车去乡下的路上谋害他。他要求民众指派给他卫兵，以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他要民众们记住，他过去所赢得的荣耀，他曾指挥对麦加拉人作战，攻占尼赛亚城，
同时还曾立下其他许多赫赫战功。【5】雅典人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就给他选出了一些公民作为他的卫队，这些卫兵不执长矛，而是手持棍棒，
无论皮西特拉图走到哪里，这支卫队都随时伴他左右。这样，皮西特拉图的势力不断增长，
就发动政变，夺取了卫城。他以这样的方式取得了雅典的统治权，
他原封不动地保留此前已有的各种官职，也不变更任何法律。
他根据既有的制度管理城邦，他的政策措施不仅是贤明的，也是有益的。

但是，没过多久，麦加克利斯一派的人和来库古斯一派的人，
他们捐弃前嫌，联合起来把他驱逐出境。
这样，皮西特拉图虽通过上述手段首次使自己成了雅典的主人，
可是他的统治立足未稳，又失去了权力。然而，皮西特拉图刚刚离开雅典，
曾联手驱逐他的那两派之间就又发生了争执。【2】最后，麦加克利斯对这种争斗感到厌烦，
就派一名使者到皮西特拉图那里去，提出如果皮西特拉图愿意娶他的女儿，
他就准备把皮西特拉图推上雅典僭主的宝座。【3】皮西特拉图同意了，
于是二人根据这些条件缔结了一项协定。之后，他们着手研究使皮西特拉图复位的方案。
他们在这里所构想出来的方案，是全人类历史上最愚蠢的方案，
特别是考虑到希腊人自远古时代起，就以智慧和自主而有别于异族人的愚蠢简单，
更不应该忘记的是，他们用这样一个雕虫小技，所耍弄的不是一般的希腊人，
而是希腊人当中素以聪明著称于世的雅典人！

皮西特拉图采取措施进一步巩固其权力。他以一支人数众多的雇佣兵为后盾，
通过部分取自雅典当地、部分取自斯特里梦河一带的收入而保持充裕的财源；
此外，他还要求把许多雅典人的子孙扣作人质，这些人在他发起进攻时没有逃离雅典，而是留在家里。
皮西特拉图把这些人质送到纳克索斯岛去

✦桑丹尼斯

当克洛伊索斯还在做与波斯人交战前的准备工作的时候，一位名叫桑丹尼斯的吕底亚人前来求见，
这个人此前已被认为是有智慧的人，在这件事以后他在国人中更是享有盛名了。
他来向国王进谏，说：“国王啊，你准备去攻击的是这样的一些人，他们穿着皮革制的裤子，
他们的衣帽也都是皮革制的；他们的食物并不是他们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那贫瘠不毛的土地上生产什么，他们就吃什么；【3】而且他们平常不饮酒，只饮水；
他们那里没有无花果，也没有其他什么好吃的东西。这样，如果你果真征服了他们，
他们既然一无所有，你又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呢？
反之，如果你被他们征服的话，你仔细想想看，你将失去多少好东西啊。
他们一旦品尝到我们的好东西，就会紧紧地抓住这些东西，我们再也无法叫他们放手了。
【4】至于我，我要感谢诸神，因为诸神没有让波斯人想到要来进攻吕底亚人。”
虽然桑丹尼斯说的都是实话，但未能说服克洛伊索斯；实际上，在征服吕底亚人以前，
波斯人是没有任何奢侈品和令人赏心悦目的生活用品的。

✦斯基泰人

曾有一群游牧的斯基泰人因为国内骚乱而逃离故土，进入米底境内。
当时米底的国王是库亚克萨列斯，他是弗劳尔特斯的儿子，代奥凯斯的孙子。
库亚克萨列斯最初把他们视为求庇者，因此对他们友好相待，而且他出于对他们的尊敬，
就把一些男孩子委托给他们，要他们教这些男孩子学习他们的语言，操练射术。
【4】过了一段时间，斯基泰人自己日复一日外出打猎，而每次都带回来一些猎物。
碰巧有一天，他们一无所获。当他们两手空空去拜见库亚克萨列斯的时候，
这位性情暴躁（就像这次的表现一样）的国王，对他们非常粗暴无礼。
【5】这些斯基泰人认为库亚克萨列斯不应当这样对待他们。
因此，他们作出决定，把委托给他们教育的男孩子中的一人杀死，剁成碎块，
然后把他的肉块像通常烹调兽肉那样加以烹调，再把它冒充猎获的野味献给库亚克萨列斯品尝；
在这以后，他们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萨迪斯，投奔到萨迪亚特斯的儿子阿尔亚特斯的宫廷。
【6】他们实施了这个计划。库亚克萨列斯和他的客人们都食用了斯基泰人烹调的人肉，
斯基泰人在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以后，就以求庇者的身份逃到阿尔亚特斯那里去了。

后来，库亚克萨列斯派人向阿尔亚特斯索要这些人，而阿尔亚特斯拒绝引渡这些求庇者，
这样，吕底亚人和米底人之间就爆发了战争。这场战争持续了5年。
在这期间，米底人多次战胜吕底亚人，而吕底亚人也多次击败米底人。
在他们之间的战事之中曾经进行过一场“夜”战。

然而，在双方当中的任何一方都未占据明显优势的时候，在战争的第6年发生的一次会战过程中，
当双方激战正酣时，白天突然变成了黑夜。米利都人泰勒斯曾向伊奥尼亚人预言过这件事，
他向他们预言，就在那一年发生这样的事件，而实际上就发生了（日食）。
【3】米底人和吕底亚人看到白天变成了黑夜，就停止了战争，
他们双方都更加渴望达成和平的协议了。
在双方之间展开斡旋活动的是奇里乞亚的叙恩涅西斯和巴比伦的拉比涅图斯，
他们促使双方相互立誓签约，并促成双方的联姻。
【4】正是他们劝说阿尔亚特斯把自己的女儿阿里恩尼斯许配给库亚克萨列斯的儿子阿斯泰亚基斯，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可靠保证，人与人的盟约是起不到保证作用的。
【5】这两个民族宣誓缔和的方式和希腊人如出一辙，有一点不同，即他们在宣誓时，
要各自割开胳膊，相互吸吮对方的血。

✦吕底亚人

吕底亚和其他大多数国家不一样，除了从特摩鲁斯山上冲洗下来的砂金以外，
它就没有多少令人惊异的事物值得称述了。【2】然而，在那里有一座体型巨大的建筑物，
其规模仅比埃及的和巴比伦的巨大建筑物小一些。它就是克洛伊索斯之父阿尔亚特斯的陵墓，
陵墓的底座用巨石砌成，其他部分则是一个大土堆。
这是萨迪斯的商人、手工业者和妓女们共同修建起来的。
【3】陵墓顶上的5根石柱，时至今日还在那上面。石柱上面刻有铭文，
标明每一类的劳工做了多少工作。根据铭文中的统计情况来看，
妓女们所做的那部分工作的比例是最大的。【4】吕底亚普通人的女儿全都要去卖淫，
以便存钱置办自己的嫁妆，直到她们嫁人为止。姑娘们通常是自己来谈婚论嫁的。
【5】陵墓的周长是6斯塔狄亚零2普列特隆，宽是2斯塔狄亚，在陵墓的附近有一个大湖。
吕底亚人说，那个湖从来都没有干涸过。他们称之为居基斯湖。这就是发生在吕底亚的奇事。

吕底亚人的风俗习惯和希腊人的风俗习惯几乎完全相同，所不同的只是他们叫他们的女儿卖淫这一点。
据我们所知，他们是最早铸造和使用金银货币的民族，他们又是最早经营零售商业的民族。
【2】他们自己还宣称，那些在他们和希腊人中间流行的各种游戏，也都是他们发明的。
他们说，他们发明这些游戏是在他们殖民于第勒尼亚的时候。关于这件事他们作过这样的解释：
【3】在玛涅斯的儿子阿泰斯王当政的时代，吕底亚全国范围内发生了严重的饥馑。
起初的一个时期，吕底亚人默默地忍耐这种痛苦，但是当他们看到饥荒持续发展、
毫无减退的迹象时，他们就着手想办法来对付这种灾难。各种各样的应急的办法都想出来了。
掷骰子、玩跖骨、球戏以及其他所有这类的游戏全都发明出来了，只有跳棋这一项，
吕底亚人说不是他们的发明。【4】他们计划用这样的办法来抵御饥馑：
他们在头一天中埋头于游戏之中，以致不想进食，而第二天进食，但不玩游戏。
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度过了18年。

【5】然而，饥荒依然在持续，苦难日益深重了。于是国王决定，把吕底亚全体国民分为两半，
这两部分人以抽签的方法决定自己是留在国内，还是离开国土。
他本人将继续统治抽签留在国内的那一半的国民，而移居国外的人则由他的儿子第勒塞努斯出任领袖。
【6】抽签过后，必须移居海外的人们要前往斯密尔那，建造他们的舰船，
把他们所有必需的日用财物放到船上之后，就扬帆出海，寻找新的家园和更好的生计去了。
他们驶过了许多民族的领土以后，他们来到了翁布利亚。
他们就在那里建立了一些城邦，至今还定居在那里。【7】他们不再称呼自己为吕底亚人，
他们根据率领他们到此地移民的王子第勒塞努斯的名字，而称自己为第勒尼亚人。

✦居鲁士

阿斯泰亚基斯又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从他女儿的子宫里生出了一根葡萄藤，
这葡萄藤遮盖了整个亚细亚。【2】后来他把这个梦也告诉了释梦的人，
随后就把他的女儿从波斯人那里召了回来。这时曼丹妮已经怀有身孕，并且不久将分娩。
他的女儿回来以后，他就把她监视起来，打算把她生下来的孩子杀死；
因为释梦的穆护在释梦的时候预言说，他的女儿的后裔将会取代他而统治亚细亚。
【3】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居鲁士刚刚降生，阿斯泰亚基斯就召见哈尔帕古斯，
此人是他家里的一个人，是他最信任的一个米底人，是代他管理一切家务的人。
于是他对哈尔帕古斯说：【4】“哈尔帕古斯，我托付给你去办一件事情，请你对此切勿怠慢；
也不能为了别人而背叛你的主人的利益，否则你将大祸临头，自食其果。
你把曼丹妮生下的这个孩子带回你家里，在那里把他杀死。然后，随你找个地方把他掩埋起来。”
【5】哈尔帕古斯回答说：“国王啊，我哈尔帕古斯在过去从来不曾在任何事情上让你失望，
今后也请你放心，我一定谨慎从事，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冒犯你的。
因此，如果是你的意思要我办这件事，那么，我就一定为你把这件事办妥，保证万无一失。”


【3】当牧人闻讯急匆匆地赶来的时候，哈尔帕古斯对他说：“阿斯泰亚基斯要求你把这个孩子带走，
放到山中最荒僻的地方，有把握让他很快死在那里。他命我转告你，如果你不杀死这个男婴，
无论你怎样保全了性命，那他将使你遭到最惨痛的死亡。
我本人就是奉命来察看这个孩子是如何被抛弃的。”

哈尔帕古斯这样答应下来以后，孩子就交到他的手里，孩子的服饰打扮得像是个死婴。
他边哭边匆匆赶回自己的家里去了。他回到家里，见到自己的妻子，
就把阿斯泰亚基斯所说的话都告诉了她。【2】他的妻子问：“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他回答说：“我不想遵照阿斯泰亚基斯的指示去做，即使他更加不理智，
即使他比现在还要疯狂，我也决不会按他意思去办的，或是让他借我之手干这种杀人的勾当。
【3】我不杀死这个孩子是有很多理由的：首先，这孩子和我同宗同族；
其次，阿斯泰亚基斯已经上了年纪，而且没有儿子。如果他去世，那时王位就将传给他的女儿，
而现在他想借用我的手来杀死他女儿的孩子。对我而言，留给我的岂不是最大的危险吗？
实际上，为了我的安全，这孩子是必须死的；阿斯泰亚基斯手下的某个人必定来取其性命，
但是，这个人不是我或者我的手下。”

111牧人听了这话，把孩子抱在怀里，顺着原路回到了自己的家。天天盼着他归来的妻子，
由于天意所赐，在丈夫进城而不在身边的时候，生下一个孩子。
牧人和他的妻子都为对方着想而心神不安，牧人是担心妻子临近分娩，
妻子则因为自己的丈夫被哈尔帕古斯突然找去，为这样的新鲜事而担惊受怕。
【2】因此，当他回到自己的家里时，妻子看到他出其不意地归来，便先开口问他，
哈尔帕古斯如此匆忙地把他召去究竟是为什么。他说：“我的妻啊，当我来到城里的时候，
我所见和所闻，是我见所未见和闻所未闻的，
它发生在我们主人身上——哈尔帕古斯的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哭泣。
我大为惊骇，但是我走进去了。【3】在我走进他家里的时候，
我看到在地上有一个婴儿正躺在那里，喘着气，哭闹着；这孩子全身金饰，穿着锦绣服装。
哈尔帕古斯看到我，直接命令我立刻把这个孩子抱走，他要我干什么，你知道吗？
哎呀！是要我把这孩子放到山里去，放到野兽最多的地方去。
他还告诉我说，是阿斯泰亚基斯亲自下令要我这样做的，他威胁我说，
如果我不照他的话去做，就是死路一条。【4】于是，我就把孩子抱起来带走了。
我原本以为这是他家中一个奴仆的儿子。在我看到金饰和华美的衣服时，
我的确大为惊异，哈尔帕古斯家中人们为什么这样哭泣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5】不过，我很快就在路上知道了事实真相。他们派遣一个仆人带路，送我出城，
并把孩子交到我手上。这个仆人告诉我说，孩子的母亲是国王的女儿曼丹妮，
孩子的父亲是居鲁士的儿子冈比西斯；下令杀死这个孩子的就是国王阿斯泰亚基斯；
你看看吧，就是这个孩子。”

112牧人这样说着，就打开了包裹着孩子的襁褓，把他给自己的妻子看。
当她看到这孩子，觉得他真是一个好美丽、好可爱的孩子！
于是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搂着丈夫的双膝，求他无论如何不要抛弃这孩子。
丈夫回答她说，他不可能有任何别的选择，因为哈尔帕古斯肯定要派人来查看情况，
回去向他禀告，如果他不按照指令去做，他将死得很惨。【2】妻子一开始没有说服她的丈夫，
于是她接着又说：“我无法说服你，人们又一定要眼睁睁地看着你把孩子抛到山里，
但至少你可以这样做吧。我刚刚生的那个孩子是死婴。你可以把他抱走放到山里去，
【3】而让我们抚养阿斯泰亚基斯的女儿的孩子，就像抚育我们亲生的孩子一样。
这样你既不会因对自己的主人不忠而受到惩处，而我们采取这样的应对办法对我们自己也无伤害。
这样，我们的死去的孩子将要得到王室的葬礼，而活下来的孩子又不会失去自己的生命。”

113在牧人看来，在当时的情势之下，妻子的建议是最好的选择了。
因而他立刻照办了。他把他带回来原打算杀害的那个孩子交给了自己的妻子，
而把自己的死婴放到他带来的那个孩子用的襁褓里，把那个孩子的珍贵衣饰全部给他穿戴上，
【2】然后抱起死婴并把他放置于山里最荒僻的地方去了。在这孩子被抛弃的第三天，
牧人便留下他手下的一个助手在那里看着孩子，他自己到城里，直奔哈尔帕古斯的住所来，
说他准备要人们去查验孩子的尸体。【3】哈尔帕古斯派了他最可靠的心腹卫兵去查看这个尸体，
他们对查验结果表示满意后，就下令给他举行葬礼。牧人的孩子就这样被埋葬了，
而后来取名居鲁士的另一个孩子，就得到了牧人的妻子的收留和抚养，
但是他们给这个孩子取了一个别的名字。

当这个男孩长到10岁的时候，一个偶然事件，致使人们认出了他，知道了他的身世。
现在我说说事情的经过。一天，他在村子里牧人的牛羊圈栏的附近，
与他的同龄伙伴们在街道上一起玩耍。
和他一起玩耍的其他那些孩子选举这个“牧人的儿子”作为他们的国王。
【2】于是他就开始向这些孩子发号施令——他叫一些孩子修建房舍，叫另一些孩子充当他的卫兵，
叫其中的一个孩子担任国王的耳目，
叫另一个孩子充任传令官的职务，给他们每个人都分派了任务。
【3】在和他一起玩的这些男孩当中，有一个孩子是米底的知名之士阿腾巴列斯的儿子，
这个孩子不肯服从居鲁士的命令。于是居鲁士命令其他的孩子把他看管起来，
命令其他孩子执行他的决定，他狠狠地鞭打了这个孩子，使他吃尽了苦头。
【4】阿腾巴列斯的儿子被放开后，他这种身份的孩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折磨，
满腔怒火的他立刻匆匆赶到城里他父亲那里去，向他父亲痛诉居鲁士对他的所作所为。
当然，这个孩子不会说他是“居鲁士”，因为那时那个男孩还没有“居鲁士”的名字，
而称他是国王的牧人的儿子。【5】阿腾巴列斯怒气冲天，就领着自己的儿子去拜见国王，
对他的儿子所受到的粗暴待遇大为不满。他指着自己的儿子的肩头说：
“哦，国王啊，看看吧，你的奴隶的儿子，一个牧人的儿子，就是这样欺辱我们的！”

115阿斯泰亚基斯听到和看到这些情况后，考虑到阿腾巴列斯的身份，打算为他的孩子出气，
于是他派人把牧人和他的儿子召来。当他们父子二人来到他面前的时候，
阿斯泰亚基斯打量着居鲁士，说：【2】“是你这样一个贱人的儿子，
你竟敢对我朝廷上最尊贵的人的儿子粗暴无礼！”那个男孩回答说：
“国王啊，我对他的惩处，乃是他咎由自取。我们村里的孩子们在玩的时候，
选举我做国王，他自己也是选我做国王的男孩之一。【3】所有其他的孩子都遵照我的命令去做事，
唯独他不听从我的命令，而且根本无视我的命令，直到最后他受到应得的处罚。
如果因为这个我就应该受到惩罚，那么在这里也甘受处罚。”

这个男孩子在讲话的时候，阿斯泰亚基斯突然受到触动，似乎已经察觉到他是谁了。
他看到，这孩子的长相和他自己有些相像，他在作答的时候表现出一种贵胄的气度；
此外，他的年龄似乎又和他抛弃的外孙居鲁士的时间相合。
想到这一切，阿斯泰亚基斯大为吃惊，一时竟无言以对。【2】最后，
等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时候，为了把阿腾巴列斯支开，好单独查问这位牧人情况，
就对阿腾巴列斯说：“我答应你，阿腾巴列斯，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
不会叫你和你的儿子有理由再来诉苦的。”【3】于是，阿腾巴列斯退下了。
侍从们遵照阿斯泰亚基斯的命令，把居鲁士引进了内室。
阿斯泰亚基斯这时单独和牧人在一起，
于是便问牧人从哪里得到的这个男孩子，是谁把这个孩子交给他的。
【4】牧人回答说，这个男孩子是他自己的亲生骨肉，孩子的亲生母还健在，并且就在家里。
阿斯泰亚基斯提示他说，如果他自己想卷入这样大的麻烦，实在是太不明智，
同时阿斯泰亚基斯示意他的侍卫，要他们把牧人逮起来。
【5】随后，在牧人被带去严刑拷问的时候，他就从头说起，
把事情的整个经过都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结束的时候还是恳请和祈求国王宽恕他。

阿斯泰亚基斯从牧人这里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对于牧人不是很介意，
但对于哈尔帕古斯却是怒不可遏。卫兵们遵照他的命令，把哈尔帕古斯召来见他。
【2】哈尔帕古斯来了，阿斯泰亚基斯就问他：“哈尔帕古斯，我把我的女儿的孩子交给了你，
你是怎样杀死他的？”哈尔帕古斯看见牧人也在这个房间里，不敢说谎，
以免他自己被问得无言以对，从而证明自己不讲信义。
【3】于是他说：“哦，国王啊，当你把孩子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马上就开始想办法，
想我怎样才能实现你的意旨，怎样才能不对你有任何不忠，
但同时又要避免使我的双手沾上你女儿和你本人的鲜血。
【4】于是我就想出了下面的办法。我就把这个牧人找来，把孩子交给了他，
告诉他根据国王的命令，这孩子必须得死。在这一点上我说的是实话，
因为你就是这样命令我的。而且，在我把孩子交给牧人时，我吩咐他把这孩子放到荒僻的山地，
并且要留在那个孩子的附近看着那孩子死去；而且我怕他完不成这项任务，就以种种惩罚恐吓他。
【5】后来，当他按照我所吩咐完成任务，而那个孩子死去的时候，
我就委派我最信得过的几名太监去为我查验孩子的尸体，并把他掩埋了。
国王啊，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那孩子就是这样死的。”

118哈尔帕古斯就这样直言不讳地讲述了全部经过。阿斯泰亚基斯听了这些，
从表情上丝毫看不出他心中对哈尔帕古斯所作所为的痛恨，
他先是把刚才从牧人那里听到的向哈尔帕古斯陈述了一遍，最后他说：
“这个男孩子还活着，这样最好。这个孩子的命运对于我来说是很大的痛苦，
我的女儿对我的责怪也使我心头沉重。现在，我们实际上已经在转好运了。
你回家去，把你自己的儿子送来，让他今天晚上和新来的孩子在一起。
由于孩子得以平安保全，我打算向应当得到这种荣誉的诸神奉献牺牲，
我期待着你成为这次晚宴上的宾客。”

119哈尔帕古斯听了这话，向国王行礼之后，就回到家中。他满心欢喜，
因为他发现自己违抗了国王的命令，结果还如此幸运；国王非但没有惩罚他，
反而请他前去赴宴以庆祝这一幸福的时刻。他回到家里，
【2】就把他们大约13岁的独生子叫来，嘱咐他到王宫里去，
一切遵照阿斯泰亚基斯的指示去做。然后，他高高兴兴地到妻子那里去，
向她讲述了这一切的经过。

【3】同时，阿斯泰亚基斯却在哈尔帕古斯的儿子到来后把他杀死，
把他的尸体剁成碎块，烤了其中的一些，又煮了一些。
等一切都弄好之后，把它们放起来备用。

【4】晚宴的时辰快到了，哈尔帕古斯和其他的客人都来了，他们在宴席旁安坐下来。
在阿斯泰亚基斯本人和其他客人的面前摆放着的是大块的牛羊肉，
但是在哈尔帕古斯的桌上摆放着的是他儿子的骨肉。他的桌子上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东西，
不过他的儿子的头、双手和双脚却放在一个有盖子的篮子里。
【5】当哈尔帕古斯看上去已经吃饱了的时候，阿斯泰亚基斯召唤他，
问他是不是中意他所吃的东西。哈尔帕古斯回答说：当然，好极了。
那些把装着他儿子的头、双手和双脚的有盖子的篮子带给他的人，来到他的面前，
命令他揭开篮子的盖子，取出他喜欢的东西。
【6】于是，哈尔帕古斯按照吩咐，揭开了篮子的盖子，他看到里面装着他的儿子的部分遗体。
但是，他看到了这种情景后并没有被吓住，也没有惊惶失措。
阿斯泰亚基斯问他，他刚刚所吃的是什么肉的时候，【7】他回答说他完全知道，
并且说，无论国王做什么事情，他都是欣然同意的。这样回答之后，
他便把吃剩下的肉块带着回家去了。
我想，哈尔帕古斯是打算把他儿子的全部遗骸收集起来埋葬的。

120阿斯泰亚基斯用这样的方式惩罚了哈尔帕古斯。

123后来，居鲁士长大成人，并且成了同辈当中最勇武和最孚众望的人的时候，
哈尔帕古斯想对阿斯泰亚基斯复仇，开始向居鲁士送礼并且通风报信，以密切他们的关系。
他的地位如此卑下，要向阿斯泰亚基斯复仇，不可能不借助外力。
因此，当他看到不幸遭遇酷似自己的居鲁士正在成长为他所需要的复仇者的时候，
他就设法在这件事上得到居鲁士的支持和帮助。【2】他制定了自己的行动方案，
并且已经做了一些铺垫性的工作；他分别说服了那些对阿斯泰亚基斯的残暴统治心怀不满的米底权贵，
指出最好的方案是拥戴居鲁士为他们的领袖，废黜阿斯泰亚基斯。
【3】在做了这些准备工作以后，现在哈尔帕古斯准备发动暴动了，
他很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还居住在波斯的居鲁士；但是由于米底和波斯之间的道路受到监视，
他只能采取秘密方法传递情报。【4】具体做法是这样的：把一只野兔的肚子剖开，
不弄掉兔毛，把他要说的话写到信上，然后把信塞进兔腹，再小心翼翼地把兔腹缝好，
他把这只野兔交给对他最忠诚的奴隶，把他装扮成带着网去捕猎的猎人。
这个人奉命去波斯给居鲁士送野兔。哈尔帕古斯吩咐这个奴隶要亲口告诉居鲁士，
让居鲁士亲手剖开兔腹，不许任何其他人在场观看。

124一切都是按哈尔帕古斯的指令行动的。居鲁士把野兔剖开之后，看到了里面的信。
信中写道：“冈比西斯的儿子，诸神一定是非常关照你的。否则，你就不会历险如夷了，
现在是你自己可以对杀害你的凶手阿斯泰亚基斯加以报复的时候了。
【2】不要忘了，照他的意思你早就没命了。由于诸神以及由于我的缘故，
才使得你直到今天还活在世上。我想你不会无视他对你干的事情，
也不会无视由于我把你交给牧人，没有把你弄死，而使我在阿斯泰亚基斯手中所遭受的磨难。
现在如果你听从我的建议，按照我所说的去做，阿斯泰亚基斯统治下的整个帝国就会转到你的手中。
请你在波斯树起起义的大旗，然后长驱直入，进军米底！ 
【3】无论阿斯泰亚基斯是任命我率领他的军队来抵抗你，还是任命米底的其他王子为统帅，
一切都会让你如愿以偿的。米底军队和你们一接战，就会马上叛离阿斯泰亚基斯，
投到你这边来，然后全力以赴，推翻他的统治。请相信，我们这方面已经万事俱备了，
你那边也照我的劝说快快行动起来吧。”

长期以来不满于米底人统治的波斯人，这时既然有了一位领袖，
他们当然是乐于挣脱这个桎梏的。与此同时，阿斯泰亚基斯得知居鲁士的所作所为，
派遣一名使者去要求居鲁士来王宫见他。【2】居鲁士命令信使答复说：
“去告诉阿斯泰亚基斯，我将在他想见我的时候之前和他会面。”
阿斯泰亚基斯接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把他统治下的全体臣民都武装起来；
而且，他仿佛忘记了曾经遭到他严重伤害过的哈尔帕古斯，
竟然鬼使神差般地任命哈尔帕古斯担任全军的统帅。 
【3】于是，在米底人与波斯人两军相遇并交战的时候，
只有少数不知道哈尔帕古斯的秘密的米底人作战了，其他的一些人则公开地投到了波斯人一边，
而大部分人则是假装害怕，纷纷四散逃去。

128阿斯泰亚基斯听说他的军队一触即溃，可耻地败逃，立即捎信威胁居鲁士说：
“居鲁士，即便你侥幸得胜，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2】紧接着，
他逮捕了那些劝说他把居鲁士放走的、释梦的穆护，并把他们钉死了。
之后，他把留在城内的所有米底人，不分老少一律武装起来。
他率领他们和波斯人作战，但交战结果是他的军队一败涂地，全军覆没。
他本人也成了波斯人的俘虏。

129哈尔帕古斯看到阿斯泰亚基斯做了俘虏，就来到他的跟前，眉飞色舞地把他奚落嘲弄了一番。
在其辛辣的言辞中，他特别提到他被款待以自己的儿子的骨肉的那次晚宴，
并且要求阿斯泰亚基斯当场回答他，他是如何享受做奴隶而不是做国王的乐趣的。
【2】阿斯泰亚基斯打量着他，反问他为什么宣称居鲁士的功业是他自己的。
哈尔帕古斯说：“因为我的那封密信，才使得居鲁士造反的，
所以我当然有资格把这项事业的荣誉归于自己了。”【3】于是，阿斯泰亚基斯宣称，
“从这件事情来看，我就是世上最愚蠢的人和最不义的人；
我之所以是最愚蠢的人，是因为当我执掌权力、完全有把握把王冠戴在自己头上的时候，
却把王冠戴在别人头上，如果波斯人的起义是我一手酿成的话；
我之所以是最不义的人，是考虑到因为那次晚宴而使米底人受到了奴役。”
【4】原来，假如他必须把王权授予另一个人，而不是继续由他自己掌握的话，
那么正义也要求由一位米底人而不是一位波斯人来取得这项荣誉。
然而，米底人虽然从未做错什么，如今却沦为奴隶而并非成为主人，
而且是沦为直到最近还是自己的臣民的那些人的奴隶。

✦波斯人

他们不供神像，不建神庙，不设祭坛，他们认为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这样做。
我猜想，这是由于他们和希腊人不同，他们从不相信神祇和凡人的本性是一样的。
【2】不过，他们的习惯是到最高的山峰上去，在那里向宙斯奉献牺牲，
因为他们是把整个苍天称为宙斯的。他们同样要向太阳和月亮，
向大地、向火、向水、向风奉献牺牲。

波斯人是以这样的方式向以上诸神奉献牺牲的：在奉献牺牲的时候，他们不设祭坛，
不点火，不奠酒，不吹笛，不用花圈，不供大麦饼；只是那奉献牺牲的人，
把他的牲畜牵到一个洁净的场所，就在那里呼唤他要向其奉献牺牲的那位神的名字。
通常，这个人要在头巾上戴一个花环，最常见的是用桃金娘枝条扎成的花环。
【2】奉献牺牲的人不许只给他自己祈求福祉，他要为国王，要为全体波斯人祈福，
他本人必然就包括在全体波斯人当中了。随后他把牺牲剁成碎块，煮熟之后，
把它们全部放到他能够找到的最柔软的青草上面，特别是放在车轴草上面。
【3】等到这一切办理完毕之后，有一位穆护前来唱一首赞美诗；
据波斯人说，这首赞美诗，是详述诸神的源流的。除非有一位穆护在场，
否则任何奉献牺牲的行为都是不合法的。再过一会儿，
奉献者就可以把牺牲的骨肉带走，任由他去处理了。

133在一年当中，波斯人最看重的是庆祝每个人的生日。按照他们的习惯，
这一天的吃喝应当比平常的日子都要丰盛些。比较富有的波斯人要烧烤整个的一头牛、
一匹马、一头骆驼或者一头驴来食用，较为贫穷的人则用较小的牲畜【如绵羊、山羊之类。】
来替代。

【2】他们的正餐不多，在正餐之后却有许多点心之类的东西，而且这类点心每次上几盘。
这就是波斯人为什么要说：“希腊人，在用完餐的时候仍然是饿着肚子的，
因为在正餐之后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端上来；但如果把更多的点心摆在他们面前，
他们又会没完没了地吃。”

【3】他们非常喜欢饮酒，酒量也很大。一个人不许当着别人的面呕吐或是小便。
波斯人在这些方面的习俗就是这样。
【4】此外，他们普遍的习俗是在饮酒正酣的时候才讨论重大的事务。
到了第二天，当他们酒醒了的时候，他们就聚集到昨夜作出决议的那户人家，
由这家主人把那个决议当众提出来；如果这个决议仍得到赞同，他们就采用这个决议；
如果不同意，就把这个决议弃置到一边。
然而，有时候，他们先是在清醒的时候讨论事情，却总是在酒酣时重新审议。

134如果波斯人在街上相遇的话，人们从以下标识就可以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是否相同。
如果是身份相同的人，他们并不讲话，而是互相吻对方的唇。
如果其中的一人比另一人身份稍低，则是吻面颊；如果二人的身份相差悬殊，
则身份低微者自己就要俯卧在另一人的面前。【2】在诸民族当中，离他们最近的民族，
受到尊重的程度仅次于他们本族；离得远一些，则受尊重的程度也就差些，
依此类推，离得越远，受尊重的程度也就越低。这种看法的依据是，
他们认为他们自己在各个方面比所有其他的人都要优越得多，
认为其他的人的居住地离他们越近，优越的程度就越是高；
因此居住地离他们最远的，也就一定是人类中最低等的了。
【3】在米底人统治时期，在诸民族之间就是一个民族依次统治另一个民族，
米底人则是各个民族的主人；他们还要管理边境上的各个民族，这些民族又统治他们的邻邦，
而这些人再统治与他们接壤的民族。这就是米底人这个民族荣誉分配的顺序，
波斯人也照样采纳了；对于波斯民族而言，就像米底人一样，
都采用这种循序渐进、阶梯式的管理和统治方法。

135没有哪一个民族像波斯人这样乐于采纳异族风俗的。他们身着米底人的服装，
因为他们认为这种服装比他们自己的服装要好些；而在战时他们披戴的又是埃及人的胸甲。
他们只要听说某种奢华享乐的事，他们就立刻把它学到手。
在其他的新鲜事当中，他们从希腊人那里学会了鸡奸。
他们每个男人不仅有好几个妻子，还有数目更多的姘妇。

136在波斯人看来，儿子众多，是男性的仅次于勇武的一种最大美德。
每年国王都要赐给能够证明自己的儿子最多的那位父亲丰厚的礼物。因为他们认为人多力量大。
【2】他们的儿子从5岁到20岁要接受精心的教育，儿子们只学习三件事——骑马、射箭和说实话。
男孩子在5岁以前不许见自己的父亲，而是要和妇女们一起生活。
这样做的原因是，假如这孩子夭折，父亲可以免受亡子痛苦的折磨。

波斯人认为，凡是说了就是违法的事情，那做了也一定是违法的。
他们认为，世界上最不光彩的事莫过于说谎，其次就是负债了。
他们对于负债之所以持这样的看法，是有其他诸多理由的，
其中一个理由就是负债者不得不说谎。

如果一个波斯人得了麻风病或是白癞病，就不许他进入城市，也不许他和其他的波斯人打交道。
他们说，这些人之所以得麻风病，是因为他一定有过冒犯太阳的罪行。
【2】异邦人如果有得了这种病的，他们就必须离开这个国家，
甚至白鸽得了同样的病，也常常是要被驱逐出境的。

他们对河流是非常尊重的：从不向河里小便、吐唾沫，甚至不在河里洗手，
以免玷污河流，他们也不许别人这样做。

139波斯人还有一个癖好，这件事从未引起波斯人自己的注意，但是我观察到了。
他们的名字，凡是要表现他们相貌出众、智慧卓越的，
其末尾都用同一个后缀——多利斯人称这个后缀为桑（San），
而伊奥尼亚人则称之为西格玛（Sigma）。任何人只要调查一下就会发现，
波斯人的名字，都无一例外地是以这个后缀结尾的。

✦居鲁士的寓言

在波斯人征服了吕底亚之后，伊奥尼亚和埃奥利斯的希腊人，
立即派遣使者前往萨迪斯的居鲁士那里，请求他以臣服于克洛伊索斯相同的条件接受他们为臣民。
居鲁士专心地听着他们的建议，并且给他们讲了一个寓言作为答复。
他说：“有一天，一位吹笛者在海边散步的时候，看到了海里的鱼，
于是他就对这些鱼吹起笛子来，以为这样它们就会跳到岸上他的跟前来。
【2】但是，当他最后发现自己的希望落空的时候，就撒下了渔网，
而收网的时候打到了满满的一网鱼，把鱼拖上了岸。吹笛者看到鱼在网里拼命地跳，就说：
‘我当初向你们吹笛子的时候，你们既然不上岸来跳，现在你们不要再跳了。’”

