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4光学》

艾萨克·牛顿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黄疸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我们走进花园,在苹果树的树荫下喝了茶,只有他和我自己。
在其他谈话中,他告诉我,他也处于同样的情况,
就像以前,万有引力的概念进入他的脑海一样。 
“为什么那个苹果总是垂直地落到地面上,
”当他坐在沉思的心情中时,他自言自语地说:
“为什么它不应该向侧面或向上下降?而是不断地下降?”
到地球中心?当然,原因是地球对它的吸引力。
物质中一定有一个吸引力。并且地球物质中的吸引力的总和必须在地球的中心,
而不是在任何一边地球的。因此,这个苹果是垂直下落的,
或者是朝向中心落下的。如果物质如此吸引物质,
那么它一定与其数量成比例。因此,苹果吸引地球,地球也吸引苹果。

笛卡儿猜测“光和颜色的多种多样”是由于物体运动的不同方式:
不同颜色与粒子的不同旋转速度相联系,那些旋转最快的粒子给出红色感觉,
较慢的粒子给出黄色,而最慢的粒子给出绿色和蓝色。

并且为表明我没有把引力看作物体的基本属性,
我已加上了关于它的原因的一个疑问;
我所以选定以一个疑问的方式提出它,
是因为我由于缺乏实验而对它还不满意。


而如果光是即时传播的 ,那么光线和折射就可以这样看待。
但是根据木星的卫星之蚀的时间方程得到的论据 ,
光传播看来需要时间,它从太阳到达地球的路程要花大约7分钟时间。

对解剖学家来说,当他们从眼底取下称为硬膜的外层最厚的皮时,
就能透过较薄的皮看清生动地描绘出来的物体图像。
而这些图像通过沿着视神经纤维的运动传送到大脑,便是视觉的原因。
于是随着这些图像的完善与否,人们就完善地或不完善地看到物体。
如果眼睛被染上任一颜色(像患黄疸病那样),致使眼底的图像也被染上那种颜色,
那么所有的物体显得染上同样的颜色。
如果眼睛的体液由于年老而衰退,以致通过萎缩使角膜和晶状体液的表皮变得比以前平缓,
那么光线将折射不够,并且由于缺少足够的折射,
光线将不会聚于眼底而会聚于眼底之后的某个地方,
从而在眼底描出一个模糊的图像,
并且因为这一图像的不清晰性而使物体显得模糊。
这是老年人视力衰退的原因,它表明为什么他们的视力要用眼镜来矫正。
由于那些凸透镜弥补眼球鼓凸的不足,
因此如果此透镜具有适当的凸度,那么就将通过增大折射而使光线较快会聚,
以便清楚地聚集在眼底。近视眼的情况相反,他们的眼球太鼓凸。
因为折射太大,所以光线在到达眼底以前就已会聚和聚集起来;
从而使在眼底形成的图像和造成的视觉就不清楚,除非物体非常靠近眼睛,
使会聚光线的聚集处能被移到眼底,
或者用凹度合适的凹透镜来抵消眼球的鼓凸和减小光线的折射,
或者最后由于年龄增大使眼球变得较平缓直到图像清晰:
由于近视眼的人到年老看远物最好,因而他们被认为有最持久的视力。

《1903海伦凯勒自传》

Helen Keller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拉德克利夫学院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Marianne Moore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约伯记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Walter Scott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Anna Sewell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安妮·沙利文(Anne Sullivan)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我的双手可以感知每一个物体,也可以“观察”每一次移动。
通过这种方式,我学着了解了许多事物。不久,我感到自己需要同别人进行交流,
于是我开始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摇头表示“不”,点头表示“可以”;
往里拉表示“进来”,向外推表示“出去”。如果我想要面包该怎么办呢?
那么我会模仿切面包片和涂黄油的动作。如果我想让母亲晚餐时做冰激凌,
我就会做出让冰箱运转和瑟瑟发抖的动作,来表示寒冷。
此外,我母亲也成功地让我懂得了许多事情。
当她想让我替她拿什么东西时,我总能心领神会,
我会跑到楼上或者她指示的任何地方。

当洗衣房送来干净衣物时,五岁的我会折叠好每一件衣物并把它们收好,
并且我还能分辨出哪些是自己的。根据我母亲和姨妈的穿着打扮,
我能判断她们什么时候会外出,并总是乞求她们带我一起去。
我被大人们带着去参加聚会,当客人要离开时,我会向他们挥舞手臂。

突然,我感到一种朦胧的知觉——仿佛是对某些被遗忘的东西失而复得后的兴奋;
不知怎么地,语言之谜就这样在我面前揭开了。
于是,我知道了“水”的意思是从我手上流过的这清凉美妙的东西。
这个生气勃勃的词唤醒了我的心灵,给我带来了光明、希望和欢乐,
使我获得了解放!虽然我仍面临许多困难,
但我坚信,所有的困难终将被一一克服。

离开井亭后,我如饥似渴地想学习。
原来万事万物都有一个名字,而每个名字还会诞生一种新思想。
当我们回到家时,我觉得自己碰到的每一个物体似乎都有了生命的悸动。
这是因为我在尝试以刚刚获得的好奇而崭新的视角来“看”万物了。

现在,我有了开启各类语言的钥匙,我渴望学会使用它。
对那些能听得见的孩子来说,学说话并不需要特别的努力;
他们能原原本本、轻松而迅速地捕捉从别人嘴唇间飞出的话语;
而对于一个失聪的小孩来说,要想弄懂这些话,
却必须要经历缓慢,甚至是痛苦的过程。
可是,无论这一过程如何艰难,其结果却是奇妙的。
渐渐地,我们从学说物品的名字开始,逐渐向前稳步推进。
从发出第一个结结巴巴的音节开始,我跨越了巨大的鸿沟,
终于可以弄懂莎士比亚的诗行了。

老师回答说:“爱有些像太阳出来之前,那天空中的云朵。”
然而,此时即使她用的是比这更简单的词汇,我也还是无从明白。
老师继续解释道:“你知道,你无法触摸云朵,但却能感知雨滴;
在经受了一天的炎热后,花儿和干渴的土地如果能得到雨水的滋润,
那该多么欢欣啊!同样,你也无法触摸到爱,
但你能感受到它注入万物后所带来的美好。
如果没有爱,你将不会幸福,也不会想玩耍。

对失聪者或失明者来说,要掌握谈话的礼仪是非常困难的。
而对于那些既失聪又失明的人来说,那更是雪上加霜、难上加难啊!
他们无法分清声音的语调;若无人协助,
他们将无法通过声调音阶的高低来强调重点词句;
更有甚者,他们也无法观察说话者的面部表情,
而表情往往是说话者内心想法的真实展露。

老师教我读了《珍珠鹦鹉螺》这首诗,并向我解释,
软体动物外壳的形成过程象征着人的智慧的发展过程。
鹦鹉螺之所以能有那创造奇迹的外壳,
是源于它把从海水中吸收的物质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同样,点点滴滴的知识经过不断的积累,也会变成思想的珍珠。

我却立即就问:“是谁把盐放在了水里?”

我一直都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希望自己能发出别人可听懂的声音。
于是我常常一边发出一些声音,一边把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喉咙上,
另一只手则去感知嘴唇的移动。我很喜欢那些能发出声音的东西。
我喜欢通过触摸感知猫的咕噜声和狗吠声。

麦考利的《塞缪尔·约翰逊传记》则因另一种风格而生动有趣。
我的心牵挂着那位孤独的人,他在格拉布街(以前英国穷苦文人集居的街道)
吞咽着困苦饼。然而,即使在身体和心灵备受摧残和折磨的情况下,
他仍能给那些穷苦不堪、受人歧视的人们送上温馨的话语,并伸出援助的双手。
我为他的成功而欢欣鼓舞,却对他的缺陷视若无睹。
我想弄明白的不是他有没有缺陷,而是这种缺陷为什么没能摧毁他的意志,
并使他的形象黯然失色呢?麦考利妙笔生花,
他能把寻常事物描绘得生动而清新,这真令人赞叹!
他的断言偶尔也会令我感到厌倦,但他为探求真理而孜孜以求的精神,
使我看待事物的态度变得更加理性了。

我将睿智的罗马人所说的话牢记于心:“虽然被驱逐出罗马,却依旧活在罗马城下。”
我不过是被阻挡在了宽阔的知识大道之外,被迫另辟蹊径,
越过田野去走人迹罕至的小路——如此而已!我知道大学里有许多这样的小路,
在路上,我能用双手触摸到那些像我一样思考、奋斗和热爱生活的姑娘们。

但在大学里,我却没有时间去冥想,并梳理自己的思想。
上大学的目的似乎就是学习,而不是去思考。当你迈入学习的大门后,
你就必须把最珍贵的乐趣——独处、书籍和幻想——连同那呼啸的松树林一起留在门外。
也许我应该这样想,我现在是为了将来的欢悦而储蓄珍宝,以此来进行自我安慰。
但我却是个目光短浅的人,我宁愿要现时的欢悦,
也不愿未雨绸缪,去为将来囤积财富。

一想到自己要花好几个小时才能读完几个章节,别的姑娘有时间尽情地欢笑、
歌唱和跳舞,而我却没有,我往往就会忍无可忍。
但我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对自己心中的不满也感到可笑。

其中最宝贵的一条就是关于耐心的学问。
它教会我们要把受教育的过程看作是在乡间悠闲地漫步,
我们的头脑要兼收并蓄,对各种观念敞开大门。
这样,深邃的思想就会扬起无声的波澜,让知识潜移默化地滋润我们的心灵。
“知识就是力量”,不仅如此,知识更是幸福,
因为如果有了知识——博大精深的知识——就能区分对错,分辨卑贱和高尚。

但是“没有什么能比孩子的记忆更变幻莫测的了。
什么是应该牢记的?什么又是该失去的?”