✦尼托克丽斯女王

她在巴比伦城的一座主要城门的上方建造了她自己的陵墓，陵墓的所在地点大大高过路人的头顶，
上面镌刻着如下铭文：【2】“今后巴比伦之王，我的任何一位继任者，如果他需要金钱，
就让他打开我的陵墓，随心所欲地取走金钱吧。
然而，除非他真的需要金钱，否则打开陵墓对他无益。”
【3】在大流士来到这个王国之前，从来没有人动过那座陵墓。
在大流士看来，如果这座城市的一座大门不能通行，一笔金钱闲置在那里，
况且上面的铭文邀他去取，而他又无动于衷，那岂不是一桩咄咄怪事。
【4】现在他无法使用这个门的原因，就在于如果他长驱直入穿过这座城门，
死尸就必定悬在他的头顶上了。
【5】因此，他打开了那座陵墓。但是，他发现里面并没有金钱，只有一具尸体，
还写着这样一段文字：“假如你不是那种对金钱贪得无厌，而且取得金钱时又是不择手段的人，
你是不会打开死者的棺材的。”

✦巴比伦人的风俗

巴比伦人所穿的服装，里面是一件长度达到脚面的亚麻布内衣，
在这件内衣外面穿着另一件羊毛的内衣，在这外面再罩上一件白色的短外衣。
他们所穿的鞋是本地特有的一种样式，类似于波奥提亚人的鞋。
他们都留着长发，头上裹着头巾，全身都涂香料。【2】每个男人都带着一枚印章和一支手杖，
杖头雕刻成一个苹果、一朵玫瑰、一朵百合、一只鹰或是诸如此类的东西；
因为他们的习俗是绝不使用没有装饰的手杖的。

196现在我要说说他们的风俗习惯。依我所见，在这些风俗习惯当中，
下面这种习俗是最聪明的（听说恩涅提人[286]当中的伊利里亚部落也有同样的习俗）。
每个村落每年都要举行这样一次活动：所有达到结婚年龄的姑娘都被召集到一个地方，
同时男子则在她们的外面围成一个圆圈。【2】然后，由一位主持人把这些姑娘一个接一个地喊出来，
再把她们依次拍卖。他是从姿容最美丽的那个姑娘开始售起的。
他把这个姑娘出售，得到一笔数目不小的现款之后，再依次出售第二美丽的姑娘。
所有这些姑娘都是被买去做合法妻子的。巴比伦人当中的那些想娶妻的富家子弟，
竞相抬高价钱以求得到最美丽的姑娘，而那些想娶妻的普通人，他们不大在意美丽与否，
而要迎娶那些相貌平平但带着嫁妆的姑娘。【3】因为按照他们的习俗，
主持人在把所有美丽的姑娘出售完毕后，他就把那最不美貌的姑娘—— 
也说不准是一位跛足的姑娘——叫出来，把她向男子们推荐，
询问他们之中有谁肯出最少的奁金而娶她；这位姑娘最终就嫁给那位出最少奁金的男人，
出售美丽的姑娘所得款项用来置办丑姑娘的嫁妆。这样，美丽的姑娘就支付了丑姑娘的奁金。
【4】任何人都不得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她自己选定的男子，
任何人如果他不是诚心诚意地保证把他买到的姑娘做自己的妻子，他是不能把她带走的。
可是，如果他们不同意结为夫妻，就要把付出的钱退还。
只要愿意，人们甚至可以从其他村落到这里来购买姑娘。【5】这是他们的风俗中最贤明的一点，
但是如今这个风俗已经废止了。最近他们找到了一个非常独特的办法
（以使他们的姑娘免遭虐待，也不至于造成他们骨肉分离而被带到其他城市），
就是让他们的女儿充当妓女。现在，普通民众当中所有的穷人家的女儿，都从事妓女的行当。
究其原因，就在于巴比伦被征服，他们受到主人的虐待，家庭也趋于败落。

依我看来，下面这个风俗，是仅次于我刚刚所称颂的那个风俗的另一个贤明之俗了。
他们没有专门的医生，然而，当一个人生病的时候，他们把他带到广场上去；
路人来到他跟前，如果他们曾经和病人得过同样的病，或是知道别人得过同样病的，
就来向他提出建议，向他推荐曾经治愈自己的病或是他们知道治愈别人的病的办法。
任何人都不得默默地从病人身旁走过，而不去询问他所得的是什么病。

巴比伦人有一个最可耻的习俗，就是出生在那里的每一位妇女，
在她的一生之中必须有一次到阿芙洛蒂特的神庙里去，坐在那里，并在那里和一个陌生男子交媾。
许多有钱的妇女，她们自视甚高，不屑于和其他妇女混杂在一起，
就乘坐带围帘的马车前去神庙，她们身后还跟着大群仆从，簇拥在车旁。
【2】但是大多数妇女头戴花环，坐在神庙的圣域内。这里总是有大批来来往往的妇女。
在这些妇女中间的条条通道，都是用绳索加以标识的，
而那些陌生男人就沿着这些通路行走，作出他们的选择。
【3】一位妇女一旦选定座位，
那么在一个陌生男人把一枚银币丢向她的膝部并带她到圣域外面交媾之前，她是不能回家的。
当他丢钱的时候，他这样说：“我以米莉塔女神的名义来召唤你。”
（亚述人称阿芙洛蒂特为米莉塔。）
【4】银币无论大小都没关系。妇女对此是不能拒绝的，否则就是违背律法的，
因为一旦这样丢下钱币就是神圣的了。这位妇女随第一个向她丢钱的男子一同出去，并且不得拒绝他。
当她和这位男子交媾以后，就这样献身于女神，她就可以回家去了。
从这时起，不管你再出多少钱，也不能得到她了。
【5】因此，那些颀长美貌的女子很快就可以回家；但是那些丑女则不得不等待很长时间，
才能履行律法的规定。有些女子甚至在圣域内等上三四年。
在塞浦路斯的某些地方，也有酷似巴比伦人的风俗。

巴比伦人的风俗大致说来就是这样。他们中间有三个部落的人以鱼类为食，不吃任何其他东西。
他们把捕捞来的鱼在阳光下晒干；然后，他们又把干鱼放到石臼里捣碎，再用麻布筛子筛过。
有的人喜欢用这种东西烹制成鱼肉糕，有的人则喜欢把它们烧成鱼肉面包之类的食物。


✦底亚人克洛伊索斯

人间万象都是在车轮上循环转动的，这种运转是绝不允许同一个人一辈子都交好运的。

✦马萨革泰人

马萨革泰人的服装以及他们的生活方式，和斯基泰人颇为相似。
他们既善于骑战，也善于步战，两种作战方式都运用得很娴熟；
他们还使用弓弩和长枪，但是他们最喜欢使用战斧。他们的武器装备不是黄金的，就是青铜的；
他们的枪头、箭头和战斧全都是用青铜制造的，头饰、腰带、胸甲上面的东西则都是用黄金制造的。
【2】同样，他们给自己坐骑的胸部戴上青铜的胸甲；马勒、马衔和颈甲则是用黄金制成的。
他们不使用铁和银，因为他们境内根本没有这些金属，但是他们有丰富的青铜和黄金。

216他们有这样一些风俗习惯：他们的每个男人只娶一个妻子，但是所有的妻子是共有的。
这原本是马萨革泰人的风俗，而不是像希腊人误传的那样，是斯基泰人的风俗；
马萨革泰的男人想和一位女子性交时，就在这位女子乘坐的车前挂上一个箭袋，
然后他就可以和她性交，不会受到任何干涉的。【2】这个民族的人的寿命并非正常死亡的年龄；
但是，如果一个人年纪很大了，那么他的全体族人就会集合到一起，把他杀死献祭。
献祭的同时也有家畜和他一同被宰杀。献祭之后，他们用人畜骨肉大张饮宴，
【3】在他们看来，一个人这样结束生命乃是最幸福的；如果一个人是病死的，他们不会吃掉他，
而是把他埋到土里；如果一个人没有活到被杀死献祭的时候，他们会为他的这种不幸而叹惜。
他们不种任何谷物，以家畜和鱼类为生，阿拉克塞斯河里的鱼类是很丰富的。
【4】牛奶是他们的主要饮用品。他们崇拜唯一的神就是太阳神，马是献给太阳的牺牲。
他们这样做的理由是：只有万物中间最快的马才能配得上诸神中间最快的太阳。

优特尔佩(抒情诗的保护神)

✦埃及人

关于人世间的事情，他们下面的叙述是完全一致的。
他们说，埃及人是人类当中首先发明了用太阳年来计时的，并且把一整年分为12个月。
他们认为，他们是根据星辰运行而得到这种知识的。
我认为，他们纪年的办法要比希腊人的办法高明得多，
因为希腊人每隔一年就要插进去一个闰月才能使历法和季节相吻合，
但是埃及人把一年分成12个月，每个月30天，每年之外再加上5天，
这样一来，季节的循环就与历法相吻合了。

【2】他们还说，埃及人最初使用了12位神祇的名字，这些名字后来被希腊人采用了。
他们是最先给诸神设坛、造像、建庙者，也是首先把各种动物的图案镌刻到石头上去的。
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能够向我证明他们所讲的话是真实的。
他们还告诉我说，埃及人的第一位统治者名叫米恩【Menes】；
【3】在他那个时代，除了底比斯诺姆之外，全埃及都是一片沼泽，
在今天莫伊利斯湖以下的地方全部都是在水平面以下的。从海岸到莫伊利斯湖，需要7天的航程。

依我看来，他们所说到的关于他们的国家的事情，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因为任何人只要亲自来埃及看看，即使他从来未曾听人提起过埃及，
只要他具有一般的观察力，也必定会察觉到，
希腊人乘船前来的埃及是埃及人经过努力而获得的国度，埃及是尼罗河的赠礼。
莫伊利斯湖以上3日航程的国土，虽然埃及人对这部分国土并未提及，
但这一部分和前一部分的情况是完全一样的。

祭司们听说希腊人的全部土地都是由天上的雨水灌溉，而不是像他们的土地那样，
是靠河水的泛滥而得到灌溉的，他们就说，“总有一天希腊人将对自己的巨大期望感到失望，
那时他们就要陷于悲惨的饥饿之中了”；这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上苍不愿意再赐雨给希腊人，
从而使他们遭受长期的干旱；既然他们除了仰赖宙斯赐予雨水之外，
没有任何其他的水源，那么他们希腊人就会被饥馑所消灭”。

这样，埃及人说起希腊人的时候，他们所说的都是真实的。现在让我再说说埃及人自己的情况。
如上所述，如果孟菲斯下方的土地（这是一块不断隆起的土地）依然按照过去一样的速度在升高，
那么，当那个地方不下雨而河水又不能泛滥到他们的田里的时候，
那里的居民怎么能够逃脱饥馑的困扰呢？ 【2】现在必须承认的是，
他们比世界上其他任何民族，包括其他埃及人在内，都不需要费那么多辛劳而获得田地的果实。
因为，如果他们要想获得收成，既不需要用犁犁地，也不需要用锄锄地，
不需要做其他耕耘者必须做的工作。农夫们坐等河水自行泛滥，漫到田地里灌溉，
再等河水自行退回河床，然后他们把种子撒在土地上，让猪上去把种子踩踏进土里，
此后便只是坐等收割了。他们是用猪来打谷的，然后把粮食储存起来。

我个人认为，太阳每年从尼罗河里吸上来的水，并未完全释放出来，而是在它的周围保留了一些。
当寒冬变得暖和一些的时候，太阳就重新回到它在天庭中央原来的位置上，
开始均匀地从各个地区吸收水汽。【4】到那时为止，
其他的那些河流由于大量雨水的涌入而充满了汹涌的激流，同时土地也被冲出了沟壑。
但是到了夏季，由于雨水减少，而太阳又吸收了它们的水分，这些河流的水位便下降了。【5】
相反，尼罗河并不曾得到雨水的供应，其河水在冬季为太阳所汲取，
因而它很自然地和所有其他的河流不同，它的冬季的水位比夏季要低些。
在夏季，包括尼罗河在内的所有河流，河水都同样地为太阳所吸收，但是在冬季，
只有尼罗河一条河的水被太阳所吸收。因此，我认为太阳是导致尼罗河出现以上特殊现象的唯一原因。

依我看来，也正是这个太阳，把它所经过的空间烤得灼热，才使埃及的空气变得如此干燥。
因此，利比亚的上方地区也就变得四季如夏了。【2】假如我们把季节的位置调换一下，
北风和冬季所处的位置，为南风和夏季的地位所取代；而另一方面，南风的位置变换为北风的位置，
就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太阳被冬季和北风从天庭中央驱赶出来，去往欧罗巴的上方地区，
就如同今天到利比亚上方地区去一样。我相信，太阳通过欧罗巴时对伊斯特河产生的作用，
就像现在对尼罗河的作用是完全一样的。

27至于为什么没有微风从尼罗河河面上吹出来，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是，
风是不可能从酷热的地方吹过来的，因为微风总是喜欢从某些寒冷的地方吹出来。

35关于埃及本身，我必须多花些笔墨来评述了，因为没有哪个国家有这么多令人惊异的事物，
没有哪个国家有这么多的难以用笔墨描述的巨大工程。
【2】埃及的气候与世界其他各地不同，不仅如此，这里的河流也与其他各条河流不同，
而且其居民的风俗习惯也大都和人类一般的风俗习惯迥然不同。
他们上市场做买卖的都是妇女，而男子则坐在家里纺织；
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织布时把纬线推到上面去，埃及人却把它拉到下面来；
【3】埃及的妇女用肩担东西，而男子则用头顶着东西；妇女站着小便，而男子却蹲着小便。
他们吃东西的时候是在户外的街上，大小便却不出自己家门。
他们这样做的理由是，凡是不体面的但是必须做的事情应当秘密地来做，
如果没有什么不体面的事情，就应当公开地来做。【4】无论是男神还是女神的祭司，
都不能由妇女出任，是男子都可以出任。儿子除非是出于自愿，他们没有赡养双亲的义务；
但是，作为女儿，无论她们愿意与否，都必须赡养双亲。

36在其他的国家，祭司们都蓄着长发，但是在埃及，他们却是剃发的；
按照其他地方的风俗，在服丧期间，死者的近亲都要剃发，但是在埃及，
人们在任何别的时候都剃发，就是在他们有亲人去世的时候，他们反而留胡须、蓄长发。
【2】所有其他的人一辈子生活都是和畜类分开的，但埃及人总是和畜类居住在一起；
所有其他的人是以大麦和小麦制作自己的食物的，但埃及人认为这样来维持生活是不体面的，
因为在那里，他们食用的谷物是斯佩耳特（spelt），有些人称之为齐亚（zea）的小麦。
【3】埃及人是用脚来揉面的，但是他们却用手和泥土、拿粪便。
他们是世界上仅有的割除包皮的民族——至少他们是，当然还要加上那些效仿他们的人。
他们的每个男子有两件外套，而妇女则只有一件；
【4】他们把固定船帆用的环和绳索安装在船的内侧，而其他的民族则安装在外侧。
埃及人在书写和运算的时候，他们不像希腊人那样是从左向右运笔的，而是从右向左运笔；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坚持说，他们是向右，而希腊人是向左的。
他们使用两种完全不同的文字，一种叫作圣体文字，另一种叫作俗体文字。

37他们信奉宗教，比任何其他民族都要虔诚得多。他们有这样的一些宗教习俗：
他们用青铜杯饮水，而且天天都要把杯子擦洗干净；人人都要这样做，没有人能够例外。
【2】他们穿麻布的衣服，而且一向特别注意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他们行割礼是为了洁净，认为洁净比体面更为重要。祭司们每隔一天就要把全身剃一遍，
当他们在执行供奉诸神的任务的时候，他们是不允许虱子或其他不洁之物附着在他们的身上的。

【3】祭司们的衣服是全麻制成的，他们的鞋是用纸草做的。
他们是不许穿用其他材料制成的衣服或鞋子的。他们每个白天和黑夜在冷水里各沐浴两次。
除此以外，可以说，他们还要遵守许许多多繁文缛节。【4】然而，祭司们也享受不少的优待。
他们既不消费自己的任何财物，也不用花自己的钱去购买任何东西；
他们每天都可以享用以神圣谷物做好的食物，还提供给他们每个人足量的牛肉、鹅肉，
以及一些葡萄酒。他们不许吃鱼，哪怕只是尝一尝。【5】埃及人是从不播种豆子的，
如果它是天然生长的，那么无论它是生的还是煮熟的埃及人都不吃；
祭司们甚至连看它一眼都不准许，因为在祭司们看来，豆子乃是一种不洁之物。
每一位神都由一个祭司团，而不是由某一位祭司来供奉的，祭司团有一个人担任首脑，即祭司长。
如果他们当中有人去世，那么这个人的儿子就被指定来取代他的职位。

38他们认为公牛是属于爱帕夫斯神的，因此他们用下面的办法来检验公牛：
为了这个目的，指定一位祭司来进行检查，看看在这头牛身上是不是可以找到一根黑毛，
如果有的话，这头牲畜就是不洁净的了。【2】这位祭司要检查牛的全身，先是叫它站着，
然后再叫它仰卧着；在这之后，他再把牛的舌头拉出来，然后根据那些规定的标志
（我将在本书其他地方提及）来看看是不是洁净；他还要检查尾巴上的毛，看它是不是自然生长的。
【3】如果这头牛在所有这些方面都被宣布为洁净的话，
那么这位祭司就把一张纸草卷到它的角上作为记号，抹上封泥，
然后再用他（指环上）的印鉴在上面盖印。在这之后，这头公牛便被他们牵走了；
凡是没有经过祭司这样鉴定过的牛，是严禁用作牺牲的，否则当事人将要受到死罪的惩罚。

39他们是这样奉献牺牲的。[67]他们把加盖了印的牲畜牵到将用来奉献的祭坛那里去，
点燃木柴，然后把灌奠用酒洒在牺牲前面的祭坛上，同时呼唤神的名字；
然后，他们就割断牲畜的咽喉，把它的头切割下来，【2】接着就剥下全身的皮。
随后他们就端着牛头，对着它念一通咒语。如果那里有市场，而一批希腊商人就在那个城市里，
那么他们就把这个牛头带到那里去立即出售；可是，如果在他们那里没有希腊人，
那他们就把这个牛头抛入河里。【3】他们对着牛头念咒语的目的是这样的：
如果那些奉献牺牲的人，或者整个埃及的人遭遇任何不吉之事，
他们祈求这不吉之事会转移到牛头上来。【4】对牺牲的头念咒以及用酒来灌奠，
这些仪式是通行于全埃及的惯例，而且通用于各种牺牲。
正因如此，埃及人是绝对不吃任何动物的头的。

40然而，说起如何给牺牲剖腹，如何烧烤牺牲，对于不同的牺牲用不同的方法。
我现在要说说对于他们心目中最伟大的女神，
也是用最隆重的节日来纪念的女神，所采用的方法。

【2】在剥去公牛的皮以后，他们就祈祷；在祈祷结束后，
他们就把这头牛腹内的内脏和脂肪留在体内，其余的一律取出；
然后他们再砍下它的四肢、臀部、前胛和颈部。【3】他们完成这些步骤以后，
再把牛的体内塞满洁净的面包、蜂蜜、葡萄干、无花果、乳香、没药以及其他香料。
这样装满之后，他们就用火烧烤这头牛，一边烧烤一边把大量的橄榄油浇到上面。
【4】在奉献牺牲之前，他们实行斋戒，当牺牲烧起来的时候，他们都以捶胸的方式哀悼，
在捶胸哀悼仪式完毕以后，他们就用牺牲剩下的部分来举行宴会。

41因此，埃及人是普遍地使用洁净的公牛和公牛犊来当作牺牲的。
但是，他们不许用母牛来当作牺牲，因为母牛是伊西斯的圣兽。
【2】这位女神的神像的外形是一位妇女，但是长有母牛的一对角，
因而和希腊人想象中的伊奥神[71]相似。埃及人无论男女老少，对于母牛的尊崇，
都远远超过其他任何畜类。【3】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土生土长的埃及人，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会和希腊人接吻，也不会用希腊人的刀子、炙叉、锅，
更不会去品尝用希腊人的刀子切割的、洁净的公牛的肉。

【4】牛死了以后，他们是以这样方法处理的：把母牛抛入河里，把公牛埋在城郊，
不过要把一只角或是两只角露出地面以为标记。等牛的身体腐烂以后，在指定的日期，
从一个叫作普罗索皮提斯的岛那里开来一条船，这条船的人们依次到各个城市去收集牛骨。
【5】普罗索皮提斯岛实际上是三角洲的一部分，周边的长度为9斯科伊尼，
普罗索皮提斯地区有若干个城市，派船来收集牛骨的那个城市叫作阿塔别齐斯。
在那个城市里，有一座非常圣洁的阿芙洛蒂特神庙。
【6】许多人从这个城市出发前往其他各个城市挖掘牛骨，然后把这些牛骨收集起来带走，
全部埋到同一个地方去。他们采用和埋葬牛相同的办法，
去埋葬其他家畜——按照他们的风俗习惯，他们是不得屠宰任何一头家畜的。

45希腊人讲过许多没有经过调查研究的故事，其中有下面这则关于赫拉克勒斯的荒唐无稽的故事。
他们说：“赫拉克勒斯一到埃及，当地的居民就逮住了他，给他的头上戴上一个花环，
然后把他带到一个庄严肃穆的队列中，打算把他当作牺牲献给宙斯。
一开始他默默地跟着走，但当他们把他领到祭坛前面，开始举行奉献牺牲的仪式的时候，
他就施展拳脚来自卫，把他们全都杀死了。”【2】在我看来，这个故事证明，
希腊人完全不了解埃及人这个民族的性格和风俗。埃及人除了以洁净的绵羊、
公牛和公牛犊以及鹅用作牺牲以外，甚至连家畜都不用作牺牲的，
怎么能相信他们用活人来作牺牲呢？ 【3】而且，赫拉克勒斯孤身一人，
又怎么能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仅仅以一个凡人的力量消灭成千上万的人呢？
关于这些事，我说了这么多，但愿神祇或者英雄不会为此而感到不愉快吧！

47埃及人认为，猪是一种不洁净的畜类。如果一个埃及人在走路时偶然碰到一头猪，
他就会立刻跑到河边，穿着衣服跳到河里去。同样，即使牧猪人是土生土长的埃及人，
也是被禁止进入任何一座神庙的，而所有其他埃及人都可以进入；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牧猪人，或是从牧猪人中间讨一个媳妇，
因而牧猪人不得不在他们彼此之间通婚。【2】他们认为不应把猪作为牺牲献给任何神祇，
只有对狄奥尼索斯和月神是例外；他们是在同时以这样的方式来崇奉这两位神的，
在望月之时，他们向两位神祇奉献猪作为牺牲，随后就把这些猪吃掉了。
埃及人自己也申辩说，他们是有理由在这个节日中用猪作牺牲，而在所有其他时间就都憎恶猪，
我虽然对个中缘由了如指掌，但我认为我在这里说出来是不适当的。

【3】下面我要说说他们是怎样把猪当作牺牲奉献给月神的。他们把牺牲屠宰之后，
把它的尾巴尖、脾脏和大网膜放到一起，并且用从牺牲的腹部掏出来的全部脂肪覆盖起来，
然后直接用火把它烧光。他们在奉献牺牲的当天把牺牲的其他骨肉吃掉，
而那一天就是望月之日；在其他的任何日子里，他们是连尝也不尝一下的。
穷人家奉献不起活猪，就用面捏成面猪，焙烧之后作为牺牲奉献给神。

50几乎所有的神祇的名字都是从埃及传入希腊的。我的调查研究证明，
所有神祇都是起源于异乡的；而我的意见是，【2】他们大多数是起源于埃及的。
除了我前面所提到的波塞冬和狄奥斯库里之外，赫拉、赫斯提亚、塞米、
卡莉特斯和涅雷德斯这些名字，其他诸神的名字都是从远古时代就为埃及人所知晓了。
我这样断言，是以埃及人自己的说法为依据的。他们说他们不知道名字的那些神，
我认为除了波塞冬以外，都是希腊人从皮拉斯基人那里得知其名字的。
波塞冬这个名字，他们是从利比亚人那里得知的。在古代各个民族当中，
只有利比亚人一直在崇拜这位神，也只有这个民族自古以来就有这样一个叫作波塞冬的神。
埃及人在宗教上不同于希腊人，还在于他们是从不崇拜英雄的。

51除了这里已经提到的这些风俗习惯以外，我将要介绍的其他许多风俗习惯，
都是希腊人从埃及人那里学来的。但是，赫尔墨斯的那些阴茎勃起的神像，
不是从埃及人那里学来的，而是从皮拉斯基人那里学来的；在所有希腊人当中，
雅典人是首先学会制作这个的，后来雅典人又把它传授给其他希腊人。
【2】因为恰恰就在皮拉斯基人到来并且和雅典人一起居住在他们的土地上的时候，
雅典人正处于加入希腊人的过程中，因此皮拉斯基人也就开始被认为是希腊人了。
任何人如果被传授以卡贝利宗教秘仪，他就会理解我的意思。
【3】萨莫色雷斯人是从皮拉斯基人那里学到了卡贝利秘仪的；
他们在前往阿提卡居住之前，是萨莫色雷斯的居民，并且把这种宗教秘仪传授给当地居民。
【4】因此，雅典人就在所有希腊人中率先制作了赫尔墨斯的阴茎勃起的神像，
这是他们从皮拉斯基人学来的习惯。关于这件事，
这个民族（皮拉斯基人）曾讲过一个神圣的故事，这个故事在萨莫色雷斯的秘仪中已作过解释了。

64埃及人第一个在宗教上作出这样的规定：在神圣的区域内不得与妇人发生性关系，
而在性交之后如不沐浴，也不得进入神圣区域。几乎所有其他民族，除了希腊人和埃及人以外，
都不大在意如何处理此事，他们认为在这件事上人类和畜兽一样，不应该有什么约束。
【2】他们说，人们可以看到各种兽类和鸟类在神庙和圣域之内交配，
而如果神不喜欢它们这样做，这样的事就一定不会发生。
这是他们为自己这一习俗辩护的论据，但我本人决不支持这个论据。

66在埃及，家畜的数量很多，若不是在猫的身上发生过这样的事，那其数量就还要多。
原来，母猫产崽的时候，它们就不愿和公猫住在一起，但是公猫想重新和母猫住到一起，
而又无法征得母猫的同意。【2】于是公猫们就想出这样一种办法：它们逮住小猫，
偷偷地带出来杀死，但是并不吃掉它们；母猫既然失去了小猫，渴望再把小猫补上，
因此它们就愿意再次与公猫同居了，因为它们特别喜欢有小猫。

【3】在埃及，每当火烧起来之时，在猫身上就会有非常奇妙的事情发生。
居民们不管火在那里随便怎么烧，却一个个相距不远地站立在四周注视着猫，
然而这些猫有的穿过人墙，有的跳过人墙，一头扎进火焰里。
【4】一旦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埃及人就会陷于深深的痛苦之中。
如果一只猫在私家住宅自然地死亡的话，那么这家里的所有人都要把眉毛剃去；
如果是一条狗死了，他们就要剃头和全身。

69埃及人当中有人把鳄鱼尊为圣兽，也有人把它视为敌人。
居住在底比斯附近的人们，以及居住在莫伊利斯湖周边地带的人们特别尊敬鳄鱼。
【2】在我提及的这些地方，居民每人都特别养一只鳄鱼，训练它，要它听使唤。
他们把熔化的石头或是黄金的耳环给鳄鱼戴在耳朵上面，把脚环套在它的前爪上面，
每天给它一定数量的食物和一些活物吃；他们在它活着的时候尽其所能好好照看它，
在它死后把它制成木乃伊，再埋到圣墓里去。
【3】另一方面，埃列凡提涅的人们不仅根本不觉得鳄鱼是神圣之物，他们甚至以鳄鱼为食。
在埃及语中，人们不称它们为鳄鱼，而称之为坎普萨（champsae）。
鳄鱼这个名字是伊奥尼亚人给它取的，因为它的外形和一种出没于伊奥尼亚墙壁上的、
被称为克洛科第罗斯的蜥蜴十分相似。

77至于埃及人本身，值得注意的是，居住在谷物产区的那些人，
比世界上所有其他民族都更加专注于保存过去的记忆，而在我所调查采访的人们当中，
从来没有人像他们这样有这么丰富的历史知识。

【2】他们的日常生活方式是这样的：在每一个月里，他们连续三天服用催吐剂，
他们通过催吐和灌肠来达到保健的目的。因为他们有一种信念，认为人之所以得病，
全是由他们所吃的东西而引起的。【3】我相信，即使没有这个保健方法，
埃及人也是世界上仅次于利比亚人的最健康的人——在我看来，
其原因就在于那里四季的气候没有什么突然的变化；而季节的变化特别是天气的变化，
一直是导致疾病侵袭人类的原因。

【4】他们所吃的面包是用一种小麦做的，他们做成一块块的面包，
埃及语称为库列斯提斯（kyllestis）。他们饮用一种用大麦酿造的酒；
因为他们当地是没有葡萄的。他们要生吃多种鱼，或者把鱼腌咸，或者把鱼晒干，然后生吃；
【5】鹌鹑、鸭子和小鸟也都是生吃的，只需用盐腌一下。所有其他各种禽、鱼，
除去埃及人认为属于神圣之物的以外，都是在用火烤或是用水煮了之后才吃的。

78在富人的社交聚会上，当宴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就会有一位侍者带着一个棺材模型上来，
展示给每一位赴宴的客人，棺材里面装着一具木制的尸体，雕刻、描绘得非常逼真，
长度约为一腕尺或两腕尺。侍者在把这个东西给每一个人看过之后，说：
“开怀畅饮吧！尽情欢娱吧！你们看看这个：你们死了以后都是这个样子哟！”

80埃及人还有一种风俗，在希腊人当中只有那些被称为拉栖代梦人和他们有相似的风俗。
年轻人在路上偶遇年长的人时，要避到一旁让路；而当年长的人走近年轻人时，
年轻者要从座位上站起来。【2】但是，埃及人第三点习惯和希腊所有各族都不一样，
那就是路上的行人互不以话语问候，只是把手沉到膝部，鞠躬行礼。

82同样，埃及人还有这样的发明：把每一个月都分配给一位神，把每一天都视为神圣的；
他们可以根据一个人的生日而说出这个人的命运如何，一生的结果如何，
性情癖好如何——这些发明给作诗的希腊人提供了素材。

【2】埃及人所发现的预兆，比所有其他民族所发现的总和还要多。
每当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就注意观察并且记载下其后果；
于是，如果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他们就料想会发生同样的后果。

85下面就是他们哀悼和埋葬死者的方法。不管谁家里死了一个重要人物，
家中所有的妇女就把泥巴涂抹在自己的头上，有时甚至也涂抹在脸上。
然后，她们就离开家中的尸体，到城中的各处巡行哀悼，她们的外衣系上带子，
但胸部则要袒露出来，一边行走，一边捶胸哀悼。所有的女性亲戚都和她们一起哀悼。
【2】而男子则在另一边捶胸哀悼，衣服也同样要系上带子。
等到这些仪式结束之后，他们把死者的遗体送去制作木乃伊。

86在埃及，有一批人是专门制作木乃伊的，他们以此作为正当的行业。
【2】当一具尸体被送到他们那里去的时候，这些人就把涂画逼真的木制尸体模型展示给送尸体的人们。
他们说，有一种最完美的制作木乃伊的手艺，掌握这门技艺的人，由于宗教禁忌我是不能说出来的。
他们提到的第二种方法不如第一种完美，价钱也便宜一些，第三种方法是最便宜的。
木乃伊的制作者在作完这些介绍之后，就问尸体的主人，问他们准备用哪种方法来处理尸体。
于是，尸体的主人就作出答复。【3】他们在把价钱敲定之后就离开那里，
而那里的制作者就动手把尸体制成木乃伊。制作木乃伊的方法如下：
如果他们使用最完美的方法来制作的话，他们首先从鼻孔中用铁钩掏出脑子，
掏出部分脑子以后，再把一些药物注入颅腔，去清洗其他部分。
【4】接下来，他们用埃塞俄比亚石制成的利刀，在侧腹上切一个口子，取出全部的内脏，
把腹部清理干净，用椰子酒（通常混以捣碎的香料）加以冲刷。
【5】这一步完成后，用捣碎的纯没药、桂皮以及除乳香以外的其他香料填到里面去，
再照原来的样子缝好。之后，这具尸体要在硝石当中放置70天。
70天期满——绝对不能超过这个时间——
【6】他们就来清洗这具尸体，把尸体从头到脚用细麻布的绷带包裹起来，
外面再涂抹上一层埃及人常常用以代替普通胶水使用的树胶。
【7】尸体就以这个样子送还给他的亲属，亲属把它安放到特制的人形棺材里去。
他们把棺材盖合上，把它安放在墓室里，靠墓壁放着。

87这就是费用最高的那一种处理尸体的方法。如果人们想少花些钱，而选择了第二种方法，
那么其制作程序如下：【2】木乃伊制作者先把注射器装满杉树制造的油，
然后把它注射入尸体的体内，既不切开尸体，也不掏出脏腑。注射是从肠道进入腹腔的。
注射后封住肛门以防倒流。然后按照规定的日期把尸体安放在硝石里，规定期满，
他们就让杉树油再流出来。【3】由于杉树油的作用，整个肠胃和内脏都变成了液态。
同时，硝石已经分解了肌肉，因而这时候的尸体只剩下皮和骨了。
尸体经过这样处理后，就归还给死者的亲属，再也不作另外的处理了。

88较为贫穷的阶层的人们是用第三种办法来制作木乃伊的。
这种方法就是把腹部用泻剂清洗一下，然后把尸体放到硝石里安放70天，
期满立即把它交给死者的亲属带回去。

89那些有身份的人物的夫人们在她们死后，其尸体并不是马上被送去制作木乃伊，
事实上那些容貌美丽的女子和贵妇人也是如此。她们是在死后的三四天，
【2】其尸体才被送去制作木乃伊。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防止木乃伊制作者奸淫她们的尸体。
据说，曾经有一位木乃伊制作者被发现污辱了一个刚死不久的女尸，而遭到了他的同行的谴责。

95埃及人为了对付成群出没的蚊子，想出了这样的办法：居住在比沼泽地带要高的人们，
他们可以爬到高高的楼顶上去过夜，因为风使蚊子无法飞到那么高的地方；
【2】在沼泽地带居住的人们，他们没有楼阁，每个人都用一张网替代。
他们白天用这张网捕鱼，夜里就把这张网撑起来，在网里面铺上床，钻进去睡觉。
【3】即使他穿着外衣或裹着亚麻布睡觉，蚊子也会把它叮透的；
但是蚊子不想穿过渔网去叮咬里面的人。

✦凿壁偷钱

他们说，兰普辛尼图斯这个国王拥有大量的白银，其数量之大，
其后没有哪位国王能够赶上或者超过他。为了更好地贮藏他的钱财，
他下令建造一间巨大的石室，这间石室的一面墙就和他的宫殿的外墙相接。
因此，修建这间石室的工匠在修筑过程中想出一个办法，在墙壁上安塞了一块石头，
这块石头可以轻易地由两个人，甚或由一个人挪移出来。
【2】这样，当石室造成的时候，国王把他的钱财也储藏在里面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这位工匠患病，发现自己不久将离世的时候，
他就把他的两个儿子召唤到自己的面前，告诉他们说，他在国王的宝库密室上所安设的机关，
这是为了他们才这样做的；如此可以保证他们的生活永世富裕。
接着，他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们如何移动那块石头，并告诉他们那块石头的尺寸，
叮嘱他们要严守这个秘密，这样，只要他们活着，就可以随意支配王家的财富了。

【3】这位工匠死后不久，他的儿子就紧锣密鼓地准备做这件事了；
他们在夜里来到王宫，找到石室墙壁上的那块石头，
轻易地把它挪移出来，于是盗取了大量的财宝。

【β】国王在下一次打开石室的时候，他看到有些容器存放着财宝的数量已经减少了，感到很诧异。
但是他不知道该追究谁的责任，因为封印原封未动，而石室也紧紧地关闭着。
国王后来在一次次打开石室的时候，他发现更多的财宝不翼而飞了。
实际上，窃贼们从未停止过盗窃，而且盗取财宝的数额越来越大。
国王终于下令制作了一些捕兽器，把它们安置在他存放财宝的容器附近。

【2】安装完毕后，窃贼又像往常一样来了，他们当中的一个从那个孔道爬了进来，
径直向装财宝的容器走去，突然他发现自己已被一个捕兽器给逮住了。
他知道自己没救了，他立即叫他的兄弟来，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并要他的兄弟尽快地进来割掉他的首级。这样，一旦他的尸体被人看见，
也无法辨认出他是谁，从而也就不至于殃及他的兄弟。另一位窃贼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就按照他说的做了。于是，他把石头安放在原处，带着他的兄弟的首级回家去了。

【γ】天亮的时候，国王又到石室来，他看到了捕兽器上那具窃贼的无头尸，
而石室依然完好，也看不出有任何人出入的痕迹，感到大为惊异，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下令把窃贼的尸体悬挂在宫墙外面，派卫兵守候在那里，这些卫兵得到指令，
一旦看到有人哭泣或是哀悼，就把这个人捉来见他。
【2】当窃贼的母亲得知悬挂着的这具尸体是她的儿子的时候，她悲痛欲绝，
就对还活着的那个儿子说，要求他无论使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他兄弟的尸体取回来；
她还威胁说，如果他不从命的话，她就要亲自到国王那里去，告发他这个窃贼。

【δ】儿子费尽了口舌力图说服母亲放弃她的想法，但是这一切都归于徒劳。
母亲不断提出要求，最后在她强求之下，儿子想出了这样的一个办法：他把一些皮囊装满酒，
让毛驴驮着，然后就赶着它们在自己的前面走，一直来到看守着悬挂着的尸体的卫兵附近；
这时他拉扯两三只皮囊的脚，这样就把酒囊的口解开了；
【2】在酒外泄的时候，他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大声喊叫，
似乎不知道应该先去把哪一头驴背上的酒囊口扎住。卫兵们看到美酒泄地，他们喜不自禁，
认为好运当头，于是全都拿起器皿跑到大道上去接取流出来的酒。
【3】这个赶驴人装出生气的样子，把卫兵们痛骂了一顿。但是卫兵们好言相劝来安慰他，
直到他好像受到了宽慰，怒气渐消；
最后，他把他的毛驴赶到大道旁边，并重新整理他的毛驴驮载的东西。
【4】同时，他在和卫兵交谈时，有一名卫兵逗他开心，使他笑了起来，
这样他又赠送给他们一皮囊的酒。现在卫兵们决定就地坐下来，比一比酒量，
于是他们还要他也留下来，和他们共饮。他自己同意留下来了。
【5】酒过三巡，他们在一起相处得更加融洽了，他马上又送给他们一皮囊的酒，
卫兵们开怀畅饮，直到个个酩酊大醉，他们终于昏昏欲睡，倒在地上进入梦乡了。
【6】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贼就去把他的兄弟的尸体放下来；
然后，为了嘲笑这些卫兵，他又剃光了所有这些卫兵的右腮的胡子。
他把这具尸体放到驴背上驮着，赶着驴离开这里回家去了，这样他就完成了母亲交给他的任务。

【ε】国王得知贼的尸体不翼而飞的消息，勃然大怒。因此，他希望不惜任何代价，
立即捉住做出了这样事情的人。他采用了这样的一个应急办法，
虽则祭司们这样说，但我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2】他把自己的女儿派送到公共妓院去，
命令她要接待所有的来客，但是首先要求每一个人都要告诉她，
他本人在这一生中所做的最聪明的和最邪恶的事情是什么。
如果有人在回答时告诉她关于这个窃贼的故事，她必须立刻抓住他，不许他逃走。
【3】公主按照她父亲的吩咐做了，但是那个窃贼知道了国王的用意，他想在计谋方面胜过国王。
于是，他又拟订出这样一个计划：【4】他弄到一具刚死的尸体，割下一只手臂，
把它藏到衣服里面，然后前往国王的女儿那里去。
她向他提问题的时候（就像对所有其他的客人一样），
他就告诉她说，他做过的最邪恶的事就是在他的兄弟在国王的宝库中被捕兽器逮住时，
他割下了他兄弟的头颅；而他做过的最聪明的事情就是灌醉了卫兵再把他兄弟的尸体取走。
【5】他这样讲的时候，公主就伸出手想抓住他，但是窃贼却趁着黑暗把那只死人的手臂递给了她。
公主以为这就是他的手臂，就紧紧地捉住不放；
而那窃贼却在公主抓住死人手臂的时候，自己溜出了门口。

【ζ】当国王得到那窃贼又一次得逞的消息之后，他对这个人的睿智和大胆大为惊叹，
于是派使者到他统治区域的各个城镇去发布命令说，如果这个人前来谒见国王的话，
国王将赦免他，并且允诺给他丰厚的奖赏。【2】窃贼相信了他的话，大胆地来谒见国王。
兰普辛尼图斯非常欣赏他，把他视为人间最聪明的人，并且把公主许配给他。
国王说：“埃及人比世界上其他民族都更有智慧，而这个人又是所有埃及人里面最优秀的。”


✦灵魂不朽

【2】埃及人最先提出这样一个观点：人类的灵魂是不朽的，而在人的肉体死去的时候，
人的灵魂就转投到恰在此时出生的其他动物体内，然后从一种动物转移到另一种动物身上，
而在经过居住在陆地的、水中的、空中的三界的各种生物之后，
人的灵魂便再一次投入人体，重获新生。他们说，完整的一次轮回过程需要3000年的时间。
【3】希腊的那些作家，有早先时代的，也有晚后时期的，都是从埃及人那里借用了这个说法，
但他们觉得仿佛是自己想出来的。我可以列举出这些人的名字，但我在这里不这样做。

✦埃及角色

164埃及人分成7个不同的等级——他们分别是：祭司、武士、牧牛人、牧猪人、商贩、译员和船夫。
他们的头衔表明他们所从事的职业。
【2】武士阶层又包括赫尔摩泰比斯人和卡拉希里埃斯人两部分，
他们来自不同的诺姆，因为整个埃及的区划都是被冠以诺姆之名的。

我注意到，在色雷斯人、斯基泰人、波斯人和吕底亚人当中，以及在几乎所有的非希腊人当中，
都认为那些从事商业贸易的公民及其子女，是不如其他人那样受尊重的；
而那些和手艺完全无关的人，尤其是那些专门从事军务的人是最受尊重的。
【2】这些看法通行于全希腊，特别是在拉栖代梦人中间流行。
在科林斯这个地方，手艺是最不受蔑视的。

✦阿玛西斯

据说，阿玛西斯还是一介平民的时候，就已经有饮酒作乐的嗜好，而不愿意认认真真地工作；
他常常饮酒作乐，当他陷于贫穷境地的时候，他就四处游荡，偷窃别人的财物。
那时候，如果他被失主发现，而他又拒不承认，失主就会把他带到附近的一个神谕所。
而神谕就宣布他犯了盗窃罪，但有时候也把他赦免。
【2】等他做了国王以后，他不去关照那些曾经赦免他的诸神，不去修缮这些神庙，
也不去那里奉献牺牲，因为他认为这些神庙毫无价值，它们的神谕是胡编乱造的。
但是，那些宣布他有罪的诸神，他认为这些神才是真正的神，
而他们的神谕才是真实可信的；阿玛西斯是非常尊重这些神的。

塔莉亚(司喜剧的缪斯)

✦埃塞俄比亚人

来自埃列凡提涅的伊克泰奥法吉人一到，冈比西斯就告诉他们应该讲什么样的话，
然后立即派他们到埃塞俄比亚去。他们带上下列一些礼品：一件紫色的袍子、
一条黄金项链、一对手镯、一个装有没药的雪花石膏匣和一桶枣椰子酒。
据说，冈比西斯派遣使者所要见的这些埃塞俄比亚人是全人类中身材最高，也是最英俊的一族。
【2】他们的风俗习惯，特别是他们选举国王的方法，和其他所有各族都大不相同。
他们在全体公民当中寻找到那种身材最高、并且拥有与其身材相匹配的膂力的人，
就推举他担任国王。

21伊克泰奥法吉人来到埃塞俄比亚人这里以后，就把礼物呈献给他们的国王，并且这样说：
“波斯人的国王冈比西斯渴望成为你的盟友和宾客，因此派我们前来向你致意，
而且他把他最喜欢使用的一些物品作为礼品奉献给你。”
【2】但是，埃塞俄比亚人知道他们是作为间谍而被派来的，于是就答复说：
“波斯国王派你们携带这些礼物前来，是因为他十分渴望成为我的朋友——
你们所说的话并非你们的真心话，因为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侦察本王国的情况的。
你们的国王也不是一个正直的人——如果他是个正直的人，
那么他就不应当觊觎任何其他不属于他所有的土地，也不应当来奴役一个从未招惹过他的民族。
现在，你们就把这张弓交给他，并且把这个话传给他：
【3】‘埃塞俄比亚人的国王忠告波斯人的国王——
当波斯人能够像我这样容易地拉开如此强劲的一张弓的时候，
那时就让他们以优势兵力前来攻打长寿的埃塞俄比亚人吧——但是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
他们应该感谢诸神，因为诸神是不会使埃塞俄比亚人的儿子们垂涎不属于他们的土地的。’”

22他这样说着话的时候，放松了这张弓的弓弦，把它交给了使者。
随后他拿起了紫色的袍子，问这是什么，是怎样做成的。
当伊克泰奥法吉人把有关紫色颜料和染色方法的事情如实地告诉了他的时候，
他就说这些人以及他们的服装都是奸诈的。【2】接着，他又询问关于黄金项链和手镯的事情，
而当伊克泰奥法吉人告诉他这些东西只是作装饰用的时候，国王笑了；
原来他以为这是枷锁，他说他们埃塞俄比亚人有比这强固许多的枷锁。
【3】然后，他又询问有关没药[22]的事情；当他们告诉他没药的配制以及用法的时候，
他的回答就和关于紫袍的回答一样。最后，当他看到了酒，
在得知酒是怎样做成的以后，他非常高兴。他还询问波斯人的国王吃什么东西，
波斯人最长寿的能活到多少岁。【4】他们告诉他说，波斯的国王吃面包，
并向他描述了他们种植的小麦的情况；他们还告诉他说在波斯人当中，最长寿的人可以活到80岁。
于是他说：“既然波斯人是以泥粪为食的，所以他们的寿命如此短促也就毫不足怪了。
实际上，如果不是这种饮料（意思是指酒）使他们精神爽快的话，我相信他们甚至活不到80岁的。
他说，波斯人在这方面是胜过埃塞俄比亚人的。”

23然后，伊克泰奥法吉人反过来又询问国王：埃塞俄比亚人可以活多久？
他们日常的食物又是什么？国王说，他们大多数可以活到120岁，有些人的寿命甚至还要长些；
他们日常食物就是炖肉，饮用的则是乳。【2】伊克泰奥法吉人对他们所活的年龄表示诧异。
于是，他就领他们来到一个泉水涌动的地方，在那里的泉水中沐浴之后，
他们发现自己的皮肤就变得油润而光滑了，仿佛在油里浸泡过一样——
而且这股泉水还散发着类似紫罗兰的香气。【3】伊克泰奥法吉人说，泉水的水量不大，
因而任何东西在水面上都浮不起来，无论是木头，还是比木材轻的东西，都是要沉到水底的。
如果这股泉水果如他们所言，那么，经常使用这种泉水很可能就是他们长寿的原因。
【4】离开泉水以后，国王又把他们领到一座监狱里去参观，那里所有的人的枷锁都是用黄金制造的。
在埃塞俄比亚人看来，没有什么金属比铜更为稀罕和珍贵的了。
在参观完监狱之后，他们又参观了所谓太阳桌。

24最后，他们还被允许参观了埃塞俄比亚人的棺材。
据说，这种棺材是用水晶制成的，制造方法如下：
【2】他们或者是采用埃及人的方法，或者是采用其他的什么方法，在尸体变干的时候，
在尸体上面包上一层石膏，然后再在这上面尽可能描绘得像活人一样。
随后，他们就把它放到用水晶制成的柱状棺材里面去。在他们的国家，水晶得到大量开采，
这种材料也很容易加工。【3】透过棺材人们可以看到安放在里面的尸体，
而且这样的尸体既不散发恶臭，也没有任何不体面的地方；整个尸体没有哪个地方看不清楚，
仿佛是完全裸露在外面的。【4】死者的亲属把这棺材放在自己的家中，
从死的时候算起保存整整一年，要不断地向它献上初熟的鲜果，还要向它奉献牺牲。
一年过后，他们把这柱状棺材抬出来，安放在城市附近的地方。

25现在，伊克泰奥法吉人看完了所有这些，就返回埃及了。
他们就有关情况向冈比西斯作了禀报，冈比西斯听后勃然大怒，他立刻要出兵征伐埃塞俄比亚人，
但他既不下令筹集军队所需的粮食，也没有好好想想他即将发动的战争是在大地的边缘地带。
【2】冈比西斯现在处于疯狂的状态，失去理智了；因而在他听了伊克泰奥法吉人的禀报之后，
立刻率领他的陆军出征，同时命令随军来的希腊人原地待命。
【3】当他在进军途中路过底比斯时，他又从他的主力军中划拨出大约5万人，
命令他们去奴役阿蒙人，并且烧毁那里的宙斯神谕所。
同时，他本人则率领其余的军队继续向埃塞俄比亚进发。
【4】然而，他的军队行程还没有走完全程的五分之一，他们所携带的所有的粮食就都消耗一空，
而在把粮食吃光之后，他们就开始吃驮兽，不久，也把驮兽吃得一个不剩了。
【5】这时候，假如冈比西斯看到当时的这种情况，悬崖勒马而立即率领军队撤回的话，
那么他起初虽然犯了错误，但后来所为仍不失为最明智之举。
但实际上，他一意孤行，不假思索地继续冒进。【6】土地上没有任何东西可吃，
他的士兵们只好以草果腹。可是当他们到达荒凉不毛的沙漠地带的时候，
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做出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他们在每10个人当中抽签选出一个人，
由其他人把他杀死后吃掉。冈比西斯得知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害怕他们会变成食人族，
就放弃了对埃塞俄比亚人的远征，在损失了大批士兵之后，循原路返抵底比斯，
然后再从底比斯前往孟菲斯。在孟菲斯，他遣散了希腊人，允许乘船返回故土。
这就是冈比西斯远征埃塞俄比亚的结果。

✦奥塔涅斯

奥塔涅斯主张，应该使全体波斯人都参与国家事务的管理。他说：
“我认为，我们不能再实行一个人的统治了。——这既不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一件让人喜欢的事。
你们不应该忘记，冈比西斯粗暴施政已经傲慢无礼到何等程度，
你们也经历过穆护的那种目中无人的统治。【3】事实上，当一个人可以不负责任地为所欲为的时候，
君主政治何以能够把国家治理得秩序井然呢？任何被授予这种权力的人，即使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
也会促使他的心态偏离正轨的。一个人得到这种权力，以及随即得到的多方面的好处，
使他的傲慢油然而生，而人们对他心生嫉妒又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4】傲慢和嫉妒加在一起就是一切恶事的根源，这两者都会引发野蛮暴行的产生。
的确，那些君主既然可以为所欲为，他们原本是不应该嫉妒别人的；
但是他们对待公民的态度却恰恰相反。他们嫉妒其臣民当中最有道德的人，希望他们快点死；
同时他们却喜欢那些最卑鄙下贱的人，并且更愿意听信他们的谗言。
【5】此外，作为国王，他比任何其他人都更加反复无常。如果你对他不卑不亢，
他就会迁怒于你——因为你对他不够毕恭毕敬；如果你真的对他毕恭毕敬，他又要怪罪于你，
因为（他说你）是献媚拍马。然而，君主政治的最大的坏处就在于，他任意废止国家的法律，
不经审判而任意处死他人，强奸妇女。【6】另一方面，民主政治，首先在于它享有最美好的名声，
它意味着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其次，它可以避免一个国王所惯常犯下的种种暴行。
各种职位都由抽签选定，公职人员要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负责，而对于他们的评价则取决于人民大众。
因此，我的意见是，我们要废除君主政治，扩大人民的权利。因为人民是最最重要的。”

81这就是奥塔涅斯的观点。麦加毕佐斯第二个发言，他主张建立寡头政治。
他说：“奥塔涅斯劝说你们放弃君主政治，我全都同意。但是，他主张要你们把权力给予民众，
这在我看来，这不是最好的见解。这是很容易理解的，
因为没有什么比难以驾驭的乌合之众更加充满了变数。
【2】我们设法从一个反复无常的君主的统治之下挣脱出来，
却又使自己陷于桀骜不驯的粗野乡民统治之下，那真是愚不可及的事情。
不管君主做什么事情，他至少大概知道做的是什么事，但是那些乌合之众连这一点知识都缺乏；
这些无知的乌合之众既然缺乏这方面知识，他们又如何能够知道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适当的呢？
他们随心所欲地处理国家事务，就如同一条在冬季泛滥的河流，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了。
【3】让波斯人的敌人们去选择民主政治吧；让我们从我们的公民中精选一批最优秀的人物，
把政权交给他们吧。因此，我们自己也都在这些管理者的队伍之中，
国家政权既然托付给这些最优秀的人物，那么最高明的决议就会通行于全国了。”

82以上是麦加毕佐斯所提出的看法。之后，大流士走上前来，他是这样说的：
“我认为，麦加毕佐斯对于民主政治的所有的批评都是很有道理的，
但是他关于寡头政治的那些评论，并不是深思熟虑的意见。
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三种选择，即在民主政治、寡头政治和君主政治这三种政体，
每一种政体都被认为是它们之中最好的一种。我的意见是，君主政治要远远强过其他两种。
【2】什么样的政体能够比一个由全国最优秀的人进行统治更好呢？
这样的人的决策，也同样是全国最高明的，因此他统治民众，民众是心服口服的；
同时，与其他国家相比，他所制订的对付作恶者的方案的保密工作可以做到最好。
【3】相反，如果实行寡头政治，虽然人们都争先恐后地为国效力，
但是这种愿望常常在他们中间产生强烈的敌意，
因为每一个人都渴望成为首领，都想实施自己的措施；
从而引起激烈的倾轧，相互倾轧引发公开的冲突，
最终导致流血事件——随后的结果必然还是君主政治。
由此也可以看出，君主制的统治方式比其他的统治方式要好。
【4】另外，假如实行民主政治，那就必定导致出现玩忽职守，
但是玩忽职守并不会造成他们相互敌对，反而促使他们更紧密地结成友谊；
他们当中那些玩忽职守的人，必然是相互勾结，狼狈为奸，继续作恶。
这种局面继续发展下去，直到有个人为了民众的利益挺身而出，制止这些作恶者。
于是，建立如此丰功伟绩的人立即受到人民崇拜，而既然受到人民的崇拜，也就很快成为他们的国王。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清楚地证明君主政治是最佳统治方法。
【5】最后，一言以蔽之，请告诉我，我们所享有的自由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谁给予我们的——是民众，是寡头，还是一个君主呢？既然单单一个人就使我们恢复了自由，
那么我的主张就是要保留这种君主统治的形式。况且，
我们也不应当更改我们父祖们的优良法制，因为那样做是不好的。”

83这些就是在这次会议上所提出来的三种意见。“七人帮”当中有4个人赞成最后的那一种意见。
希望在国人中间建立民主政治的奥塔涅斯，他看到最终的决定和他的意愿相左，
于是他第二次起来发言，向大家说：【2】“弟兄们，很明显，无论是用抽签办法选举，
还是由波斯人民自己作出决定，或是用别的办法选举国王，我们当中有一位必将成为国王了。
我既不想统治别人，也不想被别人统治，因此我将退出竞争国王的名单；
但是，我放弃做国王的要求，得满足这样一个条件——
我和我所有的子子孙孙永远都不受你们中间的任何人的支配。”
【3】其他6个人同意了他提出的条件，奥塔涅斯不参加竞争国王而只是一个旁观者。
直到今天，在波斯只有奥塔涅斯这一个家族仍然是自由的，这个家族的人只有在自愿的情况下，
才服从国王的支配；然而他们和其他波斯人一样，都是必须遵守波斯法律的。

84之后，这6个人在一起商量，哪种方式才是选立国王的最公正的办法。
首先，他们决定，如果除奥塔涅斯以外，这6个人之中谁取得了王权，
每年要赐予奥塔涅斯和他的子孙一套米底长袍和波斯人认为最珍贵的其他一些礼物，
作为特别的荣誉。他们之所以决定把这一荣誉授予他，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策划了这件事，
是他把“七人帮”召集到一起的。【2】因此，他们就把这些特权授予了奥塔涅斯。
而下面的特权对于他们7个人都是一样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他愿意，
就用不着通报而可以进入王宫，除非这时国王正在和一个女人共寝；
此外，国王还必须在同谋者的家族当中选择妻子。【3】关于如何选立国王，
他们决定用这样的办法：翌日清晨大家骑马在市郊相会，
在日出之后谁的坐骑第一个嘶鸣，谁就做国王。

86翌日破晓之时，这6个波斯人都如约骑马而来。当他们骑马来到城郊，
在头一天夜里拴牝马的那个地方时，大流士的坐骑跃起向前奔去，并且发出嘶鸣声。
【2】就在马嘶的同时，万里无云的晴空突起闪电，随之雷声隆隆。
这些现象仿佛是天神和大流士共同促成的，似乎是在给他举行国王就职典礼。
于是，其他5名贵族立即下马，向他鞠躬，承认大流士为他们的国王。

87以上是根据一些波斯人所说记载的，他们说这是奥耶巴列斯的主意；
但是另一些波斯人陈述了不同的说法，他们说他在当天清晨用他的手摩擦牝马的阴部，
然后把手插在自己的裤兜里，直到日出将要把马牵出去的时候。
这时，当他突然把手掏出来伸向大流士坐骑的鼻孔前面的时候，
那匹马立刻喷鼻息，并且发出嘶鸣声。

✦帕代伊人

在这些印度人以东，是另一部族。他们被称为帕代伊人，他们是游牧部落，以生肉为食。
据说该部落有这样一种风俗：当他们的部落中有男人或女人生病的时候，
如果这个病人是男性，那么他最亲近的朋友们就会把他杀死，
因为他们说如果他久病不愈的话，他的肉会被消耗掉的。这个男子会说他没有生病，
但他的朋友并不相信他——虽然他什么话都可以说，但是他们还是要把他杀死，
然后再分吃他的尸体。【2】同样，如果这个病人是女性，那么她也被她最亲近的朋友带走，
杀死，分吃。如果这个病人已经上了年纪——这样的情况是很罕见的，
因为他们通常在此之前就因患病而被杀死了。但是如果一个男人活到老年的时候，
他们就会把他当作牺牲奉献给他们的神祇，然后再分吃他的骨肉。

100还有一些印度人，他们的习惯却大不相同。他们不杀生，不播种谷物，也没有住所。
他们只吃素食，他们那个地方长有一种带籽的野生植物，大小和谷子差不多，
他们把这种植物子实连壳一起收集起来煮着吃。他们中间如果有人患病的话，
这个人就要前往荒野地带，躺在那里等死，没有人关心他的病情，也没有人关心他的死亡。

101所有这些印度人都像野兽一样，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交媾的。
他们的肤色都和埃塞俄比亚人相同，是黑色的。

✦德摩凯德

当时德摩凯德斯在奥罗伊特斯的奴隶当中，根本没有人理睬他，他们找到德摩凯德斯之后，
立刻带他去见大流士。他站在国王面前的时候，衣衫褴褛，戴着枷锁。

130他来到大流士的面前，大流士马上就问他是否通晓医术。德摩凯德斯回答说：
“我不懂。”因为他害怕，如果说出自己懂得医术，他将永远没有机会返回希腊了。
【2】然而，大流士知道他是故意不说实话，而实际上他是通晓医术的。
大流士命令把他带来的那些人去把鞭子和烙铁取来。于是，德摩凯德斯只得承认了，
但是同时指出自己对医术并不精通。他说，他过去只是与一个医生共同生活过一个时期，
因此获得过些许医学知识。【3】可是，大流士还是把治疗脚伤的事交给了他。
德摩凯德斯使用了希腊人惯用的疗法，他不像埃及人那样使用粗暴处理方法，
而是使用比较温和的疗法；他首先使国王能够入睡，
然后在很短的时期内就使大流士自己认为治愈无望的脚完全恢复了。
【4】因此，大流士赏赐给德摩凯德斯两副黄金的枷锁。德摩凯德斯问大流士说，
是不是因为他使大流士康复了，大流士就要使他受到双重的苦难呢？
大流士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并且命令太监带他去见自己的妃子们。
太监带他去了，告诉她们说，这就是那位救了国王性命的人。
【5】于是，她们每个人都用一只碟子从一个装满黄金的柜子里舀取黄金给他，
德摩凯德斯得到了如此丰厚的赏赐，甚至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叫作斯吉同的奴隶，
只是拣取从碟子里滑落出来的斯塔特尔金币，就积攒了很大一笔金钱。

131德摩凯德斯离开他的家乡，来到波里克拉底身边的经过是这样的。
他居住在克罗敦，他的父亲是一个脾性暴躁的人，经常对他乱发脾气。
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就离开故土，由海路来到埃吉那。
他在那里开业行医，在第一年就取得成功，其医术超过了当地所有最好的医生。
尽管如此，他没有任何医疗设备，也没有一件行医所必需的器具。
【2】到了第二年，埃吉那国家给他1塔连特[135]作为行医的酬金；
在第三年，雅典以100明那雇用他；而第四年波里克拉底给他2个塔连特的酬金聘请他。
于是他来到萨摩斯，在那里置办了住房。克罗敦的医生享有良好的声誉，
在很大程度上是有赖于他的成功。【3】这个时期，在希腊世界，以来自克罗敦的医生声誉最好，
次于他们的是库列涅人。大约同时，阿尔戈斯的乐手被认为是全希腊一流的。

132德摩凯德斯在苏撒治愈了大流士的脚伤后，就得以居住在那里的一栋大房子里，
平时与国王一起用膳。除了不允许他随意返回希腊以外，其他任何事情都是可以满足他的。
【2】此前那些侍奉国王的埃及医生，因医术不如这位希腊人高明而将要被国王处死的时候，
通过他的调解，他们保住了性命；此外，他还援救过一个爱利斯的占卜者，
这个人曾是波里克拉底的随从人员，在奴隶当中是无人理睬的。
总之，没有哪个人能够像德摩凯德斯那样在国王面前如此受器重了。

133不久，居鲁士的女儿、大流士的妻子阿托萨胸部长了一个疔疮，
这个疔疮溃烂后很快向四周蔓延开来。当这个疔疮还无大碍的时候，
她耻于说出此事而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但随着病情不断恶化，
她终于派人把德摩凯德斯召来，让他来看看。【2】德摩凯德斯说可以给她治好，
但是要求她首先必须答应他，要她发誓一旦治愈她的病，就必须答应他的任何请求；
同时，他保证决不会要求她做有损于她名声的事情。

134阿托萨答应了这些条件，德摩凯德斯开始为她治病。不久，阿托萨就痊愈了。
于是，阿托萨在听取了德摩凯德斯的请求后，在一天夜里向大流士说：
“主公，你已经拥有强大的势力，但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你为什么整日无所作为地坐在这里，
既不去征服新的领土，又不扩大波斯人的势力？ 
【2】我认为，像你这么年轻和这么富有财富的人，应当成就一番伟大的功业，
以向波斯人证明，统治他们的国王乃是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激发你去发奋图强的，还有一个理由。
一方面，波斯人将知道统治他们的国王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这对你是有利的；
另一方面，你现在拥有和平，就应该把武力用于战争，这样也免得他们无所事事，起兵反叛。
【3】现在，你正值年富力强之时，也正是你能够顺利成就伟大功业的时候；
因为一个人随着其身体力量的增长，他的智慧也在增长。
而当年老体衰的时候，智力也随之衰退，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感到迟钝了。”

【4】阿托萨这样说，是因为德摩凯德斯这样教她的。大流士回答说：
“夫人啊，你所说的事情正是我所想做的事。我意已决，准备从我们亚细亚大陆架设一座桥，
连接到另一个大陆，这样我们就可以攻入斯基泰。我们很快就将完成这项事业，正如你所愿。”

【5】但是阿托萨回答说：“在我看来，现在最好是把攻打斯基泰人的事暂时放一下——
因为我们可以在任何时候去征伐斯基泰人。我请求主公还是先去攻打希腊吧。
我经常听人提过拉栖代梦的少女，我一直很想要她们来服侍我。
我也想要阿尔戈斯的、雅典的和科林斯的女子来做我的侍女。
现在，如果你希望知道有关希腊的事情，在你的宫廷里有一个人，他比世界上任何人介绍得都好，
而且可以给你提供很好的指南，这个人就是治愈了你的脚伤的那个人。”

【6】大流士回答说：“夫人啊，既然你的愿望是首先与希腊人一决雌雄，
那么我以为，在出征之前最好是派一些波斯人去侦察一下那里的情况，
他们可以与你提到的那个人一起去，他们可以把他们在那里的所见所闻，
写一个详细的报告送回来。这样，我对希腊人有了更加充分的了解，我就可以开战了。”

135大流士这样说了之后，很快就付诸行动。翌日，天刚刚破晓，他就召见15位知名的波斯人，
命令他们以德摩凯德斯为向导，一起前往希腊的海岸地带去巡视；还告诫他们，
首要的是他们一定要把德摩凯德斯带回来，而不要让他溜走。
【2】大流士发布这些指令之后，把德摩凯德斯本人召来，要求他为波斯人做向导，
在向他们指明全希腊的情况之后，还要返回波斯。
他说，德摩凯德斯应该把自己所有值钱的家财都送给他的父亲和兄弟们，
并答应他在返回波斯后，要给他比这多得多的资财。除此以外，国王还答应送给他一条商船，
船上装载着他所要的各种东西，这条船与他同行。
【3】我不相信大流士在作出这些许诺的时候，是心怀叵测的。
然而，德摩凯德斯却猜想国王这样说是在试探他，于是他并未急于接受大流士所赐赠给他的礼品；
他说，他要把自己的财产留在原地，等他回来以后享用——
国王答应给他用来装载礼品而送他的兄弟的那条船，他是收下了的。
这样，大流士在对德摩凯德斯发出了命令之后，就把他和那些波斯人都送上了前往海岸之路。

136于是，这些人就抵达腓尼基，来到腓尼基人的城邦西顿，
在那里他们配备了两艘三列桨战舰和一艘满载着各种贵重物品的商船。
当一切都准备完毕后，他们起航前往希腊。他们接近了陆地，沿着海岸进行了考察，
他们把所看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他们以这种方式看过了希腊的大部分地区以及所有那些最出名的地方，
最后他们到达意大利的塔林顿。【2】塔林顿人的国王是阿里斯托斐里德斯，
他为了对德摩凯德斯表示善意，把舵从米底人的舰船上取下来，并且把波斯人作为间谍拘留起来。
德摩凯德斯趁此机会逃到了克罗敦，那是他的故乡；直到这位医生回到自己祖国的时候，
阿里斯托斐里德斯才释放了那些波斯人，把舵也归还给了他们。

137波斯人从塔林顿起航，不停地追赶德摩凯德斯，直到克罗敦。
他们在当地的市场上发现了他，就想立即将他拿下。
【2】有些克罗敦人非常害怕波斯势力强大，愿意把他交出来，但是另有一些人进行了抵制，
他们紧紧地护住德摩凯德斯，甚至用拐杖击打波斯人。这些波斯人不停地叫喊说：
“克罗敦人，你们可要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是从我们手中夺走大王的一名逃跑的奴隶。
【3】难道你们以为大流士会坐视你们的这种暴行吗？
难道你们以为如果你们把他从我们手里带走，
这对你们会有什么好处吗？你们愿意成为我们所攻打的第一个城邦吗？
你们愿意成为第一个被我们攻陷的城市吗？”
【4】他们虽然这样说了，但是克罗敦人并不理会他们。
于是，他们救下了德摩凯德斯，同时也劫取了波斯人从腓尼基带来的商船。
这样，波斯人就失去了向导，他们想继续探察希腊其他地方的希望完全破灭了，
于是准备起航，返回亚细亚。【5】但是，他们正要起航的时候，德摩凯德斯派人捎信来，
并且请求他们把这个信息转告给大流士，米洛已经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了，
因为大流士是非常尊敬摔跤手米洛的名声的。
我相信，德摩凯德斯之所以匆忙订婚并且为此支付了一大笔钱，
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大流士知道，他无论在本国还是在波斯，都是一个受尊敬的人。

✦佐皮鲁斯

157当巴比伦人目睹这位最尊贵的波斯人这副惨相，
看到他的鼻子和耳朵被割掉而全身又被抽打得血痕累累的时候，
他们根本没有怀疑佐皮鲁斯所说的话，相信他是一位真正的盟友，是来帮助他们的。
因此，他们准备答应他提出的所有要求；当他提出给他一哨人马归他指挥的请求后，
他们就给他划拨了一支军队；【2】得到了这支军队后，
他就可以按照他和大流士事先的约定行事了。在他“叛逃”的第10天，
他率领这支巴比伦的军队出击，
包围并且全歼了大流士按照约定部署在那里的第一批1000名士兵。
【3】巴比伦人看到他英勇善战，名副其实，真是大喜过望，
因此他们准备把其他的事务也交由他安排。等到第二次约定的日子到期之后，
他再度率领一支巴比伦的精兵出击，全歼这支2000人的军队。
【4】当他第二次荣立战功时，人人都对佐皮鲁斯赞不绝口。
然而，等到第三次约定的日子到期之后，他指挥他的军士进入预定地点，
他们在那里把大流士手下的4000名士兵悉数杀死。最后一场胜利使他权力骤增，
佐皮鲁斯遂成为巴比伦人当中首屈一指的重要人物。
因此，他们让佐皮鲁斯担任巴比伦全军的总指挥，把各城门的钥匙也都交由他掌握。

158现在，当大流士按照约定的安排从四面八方向巴比伦发起总攻的时候，
佐皮鲁斯的真实面目就显露无遗了。当巴比伦全城人民都登上城墙，
全力抗击大流士的围攻的时候，他却打开了基西亚和拜鲁斯两座城门，
把城外的敌军放进了城内。【2】那些看到佐皮鲁斯变节行为的巴比伦人，
逃到宙斯·拜鲁斯的神庙里面去；那些没有看到这件事的人则都还在坚守阵地，
直到他们也得知自己已经被出卖了。