当你们祈祷说“感谢主赐予我们今日之食,天天皆然”,而你们的弟兄却一无所有!
哦,人们真应该离开城市,舍弃它的浮华、喧嚣和财富,去回归森林和田野,
过一种简单而真实的生活!那么,他们的孩子一定会像那些高大的树木一样茁壮成长,
而他们的思想也会像路边的野花一样纯洁芬芳。
这些就是我在城里学习了一年,回到乡村后自然而然产生的想法。

我也不喜欢那些以高人一等姿态对我品头论足的人,
其实他们和那些在跟你一起走路时,总是试图缩短步伐来迎合你的人是一样的。
这两种人的伪善都令人无法容忍。

时间无限地向前延展,我们做着这些那些琐琐碎碎的事,根本觉察不到我们对生活的冷漠。

我曾感受叶子精巧的对称,我也曾细抚白桦柔滑的皮肤和松树粗糙不平的表皮。
春日里我渴望在树干上发现一簇嫩芽,因为那预示着久经寒冬的大自然正从长眠中醒来。
我感受着花瓣们令人惊喜的天鹅绒般的触感,
发觉它们特别的弧线,领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偶尔,当我将双手放在小树上的时候,
还能幸运地感受到高歌的鸟儿身体那愉悦的颤抖。

也许人类的悲哀便在于此,拥有的东西不去珍惜,对于得不到的却永远渴望。
在触得到光明的世界里,上天赋予的视力并非为已经很完美的生活锦上添花的手段,
而只是一个便利,这真是太遗憾了。

我们来举个例子,你能够准确描述出五位好朋友的脸吗?
有些人可以,但很多人做不到。我曾做过这样的试验,
询问一些男士他们可知道朝夕相处的妻子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他们很多人都面露尴尬之色,承认他们不知道。
顺带一提,妻子们也一直在抱怨自己的丈夫注意不到她们的新衣帽与家庭布置的变化。

有正常视力的人们早已习惯了周遭的日常琐事,对他们来说,
能够入眼的唯有那些令人惊讶和非常吸引眼球的事情。
不过即使在他们看着这些珍奇事物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也充满了惰性。

我也会细细观察婴儿的小脸,来捕捉天真无邪、充满求知欲的美,
那里还没有与生活抗争留下的痕迹。

我把第一天奉献给了我有生命和无生命的朋友。
第二天我去了解了人与自然的历史。今天,我将在当前的工作世界中度过,
到为生活奔忙的人们活动的地方去。
而哪儿能像在纽约一样找得到人们如此多的活动和状况呢?
所以,城市成了我的目的地。

《1750饥渴的想象》

塞缪尔·约翰逊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Lucan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Jean-Baptiste Du Halde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约翰·德莱顿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人们依然得不到美满的幸福,在大城市里需求很容易得到满足,
新的需求也同样容易被制造出来;任何人在伦敦的商店里走一圈,
都会看到无穷无尽的便利器具,当他还没见过这些东西的时候,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需求;在习惯使用这些东西以后,
他却不禁感叹没有了它们生活可怎么过。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形,
我们手里已有的东西愈多,心里的欲望就愈大;
我们一旦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尚未享有的,
享受眼前美好东西的兴致总会大打折扣。(《冒险者》第 67期 )

我们假若幻想自己居处高位定然比现今处于其位的人更能造福于公众,
我们迟早会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并认为这是良善之举;
我们本无行此大善的天职,也确无作恶的初衷,
然而随着仇视的情绪迅速燃烧成为仇恨的怒火,
行善的热切反倒使我们沦为罪恶的牺牲品。(《漫游者》第8 期 )

大凡一个人经过勤学苦练,学会写点通顺的文字,
就常常对什么都不管不顾,只一门心思地躲进书房里,
放开了手脚胡编乱造,昏热的头脑尽想着荒诞不经的故事;
他不忌惮他人的批评,也不费力钻研一番,对自然一无所知,
对生活也是一窍不通,却这样把一本书炮制了出来。

不过,这类作家所应面对的最重要的问题,
并不是别人是否认可自己的作品忠实地再现了社会风尚。
他们的作品主要为年轻人、无知者和懒散者而写,
起着指导行为和引导人生的作用。
以这些书来消遣的读者,脑袋里尚未储备有观念(idea ), 
因此容易受印象(impression)的左右;也未确立任何原则,
因此容易异想天开,随心所欲;他们阅历不足,见识短浅,
因而任何错误的建议、偏颇的叙述都有可能影响他们的判断。

应给予年轻人至高的尊重,莫让猥亵之物污秽他们的眼耳;
这训诫出自一位古代作家之手,虽然他的思想并非异常高洁,
却不乏理智和善良,固而才能从他的作品中读出这样的道理。
无论我们向年轻人展示何物,都需有如此的小心谨慎,
至于程度如何倒无需尽同;唯有如此,
年轻人才可会免受偏见和谬见的影响,不会将龃龉的观念强行结合在一起。

小说的目的不仅在于展露人世百态,而在于确保世人今后不再频繁地身犯险境;
在于教会他们如何躲避奸诈小人为出卖无辜人士所设的陷阱,
而不在于向他们灌输凌驾他人之上、并从中实现自我满足的愿望;
在于赋予世人识破骗局的能力,而非诱导他们招摇撞骗;
在于通过仿拟类似的遭遇教给青年人正当自保的本事,
使其能审时度势而不损害其美德。

触发怨恨这种暴烈情绪的是人心的傲慢,
它使人不愿意承认受人恩惠意味着要低人一等,
他的感激之流就会因此受阻;一个并不以为自己曾受助于他人的人,
多不会向恩主致以谢意或报以恩情。

因此,作家亟待向读者常灌输这样的理念:美德乃是知性最高的证明,
是伟大人格唯一坚实的基筑;而邪恶则是思想狭隘的自然结果,
它以错知错觉开端,以声名狼藉收场。

我们经常要遁入息迹静处的状态,因此我们看似无论何时都在思考问题,
实际上大多时候我们除了思考便无可作为。

一切行为的根源在于人的内心,听任思想受腐化而不顾,
即是往道德的源泉里投放毒药;乖谬的欲望只会导致放荡不检的行为;
对待不可获致之物,人一旦放纵自己的欲念,便会相信那是唾手可得的,
最终会不安分地把心中的设想付诸实施以获得自我的满足。

回忆过去的意义仅在于为将来提供借鉴,
因此在回顾所有需审慎考虑的往事时,我们应当围绕最先回现于脑海的想法,
检视过去自己如何产生那些想法,现在为何还继续沉潜其中。

莫要睡去,毕达哥拉斯说,一日已过,将白日里的事三省后再合上双眼。
扪心自问:我在何处背离了正直的品格?我迄今行的是什么事?
还有什么应行的事我尚未去行?从最先行的事开始逐一往下检视,
到了末了,能为自己所作的恶感到愧疚不安,
为自己所行的善而不胜欢欣。

凡可能到手的东西,我们很容易会念念不忘,以至誓死也要弄到手里;
凡可能带来快乐的生活状态,我们很容易会日思夜想,
以至最后非其而不能安生。为寻求内心的平和,
至少我们不应该一心惦念只有他人才能伸手可得的东西;
为使自己不作奸犯科,我们也不应该一心垂涎他人手中现有的东西。
我们一旦发现自己开始觊觎本无权拥有的事物,尽管是受内心真实感受所牵引,
也应立即抽身而退,如同跳离一个铺满鲜花的陷阱。
我们假若幻想自己居处高位定然比现今处于其位的人更能造福于公众,
我们迟早会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并认为这是良善之举;
我们本无行此大善的天职,也确无作恶的初衷,
然而随着仇视的情绪迅速燃烧成为仇恨的怒火,
行善的热切反倒使我们沦为罪恶的牺牲品。

幻想的快感和欲望的冲动比罪的意念更为危险,原因在于它们更为隐蔽,
不易察觉,难以令人惊惧,而且它们无需机缘巧合便能起作用,
所以在所有情境中,它们都会产生同样的影响。

软弱的人生活充满怀疑和恐惧,
随他们向欺世的神父讨要神谕;
只需明白因天命人必会有一死,
我的心就会远离怀疑坚定无比。
—— 卢坎 《法撒利亚内战记》

一个人在重病缠身或久卧病床时看到死神近在眼前,
他原有的火热欲望可想而知还会剩下多少。大限将至之际,
功盖四方的赫赫伟绩、光彩耀目的财富、艳羡者的阿谀奉承、
有事所求者的前呼后拥,所有这些在此时的他看来,
不过是虚妄空无之物;假如过去他总能想着死亡近在眼前,
这些东西所呈现给他的,也必定是这样的面貌。

人世间的事端千千万万,随时都有可能缩短它们停留的时间,
如果我们能将这点深记于心,就不会对所失之物悲怨不已;
我们虽然无法估量所失之物的价值,甚至无法算清至少会遭受的损失,
但我们真切地知道人生最大的损失会是什么,
我们深信即使是至大的损失也丝毫不足为惜。

譬如,守财奴总是盼着能有一笔钱财进账,这样便会称心而再无所求;
所有野心膨胀的人,如皮洛士王,总是盘算着能好好捞得一把,
以后就可以金盆洗手,在安乐无忧中度过祥和虔敬的余生。

我们不应教导世人漠不关心自己留给后世的回忆,
而必须让他们懂得供后人缅怀的主要应是自己的美德,
这是因为坟墓里的人除了美德的名声,
就再无其他东西可以愉悦外面的人。

一个贼匪很少会把时间用于反思过去或展望将来,而是用于打劫,
打完劫后便赶去闹事,闹完事后便再去打劫。
当墓穴的大门把自己的同伙关进去时,
他们所关心的也只是再去寻找一个同伙。

一旦发现这些学者所受的教育并不能培养出高于常人的能力,
我们对这种教育的尊重很快就会荡然无存。

培根说,“书从来不会教人如何用书”。
做学问的人必须通过与世人的往来学会将猜想变成为实践,
使知识服从于生活的目的。

一个人所能获取的知识,
绝不会达到可以使他无论何时都无需求助于他人的地步,
也无法消除他内心对爱意与好感的渴望,
所以绝不能认为学点交结朋友的本事是毫无必要的。
只有不断地互相帮扶提携,相互分享快乐,
才能维护人与人之间的友爱之情;不过,我们给于别人的帮扶,
必须是他们有本事接受的,我们带给别人的快乐,
必须是别人有资格享有的。

钱财,不管在谁手中,都能赋予他权力。

不过,后来人们通过研究揭示出这些行业背后的技艺,
并通过实践对技艺加以改进,等他们再运用这些技艺来处理低级事务的时候,
几乎就不需要借助心智的力量;只需像智力极其迟钝的人那样会简单地观察,
并且能在受事态所迫时适当地下点苦功夫,他们就足以胜任这些事务。

因为事物一旦停止存在,也就不再有人赞赏它们。

君主专制和父母专制的不同仅在于管辖范围的大小和奴隶的多少。
相同的性情导致了相同的不幸;不同之处就在于君主不管如何暴虐,
大多时候不敢在众目睽睽、群情愕然的场面下,斗胆去做各种违背正义的荒唐事,
而这类荒唐事在隐密的家中却时常受到纵容。
一旦只有父亲的权威称霸于家中,就必定会频繁出现反复无常的禁令、
有失公允的决定、不公平的分配,必定不会以实绩而是以想象来颁布奖赏,
不以过错的轻重而以主事者的情绪来实施惩罚。

至于为何一出戏恰巧仅限于五幕,笔者并不清楚有无作者解释过这个问题;
不过,毫无疑问,
并不是情节的特性或表演的得体才决定了有必要把一出戏分为五幕。
一幕戏所展现的不过是戏剧中一段不容中断、必须完整进行的情节。
最明显不过的是,在真正富有戏剧性的故事中都不会不多不少有五个间断;
英国的舞台实际上每天都在打破这个规则,
但表面上仍在荒唐地遵守着它,这势必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就像眩光闪闪的金属片,浮华的风度,
能迷惑众人;很少人会穿透这层帘幕。

不过,世人普遍认同的是,很少人会因钱财富足或位居人上而成为好人;
蕴藏于他们内心的力量在福运的阳光照耀下必然会不可遏制地膨胀起来,
等它蓄积得越来越多,往往会酿成荒唐的事,而多不会结出良善的果。