159这样，巴比伦城就第二次被攻陷了。大流士征服巴比伦之后，
摧毁了城墙，拆除了所有的城门；这两件事是居鲁士在攻下巴比伦时所没有做过的。
接着，他查出巴比伦市民当中为首的3000人，把他们全都钉死在十字架上；
至于其他的人，他允许他们继续留住巴比伦。
【2】随后，既然大流士不希望巴比伦人因此而断子绝孙（如上所述，
他们为了节省粮食而把他们的妻子都掐死了），因而他下令其他民族为他们提供妻子。
凡是与巴比伦尼亚相毗邻的民族，都要送一批妇女到巴比伦去，
这样她们加在一起的总数不下5万人。这些妇女就是现在巴比伦城市居民的母亲。

160在大流士看来，佐皮鲁斯的功勋在波斯人当中是空前的，也是绝后的。
这当然不包括居鲁士在内——居鲁士是任何波斯人所不能与之相比的。
据说，大流士多次宣称，他宁可不要20座巴比伦城，也不愿让佐皮鲁斯如此残害自己。
【2】大流士是非常敬重佐皮鲁斯的，每年他都把波斯人认为最贵重的礼物赐赠给他，
让他终身统治巴比伦并且无须纳贡；此外，他还授予佐皮鲁斯其他许多特权。
这位佐皮鲁斯，就是在埃及指挥波斯驻军与雅典人及其同盟者作战的麦加毕佐斯的父亲；
而从波斯人一方投靠到雅典人那里去的那位佐皮鲁斯，则是麦加毕佐斯的儿子。

麦尔波门涅(司悲剧的缪斯)

✦斯基泰亚

当斯基泰人阔别28年而重返故土的时候，他们所遇到的麻烦，
其棘手的程度和同米底人作战相差无几。他们发现，有一支为数不少的军队，
准备抗击他们的回归。原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斯基泰的妇女们看到自己的丈夫长期不回家，
已经和她们的奴隶同居了。

2斯基泰人为了准备他们饮用的奶，而把他们所有的奴隶都弄成了瞎子。
他们是这样挤奶的：他们把一种酷似乐笛的骨管，插入牝马的阴户，
然后一些人用嘴向骨管里吹气，另一些人在那边挤奶。他们说，他们之所以这样做，
是因为这样吹气可以使牝马的血管膨胀，因而牝马的乳房就不得不低垂下来。
【2】他们把挤出来的马奶倒入一个深深的木桶里，旁边站着那些瞎眼的奴隶，
由他们来摇动桶里的马奶，里面的马奶在不断地搅动下旋转起来。
浮在上面的部分被认为是奶中精华而被取出来，下层部分被认为是马奶中不大珍贵的了。
正是这个缘故，斯基泰人才把他们在战争中抓到的俘虏的眼睛都弄瞎。
斯基泰人这样做，是因为他们不是耕地的农民，而是游牧民族。

3因此，当这些奴隶和斯基泰的妇女们同居所生的孩子长大成人，
并且得知他们的身世之后，他们就决定抗击那些从米底归来的军队。
【2】首先，他们从塔乌利山到宽阔的麦奥提斯湖之间挖掘了一条宽宽的壕沟，
以切断由其他地区通向本土的路径。之后，在斯基泰人试图强行突入的时候，
他们就出兵和他们交战。

【3】经过多次交锋，斯基泰人没有取得丝毫优势，最后他们当中有一人对大家说：
“斯基泰人啊，现在我们在干什么呢？我们正在同我们的奴隶作战。
如果我们阵亡了，我们的人数就会减少；如果他们阵亡了，那么我们的奴隶就会减少。
【4】请采纳我的建议吧——把长枪和弓箭抛到一边，我们每个人都手持马鞭，
和他们进行肉搏战吧。只要他们看到我们手持兵器，他们就自以为是和我们身份相同、
勇气相当的人；但是，如果他们看到我们手里只有马鞭而没有任何兵器，
他们就会意识到他们原来是我们的奴隶，这样他们在我们面前就会落荒而逃了。”

4斯基泰人采纳了这个意见，并且付诸行动。他们的奴隶对他们的行动大为惊骇，
以至于失去战斗力，立即落荒而逃。这样，斯基泰人在统治亚细亚一个时期以后，
他们在被米底人驱逐出境之后，又用这样的方式重新定居于他们的故乡。
他们对亚细亚的侵袭活动，使大流士很想对他们加以报复，
大流士纠合军队去讨伐斯基泰人，目的就在于此。

✦伊塞冬斯人

26据说，伊塞冬斯人有这样一种风俗。如果一个人的父亲去世了，
他们所有的近亲带着羊来到死者家里。他们杀羊献祭，在切割羊肉的同时，
也把这家主人的父亲的肉切下来；然后把羊肉和人肉混在一起煮，大家在宴会上一起食用。
【2】对于死者的头颅，他们采取另外的处理方式：把头皮剥掉，擦拭干净，再镀上金。
之后，它就成了这家人引以为荣的圣物，他的儿子们每年举行隆重的祭典，
以纪念他父亲之死，这种情况就像希腊人为死者举行一年一度的盛宴一样。

27在其他方面，据说伊塞冬斯人是一个尊崇正义的民族，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妇女和男子具有平等的权力。关于这个民族的情况，
我们就知道这么多了。关于这些地区以远的情况，仅有的知识是来自伊塞冬斯人的讲述。
他们讲述过独眼族人和守护黄金的格里芬的故事。这些故事是斯基泰人从伊塞冬斯人那里听说的，
然后再由斯基泰人转述给我们希腊人。于是，我们就称之为独眼族，
即斯基泰语的阿里玛斯皮（Arimaspi）族。因为在斯基泰语当中，
阿里玛（Arima）的意为“一”，斯普（spu）意为“眼睛”。

29在我看来，由于同样的原因，斯基泰亚的牛是不长角的。
荷马在《奥德赛》里有一句诗，可以为证：

利比亚，也是羊羔出生不久就长角的地方。

诗人的意思是说，在气候温暖的地方，畜类的角早早地长出来了；
而在气候寒冷的地方，畜类要么不长角，要么长起来很缓慢——其原因就在于寒冷。

✦斯基泰人的献祭

60他们虽然随时随地奉献各种牺牲，但是献祭的方式都是一样的。具体的方法如下：
把牺牲的两条前肢用绳索捆绑在一起，两条后肢支撑在那里；
主持献祭的人站在牺牲的背后牵着绳子的一端，以便把牺牲放倒；
【2】牺牲倒下去的时候，他就祈求他所献祭的神祇。在这之后，
他把一个绳圈套到牺牲的脖子上，绳圈里插进一根小木棍用来扭紧绳圈，以便把牺牲绞杀。
献祭的时候，不点火，不献首熟果实，也不行灌奠之礼；但是在牺牲被绞杀之后，
先是剥去其毛皮，再由奉献者炖它的骨肉。

61然而，在斯基泰亚，很难寻觅到烧火的薪柴。于是他们独出心裁，
想出了这样的一个炖肉的办法。他们先把牺牲的皮剥去，再把骨头都剔出来，
如果身边备有当地出产的锅，他们就把肉放到锅里，这种锅酷似列斯堡人的混酒钵，
只不过前者比后者要大些。然后，他们把牺牲的骨头置于锅底下，把骨头点燃用来煮锅里的肉。
如果他们身边没有锅，他们就把肉装入牺牲的肚子里，再倒入少量的水，然后把骨头放在下面点燃。
【2】骨头燃烧起来火势是很旺的。剔除骨头的净肉是很容易塞到牺牲的肚子里的。
用这样的办法，用牛自身的东西煮了它自己，而其他的牺牲也可以用类似的办法处理。
当肉炖熟了的时候，奉献者首先把一部分肉和内脏取出来，向自己身前抛出去。
他们把各种畜类用作牺牲，而最常用的是马。

62他们向所有其他诸神奉献的牺牲就是这些，他们献祭方式已如上述；
但他们对于阿瑞斯神的献祭仪式有所不同。在每个地区的政府所在地，都建有阿瑞斯的神庙，
具体情况如下：在一个长和宽各有3斯塔狄亚、高度将近3斯塔狄亚的大柴堆上，
建有一个方形的平台；平台的三面都是陡峭的，而人们可以从第4面登上去。
【2】柴堆因下雨而不断下沉，因而每年都要把150车的薪柴堆放在它的上面。
在每一个柴堆的顶部，都要插一把古时候的铁刀，这把铁刀就被视为阿瑞斯神的象征。
他们每年都把牛和马作为牺牲献给阿瑞斯，他们奉献给阿瑞斯的牺牲要多于献给其他各神的。
【3】在战争中所生擒的俘虏，每100人中要有一人被用作牺牲，
但是奉献的仪式和奉献家畜的仪式有所不同。他们首先把酒倒到这些人的头上，
然后割开这些人的咽喉，下面用一个容器接血，再把装血的容器端到薪堆上去，
把里面的血浇在铁刀上。【4】这是柴堆上面的情况。与此同时，在下面，在神庙的旁边，
他们砍掉那些死者的右臂和右手，把它们高高地抛向空中。他们在屠宰了所要奉献的其他牺牲之后，
就离开那里；死者的胳膊和手四处散落着，尸体照样在那里横陈着。

63以上就是斯基泰人奉献牺牲的惯例。斯基泰人是从来不用猪作为牺牲的，
而事实上在他们境内的任何地方都没有养猪的。

64说起战争，斯基泰人的习惯是这样的：斯基泰的士兵要畅饮他在战场上杀死的第一个敌人的血。
无论他在战争中杀死多少人，他都要把他们的首级带给国王；
如果他这样做，他就可以分得一份战利品，如果他一个首级都没有带来，就什么也别想得到。
【2】为了取下死者的头皮，他首先沿着耳际把头皮划开一道圆圈，接着揪着头发慢慢晃动，
使头皮脱离头盖骨；随后他再用牛肋骨刮去头肉，用手把头皮搓软，把它当作手巾用。
斯基泰人以拥有这些头皮为荣，把它们挂在自己坐骑的马勒上以示夸耀；
他们当中谁拥有的这种头皮做的手巾最多，他就是最受尊敬的人物。
【3】许多斯基泰人把多张头皮缝合在一起当作外衣穿，就像我们的农民缝制羊皮大衣一样。
另外一些人则从敌人尸体的右手上剥下人皮、指甲等，把它蒙在他们的箭袋上。
人皮厚实而又富有光泽，比所有其他的兽皮都要光洁平滑。
【4】还有一些人则剥下敌人全身的皮，用架子撑起来，无论走到哪里，都把它挂在马背上。
这就是斯基泰人在人皮方面的风俗。

65对于敌人的头颅，其实并不是对所有的敌人，而只是对他们最痛恨的敌人的头颅，
他们是这样处理的。他们在把眉毛以下的部分锯掉以后，把头盖骨的内部清理干净，
把外面包上皮革来使用。如果使用者是一个穷人，那么他这样做就够了；
但如果使用者是一个富人，那么外面包上皮革之后，里面还要镀上黄金；
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是把它当作饮酒的器具来使用的。
【2】他们也用他自己族人的头颅来做这样的饮具，但对方必须是与他结过世仇，
而且他必须是当着国王的面被他杀死的。如果那些受到他们敬重的客人来访，
他们就用这些饮具来招待客人，主人还要给客人们讲述他的这些死去的族人是怎样向他挑战的，
又是怎样被他打败的；在他们看来，所有这些都是他们勇武的证明。

68一旦斯基泰人的国王生病了，他就把最有名的3个占卜者召来，他们就用上述方法进行占卜。
他们通常会说，国王生病是因为某某人在王室的炉灶前发过伪誓，然后再举出他们的名字。
【2】按照斯基泰人通常的做法，当他们希望立下重大庄严誓言的时候，都要来到王室炉灶的跟前。
随后，那个被指控为自己作伪誓的人就被逮起来，带到国王这里来。
占卜者当面告诉他，说他们通过占卜已经判明他曾在王室的炉灶旁发伪誓，
从而导致国王生病——这个人便矢口否认他发过伪誓，并且大声叫喊，说他是冤枉的。
【3】针对这一点，国王下令召见6位占卜者，由他们通过占卜看他是否发过伪誓。
如果他们也发现此人犯过伪誓罪，那么这个人就立即被起初指控他的那些占卜者斩首，
他的财产也要在他们中间分配了。【4】相反，如果后来的占卜者认为他无罪，
那么就依次再召来另外的占卜者，来裁决这件事。如果大多数的占卜者都认为这个人无罪，
那么起初指控他的占卜者就要被处死。

69他们是用这样的方法处决这些死刑犯的。首先把牛套到满载薪柴的牛车上，
再把这些占卜者的脚捆住，背缚其手，堵住他们的嘴，然后把他们抛到柴堆里；
最后把薪柴点燃，牛在火焰的惊吓之下拉着车狂奔。【2】牛和占卜者常常是同归于尽的，
但是有时候是车的辕杆被烧断，牛带着烧伤得以逃脱。他们还用上述的方法，
烧死那些犯下其他罪过的占卜者——他们说这些人是说谎的占卜者。
【3】如果国王处死他们当中一个人，他就同时也会处死这个人的儿子，
亦即把他一家的男性全部杀死，只允许女性的家属活下来。

70斯基泰人之间是以这样的仪式来立誓的。他们先倒满一大陶碗酒，然后，
那些双方缔结誓约的人，用小刀或者锥子在他们各自身上戳开一条口子，让血流到酒里，
然后他们将一把刀、几支箭、一把战斧、一支枪在酒碗里蘸一蘸，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一遍遍地祈祷着。最后，双方缔结誓约的人，
以及他们的随行人员的首领要饮下这些血酒。

✦萨乌洛马泰人

110现在我来说说萨乌洛马泰人的历史。当希腊人对阿玛宗人作战的时候，
斯基泰人称阿玛宗人为奥约尔帕塔，用希腊语来说就是“杀死男人者”。
因为在斯基泰语里，奥约尔（oior）意为“男人”，帕塔（pata）意为“杀死”。
据传说，希腊人在塞尔摩冬赢得了胜利之后，把俘虏的阿玛宗人装满了3条船起航了；
但是到了海上，这些女子向船上的桡手发起进攻，把他们全都杀死了。
【2】然而，她们对于如何驾船却一窍不通，不知道如何使用舵、帆和桨；
在那些男子都被她们杀死之后，她们只能听凭风浪的摆布了。
最后，她们在麦奥提斯湖靠了岸，来到这个叫作克列姆尼的地方，
这个地方地处自由的斯基泰人境域之内。阿玛宗人在这里登陆，准备前往有人居住的地方。
在这个过程中，她们把遇到的第一群马匹逮住，然后骑着这些马在斯基泰人的领土上实施劫掠。

111斯基泰人感到有些茫然，因为他们从未见过这样装束的女子，不懂得这些女子所说的话，
也不知道她们是属于哪个民族；他们还感到奇怪的是，这些敌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但斯基泰人却误认为他们都是年龄相仿的男子，于是他们出动人马，和阿玛宗人交战。
直到阿玛宗人阵亡者的尸体落入斯基泰人手中，他们这才发现这些袭掠者原本是女儿身。
【2】他们经过商量，决定不再杀死她们了，而是派出一队最年轻的男子到她们那里去，
他们派去的人数，和他们估测的那些女子数量大致相等。
这些年轻男子奉命在阿玛宗人的附近安营，看到她们就模仿她们的一举一动。
如果阿玛宗人上来追赶他们，他们就撤走，不去接战；而当她们不再追赶的时候，
就又回到她们的附近扎营。斯基泰人所做的这一切，
目的就在于他们非常希望这些高贵的妇女能够为他们生孩子。

112于是，他们就派出年轻男子，而这些年轻人也按照他们的吩咐去做了。
阿玛宗很快发现这些年轻人无意来伤害她们，她们就没有去理会这些斯基泰人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处营地的距离却越来越接近了。双方人员采用了相同的生活方式，
他们除了武器和马匹以外别无所有，这样他们和阿玛宗人一样，都不得不以打猎和劫掠为生。

113正午时分，阿玛宗人就要分散开来，她们一两个人分别外出游逛和放松。
斯基泰人注意到这一点，他们也这样做；有一个斯基泰男子去纠缠独自行动的一个阿玛宗人，
这位女子并未反抗，而是半推半就，任其所为；【2】然后她向他作手势
（因为他们相互之间语言不通）表示，要他次日再带一个男朋友到今天相会的地方来，
而她也答应再带一个女子到这里来。这位斯基泰的男子这样做了，那位阿玛宗人也没有食言。
当斯基泰其他男子得知这里发生的事情以后，他们就和其他的阿玛宗人也发生了关系。

114随后，两个营帐合并成一个了。每一位男子都娶了与他第一次发生关系的女子为妻。
但是，这些男子学不会女子所说的话，而这些女子却很快学会了斯基泰语。
【2】当他们可以相互沟通的时候，斯基泰人就对阿玛宗人说：
“我们有父母，有财产，因此让我们放弃现在的生活方式，回到我们的同族人那里去，
和他们一起生活吧。你们仍然是我们的妻子，就像现在一样，我们答应你们不再娶别的女人。”
【3】但是阿玛宗人回答说：“我们不能和你们的妇女生活在一起——
因为我们的风俗习惯和她们迥然不同。我们从小练习的就是拉弓射箭、投掷标枪、
驾驭战马——对于女人的事，我们一概不知。相反，你们的妇女对我们做的这些事也是一窍不通；
她们以车为家，做弱女子的事情，从不外出打猎或者做其他的事。
【4】我们和她们是永远都不能和谐相处的。如果你们真心想娶我们做妻子，
并且想保持自己正直的名声，那么就回家，到你们的父母那里去，
要他们把你们应该得到的财产分给你们，然后回到这里，让咱们一起过自己的日子。”

115斯基泰的年轻男子赞同这个意见，照她们的意见做了。当他们回家去，
取得了他们应分得的财产，带着它回到阿玛宗人这里的时候，他们的妻子对他们这样说：
【2】“如果我们生活在现在这个地方，我们就会感到羞耻，也会感到害怕。
这不仅是因为我们从你们的父亲那里把你们夺走，
还因为我们的劫掠使你们的土地受到重大的损害。【3】既然你们愿意娶我们为妻，
那么就答应我们的请求吧。让我们双双离开这片国土，去塔奈斯河那一边的土地上吧。”
斯基泰人对这个请求也同意了。

116于是，他们渡过了塔奈斯河，过河之后又向东走了3天，接着，
又从麦奥提斯湖向北行进了3天，到达了他们现在所居住的地方，他们就定居在那里了。
【2】从那时起直到现在，萨乌洛马泰人的妇女一直遵守着他们古老的习俗，
她们和丈夫们一起骑马去打猎，有时候甚至自己骑马去打猎；
她们也去野外作战，装束和男子一模一样。

117萨乌洛马泰人的语言是属于斯基泰语，但是他们的口语从来就没有说得很纯正，
因为阿玛宗人一开始就没有把这种语言学好。至于婚姻，他们的习俗是，
一个女孩除非她在战斗中杀死敌军的一个男子，否则她是不能嫁人的。
有时候，有些妇女终身未能结婚，那就是因为她们这一生都未能满足习俗所要求的条件。

特尔普西科瑞(司舞蹈)

✦色雷斯人

3色雷斯人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一个民族；当然，这要把印度人除外。
如果色雷斯人有一个首领，或者他们能够同心协力的话，那么，我相信他们是天下无敌的，
他们会远远超过世界上其他各个民族。但是，既然他们难以联合起来，
他们也就永远无法实现天下第一的目标了。因此，这就是他们的弱点。
【2】这个地区的不同区域的色雷斯人有各自的名称，但是所有各部族的风俗习惯都是完全相同的，
例外的只有格泰人、特劳希人以及那些在克利斯顿人上方的居民。

4关于格泰人的风俗习惯，我前面已经提到过，他们自信是长生不死的人。
而特劳希人，在所有其他方面的风俗习惯和其他色雷斯人无异，
只是在出生和死亡方面的习俗不同。现在我就来说说。【2】当一个孩子降生的时候，
其所有亲族都要团团围坐在这个孩子的四周，历数人世间的各种不幸，
为这孩子来到世间就不得不体验这样的不幸而潸然泪下；另一方面，如果一个人去世了，
他们会喜笑颜开地去埋葬他。他们说，他现在终于解脱了，没有任何烦恼，
而只是享受最完美的幸福。

5居住在克利斯顿人上方的那些色雷斯人，他们的风俗习惯是这样的：
他们每个人都有多名妻子，每当一个男人去世的时候，在他的各位妻子之间就会发生激烈的争论，
争论的主题是哪一位妻子是她的丈夫生前最宠爱的；而亲友们热心参与争执，
以证明这项荣誉究竟应该授予谁；而得到这一荣誉的那位妻子会受到男人们和妇女们的称赞。
随后，死者最亲近的人就把她杀死在她丈夫的坟墓上，之后和丈夫埋葬在一起。
其他的妻子都感到非常忧伤，她们认为这件事简直让她们无地自容了。

6除了这些部族，其他的色雷斯人都有这样的风俗：他们把自己的孩子卖给做生意的人。
他们对于他们的少女完全不加管束，而是任凭她们和她们所喜爱的任何男子发生关系；
而他们对自己的妻子，却非常严密地加以监视。
他们的新娘都是出大价钱从她们的父母那里买来的。
【2】他们认为文身是出身高贵的标志，没有文身就表示此人身份低贱。
游手好闲被认为是最体面的事，而耕耘土地则是最受人蔑视的。
在他们看来，以战争和劫掠为生，这是世界上最荣耀的事了。
这些就是他们的风俗习惯中最引人注目的。

7他们崇拜的神只有三个：阿瑞斯、狄奥尼索斯和阿尔特密斯。
然而，他们的国王却和普通百姓不同，他们只崇拜赫尔墨斯一个神，
国王们也总是以赫尔墨斯一个神的名义发誓，并且宣称自己是赫尔墨斯的后裔。

8他们的富人死后是这样下葬的：他们把死者的遗体搁置三天。
在这期间，他们首先哀悼死者，接着就宰杀各种牺牲，大张饮宴；
之后，他们或者举行火葬，或者举行土葬。最后，他们筑起一座坟冢，
并且举行各种竞技比赛，对于比赛的优胜者给予最高的奖赏。色雷斯人的葬仪就是如此。

✦雅典人

77随着这支斯巴达的远征军如此不体面地解散，渴望复仇的雅典人，
首先出兵向卡尔基斯人发起进攻。可是，波奥提亚人为了援助卡尔基斯人而来到了攸利浦斯。
当雅典人看到他们有援军到来时，他们认为在攻击卡尔基斯人之前，最好是首先攻击波奥提亚人。
【2】于是，雅典人和波奥提亚人进行了一次会战，雅典人获得了重大胜利。
他们杀死了许多敌人，并且活捉了700名。就在同一天稍晚的时候，雅典人还渡海来到优波亚，
在那里的交战中又击败了卡尔基斯人。他们在当地“骑士”的土地上安置下了4000名移民；
至于“骑士”，这是卡尔基斯人对当地富人的称呼。
【3】雅典人把所捉到所有卡尔基斯人俘虏，都戴上枷锁，拘禁了很长一个时期，
对于所俘虏的波奥提亚人也作同样的处置，直到把他们的赎金勒索到手为止。
雅典人规定，每人缴纳两个明那的赎金。雅典人把用来拘押俘虏的枷锁悬挂在卫城上，
这些枷锁在我这个时代还可以看到，它们是悬挂在被波斯人纵火烧焦的那一面城墙上，
正对着朝西的那座神殿。
【4】雅典人还奉献出赎金的十分之一，用来铸造了一架青铜驷马战车。这架青铜驷马战车，
就安放在卫城正门进去之后的左手。上面镌刻着这样的铭文：

勇敢拼杀的雅典制伏了他们的傲慢，
侵略者遭受枷锁之辱和可耻的赔款，
用赎金一成铸成战车为帕拉斯呈献。

78雅典人就这样强大起来了。显而易见的是，自由是一件绝好的事情。
这不只是从这一个例证中，而是从许多的例证中足以得到证明。
因为处于僭主统治下的雅典人，在军事方面丝毫不强于他们的任何邻人，
但是一旦摆脱了僭主的桎梏，他们很快就脱颖而出，成为佼佼者了。
这些事实还表明，当人们受到压迫的时候，他们常常一败涂地，因为那是在为他们的主子效力；
但是一旦他们获得了自由，人人就都渴望尽心竭力，争取有最好的表现。
这就是其间雅典人的所作所为。

82埃吉那人和雅典人之间的世仇宿怨是这样结下的：曾经有一个时期，
爱皮道鲁斯的土地上种植任何作物都不结子实，于是，爱皮道鲁斯人就派人前往德尔斐请示神谕，
询问这种灾害的起因。皮西亚女祭司命令他们，要竖立达米亚和奥克塞西亚的神像，
并且说如果他们这样做了，他们的命运就会好转。
【2】爱皮道鲁斯人接着又问：“神像是用青铜铸，还是用石头雕？”皮西亚女祭司回答说：
“既不用铜铸，也不用石雕，而是用人们在果园中栽培的橄榄树的木材来制作。”
随后，爱皮道鲁斯人派人去雅典，请求雅典人允许他们到阿提卡去砍伐橄榄树，
因为他们相信，雅典人的橄榄树是最神圣的。据另外一些人说，当时除了雅典以外，
任何其他地方都是没有橄榄树的。【3】雅典人同意把橄榄树送给他们，
但条件是要爱皮道鲁斯人每年向雅典娜·波里亚斯和埃里克修斯奉献供物。
爱皮道鲁斯人接受了这些条件，于是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用这些橄榄树木料制作了神像，竖立在他们的国土上。从此，在他们的土地上，
作物就结果实了，他们也按照他们对雅典人的允诺，按时地来雅典奉献供物。

83自古以来，直到这个事情发生之前，埃吉那人在各个方面都是服从爱皮道鲁斯人的，
凡是涉及他们相互间关系的诉讼事件，埃吉那人都要渡海前去爱皮道鲁斯，在那里接受判决。
但是，自从他们自己建造了舰船以后，就开始有些傲慢了，以至叛离了爱皮道鲁斯人。
【2】于是，他们相互仇视和敌对起来，而埃吉那人控制着海上，
他们常常到爱皮道鲁斯境内劫掠，甚至搬走了爱皮道鲁斯人的达米亚和奥克塞西亚的神像，
把它们安放在他们国土的腹地、距离他们的城市大约有20斯塔狄亚的一个名叫奥亚的地方。
【3】在这样竖立神像之后，他们规定了对神像的崇拜仪式，一方面奉献各种牺牲，
另一方面还有妇女合唱队合唱讽刺歌；同时，他们为两位女神的合唱队分别指定了10位经费的承担者。
这些妇女在合唱中讽刺挖苦的对象不是男人，而只是当地的妇女。
在爱皮道鲁斯人当中也有类似的神圣仪式，他们另外还有一种不许外传的神圣仪式。

84在这两座神像被劫走以后，爱皮道鲁斯人就不再按规定向雅典人奉献供物了。
于是雅典人派使者前往爱皮道鲁斯就此提出抗议。
但是，爱皮道鲁斯人证明自己并没有犯什么过错。他们说：“只要神像还在我们的国土上，
我们就应当按照条约履行纳贡义务的；可是，现在既然神像已经被人劫走，
那么我们就不再有义务向雅典人献纳供物了。如今埃吉那人拥有了神像，
雅典人应该要求他们恪尽义务了。”【2】于是，雅典人派人到埃吉那去，
要求对方送还神像，但是埃吉那人回答说，此事无论如何都与雅典人没有丝毫关系。

85根据雅典人的说法，之后，雅典人就派出了一些公民，带着全体国民的嘱托，
乘坐一艘三列桨战舰，在埃吉那登陆。他们是想把那两座神像取回去，
因为他们认为，既然神像是用他们的木料制成的，那神像自然应该属于他们。
他们首先试图把神像从其底座上拆卸下来，然后把它们带走，
【2】但是他们无法用这种办法取下神像。他们接着又用绳索把这两座神像套住，
力图把它们拉拽下来。正当他们用绳索拖拉的时候，突然雷声隆隆，同时发生了地震。
三列桨战舰的那些船员们立刻陷于精神错乱的状态，
他们相互之间就如同对待敌人一般地厮杀起来。结果最后他们仅剩下了一个人，
他就独自一人返回了法勒伦。

86以上是雅典人关于这件事的说法。而埃吉那人对此予以否认，他们说雅典人不是只乘着一艘船。
他们说：“如果雅典人只派来一艘船或者是几艘船的话，那么即使我们自己没有舰队，
也是会轻而易举地把雅典人击退的，而实际上雅典人派出了大批舰船来犯。
于是我们就作出了让步，而没有冒险一战。”【2】然而，埃吉那人从来就没有明确说明这一点，
即究竟是因为他们确实觉得自己海上实力薄弱才退让的，还是他们有意这样做的。
【3】埃吉那人还说，雅典人看到没有人出来抵抗，他们就下了船，前往神像所在地准备取走神像。
可是，他们无法把神像从其基座上取下来，于是他们就用绳索把神像套住，然后往下拉拽。
就在雅典人拉拽神像的时候，他们说——这件事也许有人相信，
反正我是不相信的——两座神像居然同时跪了下来。直到现在这两座神像还是这个姿势。
根据埃吉那人所说，这就是雅典人的所作所为。
【4】同时，埃吉那人已经预先知道雅典人想要来干什么，
于是他们就说服了阿尔戈斯人作好增援他们的准备。因此，雅典人刚刚在埃吉那登陆，
阿尔戈斯人就到埃吉那来增援他们了。阿尔戈斯人取道爱皮道鲁斯，
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海上来到埃吉那，登陆之后乘其不备切断了雅典人回舰船的退路，
并且向他们发起进攻。正在这个时刻，天上响起了雷声，同时还发生了地震。

87阿尔戈斯人和埃吉那人都是这样说的，而雅典人自己也承认他们中间只有一个人活着返回了阿提卡。
【2】据阿尔戈斯人说，正是他们大败雅典人，使其只有一个人得以生还；
雅典人认为，是神毁灭了他们全军。据雅典人说，即使是生还的那个人也未能幸免，
他是以下面的方式被杀死的：他回到雅典以后，就向大家诉说了惨败的消息。
当初被派去出征埃吉那的那些雅典人的妻子，她们看到所有其他的人都阵亡了，
唯独他一个人安全返回，这件事深深地刺痛了她们的心。于是她们聚集起来，围着那个人，
一边追问她们的丈夫在什么地方，一边取下她们衣服上的别针去刺他。
【3】结果这个人就这样被她们刺死了。
雅典人认为，妇女们的这种行为甚至比那些军队的悲惨遭遇更令人恐怖。
但是，他们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来惩罚这些妇女，于是就强令她们把服装改换成为伊奥尼亚式的。
直到这个时候，雅典的妇女一直穿的是多利斯式服装，这种服装的样式酷似流行于科林斯的服装。
从此，她们的外衣就不得不换成了亚麻外衣，这种外衣不再用别针了。

89雅典人和埃吉那人结怨的起因如上所述。因此，当底比斯人前来请求增援的时候，
埃吉那人想起了神像的纠葛，就爽快地答应去增援波奥提亚人。
【2】埃吉那人蹂躏了阿提卡沿海各地，雅典人也立刻准备出兵反击。
但是这时从德尔斐来了一道神谕，命令他们在埃吉那人的这次袭掠活动之后的30年间要按兵不动，
而到了第31年，在给埃亚库斯划出一片圣域之后，再对埃吉那人发动战争。
神谕说：“只有这样做，你们才会成功地实现你们的愿望；如果他们立即开战的话，
虽然最终结果也是你们征服那座岛屿，但是实现这个目标之前，你们要遭受许多苦难，
要付出极大的努力。”【3】雅典人根据神谕的指示，
给埃亚库斯划出了一片圣域——这片奉献给他的圣域现在还在雅典市场上——但是，
他们遭受到埃吉那人如此严重的侵害，要他们在30年间都按兵不动，他们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爱拉托(司爱情诗的缪斯)

✦斯巴达人

56斯巴达人授予他们的国王们如下一些特权：
首先，他们分别拥有名叫拉栖代梦的宙斯和天神宙斯这两个祭司的职位；
其次，他们有权随时对任何邦国开战，而其他斯巴达人都不得加以阻止，违者将遭到放逐；
再次，在率军出战的时候，进军时，国王在最前面，撤退时，国王在最后面，
国王有100名精兵作为他们的卫队；最后，他们在出征期间，可以随意把多少牲畜用作牺牲，
并且有权把所有牺牲的皮革和脊肉归自己所有。

57这是他们在战时所享有的特权。在平时，他们拥有如下特权：
任何一位公民在举行公共牺牲的时候，国王在宴会上都要坐在首席；
他们比所有其他客人都要优先受到款待，而且每一位国王所得到的任何东西都是双份；
他们有权带头举行灌奠之礼，有权取得牺牲的皮革。【2】每月的第一天和每月上旬的第七天，
用公费为每一位国王向阿波罗神庙奉献一头洁净无瑕的牺牲、
一麦斗的大麦粉和一拉哥尼亚的特塔尔提的酒，
而在观看竞技比赛的时候，也总是为他们保留荣誉坐席；
他们还有权任命任何一位本邦公民来负责款待异邦人，他们每人可以推荐两名皮西奥伊；
这种官员的职责是去德尔斐请示神谕，他们和国王一同进餐，费用都是由公家承担的。
【3】如果国王未能出席国宴的话，
他们每个人要负责把两科尼克斯的大麦粉和一科提列的酒送到国王的住所去；
如果国王前来赴宴，那么各种菜肴食物他们都可以取得双份，如果他们应私人之邀，
那么在宴会上他们也享受同样的荣誉。【4】所有神谕一经公布，皆由国王保管，
当然皮西奥伊也肯定知道神谕的内容。他们对某些案件具有完全的裁决权，
一位未婚的女继承人，如果她的父亲没有把她嫁出去的话，只有国王才有权决定她嫁给谁；
所有关于公共交通干线的事务皆由国王裁断；【5】另外，任何人要想接收一名养子的话，
他必须当着两位国王的面收养（才被视为有效）。他们有权和28名长老在议事会上共商国是。
如果两位国王缺席会议，则和他们血统最亲近的元老代理行使国王的特权，
他们在代国王投两票之后，再投下第三票，即他们自己的那一票。

58斯巴达人民允许他们的国王终身享有这些权利。他们去世以后，还享有其他一些荣誉。
他们的死讯由骑兵到拉哥尼亚各地去宣布，在首都，妇女们敲着锅四处报信，宣布国王去世。
得到这样的信息以后，每家每户都要出两个自由人，一男一女，必须服丧，否则要被重罚。
【2】拉栖代梦人为他们国王服丧的风俗和亚细亚的异族人大同小异——事实上，
世界各地的大多数异族人风俗都是一样的。当拉栖代梦人的一个国王去世的时候，
不光是斯巴达人，还包括来自拉栖代梦境内一定数目的其他居民如庇里阿西人，
不管他们愿意与否，都被强制前来参加葬礼。【3】庇里阿西人、黑劳士和斯巴达公民，
集中到一起，有男有女，总数达好几千人，他们都使劲拍打他们的前额，
尽情地哭号，表示哀悼；他们总是把新近去世的国王，说成是他们的国王当中最好的一位。
如果一位国王阵亡了，他们就制作一尊他的像，把它安放在一张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床上，
抬着去下葬；在下葬之后10日内，要连续进行哀悼，不得召开公民大会，也不得选举官员。