有千万种东西,我们一旦熟悉以后,就会发现它们几乎毫无价值,
但在此之前总有一段时日,它们会占据着我们全部的想象。
美洲弗吉尼亚地区有一位印第安王,欧洲人替他在门上安了把锁,
他欣喜地发现用这把锁就能把他的臣民关在门外或请进屋里,
于是他从早到晚尽在开锁关锁,忙得不亦乐乎。
我们使用锁钥的历史要比美洲土著长很多,
见到他们用锁钥玩乐自然要忍不住嘲笑他们;
不过,笔者揣想,读者大概都会用这个故事来作自我反思,
也许都会回想起自己也曾遇到过这类新奇的小玩意,
也同样被它们一时迷住了心窍。

自从学步的扶手索从我身上取下来的时候起,除女帽商、
开叉裙裁缝和我身边的侍女说过我漂亮之外,
我几乎就不曾听到有人提及我的美貌;我的母亲每当听到有人称赞我时,
除了一句 “这闺女长得还行”就不会多说些什么;
紧接着,她就会想方设法转移我的注意力,比如问我针线活做得如何,
都读了哪些书等。

苏格拉底穿过雅典的集市,望着满目的商店和买主,他不禁说道:
“这里有多少东西是我不需缺的啊! ”
我们也许不如苏格拉底那般富有智慧,但走在伦敦的街头,
无论何时我们心里都会有与他相同的感触;看到千万家商店里堆满了货品,
却几乎说不出它们的用处,我们势必会认为这些东西毫无价值;
也的确,很多用以维持家庭生计、聚敛财富的手艺,
都属于微不足道、似嫌多余的类型;事实上,
并没有相关经验可以证明这些手艺是有利于世人,值得鼓励的。

所以,为每一门手艺找到主顾,为每一件产品找到买主的,
是社会的风尚、人的好奇心或无度的欲望;世道已经发生了变化,
一个人不具备高超的才能,无需努力作为,便能赚到面包,还能积累钱财;
一个人即使技艺再拙劣,脑瓜再蠢笨,也不会缺乏勤奋工作的动力,
因为只要辛勤不懈地劳动,他就不大会有缺衣少食的时候。
我们见过很多人不过是向左邻右舍提供了用以吸烟的土制用具,
却因为这样的贡献,地位得到抬升;不过,有些吸烟者较为讲究,
认为吞云吐雾这种喜好过于粗俗,所以就有一些人把同样的材料磨成细粉,
既能满足吸烟者的嗜好也不会让气味呛人,他们也因为这样的贡献受到礼遇;
由此可见,即使是再卑贱的营生,我们都无需担心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外。

伦敦城里之所以有这么多的人免于整日无所事事,不会有缺衣少食的危险,
不仅是因为他们有这些流行时尚的细碎活儿可以做,
而且他们还可以从事千万种未被人注意的、转瞬即逝的行当。
人与人千差万别,品味多如牛毛,处境也是各式各样,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件东西只要有人想要,我们绝不能说它是多余的,只要有人非买不可,
我们绝不能说它是普通的。东西之所以毫无用处,是因为它不得其主,
所以凡被一人所弃的必会被另一人所拾起;一部分人抛弃的废品,
常常成为下层民众用于度日的物资。


懒散者的愿望,借别人的劳作少有不能得到满足的时候。

人对幸福的感受往往与他对幸福的理解成正比;但人往往
就是如此愚蠢可笑,只有以不幸福的体验为参照才能理解幸福;
假若我们长久生活在人口密集的城镇,享受着城镇的种种便利,
必然会想不到还有一些地方人的欲望是无法用钱来满足的。
为了对这种人为营造的富足有客观的认识,
我们就有必要在偏远的属地或者英伦岛人烟稀少的地区生活一段时间;
在这些地方所有人都不得不学会运用多门手艺,
都要费尽不少劳力才能让大自然的物产符合人类的使用目的;
普通的器具丢失或者出了瑕疵,他们很长时间内都无能为力,
只好暂时用笨拙不便的器具来替代它们,他们要攥着钱到处转悠,
才能找到那些把想买的东西卖给自己的人;我们若是了解这些情况,
就会知道如何恰当地评价大城市生活的安逸与富足。

然而,人们依然得不到美满的幸福,在大城市里需求很容易得到满足,
新的需求也同样容易被制造出来;任何人在伦敦的商店里走一圈,
都会看到不计其数的便利器具,还没见过这些东西的时候,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需求;习惯使用这些东西以后,
他却不禁感叹没有了它们生活可怎么过。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形,
我们手里已有的东西愈多,心里的欲望就愈大;
我们一旦知道什么事物是自己尚未享有的,
享受眼前美好事物的兴致总会大打折扣。

我们习惯了蕴含精妙原理和精巧设计的用具,
很快就不再相信自己那些生来就有、无需外助的本领,
就会忘记我们真正需要的东西少之又少,能满足这些需求的方法其实十分简单。
在使用人工器械的时候,我们与生俱来的本领会获得怎样的提升,
又将受到怎样的损害,这是值得哲人思考的问题。
我们已经习惯于协助他人并接受他人的协助,
所以靠自己能做成的事可以说少之又少;不管我们的生活方式多么有限,
大多数人都在享受来自千万名工匠的劳动成果。

当他被暴风雨困在棚屋中,因饥饿躺着奄奄一息的时候,
我们绝不能说他的结局要比文明人更幸福,
因为文明人凭借技艺能使自己免受无常的摆布,能在今年为明年的生活做准备。

自由对于充分展现一个民族显著的个性当然必不可少,
然而,我们发现不管是在寡头政府还是民主政府统治下,
不管是在君主制还是共和制国家,这种自由都是大同小异。

在公共马车中乘客大多素不相识,而且从不指望旅程结束后还能再次相遇;
由此可以想见,所有乘客大都不太在意别人是如何猜测自己的种种。
不过,正因为如此,又加上自认为不会有被人侦破的危险,
他们个个都装出平日里最想装出的模样;从来就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场合,
能让他们堂而皇之、肆无忌惮地表现自己是多么高人一等。

我们常把自己假扮成一个大人物,但往往扮演一天就得结束;
我们通过凭空捏造出一些东西去获取虚荣,
但是将虚荣献给我们的人一旦不在了,
它也就必然化为泡影 ;如此种种,在我看来,实在是愚不可及的行为。

哥伦布得到费德南国王的资助后,开始踏上发现新半球的征途,
随行的船员对他们的首领并无多少信心,从不指望能抵达新的海岸;
在茫茫的大海上寻找多日以后,他们全体发动叛变,要求哥伦布返航。
哥伦布想方设法安慰他们,要他们答应沿着既定的路线再走上三天;
就在第三天傍晚,他们远远看到了陆地,
假如烦躁的船员不答应将行程延长数十个小时的请求,
哥伦布最后的命运恐怕只有一种:返回国中的时候人们将给他扣上狂妄自大的臭名,
指责他利用国王的轻信浪费钱财,连命也不顾要找到那子虚乌有之地。
那些最初反对他提议的人,这时将会怎样为自己敏锐的先见欢呼雀跃?
后人除了说及他曾炼出 “金液” 和锻出可塑的玻璃,还会在何时提及他的名字? 

俄国的沙皇倒是在自己管辖的领地找到了用武之地;
他不断挖河道,建造城市,玩得不亦乐乎,
却让自己的臣民无粮可吃活活饿死,把各个民族从领土的一端迁移到另一端,
从不哀怜死在迁徙途中千千万万的百姓;但他最后达到了目的,
他的国家开始有震慑他国的实力,凭着得来的盛名,
他本人几乎被当作神仙来崇拜。

善于尝试之人所做成的事,通常要多于行事从未偏离寻常轨道之人;
化学领域诸多宝贵的铺垫工作,都来自人们寻求灵丹妙药而无果的失败经历;
我们应当鼓励那些致力于扩展人类技艺能力的人士,
因为他们常常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成功,而且即使他们事未竟成,
世人也能从他们的失败中受益。

我们见到周围所有人都忙于追逐虚幻的利益,
便也开始追逐同样的东西,生怕给别人占去了风头。

他们当中有的人为盖一所宅子几乎花光了留给子孙的钱,
可盖好的时候却从不想入住;有人为了看风景不惜把大山铲平,
却只观赏了一次就再也不想观赏;有人忙于描画天花板,雕刻下壁板,
在房间里摆满了名贵的家具,
目的只是为了不让邻家的房子看起来比自己更富丽堂皇。

笔者倒不至于与现实生活脱节,教导人们说华美精致的东西是不值得要的;
但如果深入分析人们将这些东西奉若至宝的原因,
我们就会发现世人主要当它们是财富的证明。
因此,最能反映人的堕落心智的,
莫过于在囊中羞涩之际却以铺张门面为乐事,
或者有心装穷,让陌生人误把我们当作富人。

偏信某种学说的人并不总是有机会去检视自己所尊奉的权威,
所以容易被权威所诱导;他们身陷真理和谬误相互交缠的复杂体系当中,
竭力想去讨论那些因自身天性所限无法理解的议题。

我们深知光阴一旦流走,便不可逆转,失去的时光,就只能永远地任其失去。
所以,在一个人所拥有的财产中,时间是最不应受到侵犯的;
不过,虽然它属于个体的权利,
但世界上大概所有人都会认为自己是有权浪费别人的时间的。

任何人,不管是凭地位还是靠本事赢得世人的瞩目,
势必要在很大程度上屈从于周围人的利益或脾性。
人们只要感到百无聊赖,就会飞向他寻求慰藉;
只要想开口说话,就会要求他细心聆听;
只要想听人说话,就会希望他侃侃而谈。
一个时辰接着一个时辰,中午接着上午,晚上又接着中午,
成千上万的事情强行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一见这些事情出现于眼前,
本想立即置之不理,但考虑到人情世故,又要假装关注来应对它们。

对群体而言,暴乱好比是发高烧,腐化好比是组织坏死,
而懒散则是器官萎缩。身体也好,社会也罢,只要消耗多于吸收,
必然就会逐渐衰亡;任何个人,
在需要社会的喂养时候停止劳动,就等于使公共财富遭受了损失。

因此,无论是谁,只要把他囚禁在黑监狱里无所事事,
对国家而言就意味着是一种损失,对债主而言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借贷的动机便是对利益的预期。只要一个人所匮乏的另一个人能提供,
贸易往来就永远不会停止;只要借贷业务有利可赚,它就永远不会被人拒绝。
一个人将钱借与自己要打算起诉的那个人,这属于触犯法律的信托行为;
如此别有用心的交易应当立即停止,
没有原因可以表明为何更改一项法律就一定会损害其他法律。

我们确实也见过一些人所树立的友谊典范,他们至死不渝地忠诚于最初选择的朋友,
他们的友爱经历了无数次命运的波折,经受了无数次观点的冲突,
却依然能高居于一切之上。

狱中生活的悲苦也仅是牢狱受刑的弊害的一半;
牢狱中充满了贫穷和邪恶相互作用产生的腐化心灵的戾气;
因为受尽屈辱而不免厚颜无耻,因为物资匮乏而不免心中狂躁,
因为陷入绝望而不免心生歹意,由此产生的可耻和放荡行径比比皆是。