59拉栖代梦人还有一种和波斯人相似的风俗。当一位国王去世，而另一位国王继承王位的时候，
这位新登基的国王，要豁免所有斯巴达人对国王本人或是对国家所欠的各项债务。
在波斯人那里，当新国王即位之时，他也要豁免各省区所有未缴清的贡金。

60拉栖代梦人还有一种类似于埃及人的风俗。他们的传令官、吹笛手以及厨子等职业都是世袭的；
吹笛手的父亲肯定是吹笛手，厨子的父亲肯定是厨子，传令官的父亲肯定也是传令官。
其他任何人都不会因为自己有一副好嗓门来担任传令官，而挤占了他们的职位；
他们每个人从一出生就有权承袭其父亲的职业。这是拉栖代梦人的习俗。

斯巴达的国王阿里斯顿曾娶过两个妻子，但是都没有给他生孩子。
【2】可是，他仍然相信自己生理上没有任何缺陷，于是他决定迎娶第三位妻子。
他娶这个妻子的经过是这样的：阿里斯顿有一位朋友，是斯巴达人，他们的关系最为亲密。
这个朋友的妻子，她的美貌胜过斯巴达其他所有的妇女。
但是，更令人称奇的是，她先前丑陋无比，如今却变得美丽动人。
【3】因为保姆看到她长得丑，她想，孩子的父母都是富人，女儿的长相却如此难看，
双亲也时常为女儿的容貌而感到揪心，于是保姆想出了一个办法：
她每天把这个孩子带到位于塞拉普涅地方[68]海伦的神庙去，这座神庙在佛布斯神庙的上方。
保姆把孩子带到这里来，把她放在神像前，祈求女神改变这个孩子的丑陋容貌。
【4】一天，正当这个保姆要离开神庙的时候，有一位妇女出现在她的面前，
问她怀里抱着什么，保姆告诉她，是一个孩子。那位妇女又要求看看这个孩子，
但是保姆不肯让她看。她说，孩子的父母不许她把孩子给任何人看。
【5】然而，这位妇女不肯罢休，她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眼这个孩子。
保姆看到这位妇女如此热心地想看看这个孩子，终于让这位妇女看了。
这位妇女轻轻地拍了拍这个孩子的头，说：“有朝一日，这个女孩将会成为全斯巴达最美丽的夫人。”
从这一天起，这个孩子的面容就开始发生改变了。当她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时，
我上面提到的阿里斯顿的那个朋友，即阿尔基德斯的儿子阿格图斯，就娶她为妻。

63于是，阿里斯顿休掉了他的第二个妻子，把第三个妻子娶回家。
在孕期未满即不到10个月的时候，他的妻子就给他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就是前面说过的那个德玛拉图斯。【2】当他家里的一个仆人来告诉他这个喜讯的时候，
阿里斯顿正在和监察官们一起开会。他当然是记得他何时把她娶回家的，他屈指一算，起誓说：
“这孩子不可能是我的。”监察官们听到他这样讲，当时根本没有在意，
当这个男孩长大成人的时候，阿里斯顿后悔当初他讲过的话，
因为他完全确信德玛拉图斯就是他的儿子。【3】他之所以给儿子取名为德玛拉图斯，
是因为在这之前，全体斯巴达人民都认为阿里斯顿的政绩超过此前斯巴达的历任国王，
因此他们都为阿里斯顿祈求，祈求他能有一个儿子。
正因为如此，这个孩子就被取名为德玛拉图斯。

64阿里斯顿辞世后，德玛拉图斯继承了王位。但是，阿里斯顿所说的话一旦外传，
德玛拉图斯的王位就保不住了。这件事似乎是命中注定的。
造成他失去了斯巴达的王位的克列奥蒙尼，曾经两度招致了德玛拉图斯极大的嫉恨，
一次是在克列奥蒙尼把军队从埃琉西斯撤离回国的时候；
另一次是克列奥蒙尼本人前往埃吉那去打击那些站在波斯一边的埃吉那人的时候。

65现在，克列奥蒙尼决意要对德玛拉图斯采取报复行动了。
于是克列奥蒙尼去拜访列奥提齐德斯，他和德玛拉图斯是本家，是阿吉斯的孙子、
门那列斯的儿子，二人达成了协议，大意是：
如果克列奥蒙尼帮助列奥提齐德斯取代德玛拉图斯成为斯巴达国王，
那么列奥提齐德斯就要随他一同出兵去攻打埃吉那人。
【2】这时列奥提齐德斯是德玛拉图斯的死对头，因为他曾和德玛门努斯的孙女、
奇隆的女儿博卡鲁斯订了婚；但是德玛拉图斯设计劫走了列奥提齐德斯的新娘。
他先发制人，把新娘拐走，从而娶了她。
【3】这就是列奥提齐德斯和德玛拉图斯反目成仇的起因。
那时候，在克列奥蒙尼的极力怂恿下，列奥提齐德斯对德玛拉图斯提出了控诉，起誓说：
“德玛拉图斯并不是斯巴达合法的国王，因为他不是阿里斯顿亲生的儿子。”
列奥提齐德斯在起誓之后，又到法庭上去指控德玛拉图斯，
说阿里斯顿在他的仆人把孩子出生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在计算了月份之后，
曾经高声起誓说这个孩子不是他的。【4】列奥提齐德斯就是根据阿里斯顿这句誓言，
力图证明德玛拉图斯不是阿里斯顿的亲生儿子，因而也就不是斯巴达合法的国王。
他召请五位监察官前来作证，因为他们当时都曾和阿里斯顿一起开会，
并且是亲耳听到他这样说过的。

66结果，关于这件事的争议很大，斯巴达人就通过一项决议：
到德尔斐去请示神谕，问问女祭司，德玛拉图斯究竟是不是阿里斯顿的儿子。
【2】这也是克列奥蒙尼出的主意。决议刚刚通过，克列奥蒙尼就和德尔斐最有势力的人物、
阿里斯托芬图斯的儿子科邦交上了朋友。这位科邦说服了德尔斐当值女祭司培莉亚拉，
要她按照克列奥蒙尼的要求答复斯巴达人。
【3】于是，当斯巴达的使者来这里向她询问的时候，她断言德玛拉图斯不是阿里斯顿的儿子。
但是，当这种行为不久被披露以后，科邦被逐出了德尔斐，而女祭司培莉亚拉的职位也被剥夺了。

【4】现在，我的儿啊，你想知道的一切我统统告诉你了。
你要么就是那位英雄的儿子——这样你的父亲是英雄阿斯特拉巴库斯，你要么就是阿里斯顿的儿子。
因为正是在那一夜里，我怀上了你。至于他们攻击你的最主要的论据，
就是当信使告诉阿里斯顿你出生的消息时，他当着许多人的面说你不是他的儿子，
因你出生的时候离我初怀你时还未满10个月，他说话的时候很多事情并未得到证实，
他是无意中随口说的。【5】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的胎儿都要满10个月才出生的，
有一些胎儿第9个月，甚至第7个月就出生了。我的儿啊，你就是你妈我在怀孕7个月后生下的。
阿里斯顿在不久之后，自己也承认他所说的话是蠢话了。
我的儿啊，请不要相信其他任何有关你身世的流言蜚语了！因为你要确信你是知道全部真相的。
至于马夫，求上苍作证，列奥提齐德斯和所有这样说的人，他们的妻子也许会跟马夫私通生孩子吧！”

✦格劳库斯

那时在拉栖代梦有一位名叫格劳库斯的人，他是爱皮基德斯的儿子。
传说此人除了各方面具有优良品质之外，特别是在公正方面，
在当时拉栖代梦的所有居民中无人出其右。【3】就是这个人，在某一个特定的时期，
发生过这样的一些事情：有一个米利都人来到斯巴达，想和格劳库斯聊聊，
他说：‘格劳库斯啊，我是一个米利都人，我来到你这里是希望能够受惠于你的公正无私。
在希腊各地以及在伊奥尼亚，人们争相称颂你的美德。
【4】我注意到，伊奥尼亚一直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地方，
而伯罗奔尼撒却是一个非常令人放心的地方；我还注意到，在我们那里，
财富总是不断地在更换其所有者。【5】我经过反复思考，决定把我的资产的一半变换为现钱，
存放在你的手里，因为我深信，把它存放在你这里肯定是安全的。
请你收下这些银子，也请你收下这些信物，并且妥善保管。
你要记住，凡是带着同样的信物前来索取银子的，就可以把这银子交还给那个人。’

【β】“这是米利都的来客所说的话。格劳库斯按照约定收下了那些银子。
很多年过去了，当初把银子委托给格劳库斯保管的那个人的儿子们来到斯巴达，
他们和格劳库斯举行会谈，并且出示信物，要求格劳库斯把银子归还给他们。
【2】但是格劳库斯否认有过此事，他答复他们说：‘这件事我完全记不得了，
你们所讲的话也无法使我回忆起关于那件事的任何细节。如果我想起了有这么回事，
我肯定是会公正处理的；如果那笔钱在我手里，你们当然有权把它取回；
如果我从来就没有接受过这笔钱，我就要运用希腊的法律来对付你们了。
现在我不能给你任何答复，我将在从今以后4个月之内确定解决问题的办法。’

【γ】“于是，米利都人伤心地离开了，他们觉得要收回他们的银子已经彻底无望了。
至于格劳库斯，他却前往德尔斐请示神谕去了。当他请示神谕他是否应当起誓，
从而可以强行夺取这笔金钱的时候，皮西亚女祭司是这样答复他的：

【2】格劳库斯，眼下的上佳之策正如你所愿，

使你的发誓能够奏效，从而夺取那金钱。
你发誓吧——死亡甚至等待着那些从未发过伪誓者。
然而誓言之神有一个儿子，他无名，无足，无手；
他寻求报复，威力巨大，并且可以将那些
发过伪誓者的全族或者他的全家统统消灭；
而那些信守誓言者的子子孙孙都人丁兴旺。

“格劳库斯听到这番话之后，就恳求神宽恕他的所作所为。
但是女祭司却回答说，试探神意和真正发过伪誓的人，都同样是没有好下场的。

【δ】“于是，格劳库斯派人把米利都的客人召来，把银子归还给他们了。
雅典人啊，现在我要告诉你们，这就是我把这个故事复述给你们听的目的。
如今格劳库斯没有留下一个后人，也没有哪一个家族的名字叫作格劳库斯了——
这个家族在斯巴达已经被彻底根除了。因此，受人之托而接受的东西，
在人家要求归还的时候，最好是完璧归赵，不要有其他非分之想了。”
以上是列奥提齐德斯所说的话。但是，当他看到雅典人对此置若罔闻的时候，他就离开了那里。

✦皮拉斯基人

赫卡泰欧斯指出：“雅典人曾经给了皮拉斯基人一片土地让他们居住。
那片土地位于海麦图斯山脚下，当初是为了补偿皮拉斯基人在卫城的四周所修筑的城墙的。
然而，雅典人看到以前这里荒凉无用的土地，如今皮拉斯基人使其变成一片良田沃土的时候，
他们就又舍不得给他们了，想再收回这块地方。
因此，他们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借口就拿起武器把皮拉斯基人从那里赶走了。”
【3】但是，雅典人自己却坚持认为他们驱逐皮拉斯基人的做法是正当的。
他们说：“皮拉斯基人生活在海麦图斯山下的时候，
他们以此为据点向周围地区出击，侮辱他们的孩子。
那时候，雅典人常常打发他们的子女到‘九泉’【伊里苏斯河附近】去取水。
因为直到那时为止，无论是雅典人还是其他希腊人，都尚未使用家庭奴隶。
每当雅典的少女来到那里的时候，皮拉斯基人出于傲慢而粗暴地对待他们。
即便这样，他们还是不满足，曾密谋策划，企图袭掠雅典。
【4】这时，雅典人证明了自己比皮拉斯基人要公正得多。
因为当我们雅典人发现皮拉斯基人的反叛行为时，我们本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们都杀死的，
但是我们都饶恕了他们，只是命令他们离开那个地方。于是，皮拉斯基人便离开了阿提卡，
他们定居于利姆诺斯和其他一些地方。”以上分别是赫卡泰欧斯的说法和雅典人的说法。

138就是这些皮拉斯基人，他们在移居利姆诺斯之后，想方设法对雅典人进行报复。
既然皮拉斯基人对雅典人的各个庆节非常熟悉，于是他们就装备了一些五十桨船，
当雅典的妇女们在布劳隆庆祝阿尔特密斯节日时，就埋伏在那里伺机发动袭击。
结果他们得逞了，掳走了许多妇女，他们把她们带到利姆诺斯去，让她们充当自己的侍妾。
【2】后来，这些妇女生了越来越多的孩子，她们就教她们的孩子说阿提卡方言，
恪守雅典人的风俗习惯。这些男孩不愿意和皮拉斯基妇女所生的儿子们交往。
如果皮拉斯基男孩打了雅典妇女所生男孩当中的一个，那么雅典所有的男孩就会采取一致行动，
为他们的同族男孩出气。同时，雅典妇女生养的孩子甚至宣称他们应该统治其他的孩子，
并且确实已经占得了上风。【3】皮拉斯基人在得知这些情况以后，
他们就聚集在一起就此进行了商议。他们感到害怕，相互转告说：
“如果这些孩子现在就决心采取一致行动，来对抗我们合法妻子所生的儿子们，
并且还企图统治他们，等他们长大成人以后，他们会做出什么样事情来，谁也无法预料了。”
【4】皮拉斯基人认为，万全之策似乎是把阿提卡妇女所生的男孩全都杀死；
因此，他们就采取了这样的行动，同时也把这些男孩的母亲也一并杀死了。
由于这件事情以及利姆诺斯的妇女们此前所做的一件事情，
即她们在索亚斯当政时期杀死了她们自己的丈夫，因而在整个希腊，
人们通常把那些残酷的行为都称为“利姆诺斯人的行径”。

139但是当皮拉斯基人杀死了他们的孩子和他们的女人以后，他们的土地就不再生长果实了，
他们的妻子生孩子没有以前多了，家畜产崽数也比以前少了。
最后，在饥馑和不育的重压之下，他们只得派人前往德尔斐去，询问神如何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
【2】于是，皮西亚女祭司答复说：“你们必须向雅典人赔偿，
无论他们提出何种要求，你们都要满足他们。”于是，皮拉斯基人就来到了雅典，
声称他们想就自己对雅典人所犯下的全部过错，而向雅典人作出使其感到满意的赔偿。
【3】因此，雅典人在他们的市会堂里放置了一把装饰得豪华无比的睡椅，旁边还有一张桌子，
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宝贝。他们告诉皮拉斯基人，要他们按照这样的条件把国土交给雅典人。
【4】皮拉斯基人回答说：“当一艘船借北风之力，
可以在一日之内能够从你们的国土抵达我们的国家的时候，我们就把国土呈献给你们。”
他们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因为阿提卡离利姆诺斯不近，而且地处它的南方。

140当时的事情就这么多了。但是，在许多年以后，
当赫勒斯滂的科尔松尼斯屈从于雅典人的武力的时候，
客蒙的儿子米太雅德借助于当时不断刮着的埃特西亚风，
乘着一艘船当天就从科尔松尼斯的爱拉尤斯抵达利姆诺斯。
随后，他要求皮拉斯基人离开这个岛屿，并且提请他们不要忘记那则永远不可能应验的神谕。
【2】于是，赫菲斯提亚的人民照他的话去做了。
但是，密林纳的人民不承认科尔松尼斯是阿提卡的一个组成部分，拒绝离开；
结果遭到围攻，以武力迫使他们屈服了。这样，雅典人和米太雅德就攻占了利姆诺斯。

波琳尼娅(司舞蹈哑剧和抒情诗的缪斯)

✦波斯出征雅典

薛西斯征服埃及后，现在又着手准备出征雅典，于是他召集波斯最高贵族的会议，
召开这个会议旨在听取这些人的意见，同时他自己还可以当众宣示他的旨意。
当这些人都来开会的时候，薛西斯就对他们说：

【α】“波斯人啊！这不是我首先在你们中间所推行的新法律——
我不过是把这项法律从父祖那里继承下来并加以遵守罢了。
我从我们的年长者那里得知，自从居鲁士制伏了阿斯泰亚基斯，
而我们波斯人从米底人那里赢得统治权以来，我们这个民族就从未过上安稳的日子。
不过这一切都是神的意旨。我们遵循神的意旨，因而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现在，关于居鲁士和冈比西斯以及我的父王大流士的功业，究竟有多少个民族为他们所征服，
从而把他们添加到我们的版图之上，我还有必要给你们一一列举吗？
你们对这些丰功伟业是非常清楚的。【2】但是，对于我自己来说，自从登上王位以来，
我就一直在思索，我要怎样做才能不逊于先王们在这一职位上的荣誉，
怎样做才能使波斯国力的增长不亚于他们三位当中的任何一位。
我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结果发现，有一种途径，它不仅可以使我们赢得荣誉，
而且可以使我们得到面积不小于我们现有版图的一片土地，
其肥沃程度也不次于我们现有的土地——甚至比我们现有的土地还要丰产；
这样，我们在满足自己需要的同时，还达到了报复的目的。

【δ】“就你们自身而言，如果你们想使我称心愉悦，那就应该这样做：
当我宣布各路兵马前来集合之时，你们每个人都必须欣然前来，不得耽搁；
谁率领着装备最精良的军队前来，谁就将从我这里得到被波斯人民认为是最尊贵的赐赠。
【2】这些事情都是你们务必做到的。但是为了表明我并非独断专行，
我现在把这事向大家提出，任何人都可以公开发表自己的意见。”
薛西斯说了这番话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9随后发言的是玛尔多纽斯，他说：
“主公，你不仅超过了所有在世的波斯人，也将超过所有未来的波斯人，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你刚才的发言，字字正确，句句真实，而且，
你处理国事最为英明妥当，你还不容许居住在欧罗巴的那些卑鄙的伊奥尼亚人再来嘲弄我们。
【2】我们曾经征服和奴役了萨凯人、印度人、埃塞俄比亚人、亚述人以及其他许多伟大的民族，
并不是因为这些民族对我们有任何侵害，而只是因为我们想扩充我们的帝国。
现在，如果我们对于希腊人所犯下的无端罪行却不加报复，那实在是一件离奇古怪的事情了。

【α】“他们有什么使我们感到害怕吗？难道他们有强大的军队吗？没有。他们有充裕的财力吗？
也没有。我们了解他们的作战方法——知道他们的实力是很有限的。
况且，我们曾经降服过他们的子弟，就是居住在我国境内那些伊奥尼亚人、埃奥利斯人和多利斯人。
【2】我本人曾经遵照你父亲的命令，亲历过与这些人的交锋。
我一直挺进到马其顿，差一点就到达雅典了，但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应战。

【β】“我还听说，就是这些希腊人，他们彼此间的作战方式是荒谬可笑的，
自始至终都是反常的、愚蠢的。他们一旦宣战，就马上尽力去寻找一块最为平坦开阔的地方，
在那里展开较量；战斗的结果是：胜利者损失惨重，而失败者，则不用说，是全体被歼。
【2】他们既然是操同一种语言，那无疑应当通过传令官和信使，
应当用战争以外的任何其他方式来解决他们之间的纠纷。即使他们到了非作战不可的地步，
他们也应当各自去寻找防御最坚固的地方，在那里一决雌雄。
虽然这些希腊人的作战方式是如此愚蠢拙劣，但当我率军进抵马其顿边境的时候，
他们还都不想出来与我作战。

【γ】“国王啊，当你统率着全亚细亚的战士和她的所有战船出征的时候，有谁胆敢跟你交战呢？
就我而言，我相信希腊人是不会那样蛮干的。但是，如果将来证明我的判断失误，
而他们竟然愚蠢到敢与我们公开交战的话，那时候他们就会受到教训，
他们将知道世界上还没有像我们这样优秀的战士。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要勇往直前；
因为任何东西都不会是轻易得到的，人世间的所有收获都是通过付出艰辛才会到手的。”

10这样，玛尔多纽斯就把薛西斯那粗鄙的言辞说得稍稍温和了些，随后他也不说话了。
其他波斯人都保持沉默，他们不敢提出与上述意见相反的任何意见。
但是，海斯塔斯皮斯的儿子、薛西斯的叔父阿塔班努斯发言了，他仗着这样的身份，大胆地说：

【α】“国王啊，假如人们不发表多种不同意见，那就不可能选择最好的意见。
那样的话，无论提出什么建议，人们都只能被迫遵从。但是，如果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那么人们就可以作出选择了。这种情况，就如同人们无法从表面上鉴别黄金的成色，
但如果把不同成色的黄金都在试金石上摩擦，那我们就可以鉴别出成色较好的黄金。
【2】我曾经劝告我的亲兄弟、你的父亲大流士，
不要去攻打在其全部领土上没有一座城市的斯基泰人。
然而，你父亲他一心想征服那些居无定所的斯基泰人，哪里听得进我的劝说。
他执意率军出征，等他班师回国的时候，许多勇士已经命归黄泉。
【3】国王啊，你现在是要率军攻打远比斯基泰人优秀的人，
这些人无论在海上还是陆上都是出类拔萃的。
因此，我应当适时地向你指出你这次出征所面临的危险。

【β】“你说你要在赫勒斯滂海峡上架桥，然后率军深入欧罗巴去讨伐希腊。
我猜想你们会在陆上，或是在海上遭遇灾祸，甚至会在陆上和海上都遭到失败，
因为他们是以勇武而著称的。事实上，人们可以从以往的经历中证实他们的威力，
因为当达提斯和阿塔佛涅斯统率一支大军去进攻阿提卡的时候，
单单雅典一个城邦就把他们打垮了。【2】我们可以假设他们在海上和陆上都没有取得胜利。
尽管如此，如果他们登上舰船，依然可以在海战中击败我们，然后他们乘船前往赫勒斯滂海峡，
去拆毁我们的桥梁。国王啊，那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了。

【γ】“我对未来的事件作这样的推测，不仅仅是出于我个人的智慧。
因为我记得，我们好不容易才逃脱了一场灭顶之灾。
当时，你的父亲跨越色雷斯的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浮桥，并且通过横跨伊斯特河的浮桥之后，
率军向斯基泰人发起进攻。那时，斯基泰人想尽一切办法，
请求奉命守卫伊斯特河浮桥的伊奥尼亚人拆毁河桥，切断这条通道。
【2】那一天，如果米利都的国王希斯提埃乌斯和其他诸王的意见一致，而不是持相反意见的话，
那么波斯人的帝国就要化为乌有了。甚至人们听说，国王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一个人手里的时候，
那无疑也是令人胆战心惊的。

【δ】“我认为，在没有任何必要的情况下，就不要冒如此巨大的风险了，
还是听从我所提出的建议吧。现在你可以解散这个会议，等你自己把这件事情考虑周全之后，
什么时候你拿定主意了，你就可以向我们宣布你所作出的决定。
【2】我知道，一个人经过深思熟虑所制订的计划是最为有利的。
因为即使事态的进展未能遂其所愿，也不能说是考虑得不好，
而只能说是由于运气不佳才未能取得成功。然而，一个考虑得不周全的计划，
即便由于好运降临而获得成功，那也不能说他的计划是没有弊端的。

【ε】“人们看到，神祇是怎样用雷霆打击那些比较高大的动物，不许它们作威作福的，
而那些比较弱小的动物则不会惹其发怒。同样，你可曾看到神祇的雷霆是如何击中那最高的房屋、
最高大的树木吗？原因很清楚，那就是神祇喜欢除掉所有高傲自大的东西。
因此，一支人数众多的大军常常会败在一支人数较少的军队的手下，
原因就在于心生嫉妒的神祇会从天上降下灾难，如降下风暴，
结果就使他们以不相称的方式被毁灭了。原来，神祇除了他自己以外，
是不容许任何人妄自尊大的。

【ζ】“而且，仓促行事总是会造成灾难，而灾难往往又会带来更为严重的损害。
但是，伺机而动有很多好处，这些好处（也许）一时还看不出来，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是会完全显现出来的。

【η】“国王啊，这就是我的忠告。戈布里亚斯的儿子玛尔多纽斯啊，
我看你还是不要再对希腊人作那些愚蠢的评述了吧，他们是应当受到尊重的。
因为你说了希腊人坏话，从而怂恿了国王率领他的军队向希腊人发起远征。
而这一点在我看来，似乎就是你殚精竭虑所要达到的目的了。
天神是绝不会让你的愿望变成现实的！ 【2】因为诽谤他人是最令人痛恨的恶行。
诽谤，就意味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造成了伤害，因而导致两个人犯下过错：
诽谤者的过错，就在于他背着别人说人家的坏话；而听从者的过错，
就在于他尚未进行彻底的调查，就完全相信诽谤者的话。而被诽谤的那个人，
由于没有当场听到别人说他的坏话受到了双重的伤害，
因为有人对他进行错误的指责，同时还有人认为他是作恶者。

【θ】“然而，如果非要出兵去和这个民族作战的话，那么，至少国王本人要坐镇波斯本土。
让我们两人就这件事来打个赌吧，用我们的孩子来做赌注。
你尽可以选拔你想要的人，随便你要多少，你统率着这支军队前去征战。
【2】如果事态的进展果真如你所说，对国王是有利的，那我和我的孩子都甘愿受死；
如果其结果正如我的预言，那就把你的孩子也如此处置，如果你活着回来的话，你也不例外。
【3】但是如果你不愿意下这样的赌注，一意孤行非要出兵远征希腊的话，那么总有一天，
留在后方的人将肯定会听到这样的噩耗，说玛尔多纽斯给波斯人民造成重大的灾祸，
并且他本人曝尸在雅典人的旷野上，或者在拉栖代梦人的旷野上，任凭野狗和猛禽的撕咬，
除非他们刚刚踏上远征之路就遭到了毁灭。
这样你本人就会亲身体验到你想说服国王去讨伐的那些人的厉害了。”

11以上就是阿塔班努斯的发言。但是薛西斯满腔怒气地回答说：

“阿塔班努斯，因为你是我父亲的兄弟——
所以我还是得饶恕你，不对你的这些蠢话作出应有的惩罚了。
但是，既然你是如此怯懦而没有勇气，
我也要让你受到这样的羞辱——不许你跟随着我去进攻这些希腊人，
而是和妇人们一同留在这里。即使没有你的帮助，我也仍将使我所说的一切变成现实。
【2】因为如果我不对雅典人进行复仇的话，那我也就枉为阿赫明尼斯的儿子泰斯皮斯、
泰斯皮斯的儿子冈比西斯、冈比西斯的儿子居鲁士、居鲁士的儿子泰斯皮斯、
泰斯皮斯的儿子阿里亚兰涅斯、阿里亚兰涅斯的儿子阿尔萨美斯、
阿尔萨美斯的儿子海斯塔斯皮斯、海斯塔斯皮斯的儿子大流士的儿子了。

12薛西斯的话就说到这里。到了夜间，薛西斯却因阿塔班努斯的建议而忧心忡忡。
他辗转反侧，反复思量，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统率大军去征讨希腊是对他不利的。
他在重新拿定了主意以后，就进入了梦乡。波斯人宣称，就在那天夜里，他做了这样一个梦：
梦见一位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男子站在他的跟前，对他说：
【2】“波斯人啊，你在下令波斯人把他们的军队都集合起来以后，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不准备率军征讨希腊人了吗？你改变主意肯定有所不妥，而且任何人都不会支持你这样做的。
你还是按照白天所作的决定去执行吧。”梦中男子在对薛西斯说了这番话之后，仿佛是飘然而去。

13天亮了，薛西斯根本没有把昨夜的梦放在心上，
而是把他上次召集起来开会的那些波斯人重新召集来，对他们这样说：

【2】“波斯人啊，原谅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改变了自己的决定吧。
要知道我的智慧尚未达到尽善尽美的程度，而那些鼓动我发起这场战争的，
又是那些从未离开过我的人。当我听到阿塔班努斯的建议的时候，由于我年纪尚轻，
血气方刚，一时冲动，我有些鲁莽无礼，说了一些对长者来说不得体的话。
【3】不过，现在我承认我错了，并且决定采纳他的意见。你们要知道，我已改变主意，
不再想进行征讨希腊的战争了，你们就不要自己找事了。”波斯人听了这番话，
大为高兴，他们随即跪拜在地，表示服从。

14但是，当天夜里薛西斯睡着的时候，上次梦见的那个男子又站到他的身旁，对他说：
“大流士的儿子啊，你似乎已在全体波斯人面前公然取消了你远征希腊的计划了，
你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仿佛你从来没有听到这些话似的。因此，现在你要知道，
并且要完全确信，除非你立即率军出征，否则你必定招致这样的后果——
在短期内你虽然变得强大有力，但是同样你很快又会趋于衰弛。”

19于是，就在薛西斯决意出征希腊之后，他在睡觉时又做了第三个梦。
穆护们对这个梦的解释，是说这个梦涉及全世界，表示全人类都要沦为他的奴隶。
国王做了这样的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戴上了一顶橄榄枝王冠，
王冠的枝叶伸展开来，遮盖了整个大地。但是，随后这顶王冠就从他头顶上消失了。
【2】穆护在对梦作出如此解释之后，所有与会的波斯人都立即返回各自地方政府，
尽心竭力去执行薛西斯的命令。因为他们个个都想得到国王所许诺的赏赐。
薛西斯从大陆的各地处处征调人马，他的大军就是这样募集起来的。

✦皮修斯

27当时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位吕底亚人，他是阿泰斯的儿子，名叫皮修斯。
就是他，极其隆重地款待了薛西斯本人和他的所有军队，同时他还主动为薛西斯提供了一笔军费。
【2】皮修斯这样把这笔钱献上之后，薛西斯询问站在他左右的波斯人说：
“这位皮修斯是何许人，他拥有多少财富，而能献出这么多的金钱？”他们回答说：
“国王啊，他就是曾经把黄金的悬铃树和黄金的葡萄树赠送给你父王大流士的那位人士。
据我们所知，在世上所有人之中，他的财富数量仅次于你。”

28薛西斯听了最后的这句话很诧异，他要亲自问问皮修斯本人，
问他到底有多少财富。皮修斯这样回答说：

“国王啊，我不会对你隐瞒我的财富，也不会佯装对自己的财富一无所知。
我很清楚自己有多少财富，并且愿意全面如实地告诉你。【2】我一听说你大军开拔，
径向希腊海这边开来的时候，由于我很想向你提供一笔军费，于是我对自己的存款进行了清点，
核实的结果是：现有白银2000塔连特，至于黄金，再有7000大流克·斯塔特尔就达到400万之数了。
【3】所有这一切，我都愿意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你。至于我本人，
我的奴隶和我的田庄足以满足我的一切所需。”

29薛西斯对皮修斯的这番话大为满意，他答复说：“我的吕底亚的朋友啊，
自从我离开波斯以来，除了你，还没有任何人自愿款待我的军队，也没有任何人主动前来见我，
并且自愿提供军费。然而，你非但隆重地款待了我的军队，现在还献上数量巨大的钱款。
【2】作为回报，我将这样来酬谢你：从即日起，你将成为我盟誓的好友。
我将给你7000斯塔特尔以补足你的400万之数，这样你就可以拥有整整400万斯塔特尔黄金了。
【3】继续享用你现在所有的财富吧，并且要设法保持现有的财富。
如果你这样做了，那么你一辈子都不会为你现在的行为而后悔的。”

38就在薛西斯大军即将出发之际，受到天象恐吓但由于得到国王赐赠而越发大胆的吕底亚人皮修斯，
到薛西斯这里来对他说：“主公啊，有一样东西我希望你能够赐予我，
这东西对你来说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了。”
【2】在薛西斯看来，像皮修斯这样的人绝不会真正提出什么要求的，
于是答应说愿意满足他的任何请求，并命令他尽管说出他的心愿。
于是，皮修斯鼓足勇气说：“主公啊，我有5个儿子，他们都要应征入伍，随你去远征希腊。
【3】可是，我恳请你念我是这把年纪的人，恩准我的一个儿子，即我的长子留在后方，
留下他来照料我和我的财产。让我的其他4个儿子随你同去，希望你能心想事成，安然归来。”

39但是，薛西斯听罢勃然大怒，他这样答复说：“你这无耻之人，你竟敢向我提起你的儿子！
你难道没有看到我是御驾亲征希腊的，和我一同出征的就有我的亲生儿子和亲兄弟，
有我的亲戚和朋友吗？你是我的奴隶，你本应带着你全家一同随我出征的，
甚至连你的妻子也不能例外！要知道，一个人的精神就居住在他的耳朵里，
当它听到好言好语的时候，立即满心欢喜，但是，当它听到恶言恶语的时候，
马上就会满腹怒气。【2】当你对我做了好事并且向我提出有益的请求的时候，
你尚且不能夸口，说你在慷慨大度方面超过了国王，现在你既然变得如此寡廉鲜耻，
那你将得到的，就要少于你所应得的了。看在你款待我的分上，
你本人和你5个儿子当中的4个人的性命可以保全，但是另外一个人性命难保，
这就是我对你的惩罚。”【3】薛西斯这样说了之后，随即吩咐左右把皮修斯的长子杀死，
并且加以肢解。把他的尸首劈成两半，一半置于大路的右边，一半放在大路的左边，
这样使军队从其尸体中间通过。

✦薛西斯的泪水

45这时，当薛西斯看到他麾下舰船遮蔽了整个赫勒斯滂海峡，
而阿比多斯的全部海岸和原野都挤满了他的人马的时候，
他先是声称自己满心喜悦，随后却又潸然泪下。

46薛西斯的叔父阿塔班努斯，就是当初直陈己见、力劝薛西斯不要征伐希腊的那个人，
注意到薛西斯在哭泣，就上前问他说：“国王，你现在的表现和你刚才的举止怎么有如此大的反差呀！
你刚刚说你自己满心喜悦，怎么转眼之间却又悲泣起来呢？”

【2】薛西斯回答说：“是啊，因为当我想到生命的短暂，看到这里的人，
数量虽如此众多，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再活上100岁的时候，不由得悲戚起来。”

【3】阿塔班努斯回答说：“在我们短短的一生中，我们还会遇到比这更可悲的事情。
因为在芸芸人众之中，无论他们在什么地方，还没有一个人会如此的幸运，
以至于他未曾一而再、再而三地产生宁死勿生的念头。不幸压抑着我们，
疾病折磨着我们，结果是，虽然生命是短暂的，却也看似漫长。
【4】如此则生活变成了一桩可悲的事情，而死亡竟成了一个人最向往的逃避苦难的安息所。
看来，神祇在让我们尝到一点点生活的甜蜜滋味之后，便就此嫉妒起来了。”

47薛西斯回答说：“阿塔班努斯啊，人生的确就像你所说的那样。
但是，我们不要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吧，不要在我们眼下万事顺遂的时候，
总是去想那些苦难的事情了。不过，你要告诉我，假如你自己在梦中没有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幻影，
你是不是还会坚持你先前的意见，劝我不要远征希腊呢？来吧，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这一点。”

【2】阿塔班努斯回答说：“国王啊，但愿我梦见的那个幻影能够带来我们两人共同期望的那种结果。
但是，就我本人而言，我甚至至今仍然满怀恐惧，惶惑无主。
我之所以这样，是有许多的理由的，其中最主要的，
就是我看到世界上最重大的两样东西在与你作对。”

48薛西斯说：“你这人说话好生奇怪。你所说的与我作对的那两样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是不是你发现我的陆军人数不足，而希腊大军的人数要比我们的军队多得多呢？
或者，你认为我们的海军不如他们的吗？或者，你认为我们这两方面都有缺陷吗？
假如你觉得我们的大军在这任何一方面还有什么不足的话，
那我们最好是赶快再去征募另一支大军。”

49阿塔班努斯说：“国王啊，
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不能发现你这支陆军或舰船数目有任何不足的地方。
而且，假如你纠集更多军队，我所提到的那两样东西也就会愈发和你作对。
这两样东西就是陆地和海洋。【2】根据我的推测，一旦海上起了风暴，
那么没有任何一个港湾大到可以保证容得下你的海军并且搭救你的舰船。
而且，即使有这样的海港，只有一个也不行，必须在你所经过的大陆沿岸到处都有这样的海港。
【3】当你看到没有一个海港能够容得下你的海军的时候，你就会懂得，人不能掌控不测之灾，
而只能听凭它的摆布了。我说了这两样东西当中的一样，现在我再告诉你另外一样。
【4】陆地之所以与你作对，那是因为：假如你在进军途中真的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你，
那么，你在茫然不知前程的土地上向前走得越远，陆地也就越发会与你作对，
因为人何曾满足于自己所取得的成功呢？【5】因此，我的意思是，即使没有任何人阻挠你，
那么战线的拉长、时间的推移、领土的扩大，最终也必然会导致饥馑的产生。
我认为，最杰出的人物应该是在决策时审慎小心，充分考虑到可能会遭遇到的各种事故，
但是付诸行动时又要十分果敢。”

50薛西斯回答说：“阿塔班努斯啊，你关于这些事情的见解的确是头头是道。
但是，我认为，不要事事都害怕，也不要把所有的风险都叠加在一起考虑。
因为如果你在任何情况下，总是想对所有的事情都做同样的考虑，你就会永远一事无成。
与其对一切意外都担惊受怕，而结果却并没有遇到任何风险，在我看来，
还不如勇敢地对待一切而冒一半的风险更好。【2】况且，假如你反对所有其他人所提出的意见，
而你自己却又不能提出上佳之策，那么无论就你而言，还是就那些提出相反意见的人而言，
都同样会引领我们走向失败。所以，就这一点而论，两种情况没有任何差别。
以一个普通的凡人，你怎么能知道哪个是确实可行的方案呢？我不认为你能够做到这一点。
因此，我认为获得成功大都是那些有行动意志的人，绝不是那些瞻前顾后、将一切都考虑周全的人。
【3】你知道，波斯的国力已强大到什么程度。这样说来，假如诸位先王都持有你那样的见解，
或者他们自己虽没有这样的意见，却有像你这样的谋士，
那你就绝不会看到我们今日如此昌隆的国运了。实际上，先王们正是因为甘冒风险，
而且是只有这样才把国势提高到如此境地。因为，强盛的帝国的建立只能是冒大风险的结果。
【4】所以，我们理当仿效诸位先王的做法。现在，我们趁一年当中最好的季节来进军。
我们大军所至，在任何地方都不会遇到饥馑，也不会遇到任何其他损失，
我们征服整个欧罗巴之后，就会安全回师。因为，首先我们在进军时携带着充裕的粮草；
其次，我们所进攻的各地区和各民族的粮食要落入我们手中；
并且因为我们所要征讨的对象，不是游牧民族，而是农耕民族。”

51于是，阿塔班努斯说：“国王啊，如果你不许我们畏惧任何凶险，
那么至少也请再听听我的这个意见吧。因为当我们面临的事务是如此之多的时候，
我们要说的话也就无法不多了。冈比西斯的儿子居鲁士把除阿提卡的那些伊奥尼亚人
以外的其他所有伊奥尼亚人都征服了，并使他们向波斯人称臣纳贡。
【2】因此，我建议你千万不要率领这些伊奥尼亚人，去进攻他们的父祖之邦。
即使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也完全能够制伏我们的敌人。因为，如果他们随我们大军一同出征，
那么他们将面临这样的抉择，或者是极不公正地奴役他们的父祖之邦，
或者是非常公正地参加保持其自由的斗争。【3】如果他们作出不公正的抉择，
他们并不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好处；然而如果他们做出公正的抉择，
他们就会给我们的军队造成很大的害处。因此，请你记住那句古老的至理名言吧：
‘任何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总是能够看清其结果的。’”

52薛西斯回答说：“阿塔班努斯，你担心伊奥尼亚人倒戈，
这在你所发表的所有意见当中可算是大错特错的了。关于伊奥尼亚人的忠诚，
他们曾经给我们作出最有力的证明。这一点，你本人可以证明，
所有随大流士一同征伐斯基泰人的人也同样可以证明。
在摧毁还是挽救波斯全军都取决于他们的关头，
他们表现出正义和忠诚，丝毫没有对我们造成伤害。
【2】何况，他们将把他们的妻子、儿女和财产都留在我们国内，那时谁能想象他们会叛变呢？
因此，你就不必为此事担心了。鼓起勇气，勇敢地保卫我的家族、我的帝国吧！
在所有的人当中，你是我托付王权的唯一人选。”

53薛西斯讲完这番话并且派遣阿塔班努斯去苏撒之后，就把身边那些最有名望的波斯人召集起来。
等他们来到之后，薛西斯就对他们说：“波斯人啊，我召集你们来是为了向你们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们必须英勇果敢，绝不能玷污波斯人先前所取得的伟大而光荣的成就。
让我们每一个人，无论就个人还是集体而言，都要斗志昂扬，尽心竭力，
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关乎我们的共同利益。【2】正因为如此，我命令你们奋勇力战。
如果有关的报告属实，那我们所要进攻的对手也是勇武之人。
一旦我们征服了他们，世上从此就再没有能够抵御我们的军队了。
现在，让我们先向那些保佑波斯幸福安宁的神祈祷，然后就让我们渡过海峡吧！”

✦薛西斯的军队

61参加出征的各个民族的军队的情况如下。波斯人，他们头戴名为提亚拉（tiara）的软毡帽，
上身穿着五颜六色的长袖外衣，上面饰有鱼鳞般的铁鳞片；下身穿着裤子。
他们携带着用柳条编成的盾牌，盾牌的背面挂着他们的箭筒。他们使用短枪、长弓、芦苇箭。
此外，他们把短剑挂在右胯上。【2】他们的指挥官是奥塔涅斯，
此人是薛西斯的妻子阿美斯特莉丝的父亲。在古时候，希腊人称这些波斯人为凯芬涅斯人，
但是波斯人自己和他们的邻人则都称他们为阿泰亚人。【3】直到宙斯和达奈的儿子柏修斯，
来造访拜鲁斯的儿子凯菲乌斯，并且娶了他的女儿安德洛美达以后，
她生下一个取名为波塞斯的儿子（他把这个儿子留在当地，因为凯菲乌斯没有男性的子嗣）。
波斯民族的名字就是源自这个波塞斯。

62米底人的装束是和波斯人的装束一模一样的。事实上，这种样式的戎装与其说是波斯的，
还不如说是米底的。他们的指挥官是出身于阿赫明尼斯家族的提格兰涅斯。
在古时候，所有的人都把这些米底人称为阿里亚人，
但是自从科尔基斯人米底娅从雅典来到阿里亚人这里以后，他们就更换了他们的名字。
这是米底人自己关于他们本族的说法。

【2】基西亚人的装束和波斯人相似，但是有一点不同：他们不戴毡帽，
而是扎着头巾。他们的指挥官是奥塔涅斯的儿子安那斐斯。
海尔卡尼亚人的装备和波斯人相同，指挥他们的将领是麦加潘努斯，
此人后来出任巴比伦的总督。

63此次出征的亚述人，头戴青铜头盔，而且是以一种难以描述的奇异样式编成的。
他们所携带的盾牌、长枪和短剑，看上去都是酷似埃及人的。
不过，他们还带有安着铁头的棍棒，并且身穿亚麻的胸甲。希腊人称这个民族为叙利亚人，
但异族人称他们为亚述人。迦勒底人也在这支队伍中。
指挥他们的是阿塔凯耶斯的儿子奥塔斯皮斯。

64此次出征的巴克特里亚人，头部的佩戴酷似米底人。他们按照本地的习俗带着藤弓和短枪。

【2】萨凯人或者说斯基泰人，下身穿着裤子，头戴一种尖顶而直挺的高帽子。
他们带着他们本地自制的弓和短剑，还带着被他们称为“萨伽利斯”（sagaris）的战斧。
说实话，这些人是属于阿米尔吉伊的斯基泰人，但是波斯人却称他们为萨凯人，
因为波斯人把所有的斯基泰人都称为萨凯人。
巴克特里亚人和萨凯人的指挥官是大流士的儿子海斯塔斯皮斯，
他的生母是居鲁士的女儿阿托萨。

65军中的印度人身穿棉制衣服，他们携带着藤弓和装有铁簇的藤箭。
这是印度人的装备。指挥他们行军的是阿塔巴特斯的儿子法那扎特列斯。

66阿里伊人配备着米底的弓，而在其他方面和巴克特里亚人完全一样。
他们的指挥官是海达涅斯的儿子希桑涅斯。帕提亚人、乔拉斯米亚人以及索格迪人、
冈达里伊人和达狄凯人，他们的装束和巴克特里亚人完全一样。

【2】帕提亚人和乔拉斯米亚人的指挥官是法那凯斯的儿子阿塔巴佐斯；
索格迪人的指挥官是阿塔尤斯的儿子阿扎涅斯；
冈达里伊人和达狄凯人的指挥官是阿塔班努斯的儿子阿泰菲乌斯。

67卡斯庇人身穿皮制斗篷，他们佩带着本地出产的藤弓和弯刀。
这是他们的武器装备。他们的指挥官是阿泰菲乌斯的兄弟阿里奥玛都斯。

萨兰盖人身穿染色的外套，非常醒目。他们足蹬齐膝高的靴子，佩带着米底的弓和长枪。
他们的指挥官是麦加巴佐斯的儿子斐伦达特斯。

【2】帕克提耶斯人身穿皮斗篷，他们佩带着本国制造的弓和短剑。
他们的指挥官是伊萨米特列斯的儿子阿塔因特斯。

68乌提伊人、米基人和帕里坎尼伊人的装备酷似帕克提耶斯人。
乌提伊人和米基人的指挥官，是大流士的儿子阿萨蒙涅斯。
负责指挥帕里坎尼伊人的是奥约巴佐斯的儿子希罗米特列斯。

69阿拉伯人身穿名为“杰拉”（zeira）的长袍，腰间扎着一条腰带。
他们右面挎着长弓，这种弓在弓弦放开的时候两端向后翘起。

埃塞俄比亚人身穿用豹子皮和狮子皮缝制的衣服，他们所携带的用椰子树干制成的弓，
长度不下4腕尺。他们携带着芦苇制作的短箭[71]，箭镞不是铁的，而是磨尖的石头。
这种石头就是人们用来刻印章的那种石头。他们还带着长枪，枪头系用羚羊角削磨而成。
此外，他们还带着有节疤的木棍。他们作战时，把自己身体一半涂上白垩，一半涂成朱红色。
【2】负责指挥阿拉伯人以及居住在埃及上方的埃塞俄比亚人的，
是大流士和居鲁士的女儿阿泰斯托涅所生的儿子阿尔萨美斯。
阿泰斯托涅在大流士的诸位妻子当中是最受宠爱的，大流士曾下令打造她的金像。
她的儿子阿尔萨美斯，就负责指挥这两个民族的军队。

70而来自东方的埃塞俄比亚人——在远征军中服役的有两种埃塞俄比亚人——
被配置在印度人的部队里。两地的埃塞俄比亚人在外表上没有多少差别，
只是他们语言和头发有所不同。因为东方的埃塞俄比亚人长着直发，
但是利比亚的埃塞俄比亚人却长着比任何其他民族都要浓密而卷曲的头发。
【2】东方的埃塞俄比亚人的装备大都和印度人一样，但是他们把整个马头皮剥下来套在自己头上，
并且保留着马耳和马鬃。马耳依然竖立着，马鬃用作鸟冠。他们的盾牌是用仙鹤皮制作而成的。

71利比亚人身穿皮革服装，他们携带着用火烤硬的一种投枪。
他们的指挥官是奥阿里佐斯的儿子玛萨格斯。

72此次随军出征的帕弗拉冈尼亚人，头戴编制的头盔，他们携带着小盾牌、不长的枪，
还带着投枪和短刀。他们脚穿本国制作的高帮靴子。
利吉耶斯人、玛提恩尼人、玛里安迪尼人和叙利亚人（或卡帕多西亚人，
因为波斯人是这样称呼叙利亚人的）的装备和帕弗拉冈尼亚人的装备一样。
【2】统率帕弗拉冈尼亚人和玛提恩尼人的是麦加西德鲁斯的儿子多图斯，
统率玛里安迪尼人、利吉耶斯人和叙利亚人的是大流士和阿泰斯托涅所生的儿子戈布里亚斯。

73弗里吉亚人的装束酷似帕弗拉冈尼亚人，二者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据马其顿人说，当弗里吉亚人居住在欧罗巴，与他们一起居住在马其顿境内的时候，
他们被称为布里杰斯人。但是，他们在移居到亚细亚以后，
他们的名称改为弗里吉亚人，居住地也就改称弗里吉亚了。

亚美尼亚人是来自弗里吉亚的移民，他们也采用弗里吉亚式的装备。
以上两族都归大流士的女婿阿托克姆斯指挥。

74吕底亚人的装备和希腊人的风格极为相似。古时候，吕底亚人被称为美昂涅斯人，
后来因阿泰斯的儿子吕都斯的名字而改称为吕底亚人了。

美西亚人头戴他们本国特有的头盔，他们带着小圆盾和木制投枪（一端是用火烤硬的）。
【2】美西亚人是吕底亚的移民，他们因来自奥林波斯山而被称为奥林匹恩尼人。
统率吕底亚人和美西亚人的，是曾和达提斯一起在马拉松登陆的、阿塔佛涅斯的儿子阿塔佛涅斯。

75此次出征的色雷斯人，头戴狐皮帽，内穿紧身衣，外披五颜六色的长袍。
他们的双腿和双脚都穿着用幼鹿皮制作的长筒靴，携带的兵器有投枪、小圆盾和小短剑。
【2】该民族在渡海进入亚细亚之后就被称为比提尼亚人，而在此之前，
他们因为居住在斯特里梦河河畔，故而被称为斯特里梦人。据他们自己说，
他们是被美西亚人和特乌克洛伊人驱逐出故乡的。统率亚细亚的色雷斯人的，
是阿塔班努斯的儿子巴萨凯斯。

76〔……〕[75]携带着用牛皮制成的小盾，他们每个人都带两支枪，就像他们平时猎狼时一样。
他们头戴青铜头盔，头盔顶上饰以青铜牛耳和牛角，除此以外头盔上还饰有鸟冠。
他们的腿上绑着紫色的布带。在这个民族的国境之内，有一个阿瑞斯神的神谕所。

77卡巴列耶斯人属于麦昂涅斯族，但他们被称为拉松尼伊人，
他们的装束和奇里乞亚人相同——等我描述到奇里乞亚人队列的时候，
我再说说他们的装备情况。

米利阿伊人带着短枪，他们的外衣是用别针别起来的。
他们当中有些人带着吕基亚的弓，头戴皮帽子。这两个民族的指挥官，
是海斯塔涅斯的儿子巴德列斯。

78摩斯奇人头戴木制头盔，他们携带着盾牌和短枪，但短枪上装配有长枪头。
摩斯奇人的装备和军中的提巴列尼人、马克隆涅斯人和摩赛诺伊吉人的装备相同。
统率以上诸族的将领是：摩斯奇人、提巴列尼人归阿里奥玛都斯指挥，
他是大流士和居鲁士的儿子斯美尔迪斯的女儿帕尔米斯所生的儿子；
而马克隆涅斯人和摩赛诺伊吉人的指挥官，
则是担任赫勒斯滂地区塞斯托斯总督凯拉斯密斯的儿子阿泰克特斯。

79玛列斯人头戴他们本国特有的编制头盔，使用皮革小盾和投枪。

科尔基斯人头戴木盔，携带着用生牛皮做成的小盾、短枪；此外他们都带着剑。
玛列斯人和科尔基斯人都归泰亚斯皮斯的儿子法兰达特斯指挥。

阿拉罗狄伊人和萨斯皮列斯人的装备类似于科尔基斯人的装备。
统率他们的是希罗米特列斯的儿子玛西斯特。

80来自红海的岛上诸部落，以及那些被国王安置到岛屿上被称为“流放者”的人，
他们的穿戴和武器装备几乎和米底人的完全一样。统率这些岛民的是巴盖尤斯的儿子玛尔顿特斯。
此人在翌年的米卡列战役中，在那里指挥战斗并且阵亡了。

81这些就是组成陆军并且被编入波斯步兵团的各个民族。
统率这些军队的将领们的名字一如上述。这些将领负责整顿和清点各支队伍，
任命万夫长和千夫长。而百夫长和十夫长则由万夫长来任命。还有其他一些官职，
他们是向各类军队和各个民族发号施令的。
但是，以上我所提到的那些人都是大大小小的指挥官。

82而统率这些指挥官以及指挥整个陆军兵团的，是所设立的六将军，他们分别是：
戈布里亚斯的儿子玛尔多纽斯；反对出征希腊的那位阿塔班努斯的儿子特里坦泰克麦斯；
奥塔涅斯的儿子斯美尔多门涅斯——此二人都是大流士的侄子，也就是薛西斯的堂兄弟；
大流士和阿托萨所生的儿子玛西斯特；阿里亚佐斯的儿子戈尔吉斯；
以及佐皮鲁斯的儿子麦加毕佐斯。

83以上就是这些陆军将领所统率的除“万人军”以外的全体陆军。
而“万人军”则个个都是从波斯人中精选出来的，其统帅是海达涅斯的儿子海达涅斯。
这一万人所以被称为“不死军”，原因是这样的：
如果在他们当中有任何一个人因死亡或因病而出缺，那么就会立即选拔另一人加以补足，
如此则他们的人数不多不少，始终保持一万之数。

【2】在所有士兵当中，波斯人是装束得最为华贵的，他们也是全军中最勇敢的。
他们的武器装备已如上述。除此以外，他们浑身上下都饰以大量的黄金，看上去金光闪闪。
他们身后还有轿车跟随左右，车内载着他们的妾嬖，还有成群结队的衣着华美的仆从；
他们的必需品用骆驼和驮兽来运输，与其他士兵的军粮是分开的。

✦德玛拉图斯

“德玛拉图斯，现在我很高兴向你打听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
你是一个希腊人，而且不仅你亲口说过，那些和我谈话的其他希腊人也都告诉过我，
你是一个来自既非最小又非最弱的希腊城邦的人。【2】因此，你告诉我，
希腊人究竟有没有力量抵抗我？你是如何看待这个事情的？我自己认为，
即使全体希腊人和所有西方的异族人都集合到一起，如果他们不能真正地戮力同心的话，
他们也无法抵御我的进攻。【3】但是，我还是愿意听一听你对这个事情的看法。”

薛西斯就是这样发问的。于是，德玛拉图斯回答说：“国王啊，你是希望我说实话呢，
还是说你喜欢听的话呢？”国王要他如实直说，并且许诺说他决不会因此而失宠于国王。

102德玛拉图斯听到这话，就回答说：“国王啊！既然你命令我无论如何都要说实话，
而不能说日后被证明是我哄骗你的谎话，那么我的回答是这样的。
我们所居住的希腊这个地方在任何时代都是贫穷的，但是我们凭借着智慧和严密的法律，
从中得到了勇气；而这样的勇气使得他们驱除了贫穷，摆脱了暴政。
【2】居住在多利斯地方的所有希腊人，都是勇敢无畏的。
我并不是要对他们逐一评述，而只是想说说拉栖代梦人。关于他们，我要说的是：
首先，他们绝不会接受那些使希腊人沦为奴隶的条件；
其次，即使其他所有的希腊人都已经屈从于你们，他们也一定会对你作战的。
【3】至于他们的人数，你无须问他们到底有多少战士，一千人也好，
多于一千或是少于一千也罢，反正他们一定要对你作战。”

103薛西斯听到德玛拉图斯这样回答，他笑着说：“德玛拉图斯，你这话未免太草率了！
区区一千人，竟然敢和我的这支大军作战嘛！我要你告诉我，如你所说，
假如你还是这些人的国王，那你是不是愿意立即同十个人作战呢？
我想你不会这样做。而且，如果你的所有同胞公民果真都像你所说的那样，
你既然是他们的国王，那么根据你们本邦的法律，你对付的敌人之数，理应两倍于普通公民。
【2】这就是说，如果那些战士每个人要对付我军十个人的话，
那你本人就一定要对付二十个人了。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所说的话是实话。
然而，如果希腊人都像你这样大言不惭，如果他们实际上就像我在自己宫廷上所见到的你——
德玛拉图斯以及其他和我打过交道的希腊人那样；我是说，如果你们希腊人实际上就是这样的性情，
这样的才干的话，那么，难道不能说你所发表的讲话是一种非常离谱的自夸吗？
让我们来稍稍考察一下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吧。【3】假如他们有1000、1万，甚至5万同样的自由人，
他们不是处于一个主人的统治之下，我是说，这样的一支军队，
怎么可能和我这样庞大的一支军队相抗衡呢？
如果他们有5000人，那么我们在数量上超过他们1000倍。
【4】事实上，如果那些希腊人像我们的军队那样归属于一个主人指挥，
那么他们就会因惧怕主人而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勇气，或者说，他们在鞭笞的威逼之下作战，
可以做到以寡敌众；然而，当他们都自由放任的时候，他们的表现肯定就会大相径庭了。
就我个人而言，我相信，即使希腊人和波斯人双方人数相等，
那希腊人在和波斯人单独交锋时也会败在波斯人手下的。
【5】同样，你所说的那种以一当十的勇士，我们的队伍当中也有——
不过具有这种能力的人实际上也不是很多，而只是少数。
比方说，在我的波斯卫队士兵中，有一些人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同时对付三个希腊人。
但是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有这样的勇士，因而说话的时候就难免大放厥词了。”

104德玛拉图斯回答说：“国王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如果我对你说了实话，你听了会不高兴的。
但是，既然你一定要我尽可能地如实作答，那我就把斯巴达人将会怎么做跟你说说吧。
【2】关于这一点，我所以这样说，绝非出于我对他们的爱——因为你知道目前他们是如何对待我的：
斯巴达人已经剥夺了我的王位，剥夺了我一家祖祖辈辈所享有的特权，
并且使我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逃亡者；而正是你的父王收留了我，并且赐予我住所，给予我生计。
一个头脑健全的人，怎么可能对你父王的好意不表示由衷的感谢，怎么可能对此不铭记在心呢？
【3】至于我个人，我不能担保自己在作战时以一当十，也不能担保能够和两个敌人作战，
如果让我自己作出选择，那我宁愿不和任何一个敌人作战；但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候，
或是在有任何重大的事情激励我那样做的时候，
我也甘心情愿同自称一个可顶三个希腊人的那些人一决雌雄。
【4】拉栖代梦人的情况大致如此。他们在一对一作战的时候，他们都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战士；
在组织成为集体作战的时候，他们也是举世无敌的。他们虽然是自由人，
但是他们并不是在任何方面都是自由的；他们受法律的统治，
他们对法律的敬畏更甚于你的臣民对你的敬畏。 【5】法律命令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而法律有一点规定是永远相同的，这就是：在战场上，无论你面前有多少敌人，
都绝对不许他们逃跑，都要严防死守，要么战胜敌人，要么死于沙场。
国王啊，如果我的这番话在你看来属于愚蠢之言，那么我愿意从今以后保持沉默。
但是，如果不是你强令我这样做，我是不会说这些话的。不过，我还是为你祈求，希望你心想事成。”

105这就是德玛拉图斯的答话。薛西斯根本没有迁怒于他，只是对他笑脸相待，
和颜悦色地把他送走了。薛西斯在召见德玛拉图斯以后，
就任命麦加多斯特斯的儿子玛斯卡美斯出任多利斯库斯的总督，
并且废黜了大流士此前所任命的长官。随后，薛西斯统率着大军，经由色雷斯向希腊推进。

107在薛西斯看来，其他那些被希腊人所驱逐的总督，都说明他们自己不是勇敢之人，
例外的只有治理爱昂的伯杰斯。薛西斯对于伯杰斯一直是赞赏有加，
而对于伯杰斯死后还居住在波斯的他的儿子们，依然给予很高的荣誉。
而实际上，伯杰斯备受赞誉也是受之无愧的。
原来，他在遭到米太雅德的儿子客蒙所统率的雅典人围攻期间，本来可以和对方缔结城下之盟，
然后撤离爱昂，返回亚细亚。但是他不肯这样做，
因为他害怕国王会就此以为他是贪生怕死的怯懦之人，于是他坚守到底，誓死不降。
【2】当城内粮尽援绝的时候，他下令堆起一个很大的焚尸堆柴，
把自己的儿女、妻子、妾嬖、家奴等全都杀死，投进火里，然后把城里凡是可以找到的全部金银，
都从城墙上抛入斯特里梦河里。完成这一切之后，他本人也纵身跳入火堆，英勇殉职。
时至今日，伯杰斯的所作所为，依然受到波斯人的褒扬，是不无道理的。

✦对于波斯入侵希腊的想法

138现在还是回到我们叙述的主题吧。波斯国王此次出征，虽然名义上是直接进攻雅典，
但实际上意在征服整个希腊。希腊人早就得知这一点了，但是他们对此事的看法并不一致。
【2】那些已经向波斯人献上“土和水”的城邦，倒是放心大胆，
因为他们相信异族大军不至于加害于他们；但是那些拒绝纳贡的城邦却感到非常害怕。
因为他们考虑到全希腊的舰船都加在一起，数量也太少，不足以抗击敌军，
而且希腊的大多数城邦都不想卷入战争，而是正热衷于投到波斯人的那一边去。

139在这里，我不得不发表一个意见，虽然大多数人是不喜欢这个意见的。
但是，只要我觉得是真知灼见，我决不会避而不谈。【2】假如雅典人被迫在眉睫的危险所吓倒，
从而离弃他们自己的国家，或者他们虽不离开，却留下来向薛西斯投降，那么，
肯定就没有人力图在海上抗击波斯人了；而如果没有人在海上抵抗波斯人，
那么我认为在陆地上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3】无论伯罗奔尼撒人修筑多少条横贯地峡的城墙来保卫自己，
拉栖代梦人的同盟者还是会离弃他们，直到最后只剩下他们自己。
毫无疑问，随着同盟者的城市被波斯舰队一一攻陷，
他们的同盟者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迫不得已，都要离弃他们。
这样，孤立无援的拉栖代梦人，就势必得单独对敌鏖战一场而光荣地覆灭。
【4】这将是他们的命运；不然，在他们看到希腊的城邦一个接一个地都归降了波斯人之后，
他们最终也会和国王薛西斯缔约求和了。所以，以上两种情况无论发生哪一种，
希腊都将为波斯人所征服。我无法理解的是，既然国王掌握着制海权，
那他们在科林斯地峡上修筑城墙究竟还会有什么用处。
【5】既然如此，如果说雅典人是希腊的救星，那就的确是一个真知灼见了。
雅典人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哪一方得到他们的支持，哪一方就会得胜。
雅典人所抉择的是希腊应当保持自由；也正是他们，激励尚未归降波斯人的那些希腊人，
而且正是这些人，在诸神的庇佑下，击退了入侵者。
【6】即使那来自德尔斐的使他们感到心惊胆战的神谕，也未能使他们有所动摇而离开希腊。
他们依然坚守着自己的故土，鼓起勇气，迎击来犯之敌。

140原来雅典人曾派遣使者到德尔斐去，请求给他们一道神谕。
当他们在大殿行完了所有规定的礼节，进入内殿坐定之后，那位名叫阿里斯托妮克的女祭司，
向他们作了如下答复：

【2】不幸的人，你们为何坐在这里？快逃吧，逃到地角天涯，

逃离你们的家园，离开你们那围以城墙的高高的卫城，
躯体和头颅，实际上都同样不能保全，
双手和双脚，以及中间的一切也都变得僵硬无力。
这一切都将毁灭。因为火焰和凶猛的神阿瑞斯，
驾驭着叙利亚战车，正快速地把这座城堡毁灭。

【3】不仅把你们的，也要把许许多多的城堡毁掉；
还要把诸神的许多神殿付之一炬。
即使在现在他们也站在那里吓得流着黑色的汗，
惊恐得瑟瑟发抖；看啊！从高高的屋顶上流下
黑色的鲜血，预示着巨大的不幸正在逼近。
你们赶快离开这里，拿出勇气，忍受你们的悲苦吧。

141雅典的使者们听到这个答复，陷于极度哀愁之中。
这时，一位极有声望的德尔斐人，安德罗布洛斯的儿子提蒙，
看到他们在得到这一不祥的预言时竟然如此沮丧，就劝他们拿起橄榄枝，再度回到神殿，
以求庇者的身份来祈求神谕。 【2】雅典人听从了他的建议。他们再一次进入神殿，
说：“主啊，求你发发慈悲吧，看看我们带给你的祈求庇护的橄榄枝，
请赐予我们关于我们邦国的一则较好的预言吧。否则，我们就决不离开你的神殿，至死也不离开。”
于是，皮西亚女祭司给了他们第二道神谕，内容如下：

【3】帕拉斯终不能使奥林波斯的宙斯息怒，
虽然她常常恳求他，并且机智地劝说他，
但我仍要再给你们一则金玉良言。
当敌人在凯克罗普斯的境域掠走那里的
一切，并把神圣的基赛隆谷地洗劫一空的时候，
富有远见的宙斯终会给雅典娜神的这些祈求者
一座木墙，作为保全你们以及你们子孙的屏障。

【4】切莫死守来自大地那边的骑兵和步兵践踏过的
地方，而应当及时撤退，背向敌人；
不过，终有一天你会和他在战场上相见的。
神圣的萨拉米斯啊！在人们播种或收获的时候，
你会把妇女们所生的孩子全部毁灭。

142无论从实际上还是字面上看，这道神谕都比前一道神谕要温和些。
于是，雅典的使者们把它记录下来，带着神谕返回雅典了。
可是，当使者们抵达雅典，将神谕告诉人民的时候，大家对于这道神谕的真正含义作了许多推测，
提出了许多种解释；其中，特别是有两种完全相反的见解。有些老人的意见是，
神的意思是要他们退守卫城。[130]因为在古时候，雅典卫城的四周是有一道木栅栏卫护的，
【2】按照他们的解释，木墙就是指着这道木栅栏。但是，另外的一些人则认为，
神谕所说的木墙意指他们的舰船，而且他们的意见是不管其他，只要全力以赴把舰船装备起来。
不过，在皮西亚女祭司的答复中，它的最后两行，即：

神圣的萨拉米斯啊！在人们播种或收获的时候，
你会把妇女们所生的孩子全部毁灭。

【3】却使主张木墙即是舰船的那些人难于自圆其说了。
这两行诗句使那些以为他们的船便是木墙的人十分困惑了。因为那神谕释读者们认为，
这两行诗的意思是：他们如果在萨拉米斯附近的海上准备迎击敌人，
那他们就会在那里悉数被歼。

143这时，在雅典，有一个人是不久前才崭露头角，成为一流人物的。
他的真实名字叫作泰米斯托克利斯，人们更普遍地称呼他为涅奥克利斯的儿子。
这个人说，神谕的释读者们并没有全部作出正确的解释。
他指出：“如果这些诗句所涉及的真是雅典人，假如萨拉米斯的居民即将为此而在那附近遭到消灭，
那么神谕就不会用一个这样温和的字眼，就会称萨拉米斯为‘不幸的’，
而不是‘神圣的’萨拉米斯了。【2】因此，这道神谕的正确解释应该是，
神谕所说大难临头的绝不是指雅典人，而是指他们的敌人。”
因此，他劝告自己的同胞说，应当相信神谕所说的木墙是指他们的舰船，要作好登上舰船，
在海上迎敌的准备。【3】泰米斯托克利斯把自己的看法向雅典人宣布之后，
雅典人相信，他的解释是要比神谕释读者的解释更高明，
因为那些神谕释读者不要求雅典人作海战的准备。他们说：
“全体雅典人所要做的就是不作任何抵抗，而只是逃离阿提卡，移居到其他的某个地方去。”

146他们作出了这样的决定，调解了各城邦之间的争端以后，
首先派遣三个密探前往亚细亚去侦察情况。
这些人抵达萨迪斯，就对波斯国王的军队进行了侦察，但是他们被对方发现了，
波斯陆军统帅在审讯之后，判处他们死刑，然后把他们推出去斩首。
【2】然而，正在这时，薛西斯获悉此事，他不同意陆军统帅的判决。
于是，他派了自己的几名侍卫前去，传达他的命令，把那几个希腊密探带到他那里去见他，
假如他们还没有被处决的话。【3】侍卫们奉命前去，发现这几个密探还活着，
就把他们带到国王那里。薛西斯在得知这些密探此行的目的之后，
就命令他的侍卫带他们到军营各处去，把所有的骑兵、步兵都指点给他们看，
让他们随心所欲地看个够；随后，当这几个希腊人心满意足的时候，
波斯人又毫发无损地把他们送到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

147后来，薛西斯说他之所以发出这样的命令，乃是出于以下的原因。
他说：“假如这几名密探被处死了，那么希腊人对我那庞大得难以形容的兵力依然茫然无知，
而杀死他们的三个人，波斯人因此给敌人造成的损害可说是微乎其微；
相反，如果把这几个希腊人放回去，希腊人就会了解到我的兵力情况，
我预料在我的大军出征之前，他们希腊人就会主动献出他们的自由，
这样也就免除了波斯大军远征的诸多麻烦。”【2】薛西斯在其他的场合，也发表过类似的看法。
薛西斯在阿比多斯逗留期间，看到运载谷物的舰船从攸克星海驶出，
通过赫勒斯滂海峡，运往埃吉那和伯罗奔尼撒去。薛西斯的左右听说这是敌方舰船，
打算把它们拿下，他们望着国王，只等他一声令下。【3】然而，薛西斯只是问道：
“这些舰船是开往哪里去的？”左右回答说：“主公，它们是运送谷物到敌人那里去的。”
薛西斯又回答说：“我们不是也满载着谷物还有其他东西到同一个地方去吗？
既然他们替我们把谷物运到那里去，这对我们有什么害处呢？”

148于是，那几名间谍察看了这里的各方面情况，就被打发走了，这样他们回到了欧罗巴。
那些缔结盟约准备抗击波斯国王入侵的希腊人，在把间谍派出去以后，又派使者前往阿尔戈斯。
【2】关于这件事，阿尔戈斯人的说法是这样的：他们说，他们一开始就得到情报，
知道波斯人准备出征希腊。他们预料到希腊人将要来他们这里求援以对抗波斯人，
于是，他们就派使者前往德尔斐，去那里向神请示，询问在这件事上他们怎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在不久之前，
他们有6000公民死于安那克桑德里达斯的儿子克列奥蒙尼统率下的拉栖代梦的军队之手。
他们说，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们就派使者到德尔斐来了。
【3】皮西亚女祭司听了他们的询问之后，她是这样回答的：

你们为四周近邻所憎恨，却有幸为诸神所钟爱，
你们紧握长枪，保持戒备，静静地安坐在那里；
好好防护你们的脑袋，脑袋可以关照你们全身。

阿尔戈斯人在接到这道神谕一段时间之后，求援的使者来到了阿尔戈斯。
他们到达之后，还是得到准许，进入议事大厅，陈述了他们的要求。
【4】阿尔戈斯人是这样答复他们的：“如果拉栖代梦人首先和我们缔结三十年和约，
并由阿尔戈斯和拉栖代梦共同执掌同盟军队的统帅权，阿尔戈斯就愿意答应他们的请求。
虽然严格地说全部军队的统帅权理应属于我们，但我们依然满足于与拉栖代梦人平分统帅权。”