乔叟通常被视作英国的诗歌之父。

接着他转身对跟在身边的人说道:“我的孩子们,我常听年岁很高、
白发苍苍的老人说,过去我们的祖先可是这些森林、草场和湖泊真正的主人,
凡双眼能望到的地方,双脚能走到的地方,全都属于我们。
他们在此打鱼捕猎,尽情吃喝跳舞,累了便找一处灌木丛躺下,
没有危险,心里也不害怕。随着季节的转换,他们为了过上方便的生活,
或者为了顺从好奇心的召唤,常常更换自己居住的地方;
有时他们采撷山里的野果,有时划着轻舟沿河岸一路嬉闹。”

历史实例或大事凭借真实性留给人深刻的印象;
但是当它们储存在人们的记忆中以后,人们运用它们,
更经常是为了炫耀而非实际的用处,是为了使谈话丰富多彩而非束身修行。
很少有人会有机会亲临政客下台或将军落败的场面,并因此变得更有智慧。
大多数人阅读关乎战争谋略和宫廷阴谋的史实时,常会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
似乎那些不过是神话英雄的冒险闯荡,或者是发生于天界仙乡的巨变。
谬误和无用的真理几乎没什么两样。一个人手里有黄金却无法花掉,
就好比一个人有知识却无法运用,前者算不上富人,
后者也谈不上是智者。

一个人如果能在自己的后半生严厉地责问自己这辈子都做成了什么,
十有八九他无法从自己的内心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人类很不情愿放弃关于人天性尊贵的观念,
也不愿意相信一个人所做的很有限,
不过是因为每个人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个体。
他更满足于相信自己缺少努力而非缺乏能力,
他宁可承认是自我意志受腐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天生蠢笨。

人类中有一部分人天生有了解他人的情感、风尚和生活状况的好奇心;
每个人只要有闲暇或能力扩展自己的视野,
他们势必就想知道造物主是依照什么比例,
把自然的恩赐和技艺的优势分派给世界上不同的民族。

为何他非要记录那些毫无学习价值的旅行见闻不可?
他和大多数人一样缺乏天赋的才能,无法获得渊博的学识,
却为何非要卖弄自己的学问不可?

这类作家让这个世间堆满了他们的旅行日记,
其中有些人记日记仅是为了描述一个地方的表面景象;
很多读者闲坐于家中,却好奇想知道远处所发生或遭遇的事,
通过某位这样的旅行家,他们得知有一天他与同队的人很早就出发,
行走了一个小时后,看到南边有一座满是树木的小山,
接着他踱过了一条小溪,溪水往北匆匆流去,到了夏季也许就会干涸;
一个时辰以后,他远远看到右方似乎有一座塔楼耸立的城堡,
接着却发现那只是危崖上的一块巨石;然后他走进溪谷里,
看到几株茂密的参天大树,向这些大树供给水分的是近旁的一条溪流,
溪流并未在地图上标出,所以说不上它的名字;之后的路就变得尽是石头,
整个乡间也都变得凹凸不平,在丘陵之间他看到很多被湍流冲出的小山谷,
别人告诉他一年之中这条路只有某段时间才能过得去;
再往前走去,他发现一栋建筑物的遗址,过去可能是一座堡垒,
用以守住通道或防止强盗入侵,现如今当地的居民就只会告诉你城堡里住着妖魔鬼怪;
他们一行人在一块巨石下吃午饭,接下来的半天就沿着与大路分道扬镰的河岸一直走,
到傍晚的时候在视线中出现了一座村庄,这座村庄曾经是繁荣的小镇,
如今既没给他们提供味美的食物,也没提供宽敞的住处。

就这样他带着读者走过了湿滑和干裂的土地,走过了崎岖和平坦的道路,
没发生任何事"也没有深刻的思考;如果他能请得动读者再陪他一日,
等那晚他又把读者打发走的时候,恐怕让他们劳累一天的,
也还是这绵延不绝的巨石、溪流、大山和废墟吧。

这便是从事游记写作的人的典型作风,他们踏访荒芜的乡间,
行走于孤寂凄凉的风景之间,经过一处荒漠便说那里满是沙,
穿过一处山谷便说那里满是绿。还有一些人的情感就更细腻一些,
他们只踏访优美雅致之地;他们徜徉于意大利的宫殿,
罗列殿中的油画来取悦风雅的读者;他们在雄伟的教堂听弥撒,
细数两旁的柱子,细说走道如何色彩斑驳。也有一些人看不起细碎的东西,
只摘抄一些文字精美或粗糙的碑铭,古今都有,
并在自己的书中记下每一栋教堂或民宅的墙壁。
读这些书的人就只好把阅读当作阅读本身的回报,
因为在这些书里找不到任何可令人目不转睛或者可牢记于心的东西。
凡抱着愉悦他人的目的而去旅行的人应当铭记在心:
他们主要观察的对象应是世人的生活。每个民族在制造品、
文艺作品、医药、农业、习俗和智慧方面都有自己独到之处。
只有一类旅行家才真正有益于社会,他们把可惠益本国的东西带回国内,
以满足生活的匮乏或者减轻事物的弊害,这样读者就能够把自我的处境与别国相比较,
若是不如别国就会尽力改善它,若是好于别国就真心享受它。

他们总愿意相信凡当代人没给他的东西,后代人都会如数给他,
而且还自鸣得意地说当代人出于妒羡而未给予他应有的重视,
而时间迟早会赐予他这一切。

有些人似乎不分东西好坏,只要存在的历史悠久,便无比喜爱,
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些东西是“时间”与 “机缘”联手造就的;
也许我们所有人都有点厚古薄今的倾向;
我们的心智透过岁月的帘幕凝望古时的天才,
就如同双眼透过毛玻璃瞻仰天上的太阳。

人们知道得最久的东西,也是他们最常思量的;
他们最常思量的东西,也是他们体悟最深的。

古代有专门教授雄辩术的学园,据说学生去学园愈是勤快,
以后愈不能适应外面的世界,
因为在学园里他找不到一样将来会在其他地方遇见的事物。
我们可以用学园这个比喻来形容其他剧作家。
在他们所导演的戏台上,充斥的是我们从未见过的人物,
他们用我们闻所未闻的语言来交谈,谈论的是人事往来绝不会出现的话题。
然而,莎士比亚的对白显然由情节而生,通常受它支配,他的对白十分简洁流畅,
看上去没有半点虚构的痕迹,
如同是从日常对话和日常事件中精挑细选才得来的。

他知道古罗马像其他所有城市一样,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缺一个小丑的角色,他去一趟元老院就可以,那里绝对少不了他想要的人物。
他有意要把篡位弑君的人描写得不仅面目可憎,而且龌龊不堪,
所以又给人物加了一个嗜酒的品性,他知道国君和其他人一样也好杯中物,
同样难逃酒精所挥发的效力。前面所说的那些批评者胸无丘壑,
尽在吹毛求疵;地域和环境的差别并不关乎本质,诗人对此有所失察,
就好比是画家满意笔下人物的神貌,对衣饰却不在意。

文雅的人总喜爱新潮的味道,新颖的样式,
而有学识的人总喜欢脱离约定俗成的语言形式,希望能寻见或创造更好的形式;
追求卓异的人在理当使用平民语言的时候,却放弃使用平民的语言;
不过,其实还存在一种既超越粗俗,又不至于文雅,
相对得体适当的语言交流,莎士比亚正是从中搜罗自己的喜剧对话。

悲剧的愉悦性,就在于我们意识到了它的虚构性;
如果我们认为谋杀和背叛都是真实的,它们就不会再愉悦我们:

摹仿能带来痛苦或欢乐,并不是因为人们把它误当作现实,
而是因为它让我们想起了现实。当一幅风景油画愉悦我们的想象的时候,
我们并不会认为画里的树木能带给我们清荫,喷泉能带给我们清凉;
我们所想的是有这样的泉水在身旁喷涌,
有这样的树木在头顶摇曳,该是多么舒心。

而一出戏最大的优点在于能描摹自然,教导生活。

我们看世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变老,并在某个时候死去,
这么多世纪过去了,依然如此,我们不由要嘲笑那些承诺可保人活至千岁的仙药;
同样应当受人嘲笑的,是一类辞典编纂者,
他们明知拿不出某个民族保持语言万年不变的先例,
却想当然地认为自己的辞典可以给本族的语言抹上香膏,
使它不会腐烂衰亡,自己有能力改变世道人心,
消除世人的愚蠢、虚荣与造作。

商贸尽管不可或缺,尽管能获利,
但它在败坏风尚的同时,也会败坏语言;
本地的人与外乡人接触频繁,常要想方设法迁就他们,
最后必然学会一门糅杂的方言,
地中海和印度海沿岸的贸易商用来交流的行话,就是其中一种。

长时间保持稳定、不发生变化的语言,
一般出现在刚摆脱蒙昧却又离蒙昧不远,与外世隔绝,只能一心觅衣求食的民族中;
他们没有书,或像某些信仰穆罕默德的民族,只有很少的书;
他们忙于生存,不通文化,只有少数词汇供日常表达的需要,
因此有可能长时间用同样的符号来表示同样的观念。
不过,在一个用艺术修饰自身、存在阶级统治的民族中,
一群体的生活靠另一群体的劳动来供给和支持,他们的语言很难保持不变。
他们当中有些人有很多思考的闲暇,总在不断扩大思想观念的储量,
每一次真知识或假知识的增加,都会产生新的词语或者新的词语组合。
当人的心智从基本需求中解脱出来后,就必然会去追求生活的便利;
当它在“冥想”的野地中自由徜徉的时候,就必然会推动世人观念的转变。
大凡一种习俗废止以后,用以表达它的语汇也会一起消失;
大凡一种观念广为流行以后,它就会更新人的语言,如同它会改变人的行为一样。

一个人长期修习一门外语,会发现自己的记忆被它的词汇和搭配所包围;
草率与疏忽、文雅与造作都会导致外语词汇和异域表达的强行闯入。

本人大部分的生命都已浪费在疾病的重压下,消磨在琐事中,
消耗在养家糊口的工作中;
不过,只要本人的辛劳能协助异国的人和未来的人亲近知识的传播者,
理解真理的传授者,只要本人的成果能为知识的宝库亮一盏明灯,
为培根、胡克,弥尔顿和波义耳增添知名度,
笔者就不认为自己的努力一无所用或卑不足道。

世界上最古老的建筑物金字塔就被认为是巨型的墓碑,埃及人因自大或为感恩,
想通过建造金字塔这种既劳民又伤财的方式保存后人对自己的记忆
或者自己对恩主的记忆;在同样心理的强烈推动下,
世上的人们势必很难忽略那些能达到同样的目的却更简便易行的方法。
“天性”和 “理性”为每个民族都下达了指令:保存良善的行为使其不被遗忘,
既关乎人类的利益,也是人类应行的义务;所以,
我们发现没有哪个深知舞文弄墨的民族不懂得使用铭刻在碑石上的颂词
来美化本族英雄和智者的坟墓。