至于随军的勤杂人员、运粮船上的人员以及随军的其他船只上的人员，我相信，
他们只会比战斗人员多，而不会比他们少。但是，我估算的时候，我既不高估，
也不低估，而是按照他们和战斗人员的人数相等来估算。
【2】这样，他们的人数等于士兵，因而也就还要加上同样数量的人数。
这样看来，大流士的儿子薛西斯率领的军队，
到塞匹亚斯海角和德摩比利的时候全军总数就是5283200人了。

✦希波大战

223日出之际，薛西斯行过灌奠之礼，等到市场上人满之时，再发起进攻。
薛西斯这样做，是采纳了爱菲阿尔特的建议。因为下山的路比绕道上山更为直接，也近得多。
【2】于是薛西斯和他所统率的异族军就开始进攻了；
但是，列奥尼达所统率的那些希腊人，决心战死，于是现在他们就不断向前推进，
比前几天走得更远，直达山隘的宽阔地带。原来，他们此前一直据守城墙，
都是退守到山隘最狭窄的地方与敌人作战的。【3】但现在他们是走出峡谷，在外面接战，
他们杀死许多异族人。异族的军官手持皮鞭，在军队的后面，不停地挥舞着驱赶全军前进。
异族军当中有许多人被逼入海中溺死，但是他们相互践踏而死的人还要多得多，
而且没有人在意死者究竟是谁。【4】希腊人既然知道自己必定要死于从山后迂回而来的敌人之手，
因此他们竭尽平生之勇，与异族人展开了殊死搏杀。

224这时候，大多数希腊人的枪已经折断了，于是他们就用短剑来刺杀波斯人。
在这场血战中，英勇奋战的列奥尼达阵亡了；一同阵亡的还有其他许多著名的斯巴达人。
由于他们盛德丰功，我得知了他们的名字，正如我确知所有这300人的名单一样。
【2】在这次交战中，波斯人方面也有不少知名之士阵亡，其中有大流士的两个儿子，
阿布罗科米斯和海柏兰提斯，他们都是阿坦涅斯的女儿弗拉塔谷涅所生。
这位阿坦涅斯是国王大流士的兄弟，是阿尔萨美斯的儿子海斯塔斯皮斯的儿子。
当他把他的女儿许配给大流士的时候，他把他的全部家产都给她作陪嫁了，
因为她是他的独生女儿。

225薛西斯的两个兄弟就在这里阵亡了。为了争夺列奥尼达的遗体，
波斯人和拉栖代梦人之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希腊人英勇战斗，
杀退了敌人的4次进攻，最后才把他的遗体带走。当爱菲阿尔特率领波斯人到来的时候，
这场混战终告结束。【2】希腊人知道身后的敌人逼近了，自那时起，战斗的形势发生了改变，
因为希腊人又撤回山隘狭窄区域，进入墙内，除了底比斯人之外，
全体将士都肩并肩据守在一个小山之上，严阵以待；小山就在隘路的入口处，
而在那里现在立有一座石狮以纪念列奥尼达。【3】在这里，手里还有短剑的，就用短剑来防卫；
没有短剑的，就用双拳和牙齿来自卫，直到最后异族人使用大量投射武器，
有的人从正面进攻摧毁城墙，有的人迂回包抄，把他们团团围住，这才压倒了他们。

✦勇士

226全体拉栖代梦人和塞斯皮亚人就这样壮烈牺牲了。然而，在他们当中，
据说最勇敢的是一个名叫狄耶涅凯斯的斯巴达人。关于他有这样一个说法：
在他们和波斯人交战之前，有一个特拉齐斯人告诉狄耶涅凯斯说：
“敌人人数极多，当他们弯弓射箭时，大量的箭镞竟可以把天上的太阳遮蔽起来。”
【2】狄耶涅凯斯听了这话，毫无惧色，反而对波斯人的人数众多表示轻蔑。
他说：“我们的特拉齐斯朋友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如果波斯人遮蔽了太阳，
那么我们就可以在阴凉地，而不用在烈日的照射下和他们交战了。”
狄耶涅凯斯还讲过其他同样性质的话，人们至今还记忆犹新。

227据说，勇名仅次于狄耶涅凯斯的，是一对拉栖代梦人，他们兄弟二人，
名叫阿尔弗尤斯和玛尔罗，他们都是奥尔西番图斯的儿子。
在塞斯皮亚人当中，获得最高称誉的，是哈玛提达斯的儿子，一个名叫狄泰兰布斯的人。

228所有的阵亡者，都安葬在他们牺牲的地方。
为了纪念他们以及那些在列奥尼达命令大家离开之前战死的人，
在那里立了一块碑，碑上刻有这样的铭文：

来自伯罗普斯之地的四千战士
在这里奋勇抗击三百万敌军。

乌拉尼娅(司天文的缪斯)

✦荣誉

26这时，来自阿卡底亚的几个逃兵来到波斯人那里。他们是穷人，由于无法维持生活，
而想找些事情做。波斯人把他们带去见国王，然后问他们希腊人正在做什么，
其中一个人代表大家来提问。【2】阿卡底亚人回答说：“希腊人正在举行奥林匹亚竞技会，
正在观看竞技比赛和赛车。”那个波斯人又问：“希腊人比赛所得的奖品是什么？”
阿卡底亚人回答说：“优胜者所得奖品就是橄榄枝冠。”
听到这里，阿塔班努斯的儿子特里坦泰克麦斯发表了一番堪称真知灼见的讲话，
但是国王薛西斯却因此而称他为胆小鬼。
【3】原来，当特里坦泰克麦斯听到奖品不是金钱而只是一顶橄榄枝冠的时候，
再也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他向在场的所有人说：“天哪！玛尔多纽斯，
原来你统率我们来征伐的竟是这样的一些人——他们相互竞赛不是为了金钱，而是为了荣誉啊！”

✦赫尔摩提姆斯

105我上面说到的这位赫尔摩提姆斯，就是一位佩达萨人。
据我们所知，对于那些曾经严重伤害过他的人，他是人世间施以最残忍的报复的人。
他曾经被敌人生擒，俘虏他的人把他出卖了，而购买他的是开俄斯人帕尼奥纽斯，
他是一个以做最肮脏交易为生的人。每当他取得容貌俊朗的男孩的时候，就都把他们阉割了，
然后把他们带到萨迪斯或者以弗所，在那里出售，赚取大把的金钱；
【2】原来，在异族人的心目中，太监比普通人更值钱，因为他们认为太监是更加值得信任的。
通常，帕尼奥纽斯为了谋生而如此处置的这些男孩，很多都是奴隶；
而我这里提到的赫尔摩提姆斯就是其中的一个。然而，赫尔摩提姆斯还算不上是最不幸的。
原来，随后人们把赫尔摩提姆斯连同其他的贡物，从萨迪斯作为献礼送到国王那里。
没过多久，他就成为薛西斯的所有太监中最受宠幸者。

106当国王率领波斯大军在进攻雅典途中，在萨迪斯逗留期间，
赫尔摩提姆斯因为一些事务恰好进入美西亚境内；在那里有一个属于开俄斯人的叫作阿塔纽斯的地方，
他碰巧与帕尼奥纽斯相遇。【2】当他很快确认此人就是帕尼奥纽斯以后，
他就和帕尼奥纽斯进行了长时间友好的交谈，声称他现在所享有的一切幸福都应该归功于帕尼奥纽斯，
他还答应帕尼奥纽斯，说他愿意以各种方式报答他的恩情，
如果帕尼奥纽斯把他的家人都带到萨迪斯来住的话。帕尼奥纽斯大为高兴，并且接受了他的请求，
随即就来到萨迪斯，并且把他的妻子儿女都带来了。
【3】随后，当赫尔摩提姆斯把帕尼奥纽斯和他的全家都控制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就对他说：
“你这个用世界上最卑鄙可耻的交易来谋生的家伙，你说，
我或者我家里的任何人究竟对你或者你家人做过什么缺德事，你居然把我弄得一无所有，
害得我连男人都做不成了？你总以为诸神对你所犯下的这些罪恶全然不知是吧？
但是，诸神是主持公道的，他们终于把你这个作恶多端的家伙移交到我的手上；
现在我要报复你，你可没什么话好说了吧。”

【4】赫尔摩提姆斯在对帕尼奥纽斯作了这样的谴责之后，就下令把帕尼奥纽斯的4个儿子带上来，
强迫他们的父亲亲手阉割他的儿子们。帕尼奥纽斯迫不得已，只好按照赫尔摩提姆斯的命令行事；
然后，他的儿子们又被迫阉割了他们的父亲。赫尔摩提姆斯就以这样的方式对帕尼奥纽斯施以报复。


✦薛西斯行军

114就在玛尔多纽斯选拔他的军队，而此时薛西斯尚未离开色萨利的时候，
拉栖代梦人接到了来自德尔斐的一道神谕，内容是吩咐他们就列奥尼达的阵亡一事向薛西斯索赔，
并且说，无论他给出什么答复，都要予以接受。于是，斯巴达人派出了一名使者火速赶赴色萨利。
他到达时发现波斯全军都还留在色萨利。使者被带去拜见薛西斯，他说：【2】
“波斯人的国王啊，拉栖代梦人和斯巴达的赫拉克勒斯的子孙们要求你为他们死去的国王作出赔偿，
因为在他保卫希腊的战斗中被你杀死了。”

薛西斯对此一笑置之，老半天没说话。最后，他却指着站在他身旁的玛尔多纽斯说：
“这位玛尔多纽斯，将会把他们应得的赔偿付给他们的。”使者接受了这个答复，立即起身离开了。

115之后，薛西斯把玛尔多纽斯留在色萨利，他自己火速行军，赶往赫勒斯滂海峡。
经过45天的跋涉，终于抵达浮桥所在地，但是他以前统率下的军队，可以说是所剩无几了。
【2】在整个行军途中，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只要发现当地居民那里有谷物，
他们都横加劫掠，统统吃光；而他们在找不到任何谷物的时候，他们就地吞食地上的野草，
剥树皮，摘树叶，不管它们是人工栽培的还是野生的，以此果腹。他们路过的地方，
留下的都是一片荒凉；他们这样做完全是由于饥饿所迫。【3】在行军途中，军中发生了瘟疫，
士兵们还患了痢疾，结果造成严重减员。许多人命归黄泉；其他那些患病者都被安置在沿途各城镇中，
薛西斯严令当地居民对他们加以照看和调养。这些人有的留在色萨利，有的留在马其顿，
还有的留在派奥尼亚的西里斯。【4】薛西斯在向希腊进军的时候，就曾把宙斯的圣车马留在西里斯；
但是当他撤军回国的时候，却不能取回它了，因为派奥尼亚人把它转给了色雷斯人。
当薛西斯要求他们还给他的时候，他们说，他们在放牧的时候，
居住在斯特里梦河发源地一带的色雷斯部族，盗走了他们的马匹。

116在这里，有一位色雷斯人的首领，他是比萨尔提亚人和克利斯顿尼亚国的国王，
曾经做出过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情。他拒不承认自己是薛西斯的奴隶，
在薛西斯到达之前就逃跑到罗多彼山里去了；【2】他还禁止他的儿子们随军出征希腊，
但是他的儿子们未从父命，或者因为他们很希望看一看战争的场面，于是就加入了薛西斯的大军。
这时候，他们6个人都安全无伤地返回家乡，来到父亲的面前。
但是，为了惩罚他们以前的过错，他们的父亲居然挖出他们的眼珠子。

117他就是这样对待他的儿子们的。波斯人在穿过色雷斯后，
赶忙乘坐舰船渡过赫勒斯滂海峡，到达阿比多斯。因为他们发现海峡上的那座桥梁已经不复存在，
它在此前已被一场风暴给摧毁了。【2】薛西斯的军队在阿比多斯停留了下来，
他们在那里获得比此前路途中更为丰富的食物供应。但是由于他们恣意暴食以及更换了饮水的缘故，
剩下的军队中又死掉了许多人。其余的人和薛西斯本人一道，安全抵达萨迪斯。

118关于国王的回归，还有另一种传说。按照这种说法，
薛西斯从雅典撤退到斯特里梦河河畔的爱昂城的时候，就未再由陆路行进，
他命令海达涅斯统率着军队前往赫勒斯滂，而他自己则乘坐一艘腓尼基战舰，由海路回到了亚细亚。
【2】在航行过程中，他遭遇到由斯特里梦河河口方向吹来的一阵暴风，当时海面上波涛汹涌。
风暴骤起的时候，由于船上人多，许多波斯人都和国王搭乘同一艘船，致使船身不堪重负，
许多人都拥挤在甲板上面，薛西斯十分害怕，向舵手大声呼叫，问他有什么办法可以脱险。
【3】那个舵手答道：“主公，除非你把船上的这些人去掉一些，要不然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他们说，薛西斯在听到这话之后，就对波斯人说：“波斯人啊，
现在是看你们是否爱戴你们的国王的时候了。因为我的安危完全寄托在你们的身上。”
【4】国王这样说了之后，波斯人立即遵命，他们纷纷跳到海里。
这样，船载减轻了，使薛西斯安全抵达了亚细亚。薛西斯一上岸，他就下令召见那位舵手，
赐给他一顶金冠，因为他对国王有救命之恩；但是由于他导致许多波斯人丧命，
又下令把这位舵手予以斩首。

119这就是关于薛西斯回师的另一种说法。但是我认为这个说法似乎很不可信，
无论是关于这一说法的任何细节，还是关于波斯人遭遇的说法，都是不可信的。
因为，假如那位舵手果真向薛西斯那样说了，
那么我想在一万个人当中也不会有一个人怀疑国王会采取这样的措施：
他会让甲板上的那些人，让这些波斯人而且是最高贵的波斯人到船舱里；
并且，他会把和波斯人同样数量的桡手投到海里去——他们是腓尼基人。
事实的真相是：国王的做法正如我刚才所说，他和他的军队是循着同一路径返回亚细亚的。

120关于这一点，我这里还要加上一个强有力的证据。
毫无疑问，薛西斯在从希腊撤回途中要经过阿布德拉，他在那里与当地居民缔结友好条约，
并且将一把黄金的波斯刀和饰以黄金的提亚拉赠送给他们。
而阿布德拉人这样宣称（但我完全不相信这种说法），自从薛西斯从雅典撤兵以后，
直至来到阿布德拉城，他才第一次松开了自己的腰带，因为到这里他才感到安全了。
而阿布德拉与据说他们乘船的地方——斯特里梦河和爱昂相比，要更靠近赫勒斯滂海峡。

121同时，希腊人发现他们无法攻克安德罗斯，他们就驶往卡利斯图，
在蹂躏了卡利斯图人的土地之后，就返回了萨拉米斯。抵达萨拉米斯以后，
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他们的战利品当中，精选出第一批战利品以奉献给诸神。
这些礼物包括：三艘腓尼基的三列桨战舰，一艘在科林斯地峡奉献给神，
这艘战舰直到现在还在那里；一艘在苏尼昂海角奉献，还有一艘就在萨拉米斯当地奉献给埃阿斯。
【2】在这之后，他们分配了战利品，把第一批战利品送往德尔斐。
人们用它们打造了一座高达12腕尺的人像，人像手持船喙，
这座像和马其顿人亚历山大的金像安放在同一个地方。

122希腊人在把第一批战利品送到德尔斐去以后，他们以全体希腊人的名义向神请示，
问神对他们所奉献的战利品是否感到满意，是否感到满足。神是这样答复的：
其他希腊人所奉献给他的礼物都应该得到这样的评价，唯独埃吉那人例外。
他们什么也没奉献，于是神向他们索要萨拉米斯海战的战利品。
埃吉那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献上三颗金星，它们挂在一根青铜桅杆的头上，
安放在克洛伊索斯奉献的混酒钵附近那个角落里。

123希腊人在分配了战利品以后，就乘船驶往科林斯地峡。
在那里，他们要奖赏在整个战争中功勋最卓著的那个希腊人。
【2】各位将领都到来了，他们齐聚波塞冬的祭坛周围，
通过投票以确定他们当中谁的功勋位居第一，谁位居第二。
结果，他们每个人都把第一的票投给了自己，因为他们每个人都自认为是功劳最大的；
但是他们把第二位的那张票大都投给了泰米斯托克利斯。
这样，在他们每一个人都各得到一票的情况下，泰米斯托克利斯却由于第二位投票的结果，
而得到了绝大多数的票数。

124然而，这些将领们由于相互嫉妒，他们无法作出决议，未对任何人授奖，就各自乘船回国了。
虽然如此，泰米斯托克利斯却声名远扬，人们认为他是全体希腊人当中最有智慧的人物，
他的名声传遍了全希腊。【2】作为萨拉米斯海战的主帅，尽管他得到奖赏也是当之无愧的，
但是他什么荣誉也未得到。于是他随即就前往拉栖代梦，希望在那里得到荣誉。
拉栖代梦人隆重地接待了他，并且对他表示了崇高的敬意。他们奖给攸利比亚德斯一顶橄榄冠，
以褒奖他战功卓著；而泰米斯托克利斯也得到一顶橄榄冠，作为对他的智慧和机敏的奖赏；
他们还赠送给他全斯巴达最漂亮的一架战车。【3】拉栖代梦人对他极尽赞美之辞，
在他离开的时候，他们派遣斯巴达的300名精锐武士，即被称为骑士[120]的人们，
护送他回国直到泰格亚边境。据我们所知，斯巴达人这样护送一个人出境，
泰米斯托克利斯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玛尔多纽斯

玛尔多纽斯通读了各地呈报上来的神谕，接着就派遣一名使者前往雅典。
这位使者就是马其顿人阿明塔斯的儿子亚历山大。他选派亚历山大是出于两个方面的原因，
一方面，亚历山大是波斯人的亲戚。原来，阿明塔斯的女儿、
亚历山大的亲姐妹居盖亚嫁给了波斯人布巴列斯。布巴列斯的妻子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即亚细亚的阿明塔斯。这位阿明塔斯起了他的外祖父的名字，
国王把弗里吉亚的一个大城市阿拉班达分给他作为采邑。
另一方面，玛尔多纽斯也深知亚历山大曾经有恩于雅典人，并且保护过雅典人。
【2】因此，玛尔多纽斯认为，派遣亚历山大出使雅典，极有可能把雅典人拉到波斯一方来。
他听说，雅典人是一个人数众多而且勇敢善战的民族；
他也知道，使波斯人在海战中蒙受重大损失的主要是雅典人。
【3】因此，他预计，一旦他能够和雅典人结成同盟，他就会轻而易举地掌握制海权
（事实上他毫无疑问是这样做的）；而在陆地上，他相信自己已经占据压倒性优势。
因此，他认为通过这个联盟，坚信可以征服希腊人。大概神谕所预言的，
也是劝告他和雅典缔结同盟。于是，他遵从神谕的指示，派出了亚历山大。

137这位亚历山大是柏狄卡斯的七世孙。现在我来说说柏狄卡斯是怎样成为马其顿的统治者的。
泰门努斯的后人、兄弟三人从阿尔戈斯[135]逃亡到伊利里亚；他们的名字分别是伽乌安涅斯、
爱罗普斯和柏狄卡斯。他们从伊利里亚出发，穿越上马其顿，来到一座叫作列拜亚的城镇。
【2】在那里，他们受雇于王家，各司其职，担当仆役。他们一个人照管马匹，一个人看管牛群；
柏狄卡斯年纪最小，由他照看小牲畜。在古时候，贫穷的不仅限于平民，国王们自己也是贫穷的，
因而王后亲自给他们烹调食物。【3】王后每次烘烤面包的时候，
仆从柏狄卡斯的那一块总是比正常的体积胀大一倍。王后看到这样的情况屡屡出现，
就把此事告诉了她的丈夫。国王一听说此事，顿时觉得这是一件奇怪的预兆，
预示着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于是，他派人把这三名仆从召来，命令他们离开他的境域。
【4】他们说，他们有权得到自己的报酬；如果他们得到他们应得的报酬，他们将心甘情愿离开这里。
这时，碰巧从烟道口射入几缕阳光，落到他们身上。国王听说他们索要酬金，
就丧失了理智，他一边指着阳光，一边说：“这就是应当付给你们的酬金，
我把它送给你们——你们把它取走吧。”【5】两位兄长伽乌安涅斯和爱罗普斯听到这个答复，
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但是那位少年手里带着匕首，用匕首在屋里阳光照耀的地方刻下痕迹，
并且说：“国王啊，我们接受你颁发给我们的酬金。”然后，他三次把阳光揽到自己怀里。
随即离开了那里；而他的两个兄弟也随他一同离开了。

138等他们走后，国王身旁的侍者当中有一个人，他告诉国王说三人当中最年轻的那个人的所作所为，
并且提示国王他接受所颁发的酬金的动作之中必定隐含着什么目的；
国王听到这里，感到愤怒，于是派遣快骑去追杀他们。
当时，在马其顿有一条河，这些阿尔戈斯人的子孙向它奉献牺牲，把它视为救命恩人。
【2】等到泰门努斯的后人们安全渡过了这条河之后，
河水随即猛涨，追杀他们的骑兵便无法通过了。于是，兄弟三人就逃到马其顿境内的另一个地方，
定居在所谓戈尔迪亚斯的儿子米达斯的花园附近。在这些花园里，生长着许多野玫瑰，
花香浓郁，无与伦比，每一朵花都有多达60片花瓣。【3】根据马其顿人的说法，
西伦努斯就是在这个地方被捉住的。在这些花园的上方，坐落着名叫柏尔缪斯的山，
这座山由于寒冷异常，因而无人能够登上其顶。三兄弟居住在这里，
并且以此为据点，逐步征服了整个马其顿全境。

139我们这里所说的亚历山大，就是这位柏狄卡斯的后人。他们的世系如下：
亚历山大是阿明塔斯的儿子，阿明塔斯是阿尔凯塔斯的儿子；阿尔凯塔斯的父亲是爱罗普斯，
爱罗普斯的父亲是腓力，而腓力的父亲是阿盖乌斯，
阿盖乌斯的父亲就是第一位取得统治权的柏狄卡斯。
这就是阿明塔斯的儿子亚历山大的家谱。

✦异族人

142亚历山大的发言刚刚结束，来自斯巴达的使者紧接着说：“拉栖代梦人派遣我们到这里来，
请求你们不要给希腊造成任何伤害，也不要接受异族人所提出的条约。
站在任何一个希腊人的立场上来看，这种行为都是不正当的，也是不光彩的；
【2】此事对于你们尤其如此，原因是多方面的。
这场战争首先是由你们挑起的——我们根本没有那个想法；
战争起初是争夺你们的领土——如今整个希腊都被卷进来了；
【3】另外，你们雅典人长期以来就一直是以把自由给予许多人而著称的民族，
如今却又使所有其他希腊人都拖入受奴役的境地，这样的事情是令人绝对无法容忍的。
然而，对于你们的艰难处境——你们这两年都是颗粒无收，
你们的家园还长期遭受着蹂躏——我们是深表同情的。【4】因此，只要这场战争还在继续，
作为拉栖代梦人及其同盟者，我们愿意抚养你们的妇女和你们家人中的所有非战斗人员。
因此，切不可被马其顿人亚历山大的花言巧语所引诱，他把玛尔多纽斯的粗言滥语粉饰了一番。
【5】他这样做，对他来说乃是很自然的事情——他本人就是一个僭主，自然会为僭主的事业效力的。
但是，雅典人啊，如果你们还算明智的话，你们就不应该按照他们的要求采取行动。
因为你们知道，异族人既无信义，也不诚实。”

143这是斯巴达使者的发言。之后，雅典人是这样答复亚历山大的：
“我们和你们都知道，波斯军队的实力是强过我们好多倍的。
因此，我们没有必要用这一点来责备自己。尽管如此，由于我们非常渴望自由，
因而我们将全力以赴，捍卫我们的自由。不要想试图说服我们与异族人缔结盟约——无论你们怎么说，
都是无法使我们同意的。【2】你们还是马上回去吧，用下面这个答复回禀玛尔多纽斯：
‘只要太阳还按照现在的轨道继续运行，我们就决不会和薛西斯结盟。
不仅如此，我们将与他作战到底，我们相信那些被他所蔑视的诸神和诸位英雄都会佑助我们的，
他们的神庙和神像曾被他纵火焚烧。’【3】不要到我们这里来重复这样的请求；
也不要自诩是为我们做好事，实际上却是想劝我们做坏事。
你是我们雅典人的客人和朋友，我们不愿意让你在我们手里受到伤害。”

144这是雅典人给予亚历山大的答复；他们对斯巴达的来使这样说：
“毫无疑问，拉栖代梦人害怕我们和异族人缔结盟约，那是很自然的；
但尽管如此，在那些熟谙雅典人的性格和态度人中间引起恐慌，实在有些不应该。
在人世间没有哪个地方有那么多的黄金，在大地上也没有那么美丽而富饶的土地——能够买通我们，
使我们站到波斯人一边，协助他们来奴役希腊。【2】即使我们愿意去这样做这种事，
那么也有许多强有力的动因使我们不可能那样做。其中首先也是主要的一点，
是我们的神庙和神像被他们焚烧并摧毁了，这就迫使我们不可能与那些毁坏者签署任何条约，
我们还必须戮力同心，追杀元凶。其次，全体希腊人在血缘上有亲属关系，
我们有共同的语言，都参拜共同的神坛，施行共同的牺牲仪式，
我们还具有相同的品性——假如雅典人背弃了这一切，那实在是太糟糕了。
【3】如果你们以前不知道，那么现在你们就应该知道，只要雅典人还有一个活着，
我们就决不会和薛西斯缔约结盟的。然而，我们要感谢你们对我们的关注，
感谢你们主动提出抚养我们的家眷，我们是一个备受蹂躏的国度。
【4】从你们的角度来说，你们已经充分展示了你们的善意；但是就我们自己而言，
我们将尽力忍耐，不给你们增加负担。这就是我们的决定。请尽快把你们的军队派出来吧，
【5】因为假如我们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要不了多久，异族人就会侵入我们的领土；
只要他们得知我们的答复，就会立即发兵的；当然，我们也不会按照他的要求做任何事情的。
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在薛西斯侵入阿提卡之前，正是我们发兵波奥提亚，与他作战的时候了。”

卡利奥佩(司史诗的缪斯)

✦玛尔多纽斯的信件

4玛尔多纽斯现在坐镇雅典，他委派一位名叫穆里奇德斯的赫勒斯滂人作为使者前往萨拉米斯，
再一次向雅典人提出缔约条款，内容和亚历山大前一次传达的并无二致。
【2】他之所以两度派人去送信，是因为他虽然知道雅典人对他很不友好，
但是他希望当雅典人看到整个阿提卡已经被他征服，处于他的掌控之下的时候，
他们的顽固态度会发生改变。正是基于这种考虑，他才委派穆里奇德斯前往萨拉米斯。

5现在，穆里奇德斯来到五百人议事会的会场，递交上玛尔多纽斯的信件。
这时，一位名叫吕基达斯的议员就此谈了自己的看法，
他认为最好是接受穆里奇德斯带给他们的建议，并且还想把这些建议提交给公民大会。
【2】他所陈述的是他自己的看法，他这样做也许是因为他接受了玛尔多纽斯的贿赂，
也许是因为他确实认为这样的抉择是最有利的。然而，无论是会场上的雅典人，
还是那些会场外的雅典人，他们听到这个说法后都感到怒不可遏，
他们立即把吕基达斯围起来，用石头把他砸死了。至于那位赫勒斯滂的希腊人穆里奇德斯，
他们并没有伤害他，而是让他离去。【3】雅典的妇女们得知所发生的事情（吕基达斯的事）之后，
在萨拉米斯岛上发起了一次骚动。她们奔走相告，相互串联起来，
然后不约而同地来到吕基达斯的住所，把他的妻子儿女也都用石头砸死了。

✦佛基斯人

17此前玛尔多纽斯在波奥提亚驻扎期间，所有站在波斯人一边的希腊诸邦都提供了士兵加入他的军队，
以进攻雅典。只有佛基斯人没有派兵参与；原来，他们虽然在表面上热情支持波斯人的事业，
但是实际上完全不是出于他们的本意，而不过是被迫如此罢了。
【2】然而，在波斯军队抵达底比斯的数日之后，却有1000名佛基斯的重装步兵来到那里，
统率这支军队的将领，是他们最优秀的公民之一，名叫哈摩基德斯。
这支军队刚刚抵达底比斯，玛尔多纽斯就派出一些骑兵来迎接他们，并且传达命令，
要求佛基斯人单独驻扎在平原上，和其他军队保持距离。【3】佛基斯遵命行事，
波斯的全部骑兵很快来到他们附近；随后波斯军队中的所有希腊军队中流传着这样的谣言，
说玛尔多纽斯准备将佛基斯人统统射杀。同样的说法也在佛基斯人自己的军队中流传。
【4】于是，他们的将领哈摩基德斯激励他的士兵们说：“佛基斯人啊，很显然，
这些人早就预谋来取我们的性命，我猜想这是由于色萨利人的诬陷。
现在是你们每一个人展示自己勇敢无畏的时候了。
对你们而言，与其俯首帖耳地被他们以这种可耻的方式屠杀，还不如奋起抗击，直至战死沙场。
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他们这些异族人所预谋屠杀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希腊男人。”

18哈摩基德斯就是这样激励他们的。波斯骑兵把佛基斯人包围起来，
然后拍马向佛基斯人逼近，仿佛要杀死他们；他们还拉开了弓，箭仿佛就要离弦了；
而且四周的人也都准备投出他们各自的武器了。这时佛基斯人却坚定地站在那里，
聚集起来，尽可能使其队形更加密集，准备迎击。【2】这时，波斯骑兵突然掉头撤走了。
我不能确切地说，他们前来围歼佛基斯人，是不是出于色萨利人的请求；
但是当他们看到佛基斯人要坚决自卫的时候，他们害怕自己会受到损害，便掉头回撤了。
玛尔多纽斯就是命令他们这样做的。或许是玛尔多纽斯唯一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佛基斯人的性情，
试试他们有没有勇气。【3】然而，当骑兵撤离之后，玛尔多纽斯派一名使者来到佛基斯人这里，
对他们传达说：“佛基斯人啊，不要害怕，你们已经证明自己是勇敢的人，
而完全不像别人告诉我的那样。因此，现在请你们投入即将到来的战争吧。
你们所作的贡献是很难超过国王或者我本人给予你们的报酬的。”
关于佛基斯人的事情，我就说到这里了。

✦玛西斯提乌斯

双方在交战了一段时间以后，战事竟以下面的方式结束了：
波斯骑兵继续以分队向希腊人发起进攻，玛西斯提乌斯的坐骑冲在本队人马的最前面，
这匹马的肋部被飞箭所中，马痛得直立起来，从而把马背上的玛西斯提乌斯摔到了地上；
【2】雅典人看到他摔下马来，立即冲向玛西斯提乌斯。雅典人捉住了他的坐骑，
并且在玛西斯提乌斯负隅顽抗的时候，把他杀死了。然而，由于他身上有盔甲防护，
雅典人一开始并不能立刻将他杀死。他身披猩红色战袍，里面穿着一件鳞状的黄金胸甲。
雅典人刺到他的胸甲上，不能给他造成任何伤害。直到有一个士兵看到这种情况，
转而用手中的兵器去刺他的双眼，终于使其毙命。【3】可是，以上所发生的这一切，
其他的骑兵竟然都没有看到；他们既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将领从马上摔下来，也没有看见他被杀死。
因为玛西斯提乌斯落马的时候，恰好是他们轮换并且准备发动新一轮攻击的时候，
所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然而，等他们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人向他们发号施令，
也找不到玛西斯提乌斯的踪影；士兵们这才恍然大悟，肯定是指挥官出事了。
于是，他们大声叫喊着，把所有的骑兵集结起来，奋起反扑，企图夺回玛西斯提乌斯的尸体。

23雅典人看到，这次的骑兵不再是以分队的形式攻上来，
而是集结了所有的兵力一齐向他们攻来，他们便请求其他的军队火速救援。
当希腊所有步兵都来增援雅典人的时候，双方为了争夺玛西斯提乌斯的尸体，
展开了一场异常激烈的厮杀。【2】那300名雅典士兵孤军奋战，寡不敌众，被迫退却，
不得不放弃他的尸体，使其落入敌手；但是等到希腊其他军队前来增援以后，
波斯的骑兵再也无法坚守阵地，被迫退却，他们非但未能取走玛西斯提乌斯的尸体，
而且还有一些骑兵伤亡。因此，他们撤退到大约2斯塔狄亚以外的地方，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既然首领已死，他们似乎觉得最好是收兵回营，回到玛尔多纽斯那里去。

24当这支骑兵回营的时候，玛尔多纽斯和波斯全军上下对玛西斯提乌斯的阵亡表示沉痛的哀悼，
他们各自剃光了自己的头发，剪掉了他们的战马和驮畜的鬃毛；
他们心情悲恸，大声哭叫哀号；他们的哀号之声，响彻整个波奥提亚上空。
因为他们失去了这样一个人物，无论是对于国王还是全体波斯人来说，除了玛尔多纽斯，
玛西斯提乌斯就是一位最受尊重的人物了。这样，波斯人依照他们自己的风俗习惯，
对阵亡的玛西斯提乌斯表示了敬意。

25另一方面，希腊人因为这次行动而勇气大增。他们看到，自己不但顶住了敌人的攻击，
守住了阵地，甚至还击退了波斯骑兵。因此，他们把玛西斯提乌斯的尸体放置于马车上，
沿着他们的队伍游行示众。这具尸体值得一看，因为他不仅身材魁梧，而且外貌英俊；
所以，希腊的士兵都争相从队列中走出来看他的尸体，于是他们就拉着尸体走遍了全军。
【2】这之后，他们决定离开这片高地，开赴普拉提亚附近，
因为他们认为那一带比埃利特莱附近更适于安营布阵，尤其是那里有较好的水源供应。
因此，他们要到那个地方，特别是当地被称为加尔加菲亚清泉的那个地方，
他们认为那里是最有利于本方军队转移的，他们将按照他们布阵的次序再一次把军队部署在那里。
【3】这样，他们就拿起自己的武器，沿基赛隆山的山坡转移，经过海希埃，进入普拉提亚境内。
他们到了那里，各个城邦的军队紧挨着加尔加菲亚清泉以及英雄安德洛克拉底的圣域，
一部分沿一些不高的小山丘，一部分沿那片平原安营布阵。

✦旧事

但是，现在提这些旧事又有什么意义呢？因为作为一个民族，当年的勇士如今也许会变成懦夫，
而当年的懦夫现在也许会变成勇士。因此，从前的业绩说这些就够了。
即使我们没有成就和任何其他的业绩——虽然事实上我们所成就的丰功伟绩绝不次于任何希腊人——
仅就我们在马拉松战役所立下的这一件殊功而言，我们就有资格享有这个或者除此以外的更多特权了。
因为在全体希腊人当中，是我们单独抗击波斯人；不仅如此，在如此危险的一场恶战中，
我们击败了敌人，战胜了46个民族。【6】单单这一项功勋，难道还不足以使我们享有这个地位吗？
尽管如此，拉栖代梦人啊！既然现在就排兵布阵中的地位发生争执是不合时宜的，
因此，我们愿意听从你们的指挥。无论你们把我们部署在哪里，无论面对哪个民族，
只要你们认为合适我们都服从；无论你们把我们安置在什么地方，我们都将尽力奋勇作战。
我们现在听你们的，请你们下命令吧。

✦赫格西斯特拉图

渴望开战的玛尔多纽斯在奉献牺牲之后，发现开战也是凶兆；而如果他采取守势则是吉兆。
他同样是使用希腊式的奉献牺牲的仪式；他的占卜师是爱利斯人赫格西斯特拉图，
是泰里阿斯族人当中最有名的人物。这个人此前曾被斯巴达人逮捕入狱，
斯巴达人认为他曾给他们造成许多伤害，准备将他处决。【2】赫格西斯特拉图身陷困境，
他知道不仅是自己的生命有危险，而且在死前还要遭受多种酷刑，
于是赫格西斯特拉图做出了一件无法用言辞描述的事情。他的一只脚被戴上了足枷，
足枷是用木头制作的，并且加上了铁锁；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知从哪里弄到一件铁器，
随后实施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极其大胆的计划。他测算了一下他的脚留多大才能从足枷中抽出来，
然后从脚背上亲手剁掉了自己的脚掌；【3】由于他处于守卫的监视之下，
于是他从监狱的墙壁上挖开一个窟窿，从而逃到了泰格亚；他白天隐藏在树林里，夜里行路。
在这条通道上，虽然拉栖代梦人全军出动来搜索他，但还是让他逃脱了。
【4】他在第三天夜晚，到达了泰格亚。斯巴达人感受到了这个人的坚忍，
当他们看到地面上他那被剁下来的半只脚，而四处又找不到其踪影的时候，他们大为惊讶。
就这样，赫格西斯特拉图从拉栖代梦人那里逃到泰格亚去避难；
因为那时候泰格亚人和拉栖代梦人之间并不和睦。他在伤口痊愈，
并且给自己安上了一只木脚之后，便公然与拉栖代梦人为敌了。
然而，他与拉栖代梦人为敌最终还是给他自己带来了麻烦，因为当他在扎金苏斯进行占卜的时候，
拉栖代梦人把他捉住，并且立即把他处死了。

38但是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普拉提亚战役以后的一段时间。此时他受玛尔多纽斯高薪聘请，
正在阿索普斯河河畔为他效力；他在这里热心于奉献牺牲，
一方面是由于他憎恨拉栖代梦人，另一方面是为了取得酬金。

【2】于是，当牺牲的征兆既不许波斯人首先开战，
也不许他们的希腊人同盟者首先开战——这些希腊人也带着他们自己的占卜师，
他就是琉卡斯人希波玛库斯——而这期间敌方陆续有士兵加入，因而希腊方面军队人数不断增加，
于是底比斯人赫尔皮斯的儿子提玛根尼德斯建议玛尔多纽斯派兵去扼守基赛隆的山道，
他告诉玛尔多纽斯说，希腊的军队天天都在增加，这样他就完全可以切断希腊的兵源供应。

39提玛根尼德斯在向玛尔多纽斯提这个建议的时候，两军对峙已经持续了8天。
玛尔多纽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天一黑，他就派遣骑兵前往通向普拉提亚的基赛隆山的间道；
波奥提亚人称这条山间通道为“三头”，而雅典人则称之为“栎树头”。
【2】派去执行任务的这支骑兵还多少起了点作用。
来自伯罗奔尼撒的给希腊军队运送粮食的500头驮畜，以及那些看管牲畜的随行人员，
在刚刚进入平原地带的时候，就和他们遭遇了。波斯人在控制了这些人和牲畜之后，
就把人和牲畜一并屠杀；直到最后他们觉得杀够了，
才把幸存下来的人畜驱赶到玛尔多纽斯和他的营地那里。

✦玛尔多纽斯之死

63希腊人遭到了集中攻击，因为玛尔多纽斯本人在那里骑着一匹白马作战，
波斯人当中最精锐的1000勇士簇拥在他周围。只要玛尔多纽斯还在，
这些波斯军队就坚守阵地，顽强奋战，在奋起自卫的同时，也击毙了许多拉栖代梦人；
【2】但是，在玛尔多纽斯被杀死以后，他的卫队，也就是其全军之中战斗力最强的那些人也都战死了，
而余下的那些军队或者向拉栖代梦人投降，或者纷纷溃逃。他们身穿轻便的衣裤，
缺乏防护装备，因而死伤惨重；因为他们自己没有任何防护，但又不得不与重装步兵作战。

64这样，神谕的警示就应验了。波斯人因杀死列奥尼达而对斯巴达人所欠下的血债，
终于由玛尔多纽斯来予以偿还了；对于波桑尼阿斯——克列昂布罗图斯的儿子、
安那克桑德里达斯的孙子来说，也同样是如此（关于波桑尼阿斯的其他祖先的名字，
我已经提到，和列奥尼达的祖先名字是一样的），因为他赢得了我们所知道的最辉煌的一次胜利。
【2】玛尔多纽斯本人是被斯巴达的一位知名人士埃姆涅斯图斯杀死的——就是这个人，
在波斯战争之后，又统率300名战士在斯腾尼克列鲁斯附近对美塞尼亚人全军作战，
他本人和手下的300名战士悉数阵亡。

65在普拉提亚，被拉栖代梦人击溃的波斯人，乱作一团，仓皇逃走，躲进他们的营地，
即他们在底比斯境域内修造的那座木筑的要塞。使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
竟然会发生下面的事情：虽然激战就发生在德墨特尔圣林附近，
但是没有一个波斯人死在圣地的区域内，甚或没有人曾经踏入那片圣域半步；
在神庙附近的圣域外围地带，则有大批将士战死。
依我看——如果对诸神的意旨的任何推测都不算是罪过的话，那么，
我认为这是女神自己把他们拒之门外的，因为他们曾经焚烧了这位女神在埃琉西斯的神庙。

66这次战役的结局就是如此。而法那凯斯的儿子阿塔巴佐斯，
他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国王把玛尔多纽斯留在那里，并且极力劝阻玛尔多纽斯不要贸然出战，
但他所有的努力都归于徒劳。于是，当他看到玛尔多纽斯一意孤行的时候，他自己便采取这样的行动。
【2】阿塔巴佐斯的麾下有一支规模可观的军队，人数将近4万。
因此，由于他已料定这次战役后续的发展，因而希腊人和波斯人刚一接战，
他就命令他的全体士兵要步调一致地跟随着他，无论他走得多快都要如此，
于是他率领着他们步法整齐地向前推进。【3】他在发出了这些指令之后，佯装是率领他们前去作战的。
但是，当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阿塔巴佐斯看到波斯人已经在溃逃的时候，
他不再保持原来的队形，而是撒腿就跑；不过，他们既不想进入那座木筑的要塞，
也不想进入底比斯城里躲避，而是朝着佛基斯方向快速逃去，
希望可以尽快从那里到达赫勒斯滂海峡。这些波斯人就是循着这条路线行军的。

67至于那些站在波斯国王一边的希腊人，他们作战时大都故意不卖力；
相反，只有波奥提亚人，他们在交战中与雅典人相持了很长的时间。
原来，那些投靠了波斯人的底比斯人，在双方交锋中表现得特别卖力；
他们在战斗中决不甘心落后，经过拼死搏杀，他们当中最优秀、
最勇武的300名壮士在相互厮杀中死于雅典人之手。但最后，波奥提亚人也溃败下来，
并且夺路而逃——不过，他们逃跑的方向和波斯人不同，也不同于他们的那些根本未参加战斗、
未受到任何一点打击就逃跑了的同盟者——他们逃进了底比斯城里。

68在我看来，除了波斯人以外的其他的异族军队，是完全取决于波斯人在战斗中的表现的，
这一点非常明显。因为他们仅仅是因为看见波斯人在逃跑，
在他们甚至还没有受到敌人任何攻击的情况下，就马上夺路而逃了。
这样，除了波斯的骑兵和波奥提亚的骑兵以外，异族人全军都溃逃了。
这些骑兵通过下面的行动帮助了那些正在逃跑的步兵，由于他们不断地在迫近敌军，
阻击希腊人，使他们无法追击那些逃亡者。

69然而，那些胜利者紧追不舍，追杀国王的残兵败将。
同时，当异族人还在继续逃跑的时候，
那些驻扎在赫拉神庙周围并因此而未能参加战斗的希腊人接到消息，
告诉他们说在已经开始的战斗中，波桑尼阿斯方面业已取得胜利。
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便一窝蜂似的冲向前去，科林斯人取道基赛隆山的山麓和丘陵地带，
直奔德墨特尔神庙；而麦加拉人和弗琉斯人则沿着平原上的平路前进。 
【2】当麦加拉人和弗琉斯人逼近敌人的时候，提曼德的儿子阿索波多鲁斯统率下的底比斯骑兵，
看到他们如此凌乱地冲上来，就上前迎战。
结果，他们把麦加拉人和弗琉斯人当中的600人杀死在平原上，
并且追击其余的人，把他们驱赶到基赛隆山里去了。

✦勇士

71在异族军队中，步兵当中最骁勇善战的是波斯人；在骑兵当中，则是萨凯人；
而就个人而论，最骁勇善战的当属玛尔多纽斯了。在希腊人当中，雅典人和泰格亚人都非常善战；
但是拉栖代梦人却在勇武方面超过他们任何一个城邦。
【2】关于这一点，我可以提供一个证据予以证明，那就是拉栖代梦人与最优秀的战士交战，
并且打败了他们。依据我个人的判断，当时的第一勇士是阿里斯托德姆斯——
就是在德摩比利的300壮士中唯一安全返回并因此而受到责难和侮辱的那位勇士；
仅次于他的勇士则分别是波西多纽斯、菲洛吉昂和斯巴达人阿蒙法列图斯。
【3】但是，斯巴达人就他们当中究竟谁应该在最勇敢的人物中排在第一位的问题，
展开了激烈的论战，结果他们认定，阿里斯托德姆斯因受到责难，他显然是宁愿一死，
因而他离开队伍，殊死搏斗，实际上由此成就了赫赫勋业；而波西多纽斯情况是，
他不想去死，却表现得同样勇敢；因此，就这一点而论，他就是所有人当中最勇敢的了。
【4】不过，他们也许是出于嫉妒才提出这种说法的。在我上面所列举的这次战役的阵亡者之中，
除了阿里斯托德姆斯以外，全都得到公众的称誉。唯有阿里斯托德姆斯没有得到任何荣誉，
因为如上所述，他在受到责难的时候竟然想寻死。

72这些人就是在普拉提亚的参战者当中，表现最杰出的人物。
至于卡里克拉底，这位不单是在斯巴达人当中，而且是在希腊全军之中最俊朗的男人，
他并不是在交战中被杀的。原来，当波桑尼阿斯还在通过牺牲来占卜，
而卡里克拉底正在他自己的队伍中的时候，有一支流箭射中了他的胁部；
【2】当他的同伴们向前冲杀的时候，他被抬走，脱离了队伍，但他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就对普拉提亚人阿林涅斯图斯说：“我忧伤的并不是因为我为自己祖国而死，
而是因为我未能拿起武器，奋勇杀敌，也未能成就任何一件和自己的身份相称的功业，
尽管我一直渴望做到这一点。”

73据说在雅典人当中，表现最杰出的人物是一位来自狄凯里亚德莫的人，
他就是攸泰基德斯的儿子索芬涅斯。正如雅典人年说，狄凯里亚人曾做过一件事，
从那时起到如今一直使雅典人受益。【2】原来，在古时候，
当丁达琉斯族人为了夺回海伦而统率一支大军攻入阿提卡的时候，他们找不到海伦的藏身之处，
于是就对阿提卡各个村社都大肆蹂躏；他们说，当时狄凯里亚人（有人说是狄凯鲁斯本人），
由于对提秀斯的粗野行径大为不满，同时也出于对整个阿提卡领土的担心，
于是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了丁达琉斯族人，并且引导他们前去阿菲德奈德莫；
一位名叫提塔库斯的当地人把这个地方拱手让给了丁达琉斯族人。
【3】为了报答他们的这种行为，自那时起直到现在，
斯巴达一直都豁免狄凯里亚人的一切应付费用，并且在庆节中给他们保留荣誉座位；
甚至在那件事发生的许多年之后，当伯罗奔尼撒人和雅典人开战，
拉栖代梦人虽然蹂躏了阿提卡的所有其他地方，却唯独对狄凯里亚的土地秋毫无犯。

74索芬涅斯就是出身于这个德莫的人，他是雅典人在这次战役中表现得最杰出的人物。
人们提到关于他的两个故事。第一个故事说，他把一只铁钩用一条青铜锁链拴在他的胸甲的带子上；
当他逼近敌人的时候，他把这只铁钩抛出去，这样做的目的，
是使敌人在进攻时无法驱离他所在的位置；而一旦敌人溃逃，他就收起铁钩，
加入追击敌人的队伍。这是人们说到的第一个故事。【2】另一个故事和第一个的说法不同，
说索芬涅斯并没有把铁钩拴在他的胸甲上，只是说他的盾牌有一个铁钩状的图案，
他一直不停地旋转着那面盾牌。

75就是这位索芬涅斯，还成就了另一桩辉煌的功业。在雅典人围攻埃吉那的时候，
他向阿尔戈斯人攸利巴特斯、一位五项全能比赛的优胜者挑战，并且将他斩杀。
此后索芬涅斯的情况是这样的：他和格劳孔的儿子利阿格鲁斯一同统率一支雅典人的军队，
在达唐这个地方与埃多尼人为争夺金矿而战，索芬涅斯非常勇敢，壮烈战死。

76希腊人在普拉提亚与异族人作战刚刚取得胜利，随即就有一个妇人从敌人那边投到他们这边来。
她是波斯人泰亚斯皮斯的儿子法兰达特斯的一个妾；当她听说波斯人已被斩尽杀绝，
而希腊人大获全胜的时候，她本人就和她的侍女们戴上许多黄金饰物，
把她所有的最漂亮的衣服穿上，她下了马车，朝着刚刚结束大屠杀的拉栖代梦人这边走过来了。
她看到波桑尼阿斯发号施令，由于她此前常常听说波桑尼阿斯，相当熟悉他的名字和籍贯，
因而她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波桑尼阿斯。于是她上前抱住了他的膝头，央求他说：

【2】“斯巴达国王啊！我是一个请求庇护的人，请把我从束手就擒的奴役状态中解救出来吧。
你已经做了一件让我感恩不尽的事情——你杀死了这些既不敬天神也不拜地祇的卑劣之人。
我出身于科斯，是安塔哥拉斯的儿子赫格托里德斯的女儿。
波斯人在科斯强迫我就范，并且强行把我拘留起来。”

【3】波桑尼阿斯回答说：“妇人啊，什么也别怕！ 作为求庇者，你是安全的——不仅如此，
如果你所言是真实的话，科斯人赫格托里德斯是你的父亲—— 
那么你的父亲就是我在那些地方最亲密的朋友了。”波桑尼阿斯说了这话之后，
就把这位妇人交付给在场的几名监察官来照看，
随后又按照她本人的意愿，把她遣送到埃吉那。

77大约在这个妇人到来的同时，曼丁尼亚人也抵达了战场；他们发现一切战事皆已结束，
知道自己前来参战为时已晚。于是，他们感到非常沮丧，并说他们既然迟到了，
就宣布对自己课以一笔罚款。【2】随后，当他们得知阿塔巴佐斯率领着部分波斯人逃走的时候，
他们很想前去追击，一直追到色萨利；然而，拉栖代梦人不许他们去追击那些逃兵，
于是曼丁尼亚的军队就又返回本国，回国后，这支军队的一些将领遭到放逐。
【3】爱利斯人是在曼丁尼亚人之后不久到达的，他们同样感到十分沮丧；
他们在回国之后，他们的将领同样也被放逐了。
关于曼丁尼亚人和爱利斯人的所作所为，我就说到这里了。

78在普拉提亚参战的埃吉那人的军队当中，有一位人物，他的名字叫作蓝篷；
他是皮塞亚斯的儿子，是埃吉那公民当中的贵要人物。现在这位蓝篷也赶到波桑尼阿斯那里，
劝他去做一件非常卑劣的事情。他非常热诚地对他说：【2】“克列昂布罗图斯的儿子啊！
你已经成就了一件伟大和光荣的勋业；由于上苍的庇佑，你拯救了希腊，
因而在我们所知道的所有希腊人当中，你赢得了最高的声誉。如今你如果这样去完成你的工作，
那么不仅使你可以由此获得更高的声誉，而且也使得今后那些想对希腊人施暴的异族人感到胆寒。
【3】当列奥尼达在德摩比利被波斯人杀死的时候，薛西斯和玛尔多纽斯曾下令把他的头割下来，
钉到一个十字架上；如果这一次你以同样的办法来对待玛尔多纽斯，
你将不仅在斯巴达，甚而在全希腊获得赞誉。如果你把他钉到十字架上，
你就相当于为列奥尼达报仇雪恨了，他可是你父亲的兄弟啊！”

79蓝篷这样说，原本是想讨好波桑尼阿斯的。但是，波桑尼阿斯却回答说：
“埃吉那的朋友啊，对于你的深谋远虑和良苦用心，我深表感谢，
可是你所提出的建议不是什么好主意；你一开始的时候盛赞我的祖国和我的勋业，把我捧上了天；
但随后你又要我凌辱死者，并说我如果这样做，就可获得更高的赞誉，这等于是把我掷于地上。
这样的做法适合于异族人，而并不适合于希腊人；即使在异族人之中发生这样的事情，
也会招致我们的痛恨。【2】在这件事情上，我并不想取悦于埃吉那人，
也不想让那些喜欢这样做的人得到满足——对于我来说，如果因为我的正当行为和正当言辞，
而获得我的同胞们的赞誉，那就足够了。至于你建议我要为列奥尼达报仇雪恨，
我以为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可以肯定，我们在这里毙敌无数，这足以为他，
并且为所有那些血洒德摩比利的人报仇雪恨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我这里说这样的话了，
也不要向我提出这样的建议；我现在耐着性子而没有惩办你，你还应当感谢我呢。”
蓝篷听了这番答话，就离开了那里。

80之后，波桑尼阿斯颁布公告，宣布任何人都不得触动战利品，
他命令黑劳士把所有的战利品都收集到一个地方。于是，黑劳士分散开来，到营地各处，
他们找到了许多以大量金银装饰的帐篷，许多镶有金片银片的床榻，还有许多金碗、
金杯以及其他饮具；【2】在车上，黑劳士们找到了一些口袋，里面装的都是金银的壶罐；
他们还从一些死者的身上取下了手镯、项圈和饰以黄金的弯刀——
至于那些死者身上的绣有花饰图案的衣服，却根本无人理睬。
【3】这一次，黑劳士们偷了许多很值钱的东西，随后把它们卖给了埃吉那人；
但是他们也交出了许多东西，主要是因为这些东西藏不下。
由于以上这个原因，埃吉那人才开始拥有大量财富，他们以青铜的价钱从黑劳士那里收购了黄金。

81等到把所有的战利品都收集到一起之后，他们留出其中的十分之一，献给德尔斐的神；
他们用这些战利品打造了一座黄金的三足圣器，它放置在紧挨着祭坛的那个青铜三头蛇支的上面。
他们又取出十分之一奉献给奥林匹亚诸神，还分出十分之一奉献给科林斯地峡诸神。
他们用前一部分战利品制作了一个10腕尺高的青铜宙斯神像献上；
他们用后一部分战利品制作一个7腕尺[85]高的波塞冬青铜神像献上。
之后，他们把剩下的物品在士兵中间进行了分配，每个人的所得按功劳大小，
或者多一些，或者少一些。他们这样分别瓜分了波斯人的妾、黄金、白银、驮畜，以及其他贵重物品。
【2】而那些在普拉提亚战役中表现最突出人，他们究竟得到了哪些特殊的奖赏，没有人提及此事；
但是我猜想他们肯定是得到了额外奖赏的。至于波桑尼阿斯，他分得的东西包括：
女俘、马匹、塔连特、骆驼以及所有其他的物品，每一类都有10种。

✦薛西斯的逃跑

薛西斯在逃离希腊的时候，把他的御用帐篷留给了玛尔多纽斯。
因此，当波桑尼阿斯看到那以金银镶饰的帐篷以及五颜六色的帘子的时候，
他下令那些烤面包的人和厨师像通常侍候玛尔多纽斯那样，准备一顿盛宴。
【2】于是，他们按照波桑尼阿斯的命令准备好了。波桑尼阿斯看着以极其精美的金银镶饰的床榻，
看着摆放在那里的金银餐桌，以及餐桌上准备好的极其丰盛的大餐，
对于眼前的这些好东西感到吃惊，心情大悦，又吩咐他的随从们准备一顿斯巴达式的晚饭。
【3】这两顿晚餐都准备完毕，而且很明显这两顿晚餐有着天壤之别。
看到这种情况，波桑尼阿斯大笑起来，便吩咐手下让希腊的将领们都来这里集合。
在他们到来之后，波桑尼阿斯指着两种不同的晚餐对他们说：
“希腊人啊，我派人把你们召集到这里来，是想要你们看一看波斯人的领袖是多么愚蠢，
他每天享受着这样豪华的盛宴，却非要到我们这里来抢夺我们这点可怜的伙食。”
据说，波桑尼阿斯就是这样对希腊将领们说的。

83在战后多年，普拉提亚人还是常常在那个战场上找到装满金银和其他贵重物品的箱子。
而且在这之后，他们又发现了这样的事情。由于死者的尸体只剩下骨头了，
普拉提亚人在把这些骨头集中到一个地方的时候发现，有一个颅骨没有任何裂缝，是一块整的骨头；
他们在那里还发现一块颌骨，
它的上、下颌骨包括门牙和臼齿在内的所有牙齿都是由一整块骨头长成的；
另外，他们还发现一具身高不下5腕尺的遗骸。

84在战后的第二天，玛尔多纽斯的尸体就不见了；至于是被谁偷走的，我也不能说得确实。
我听说有许多人，他们分别来自不同的城邦，据说都掩埋过玛尔多纽斯的尸体；
而且我知道，许多人因为这件事而获得了玛尔多纽斯的儿子阿顿特斯的丰厚酬谢。
但是我不能确认，在这些人当中究竟是谁秘密地运走了玛尔多纽斯的尸体并把它掩埋了。
虽然有传闻说，真正掩埋玛尔多纽斯尸体的人是以弗所人狄奥尼索芬尼斯。

85希腊人在把普拉提亚战场上的战利品瓜分完毕之后，就开始掩埋他们各自城邦的阵亡者尸体，
各城邦是分别掩埋的。拉栖代梦人修造了三座坟墓；【2】他们在第一座坟墓里，
埋葬了他们的“年轻战士”【这里指斯巴达人中年龄在20岁至30岁之间的男子】，
其中有波西多纽斯、阿蒙法列图斯、菲洛吉昂、卡里克拉底；在第二座坟墓里，
安葬着其他的斯巴达人；他们把黑劳士埋葬在第三座坟墓里。
拉栖代梦人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埋葬死者的。
泰格亚人把本邦的死者都埋葬在一座单独的坟墓中；雅典人也同样把本邦的死者都单独埋葬在一起；
而麦加拉人和弗琉斯人也这样安葬了他们的那些被骑兵杀死的人。
【3】在这些坟墓里都是埋葬有尸体的。至于在普拉提亚还可以看到的其他一些坟墓，
据我所知，这些坟墓乃是那些没有参加这次战役的希腊人修造起来的；
他们在这里修造的坟墓是空坟，因为他们为自己未曾参战感到羞耻。
这样，以后来到这里的人，也会对他们表示尊敬。在这些坟墓中，有一座据称是埃吉那人的坟墓；
但是据我所知，这座坟墓乃是10年以后，
由普拉提亚人奥托狄库斯的儿子克列阿德斯应埃吉那人的请求而修造起来的，
克列阿德斯是埃吉那在当地的代理人。

✦埃文纽斯

在代丰努斯的父亲埃文纽斯身上曾经发生过一件奇异的事情。阿波罗尼亚人有一群羊，
被视为太阳神的圣物。白天，这群羊沿一条河的两岸吃草，这条河发源于拉克蒙山，
流经阿波罗尼亚境内，在奥利库斯港附近入海；入夜，则由本邦最富有、最显贵的公民来看护羊群，
他们通过选举来担任这个职位，连续看护的时间皆为一年。
现在阿波罗尼亚人之所以极为珍视这群圣羊，是因为他们曾经接到过关于这群羊的一道神谕。
这群羊原本是饲养在离都市很远的一个洞窟里的。
【2】而当埃文纽斯当选为羊群看护者，在他看护羊群期间，碰巧遇到他打瞌睡；
在他睡着的时候，狼群钻进洞窟里，趁他不注意咬死了大约60只羊。
埃文纽斯一觉醒来，得知这一情况，他对此秘而不宣，没有告诉任何人；
原来他是想去采购一些羊来补足羊群的数目。【3】但是，当阿波罗尼亚人得知此事以后，
他们立即把埃文纽斯告上法庭，由于他在看管羊群时睡着了，从而以使他双目失明来加以惩处。
当他们把埃文纽斯的双眼弄瞎之后，他们的羊再也不产羔了，土地也不像往常那样生产谷物了。
【4】于是，阿波罗多尼亚人派使者前往多多纳和德尔斐，向那里的预言发布者询问：
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他们目前的灾难？他们所得到的答复是这样的：
“造成灾难的原因就在于埃文纽斯，他作为圣羊的看守者，却被阿波罗多尼亚人错误地弄瞎了眼睛。
诸神说，那些狼是他们亲自派来的；
如果阿波罗多尼亚人未能按照埃文纽斯所喜欢的方式对他作出相应的补偿，
那么诸神是绝不会停止为他复仇的。当他们作出充分补偿的时候，
诸神就会赐给埃文纽斯一件礼物，它将使许多人都来求他赐福。”

94这就是神谕的大意。阿波罗多尼亚人将这一神谕封存起来，
但是委派一些公民去和埃文纽斯就有关条件进行谈判。
下面我就来说说，这些人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的。
他们看到埃文纽斯坐在长椅上，就来到他的跟前，坐在他的旁边，然后开始闲聊；
起初他们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后来他们才提及他的不幸遭遇，并且表示了同情。
这样，他们巧妙地把话题引到这方面，最后他们问他这样的问题：
“如果阿波罗尼亚人愿意就他们所犯的过错而对你加以补偿的话，你会提出怎样的要求呢？”
【2】埃文纽斯对于神谕的事情全然不知，于是他回答说：“如果我得到这个人和那个人——
（这里他列举了他所知道的在阿波罗多尼亚拥有最好的土地的两个人的名字）的土地，
同时得到那个人——（这里他提到他所知道的阿波罗多尼亚城里最富丽堂皇的房子）的房宅，
等我成为上述土地和房宅的拥有者之后，我对这种补偿的方式表示满意，心中的怨恨也会消除了。”
【3】埃文纽斯话音未落，坐在他身边的人们就说：“埃文纽斯啊，阿波罗尼亚人遵照神谕的指示，
就按照你提出的要求来补偿你所受到的伤害。”这样，埃文纽斯明白了全部真相，
并且被他们对自己的欺骗行为所激怒；但是，阿波罗尼亚人把土地和房宅都从其所有者那里买下来，
把他所选定的东西送给了他。自那时起，埃文纽斯便具有了预言的天赋，
并且由此而在希腊各地声名鹊起。

95埃文纽斯的儿子代丰努斯，乃是科林斯人的随军占卜师；如上所述，他为希腊军队占卜吉凶。
但是，我还听说这样的说法，说代丰努斯实际上并不是埃文纽斯的儿子，
他只是假托这个名义，在希腊各地靠占卜挣钱吃饭罢了。

✦克森那哥拉斯

107此次战役中那些得以逃生的少数异族人，他们逃到了米卡列山地，又从那里逃到了萨迪斯。
在逃亡途中，亲历这场惨败的大流士的儿子玛西斯特，
对于海军将领阿塔因特斯破口大骂，恶言相加。
除此以外，他还指称阿塔因特斯指挥作战的方式比一个妇人还要糟糕，
而且由于他给王室所造成的重大损害，那真是罪该万死。原来对于波斯人而言，最大的耻辱，
莫过于把一个男人辱骂成不如一个妇人了。【2】阿塔因特斯开始还忍耐着，最后他忍无可忍，
勃然大怒，他拔出弯刀向玛西斯特冲来，想一刀劈了他。
但这时哈利卡纳苏斯人普拉克西劳斯的儿子克森那哥拉斯正站在阿塔因特斯的身后，
眼看着阿塔因特斯向玛西斯特冲过来，他飞快地将他拦腰抱住，把他猛摔到地上；
这样就为玛西斯特那些持枪的卫兵们赶来保护他赢得了时间。
【3】克森那哥拉斯的这个举动，不仅得到了玛西斯特本人，也得到了国王薛西斯的赞赏，
因为他救了国王的兄弟的命；国王为了奖赏他的这一行为，
把整个奇里乞亚的土地都赐给了他，任命他为当地的总督。

✦玛西斯特

薛西斯在萨迪斯逗留期间，他爱上了同在萨迪斯的玛西斯特的妻子。
因此，他不断向她示爱，却未能征得她的同意；薛西斯顾及自己的兄弟玛西斯特，
而没敢以暴力手段迫使她就范。而这位女子对这一点也很清楚，因而使她有了不从命的胆量。
于是，薛西斯眼看没有其他办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就提出自己的儿子大流士娶这位女子和玛西斯特之间所生的女儿为妻——他以为通过这桩婚事，
他就更容易实现自己的目标了。【2】这样，她的女儿就被许配给了大流士，
在举行了例行的仪式之后，他们就离开这里前往苏撒。他们一行到达苏撒，并把他的儿媳妇、
大流士的新婚妻子接进王宫之后，薛西斯的想法就发生了改变，
他把对玛西斯特的妻子的爱慕之情忘得干干净净，开始向自己的儿媳妇、玛西斯特的女儿求爱。
阿塔因塔——人们都这样称呼她——很快就答应了他。

109没过多久，事情的真相被揭开了。我现在来说说真相被发现的经过。
薛西斯的妻子阿美斯特莉丝亲手织了一件色彩斑斓而精美的长袍，她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了他。
薛西斯非常喜欢这件长袍，马上穿在身上去看阿塔因塔，碰巧这一天阿塔因塔使薛西斯格外开心。
【2】于是，他对阿塔因塔说，只要她愿意，可以向他要任何东西，并且保证，
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肯定会答应她的。于是，由于阿塔因塔和她的全家注定要遭遇惨祸，
她就对薛西斯说：“我想要的任何东西你真的会给我吗？”国王满口答应，并且为此发了誓，
他以为她是决不会要他的长袍的。阿塔因塔听到薛西斯刚刚发过誓，她就大胆地提出要他的长袍。
【3】于是，薛西斯想尽一切办法来回避她的这个要求；这倒不是因为他舍不得给她，
而是因为他害怕阿美斯特莉丝，因为她本已在怀疑薛西斯了，现在他害怕她掌握确凿的证据。
于是，他主动提出，如果她不要这件长袍，他可以给她城池，可以给她大量的黄金，
也可以给她一支军队（只听命于她一个人）。这最后一样东西是最道地的波斯式的礼物了。
但是，任何东西都不能使她动心，最后薛西斯只好把长袍给了她。
她得到长袍之后大喜过望，常常穿上它到处向人炫耀。
于是，阿美斯特莉丝对于阿塔因塔得到长袍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110现在，当阿美斯特莉丝得知事情的全部真相以后，她并没有怪罪阿塔因塔；
但是她认为所有这些事情的根源是她的母亲，即玛西斯特的妻子，因此她打定主意，
要弄死玛西斯特的妻子。【2】因此，她等待着机会，直等到薛西斯设大型王家御宴的时候。
一年一度的御宴是在国王诞辰的那一天举行的，在波斯语当中，
这种御宴被称为“泰克塔”（tykta），如果用希腊语来说，意思就是“完美的回报”。
在全年之中只有在那一天，国王在头上涂膏，给波斯群臣赐赠礼物。
于是，阿美斯特莉丝等那一天来到之后，就向薛西斯提出要求，
她喜欢把玛西斯特的妻子作为礼物送给她。【3】薛西斯拒绝了。
在他看来，把玛西斯特的妻子交到另一个女人的控制之下，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也是残暴的事情。
因为不仅由于她是自己兄弟的妻子，而且她和所发生的那些事情是毫不相干的——
更主要的是由于薛西斯非常清楚阿美斯特莉丝提出这一要求的目的所在。

111然而，阿美斯特莉丝非要这样做不可，而且按照御宴的惯例他又必须同意她的请求，
因为在波斯举行御宴时，国王是不能拒绝任何请求的。于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
他只好答应，把玛西斯特的妻子交给阿美斯特莉丝，由她全权处置。
这之后，他告诉阿美斯特莉丝，她可以听凭她的处置，同时国王又派人把他的兄弟召来，对他说：
【2】“玛西斯特啊，你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父亲大流士的儿子；而且你还是一个好人。
我请求你不要再和你现在的妻子一起生活了，我把我的女儿许配给你来代替她；
你就和她一起生活吧。但是，你首先得休掉你现在的妻子——我不希望你继续和她在一起了。”

【3】玛西斯特对此感到非常惊讶。他回答说：“主公，你的这番话好生奇怪啊！ 
你命令我离弃我的妻子，她已经为我生下了3个好儿子，还给我生了几个女儿，
其中一个已经许配给了你的亲生儿子——你却命令我离弃我现在的妻子
（尽管我和她在一起是很开心的），并且和你的女儿结婚！ 
【4】国王啊，说实话，你觉得我配得上娶你的女儿，这对我来说是无上的荣耀；
可是这两件事情，哪一件我都不愿做。我恳求你，不要用强力来迫使恳求你的人屈从于你的命令；
你的女儿肯定可以找到一位丝毫不次于我的如意郎君。请容许我继续和我的妻子一起生活吧。”

【5】玛西斯特是这样回答的。薛西斯听了之后却勃然大怒，他说：
“玛西斯特，我告诉你，你这样说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我既不把我的女儿许配给你，
也不许你和你现在的妻子继续一起过日子了。这样，时候一到，
我给你的东西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玛西斯特听了这话，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就离开了。
他说：“主公，你还没有取我的性命呢。”

112在薛西斯和他的兄弟玛西斯特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阿美斯特莉丝派人把王室卫兵中的枪兵召来，
对玛西斯特的妻子进行摧残，令人毛骨悚然。玛西斯特的妻子的乳房、鼻子、
耳朵和嘴唇都被割下来，扔给一群狗吃了；她的舌头也被连根割掉了。
这个被摧残得面目全非的妇女就这样被送回了家里。

113玛西斯特对于所发生的这一切还茫然不知，但是他害怕什么惨祸会落到自己身上，
就匆匆赶回自己的家里。玛西斯特看到自己的妻子被残害的惨状，马上就和他的儿子们商量，
准备和他们以及其他一些人一起出发前往巴克特里亚，打算在巴克特里亚省煽起叛变，
从而使国王受到重大的损害。【2】我相信，如果他能够抵达巴克特里亚人和萨凯人那里的话，
他完全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因为他颇受这两个民族的爱戴，况且他又是巴克特里亚省的总督。
然而，薛西斯已经觉察到了他的意图，派出了一支军队跟踪追击，在路途中把他本人、
他的儿子们以及他的亲兵悉数杀死。
以上是关于薛西斯的爱情事件以及他的兄弟玛西斯特死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