一个人如果把自己的国家从压迫下解救出来或使世人摆脱了无知和错谬,
他只能激发极少数的人去效仿他的行为;但是如果他身陷贫困却拒绝诱惑,
不屑于以美德为代价使自己脱离困苦,他就可能成为众人的榜样,
鼓舞他们坚定决心,矢志不渝。

左茜玛在世时只让自己的躯体受奴役,
如今发现自己的躯体也已得到解放。

纪律会在一个人的心中烙下畏惧的印记,让他觉得所有的危险都不会比受罚更恐怖;
相信长官的智谋或好运会促使士兵盲目地追随他,去从事极其危险的活动。

当一个人并不从其他人身上寻求庇护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成为自我的保护者;
没有什么会降低他对自我的尊重,他自然就渴望赢得他人的尊重。
也因此,每个走在我们大街上的人都是有尊严的,
他们蔑视强加于自身的义务,无法容忍别人的责难,
渴盼能在同阶层人中传扬自己的名声 ;由于勇气是最常需要展示的品质,
他们都极其迫切地追求勇士的美名。

法国人认为他们在美洲有如此势力,是因为他们的武器名扬天下,
有此声名,他们自然常会保持惯有的优势,
除此之外他们并不具有其他长处或者享有天时地利。
他们的人数目前并不多;贸易量虽然日有增长,却并不庞大;
他们的聚居处土地贫瘠;营垒虽然数目众多,却不够牢固,
只能作躲避野兽和野人之用,而无法抵挡炮弹的袭击。
我们已经发现布列敦角并不是固若金汤,而且,
如果考虑北美的土地是由英法两国共同主宰,
就会发现其实法国根本没有理由胆敢骚扰我们的领地,
他们有此举动,不过是觉得我们士气低落,不敢率兵抵抗;
长久以来我们一直忍气吞声,很容易就让他们坚定了这样的看法。

法国人好比是人的身体,只听从一个头的指挥。
他们拥有共同的利益,一致使用同样的手段来追求同样的利益。
他们所听命的总督是由专制君主任命,并分享有君主的权威。
所以,他们无需争议就能制定好计划,并毫无阻力地将其付诸行动。
他们有志于武功,却不太热心于商贸,
而且很少会让军事谋划与相关的商业谋利交缠在一起;
他们除了征讨敌人别无他愿,自认为征讨的结果便是财富滚滚而来。

它们哭闹着想要自由,像丧失了理智一般,
“真理”给了他们自由身,他们依然反抗不从,
他们哭喊自由的时候,其实说的是要放纵,
殊不知热爱自由的人必须先有智慧和良善。
—— 弥尔顿《十四行诗第十二首》(9-12)

人民是个鱼龙混杂的群体,既有富人也有穷人,
既有智者也有愚民,既有善人也有恶棍。一个向人民示好的人,
我们颁给他爱国者的头衔之前,应当看看他所在意的是人民中的哪部分。
有俗谚说得好,纵是虚伪者,亦可察其友而知其人。
如果一位“爱国者”竭力向上层人灌输正确的观念,
用自身的影响规范下层人的言行,如果他所结交的主要是有智慧、有节制、
有规矩、有道德的人,他对人民的爱才是理性和真诚的。
但是,如果他首先或主要关注的是容易被煽风点火的穷困暴民,
多疑善猜的软弱之人,容易被引入歧途的无知之人,
一心盼着要作恶搅局的浪荡之徒,我们就不能再由他吹嘘对人民的爱。

一个人如果明知自己的努力无法见成效,
却承诺自己会全力以赴,他其实只是想用空幻的热情
和空洞的叫嚣来欺骗追随自己的人。

如今有一些人总会捏造些害人的事端来欺骗轻信的人,
说些虚妄得吓人的话来吓唬脆弱的人,他们诉诸于无知之人的判断力,
讨好卑鄙之徒的虚荣心,诽谤诚实的人,辱骂高尚的人,以此为手段,
他们在四周聚集了一大帮英王国所能出产的卑贱、粗鄙和放荡的恶徒,
并 “凭借 ’真价值’登上了邪恶的宝座”僭取了爱国者的名号;
将来举国的人都将会从骗人的幻象中惊醒过来,
同仇敌忤地与这些人抗争到底,我以为这并非什么奢侈的愿望。

如果异国的风俗恰巧与我们相似,它必定会让我们感到欢喜,
因为人都有自重自爱的心理,
我们发现世间的人不约而同持有与自己相近的看法,就必然觉得十分欢喜。
这两种喜悦的心理,前者更为强烈,后者更为持久;前者包含的冲动多于理性,
难以解释或定义,而后者植根于判断力与反思之中,
与人的大多数激情显然有共通的基础。

汉韦先生一开笔就驳斥这种流行的观点:
武夷茶和绿茶是同一种灌木的叶子,在一年中不同的时段采摘。
他认为它们长自不同的灌木。绿茶是在干燥季节中采摘,
然后放在铜盘上用火烘干,卷曲。中国人很少喝绿茶,认为绿茶有碍于消化,
并能引发热病。要弄清绿茶如何产生这些效果并不容易;
如果想想同样也有很多关于英国植物的偏见在国人当中流传,
我们就不会太在意中国老百姓这些并不被经验所证实的说法。

中国人喝茶,一般会泡得很浓,而且只用茶叶中更易泡出茶水的部分;
不过,这样一来每次用茶量必然就很大,可作者却认为——
也许就是因为他偏好这样认为—— 
英国人和荷兰人所消耗的茶叶要超过那个庞大帝国的所有居民。
中国人喝茶,时常会配点酸点心,却很少会加糖;
我们的作者大概是看本国的东西没什么顺眼的,竟也推荐国人这样喝茶。

笔者认为这是因为茶叶的缘故,当然倒不是说茶叶具有草药的特征,
而是说茶叶可以诱使船员多喝水,大幅度稀释他们胃中含盐的食物,
甚至可以使他们戒掉潘趣酒或其他烈酒。

绿茶用开水,泡成浓汤,算是一种催吐剂;而且我听说在中国就是这么用的,
拿茶去煎煮就能给病人催吐;但是,如果长期饮用的话,
很多人都不会有这个反应。用开水冲泡茶叶,浸泡得时间久一些,
使粗糙的颗粒释放出来,这样的茶水能让人的肠胃痉挛;
即使用一般的方式泡茶,对一些体质特殊的人也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就像我前面根据自身经历跟你说的。

笔者并不打算显得斤斤计较,所以只能欣然承认,茶的确是不适合下层民众的饮品,
因为茶水不能令劳动者增添气力,缓解人的病痛,
只能满足人的口舌,而不能强健人的身体。一些人的生活几乎是食不裹腹,
衣不蔽体,还有一些人缺乏谨慎自控的习惯,
所以茶叶对他们而言算是无益多余的东西。
茶叶比较合适的用途是作为懒散者自我娱乐,用功者自我放松的饮品,
作为那些平时不锻练,也不知节食的人配饭食用的饮品。
不可否认,饮茶这种乏味的休闲活动确实会消耗时间;
很多人都在茶桌上虚掷了那些本可以用得更好的时间;
但是从坐在茶桌上浪费时间,似乎并不可以得出会损害国家利益的结论,
因为笔者并不知道有什么工作是因为缺乏人手而没有完成。
我们的产量有限,并不必然与生产有关,而可能与销量有关。

蒲柏的记忆力据说十分强大、准确,有此相助,他的才智如虎添翼。
凡他听过和读过的东西,都不会轻易忘记;
他面前不仅有经过自己的思考得来的想法,
还包括从其他作家身上发现、可稍作改造用以满足当前写作的思想。

据传,维吉尔习惯在上午把众多的诗句尽数倾倒出来,
当日剩下的时间就用以删改华而不实的词句,
修改言不尽义的表达。至于蒲柏作诗的方法,可从他的翻译过程略知一二;
蒲柏一般是一有想法就形诸文字,而后逐渐将其扩展,
点缀,修正并提炼。

出于相同的原因,他从不急于发表自己的作品。
有人说,他的东西都要经自己的手审查两年,才会送去印刷出版;
不过,至少能肯定的是,他的东西未经细致检查,绝不会冒然发表。
他总会让纷乱的想象先沉静下去,让新颖的虚构变熟悉起来。
他知道人的心智总是迷恋自己的作品,所以他从不轻易相信最初的好感。
他向朋友求问,非常乐于倾听他们的评判,而且更重要的是,
他会向自己求问,从不让任何东西与自己的判断相抵触。

德莱顿更了解普遍的人性,而蒲柏更了解局地的人文。
德莱顿的观念形成于宏阔的思考,而蒲柏的观念形成于精细的观想。
德莱顿的学识更见高明,而蒲柏的学识更见准确。

《1924玛丽安·摩尔诗集 》

埃兹拉·庞德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H.D.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罗伯特·布朗宁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约翰·斯凯尔顿(诗人)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本杰明·迪斯雷利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南洋杉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亨利·沃兹沃思·朗费罗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致一只荣耀的鸟

你对我很适合,可以让我笑起来,
你不会被谷糠蒙蔽双眼
虽然每一阵风都把麦芒从干草垛那边吹过来。
你懂得思考,并畅所欲言,
你有着大力士参孙的骄傲,说话带有严酷的
终结性;没有谁敢命令你住口。
天生骄傲,不羁,你这只巨鸟。
没有谷仓会让你显得荒谬;
你大胆的爪子正坚定地抗拒着失败。

致战略家

你卓越的犹太人,
你光亮而怪异的变色龙,你
为一个破旧的栅栏镀金。
他们懂得
你布满沟壑而丰富多彩的头脑,他们
羡慕你的杰出,
但说你冷酷!
不过偏见何时曾兴高采烈地握住
一个微妙的东西——
一只蜥蜴在手中?
对于依赖优越想象力的感知来说,
可靠的感觉是禁忌品。

诗(1924)

我也不喜欢它:有些事情远比这玩意儿重要。

然而,要阅读它,十分不屑地去阅读,你会发现,它里面
毕竟,有真实之处。
可以握住的手,可以
睁大的眼睛,如有需要的话
可以竖起的头发,这些东西之所以重要,不是因为
一种夸张的适用于它们的解释,而是因为它们
有意义;当它们有太多派生含义,就会变得晦涩难懂,
这一点适用于我们所有人——我们
不会欣赏
我们不理解的东西:蝙蝠
倒挂或追逐可食
之物,大象推推挤挤,野马原地打转,不知疲倦的狼在树下,
无动于衷隔靴搔痒的评论家,一匹感觉到身上有跳蚤的马,
棒球迷,统计学家——
或者徒劳地歧视“商业文件和
教科书”;这些现象都很重要。但一定要区分
开:半吊子诗人刻意显摆的,其实不是诗,
除非我们中间的诗人有可能是
“想象力的
崇拜者”——只有超越了
傲慢,超越琐碎,并且能展示出来
接受检验,想象的花园里有真实的蟾蜍,才算有了
诗。与此同时,如果你能既要求,
诗的原材料
各方面都绝对新鲜,
又要求它们是
真实的,这时你才算是对诗有了兴趣。

诗(1925)

我也,不喜欢它:
有些事情远比这玩意儿重要。
蝙蝠倒挂,大象推推挤挤,
不知疲倦的狼,在树下,
棒球迷,统计学家——
“商业文件和教科书”——
这些现象都令人愉悦,
但是当它们时髦到
无法看懂时,
我们就无法感兴趣。
也许对我们所有人都这样,
我们不欣赏看不懂的东西;
谜语不是诗。

像芦苇

或者航标,
或者
月亮,他曾注视自己在水里的形象
被风损毁;那时他没有
让它们感觉到,
他与水中的任何其他居民,
有什么不同;他就像一只
穿着鸟和蛇的
外衣的
海豹;仿佛他知道
企鹅不是鱼,仿佛在它们蝙蝠式的盲目中,没有
意识到他是两栖的。


增援

通往经验之道的门廊
不需要被拔高到史诗般的壮丽。他们
带着这样的理念去工作,像一群鱼穿过
静水——等待改变航程,等待放弃
行动的念头,直到被迫这样。希腊人的声音
在我们耳边响起,但此情此景下,这些话徒劳无效。
意图的脉搏不是为了让人看见它
才跳动的,道德机器没有标注,但
时间的未来,由意志力决定。

唯有玫瑰

你似乎没有意识到美是种风险,而不是
资产——精神创造形式,为此我们有理由假设,
你必定有头脑。对你而言,个体的象征物既坚硬又尖锐,
你因为意识到天生的优势而卓尔不群,喜欢事事
自立,喜欢野心勃勃的文明
可能产生的任何东西:对你而言,独立地、试图通过纯粹的
矜持,去驳斥通过观察对你所做的假设,毫无必要。你无法让我们
认为你是一个愉快的偶然。但是玫瑰,如果你卓越,并
不是因为你的花瓣超越一切、不可或缺,如果没有刺,你看上去
什么都不像,仅仅是一个
怪物。它们不防虫,不防风火水土,不防霉菌,
而掠取之手呢?没有协作何谈卓越?且守护
你极微小的思想碎片,并强迫观众
接受这种观点:与其被粗暴地记住,不如被遗忘,
刺是你最好的部分。

黑土地

开阔,是的,
带着河马
或者鳄鱼的天性
爬到河堤上去体验
阳光,我做这些
我常做的事情,这些不讨好
任何人只让我自己欢喜的事情。此刻我呼吸,此刻我淹
没于水,污点凸起,呐喊,被看见的
物体就是一种
新生;我应该说
相反的话吗?河流的淤泥
在我的关节上裹了一层泥皮,让我看起来很灰暗,但我已经习惯
了,它们可能会
滞留在此;也可能自我清除
而我就是早已被清除过的自己,因为
环境的绿锈,只会丰富一开始
就在这里的
物体。我居住于其间的,
这大象的皮肤,长出纤维,像椰子的
外壳,这块黑色的玻璃,没有光可以穿透
或漏出——切成
黑白相间的方格,习惯性地
因无力抵抗的体验而情不自禁——
这是一种手工劳作,关于沾满花生的舌头和
毛茸茸的趾。黑色
而美丽的,我的背
载满了权力的历史。权力的?什么
是强有力的,什么不是?我的灵魂永远不会
被一根木制长矛
戳进去。穿过
童年来到现在,生
与死一体,已被圆周表达,
被我的肢体
描述;尽管如此,我
仍然觉得那些力量聚集
令人费解;我保持戒备,外表镇静,它
已将它的中心
培植好——我们知道
在哪里——骄傲地,但精神上平静地质问,它的中心在哪里?
我的耳朵敏感到可以捕捉其他声音,不仅仅是
风。我看见
我听见,不像
那木棍般的躯体,人们于其中听到了太多,可它们自己却看
而不见,听而不见,
而树干无
根,习惯于对着自己,叫喊出
自己的想法,像一只贝壳,因莫名的
空气压力而被保存完整;而
珊瑚植物的
精神
手足,被吸收进去,平和的蓝宝石光
变成一片模糊的绿色。每一个自我都有与之
相对应的自我,
一种为自己设定限制的
烦躁的言说;大象是什么?
黑土地被一个卷须引领?这样一来,以上
构成,
与那种现象有关,
像空气一样半透明——仅仅是表层——
在那之上玩飞镖,不可能第一次投掷
就中,一种物质
被需要,如同
物质不灭的一个例证;它
看了一眼电,看了一眼地——
地震,地仍然还在
这里;这个名字意味着厚。那么
对于那些看不到无端的美丽元素的人
深度会深,厚皮会厚吗?


激进

锥体尖
细到一定程度,就会守住一切,
这棵胡萝卜命中注定长得厚实。
世界不
过是一种境遇,它要走过
一片破玉米地。它具有野心和想象力、赘生物、
营养素,
一切东西都挤在它内部,互
相交战,纤维孕育出垄
断——
一个尾巴状的、楔形引擎,具有
膨胀的秘密,融合了强烈的热量和夕阳的
颜色并且
僵硬。对于那个戴草帽、站着
不动、回头看它的人而言,
它仿佛
在说,相比之下,我最幸福的时刻等于
葬礼时的哀伤,生存的境遇早已
注定为
当奴隶简单,想要自由却艰难。至于这个胡萝卜呢?
解雇
农业知识吧;它对稻草人说:
无法被强迫的,也无法
被阻止。


原色年代

不是亚当夏娃年代,而是亚当
单身时;没有尘烟,色彩
无损,没有早期艺术文明的
雕琢,仅仅因原创而美,
不经任何修饰,仅仅是
薄雾上升,倾斜是垂直的
一种变化,显而易见,
浅而容易说明:现在好景
不再;霓虹灯不再有
保持其条纹的蓝红黄波段:它也是
许多难以读出的复杂事物
之一;复杂不是犯罪,除非它
到了隐晦的地步,万事不再简单。
而且
故弄玄虚,一直忠实于黑暗,却不
承认自己是瘟疫,
瘟疫到处走动,以令人沮丧的谬误
使人困惑——坚持是成功的衡量标准
而真理必须是黑暗的。诡辩,世故
仿佛一直——是原始真理的对立面
“部分在爬行,部分
即将爬行,其余的
在洞穴里无精打采。”短腿的,
断断续续的进步,嘀哩咕噜,以及所有细节——我们有经典的
多韵脚。要看为了什么目的!真理不是阿波罗
大理石雕塑,不是有形的物体。如果它乐意,波浪就可能会淹没它。
当它开口时,它就还在:
“波浪过去之后我还会在原处。”


彼得

强悍而光滑,为午夜草地聚会而生,面对四只猫,
他以睡觉打发时间——他前腿上第一只分开的爪子,相当于
收敛的拇指;每只眼睛上方的
小簇叶子或蚱蜢腿,依然一组组整齐排列着;
鱼骨通常挂在他嘴巴四周,下垂或上升,
如豪猪毛般整齐——一动不动。他让自己
随地心引力萎靡下去,仿佛是一片海藻,因暴露在阳光下
而被驯服,消弱,伸展时就会被迫躺着
不动。睡眠是幻觉的结果,他幻想着每个物体必须这样,
而且可以让自己这样;睡眠——在他以及普通人看来
是生命终结的缩影。在他身上示范
那位女士怎样抓住了危险的南方蛇,在它没有攻击力的脖子
两侧放一根木叉;不需要惊动
它,李子干形状的头和鳄鱼般的眼睛可不是玩笑的
玩伴。举起来摆动,他可能会像鳗鱼一样垂悬,或者
把他放在前臂上,像一只老鼠;他的眼睛被一根针那么细的瞳孔
分成两半,被展示时闪烁着,然后掩盖起来。可能吗?我会说
可能如此;当他在梦里被打败时,
——比如与大自然作对,或与猫打斗——我们都知道的。深沉睡眠
对他而言不是一个经常性的幻觉。以青蛙的精
准,跳来跳去,抓在手里时发出惊叫声,他再次
成为他自己;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样坐在家用圈椅上,是无意义的——
人类才会那样。虚伪的好处是什么呢?他
允许选择自己的职业,放弃铁钉、
不倒翁,当他不再有兴趣
在旁边的杂志上抓出划痕时。他本可以
说话,但却不讲理地什么也不说。那又怎样呢?坦率时,在场本身
就是一种赞美。显然他可以看到
自然性的美德,有些人不把公布出来的事实
当作投降,他就是那一类。至于经久不变的
喜欢冒犯的性格,有爪子的动物都想拥有,以便使用爪子;
鳗鱼般的躯体延伸到尾部,并不是一个意外。
去跳跃,去向外延伸,分割空气——去窃取,去追求。
去吓唬母鸡:飞越篱笆,走错路——在气急败坏中
——这就是生活;做得少也无所谓,只不过是不诚实。

挑选与选择

文学是一种生命表征:假如
害怕它,情形就不可逆转;假如
以通常的方式接近它,
那么对它的见解便毫无价值。只有真实的语言
才会有效;朦胧的暗示——冒充向上
飞行——什么也成就不了。为什么会有如下事实:
萧伯纳在情绪方面自我意识太强,但其他方面
令人满意?詹姆斯只不过如别人描述的那样,
假如去深刻体会的话?并不是
杰出小说家哈代和诗人哈代,而是一个
“以情绪为媒介来解释生活”
的人。如果批评家必须发表意见,他
应该被允许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戈登·克雷格
常说“这是我”,“这是我的”,以他的三位智者的口吻,
用他的“悲哀的法国蔬菜”,用他的中国樱桃——戈登·克雷格如此
有倾向性,不知廉耻——已将
作为一个好批评家的戒律,推到最后的极限;伯克是一个
心理学家——尖锐,具有浣熊般的
好奇心。无比勤奋;
对骗术来说,这种叫法如此有趣——非常年轻,非常
贸然冲动,恺撒越过了阿尔卑斯山“勤奋的
顶点”。我们对这个意义并非愚昧不知,但这种对
错误含义的亲切感,令人困惑。
蜂虫,没有接电的蜡烛。
小狗,穿过草坪,咬着亚麻布说
你身体里有一只獾——记住色诺芬;
只有最基本的行为才足以让我们
找到线索;“狂吠
几声”,几条“强硬的皱纹”皱起
耳朵之间的皮肤,这些就是我们所要求的全部。

坟

男人望着海,
挡住了他人视线,他人也有权像你一样看海,
站在事物中间是人的本性,
但你不能站在一个人与海的中间;
大海没有什么可给予你的,除了一个挖掘好的坟。
冷杉排列成一行,每一棵树上都有一只翡翠火鸡脚站在树梢,
外表保守,沉默不语;
然而,克制不是大海最显著的特征;
大海是一个收藏家,迅速回馈一副贪婪的模样。
除你之外,其他人也戴着这种外观——
他们的表情不再是反抗;鱼不再去勘察他们
因为他们尸骨无存:
人们撒下网,也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在亵渎一座坟,
他们快速划开——桨的叶片
一起移动,像水蜘蛛的脚,仿佛没有死亡这回事。
波纹以方阵的形式,一波接一波——在泡沫网之下美轮美奂,
然后无声无息,消失,而海在海藻之间唰唰作响;
群鸟游过天空,速度飞快,发出前世的猫叫声——
龟壳在悬崖下撞击、翻腾,
而海洋,在灯塔的晃动和浮标的喧嚣之下,
一如既往地奔涌,仿佛不是那片沉落之物必定沉没的海——
在那里,假如它们旋转,扭动,那既非出于意志,也非出于意识。


形形色色的解剖刀

那
种种声音,一直不清晰,如同混杂的回声
从细小的玻璃中被一连贯地随机抽离出来——
被伪装所折射:你的头发,两只头对头死死拼斗的
石头公鸡的尾巴——像雕刻出来的弯刀,反方向
重复雕刻你耳朵的曲线:你的眼睛,冰花
及
雪,在船骸的绳索上通过撕裂风而播种的雪:你举起的手,
一个模糊的信号:你的脸颊,像法国城堡的
石头地板上,那些血溅的玫瑰花,对此导游非常肯定,
你的另一只手,
长矛一样,部分地被波斯祖母绿
和佛罗伦萨金制品壮观的碎片
所隐藏——一大堆小物件聚集,镶满
灰色,黄色,蜻蜓蓝的珐琅;一只柠檬,一只
梨,
三串葡萄,用银线捆住:你的裙子,宏伟的
方形的制服大教堂,
并且同时具有多种多样的外观——一座垂直蔓延的
葡萄园,在传统观念的风暴中
沙沙地响。它们是武器还是解剖刀?
被
复杂刻板的权威打磨得发亮,这种复杂
优于机会,这些东西
是用来进行实验的贵重仪器,但外科手术
不是试验。为什么要用比命运本身
更加高度专业化仪器,来解剖命运呢?

大力神赫拉克勒斯的劳作

去宣传推广骡子,它们光洁的外观,
体现了最低限度饲养的原则:
去说服一个品味老派的、以家产为荣的人,以及一个音乐家——
钢琴是蚀刻的自由场;他“迷人的蝌蚪乐谱”
属于过去,那时人们有的是时间弹琴:
去说服那些自作自受像米达斯那样渴望点石成金的人
他渴望十四克拉的无知可以升值,
一直升到无垠的天空
那种过多的要求预示着失望,
人们不可以借来一个长长的白胡子,给自己绑上,
以时间的镰刀去威胁一个外行:
去用弹性标准来教导吟游诗人,
趁标准比逻辑更有弹性时,
以战胜自我疏离的能力,来检测创造力;
创造力沿着直线飞行,如同电,
可以抵达偏僻的地方:
去向种姓大祭司证明,
势利眼是一种愚蠢,
剔除最资深的谄媚,他们最好的结果是
亲吻上面那人的脚,
踢下面那人的脸:
去告诫那些自以为是的诗人
那些写着“和我在月光下独自幽会”的情感脆弱的游吟诗人
让他知道弹着琴唱着歌不是真正的生活
也不关乎死亡——我们厌倦了地球,
厌倦了猪圈,野鹅,及野人:
去说服像蛇一样迷惑人的喜欢引起争议的人,
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是一回事,
但消除一个人的想法就是另一回事了,要不断地了解
“黑人不残酷,
犹太人不贪婪,
东方人不是不讲道德,
德国人不是匈奴。”


百姓四周

一张谈判桌与墙壁紧靠在一起,
他们回答人们的问题;
在干裂骨骸的排列中,
“灵敏的天性”被压缩,且不会被挤出来;
一个人的风格不会在这样朴素的布局之中丢失:
宫殿家具,如此老式,如此老派;
塞弗尔德西洋瓷器,壁炉狗——
尖耳朵的青铜制品,与哈巴狗一样过时;
一个人对坏家具有所偏好,
不是出于选择:
巨大且坚不可摧的
姚门·艾尔博牌书柜废墟;
钢筋,橡木,玻璃,穷理查德出版物
包含着有效率的公开秘密,
在纸上那么薄,“一千四百二十页等于一寸”
惊叹着所谓“你拿走我的时间,就等于拿走了我想使用的东西”:
高速公路藏在二十英尺深的杜鹃花中,两边是冷杉,
孔雀,手工造的门,旧波斯绒——
象牙色地面上以浅黑色勾勒出的玫瑰——
雪松铁皮般阴影,
来自中国的雕花玻璃,旧沃特福德牌水晶杯,
有教养的淑女;风景园艺扭曲成永恒:
如此远距离直线,如同在犹他州或得克萨斯州能发现的那样,
在那里人们不必被告知
好刹车同好的发动机一样重要;
在那里人们尽可能通过皮肤中的额外感觉细胞去感知,
像鳟鱼一样,闻到即将到来的东西——
那些很低调的先生们,有着明确的常识感觉器,
乌鸦飞过时,他们知道两点之间的确切距离;
在一条直线上运动的大脑,具有超凡的吸引力——
市区的蝙蝠灭蚊战;水泥做的雕像
每个人都能拥有的让皮肤迅速变好的药剂
还有那些危险的电线,美国弦乐四重奏:
珊瑚礁上方的蓝胡子塔,
指南针指向的每个方向都有神奇的正在捕猎的捕鼠器,
像矿化的波浪一般盖住了海湾汹涌的天蓝色,
那里没有灰尘,生命就像柠檬叶,
一片绿色的半透明的硬羊皮纸,
在那里深红色、古铜色、凤凰树的中国朱红色,
都使砖石燃烧,绿松石蓝在时钟上斑驳;
在这个有着奇特的好客观念的地牢里,
连同它那“由月球石雕刻出来的棋子”,
它的知更鸟、修剪过的百合、木槿、
翅膀上有蓝色半圆花纹的黑蝴蝶、
有玛瑙耳朵的褐色山羊,它的蜥蜴闪闪发光且很轻薄,
如火花闪耀,栅栏上绿松石的银色也在闪耀,
像金合欢木一般的女士,一握手就颤抖,
迷失在兰花的小碰撞中——
染色的水银落下来,
像淡紫色水晶五十种色调中的顺从的变色龙一样消失。
在这里,建构出这一切的大脑,得出这个结论,
过度围绕某个人的自我旋转是不可能的,
“如同自动扶梯”,复杂性“削减了进步的胆量”。
在这些不承担义务的对外观的个人化和非个人化的表达中,
眼睛知道要跳过什么;
行为的面相不应该揭示出骨架;
“明显像是一个刻意布置出来的场景”
然而表象退回去,带着X光射线一般的好奇强度;
表达的干扰物,只不过是那些突出事物上的污迹,
它既无好处,也无坏处;
我们看到外观,以及基本结构——
首领们带领军队,厨师,木匠,
刀匠,玩家,外科医生,装甲师,
石匠,丝绸匠,手套制造商,小提琴手,民谣歌手,
教堂司事,染黑布的人,养马的人,扫烟囱工,
皇后,伯爵夫人,女士们,皇帝们,旅客,水手,
公爵,王子和绅士,
各就其位——
兵营,铸造厂,战场,
会议室,小教堂,衣柜,
巢穴,沙漠,火车站,庇护所,发动机制造厂,
商店,监狱,砖瓦厂,教堂的祭坛——
在这些宏伟的地方,干净而体面,
城堡,宫殿,餐厅,剧院,皇家观众席。


新手

在威尔·哈尼康被公爵夫人抛弃这个意义上,
去剖析他们的作品;
受惊吓的自我所做出的小假设混淆了这个问题,
以至于他们不知道“是买家还是卖家在给钱”——
深奥的观点,对艺术家来说却是浅显的,
艺术家是唯一买东西的卖家,并持有钱。
一个人表达意见时,自以为自己说的是智慧,就不是傻瓜了。这想法真好!
“鸡头龙身的蛇怪,一开始就完美而有毒”,
他们表现出一种与海蛇区的反差,
“没有被更有意识的艺术发出的一半光芒照亮”。
三十岁时,学到六十岁时想忘掉的东西,
对忠言装瞎,对讽刺装聋,
仿佛“柏树气味刺激了大脑神经”,
回避古董,
“会反思的脑子总是感觉到那种令人悲伤的悲伤”,
“太小了,又太多了”——
他们写那种他们判定女人会感兴趣的事情;
好奇我们是否不喜欢字母表中每一个可以造字的字母——
根据“国会法”,财政部长的宣誓声明,以及所有的全部——
是与我们相对应的:
傻男人,很强壮,但没有人会注意;
蠢女人,有魅力,但又多么令人讨厌。
是的,“作家是美好的,特别是那些写得最多的”,
精通所有语言的大师,具有超强表达能力的超级蝌蚪。
习惯反复出现的古典光辉
柏拉图的“高贵的模糊和无限的行话”,
皇家游艇在埃及充满学问的风景里,清晰地航行——
国王、管家、竖琴师,坐在船上,而玉石和水晶岩石在周围致礼,
他们的优雅超越了海浪——
婀娜多姿的机智,以赛亚、耶利米、以西结、丹尼尔的透明对等式。
厌倦于“海洋无细节的视野”,不断重复,天真无知,
岩石凌乱——希伯来人的闷言闷语——
善良而活泼的年轻人表现出这样的主张:
没必要与那些惹人恼火的人发生关联;
他们从未发表过他们能够如此轻易就能证明的声明——
“像玻璃从墙上分裂一样”
在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印象中分裂,
希伯来语中自发的非强迫的激情——
动词的深渊充满混响和剧烈的能量”,
行动延续行动,角度与角度相异,
直到被惯常的行动所淹没;
被“深不可测的颜色暗示”所掩盖,
被绿线条、白线条的不断喘气和震荡所遮盖,
在这场水与岩石博弈的戏剧中——这个“匆忙的辅音海洋”
带着它的“如同绿色大理石长砖一样的伟大而生动的污渍”,
它的“垂直闪电的闪光长矛”和“被吞没的熔岩火焰”,
“障碍物上的泡沫”
“在一阵长长的嘘声中爆发出来”。

婚姻

这个体制,
也许应称为企业——
出于对婚姻的尊重,有人说
一个人无须对自己相信的事情
改变态度,
这就要求某人将自己的意图
变成公开的承诺
并去履行这一私人义务:
我很好奇亚当和夏娃
到了此时会怎么想,
这像火焰般在闪光的金属,
活生生地闪耀着金色;
显得光彩四射——
“而它的循环传统和骗局,
有太多掠夺的意味”,
需要一个人竭尽所能去
防止自己
犯罪性的创造力!
什么都解释的心理学
什么也没解释,
我们仍然感到疑惑。
夏娃:美丽的女人——
她帅气时
让我吃惊,
我见过她
同时用三种语言
书写——
英语,德语,法语,
并且边写边说话;
既要求动荡
又强调安静:
“我想独自一人;”
访客回答
“我想单独一人,
为什么各自独立呢?”
闪光的星辰之下,
闪光的水果之下,
美的奇异经验;
它的存在太过强烈,
它把人撕裂成碎片,
每一个新鲜的意识浪潮
都是毒药。
“看她,在这个普通世界里看她”,
水晶般精致的第一次实验中的
最中间的裂痕,
这种融合永远只不过是
一种有趣的可能性,
将它描述为
“奇怪的天堂,
不像肉体,不像金子,不像庄严的建筑物,
我生命中最精挑细选的一部分:
心脏在和平中
上升,
如同船随着水的上升
如同船随着水的上升
而上升”;
说到蛇的时候才感到局促——
那在文明史中蜕下蛇皮
不会再现的蛇——
那价值昂贵的事故,
使亚当免罪。
而且他也有美色;
真是令人痛心——噢你啊,
一切为了你,一切来自于你,
必不可少的你——亚当;
“有点像猫,
有点像蛇”——多么真实!
一个卧着的神话怪物,
在用翡翠和野生蚕丝制成的
波斯小雕像里——象牙白,雪白,
牡蛎白,和六种其他的白——
那个遍地是豹子和长颈鹿的牧场——
长长的柠檬黄的身体
与蓝色的梯形种植在一起。
同词语一起鲜活,
像铜钹一样震动
敲打之前已被触动,
他已正确地预言——
瀑布的勤劳,
“快速的溪流
在它面前强有力地冲撞着,
有时像空气一样沉默
而此刻像风一样强大。”
“未固定的矛的底部
有被践踏的裂痕。”
忘记了在女人身上
有一种不安全的
本能的
智慧品质,
他继续说着,
以一种正式的惯常的腔调,
针对“过去的状态和现状,
盖章、承诺,
邪恶的人受苦,
善良的人欢欣鼓舞,
地狱、天堂,
一切事物都为了
促进个人快乐。”
他有一种心态,
以此为力量
觉得他应该去做的
并不在计划之中,
“他经历了庄严的快乐,
看到自己成为一个偶像”。
被新叶丛中
沉默的夜莺
所困扰——
不是沉默,而是一片寂静,
他说:
“寂静给我裹上一件火衬衣。”
“他不敢拍手让它
继续,
以免它飞走,
如果他什么也不做,它会睡觉,
如果他叫喊,它会不理解。”
被夜莺搅得不安,
被苹果眩目,
被“火焰会有效地扑灭一场火的幻觉”
所推动,
相比之下
地球的光辉
只是畸形的——一场火
“如同生活本身一样,
广阔、明亮、深刻、持久。”
他被婚姻绊住,
“确实是一件非常琐碎的东西”
摧毁了
他持有的态度——
哲学家的轻松
被女人毁掉了。
无用的婚姻!
“一个大号的丘比特”
被无意识的批评般弥漫的
机械的广告
减弱到毫无意义,
因亚当可出不可进的
实验——
婚姻仪式,
增添了一切的浪费;
它那抽出新芽的蕨类植物,
莲花,仙人掌,白色单峰骆驼,
它的河马——
鼻子和嘴在一个宏伟的角斗中
联合起来,
“带着羽冠的尖叫者——
那只巨大的鸟几乎是一只蜥蜴”。
它的蛇和有力的苹果。
他告诉我们
“为了爱,
这种爱可以凝视一只老鹰直到它失明,
这种爱就像大力神赫拉克勒斯
在赫斯珀里德斯苹果花园里
爬树,
四十五到七十
是最好的年龄”。
赞扬它,
为了一种美术,一场实验,
一个义务,或者仅仅是为了娱乐。
人们不应该称他为流氓,
也不应该称摩擦为灾难——
斗争也是一种深情:
“只有被争论的牙齿
尝试过,
才会知道全部真相。”
蓝色的豹有黑眼睛,
深色的豹有蓝眼睛,
十足地优雅——
人们必须给他们让路——
黑曜石黛安娜
“像一只熊一样
弄黑了面容,
惹得她丈夫叹气”。
尖刺的
有感染力的手,
向骨头证明过,
不耐烦地向你保证
不耐烦就是独立的标志,
而不是束缚。
“已婚人士常常这样看”——
“极少时间,很冷,上,下,
好日子和坏日子
混合,打摆子一样。”
“我们什么时候进食?”
我们西方人毫无情感,
我们边进食边吵架;
自我完全失落,
讽刺保存在
“犹太亚哈王的头对头宴会”中,
通常是“好怪物,带路”,
鲜有笑声
很少会幽默地宽宏大量
在那种坦率的夸张气氛中,
那种场合里“四点不存在,
五点钟的时候
女士们以傲慢的谦卑
迎接你”;
其中,经验证明
男人有权,
有时候人们会被迫感觉到男人的权力。
他说:“有一个头发像修面刷一般
的妻子,哪一位君主会不
脸红?
女人事实上
‘不是长笛的声音
而是各种毒药’。”
她说:“‘男人是星星,
吊袜带,按钮,以及其他闪亮
小玩意的垄断者’——
不适合做另一个人的幸福
监护人。”
他说:“这些木乃伊
必须小心处理——
‘狮子食物里的面包屑,
几块小腿肉,一点点耳朵肉’;
变成字母M,
你会发现
‘妻子是棺材’,
那个严厉的对象
带着令人愉快的几何学
规定空间而不是人,
拒绝被埋葬,
极其令人失望,
以复仇的方式
让一个满怀崇拜之心的孩子
挑衅一个杰出的父亲。”
她说:“这只蝴蝶,
这只水上蜻蜓,这个提出
要一辈子定居在我手上的
游牧者,
有什么办法对付它?
莎士比亚时代
肯定有更多的时间
坐下来看戏。
你知道有这么多艺术家都是傻瓜。”
他说:“你知道这么多傻瓜
都不是艺术家。”
事实被忘记了
“有些人只有权利
而另一些人则有义务,”
他如此爱自己,
他不允许这个爱里面
有对手。
她如此爱自己,
怎么看自己都看不够——
象牙上的象牙雕塑,
如同对一件为了得到报酬才完成的
宏伟且辉煌的作品
进行最后一次合乎逻辑的触摸:
当一个人总是看起来如此正确的时候,
不是富有,而是贫穷。
对他们这些野蛮人
又有什么办法呢?
所有这些被认为
与那些没有远见的人疏远的人
都警惕于承担使人高贵的
愚蠢任务。
这个圣彼得式忠诚的模型,
“她离开平静的丈夫
仅仅只是因为不想再看见他”——
那个演说者提醒,
“我受命于你。”
“一切与爱有关的都是神秘的;
调查这门学问
需要超过一天以上的工作。”
人们看出这是罕见的——
触目惊心的对于对立面的掌控
仅仅是针锋相对,不是为了团结一体,
其数学意义上“齿轮摆线”式的互相容纳
缩小为
哥伦布与鸡蛋的范例——
一个简单的胜利——
那种慈善的
令人恐惧的冷漠感
地中海飓风,
全世界都痛恨,
承认:
“我是如此的一头牛,
如果有悲哀,
这悲哀已久;
我不是早上有巨大悲哀
中午就快乐的
那类人中的一个。”
意思就是:“我在那些
谦虚的智慧灵魂之中
遇到了它,
那里似乎
像辩论者与罗马人那样
展示一个古老的丹尼尔·韦伯斯特式的
政治家精神,
坚持性情上的简单
为事情的本质:
‘自由与联盟,
此刻和永远’;
书放在书桌上;
手放在胸前口袋里。”


沉默

我父亲曾经说:
“优秀的人从不长久逗留,
从不需要被带去参观朗费罗之墓
或哈佛的玻璃花。
像会把猎物隐藏起来的猫——
老鼠的瘫软尾巴,像一根鞋带挂在嘴边
一样自立——
他们有时享受孤独,
当别人说出让他们感到有趣的话时
他们可以保持沉默。
最深沉的情感总是显现在沉默中;
不是以沉默,而是以节制的方式。”
他诚恳地说:“请把我家当作你的客栈吧。”
客栈不是住宅。


章鱼

在冰雪中。带着迷人的矜持,并且平坦,
它躺在“一大片壮观景象”中
在雪沙丘不断偏移的海之下;
仙客来红和栗色的斑点,在清晰的玻璃制成的幻象上——
玻璃可以弯曲——一种急需的发明——
五十到五百英尺厚的冰
组成了二十八块难以想象的
精致的冰场。
“从裂缝中采集海螺”
或以蟒蛇缠绕成圆圈的充满破坏性的精密度来杀死猎物,
它盘旋越过“手臂上蜘蛛的方式”
如同蕾丝一样给人以误导;
它那“幽灵般的苍白
变幻成像星星一般散布在水中的海葵。”
冷杉树在“发达的根系”中,
向上竖起,这些动作“令人毛骨悚然”,
美国贵族家庭树的严谨标本,
“每棵都像自己旁边的阴影。
与生命的暗能量相比,岩石似乎显得脆弱”,
它朱红的、玛瑙色的以及锰蓝色的昂贵的内部气质,
由于天气的原因而保存;
“水垂直滴落处,有铁锈的痕迹”,
被它自己的植物和动物认出。
走完了一个圆圈,
你被欺骗着以为自己在向前行进,
在落叶松礼貌的针叶下
“挂起来过滤吧,不要拦截阳光”——
与紧密编织的云杉枝条相遇,
“如同修剪过的柏树的整齐边缘,
仿佛没有树枝可以在它陪伴下穿越寒冷”;
金银矿石倾泻,包围了“山羊镜子”——
像人的左脚形状,像女人的手指一般下陷,
自傲,歧视你,
在你来不及看到其他东西之前,
它的靛蓝、豌豆绿、海洋绿、绿松石绿,
有一百到二百英尺深,
“以不规则的补丁形状,在湖的中间合流,
仿佛阵阵风暴,
吹毁了冷杉树的阴影,风蜿蜒而过,吹起涟漪。”
对于熊、麋鹿、鹿、狼、山羊、鸭子来说,
哪一个地方可以有同等重要的价值呢?
被祖先先行定义,
这就是苛刻的豪猪的财产,
也属于“在沼泽地里沿着地洞滑行
或在高地上停下来闻一闻石楠花”的老鼠;
属于“细心的海狸——
它们挖的排水沟,似乎是人类用铁铲仔细挖出来的杰作”,
属于不怀期待地视察着
蚂蚁山和浆果灌木丛的熊。
由钙宝石和雪花石膏柱、
黄玉、电气石晶体、紫水晶石英组成,
他们的洞穴在别处,
在“蓝色森林与大理石和碧玉和玛瑙的
混乱之中隐蔽,
仿佛整个采石场被炸。”
更远处,在“海湾之鹿”的位置,
可怕的石笋闪烁碎片中,
站着那只山羊,
它的眼睛固定在似乎永不落下的瀑布上——
无止无尽的绞刑架在风中摇摆不定,
从山峰之上,像是没有受到地心引力的影响。
一只奇特的羚羊,
适应“有风穿堂而过的石窟,”
使你好奇你为什么而来,
它站立在
有云彩色的、石化的白色蒸气的悬崖上——
黑色的脚、眼睛、鼻子、角,刻在耀眼的冰场上,
白色的皮毛在水晶峰顶;
太阳擦亮它的肩膀,放大乙炔一般的热量,将它们染成白色——
在这古色古香的基座上,
“一座山以及证明它是一座火山的优雅线条,”
其顶部是富士山一样的完整圆锥
直到爆炸把它炸开。
在脑海中保持着各种记忆,其中就包括
“旅行者不敢在回家之后完全说出的美,
因为害怕一旦那样说出就会被当成骗子砸死”。
大雪山是多种生物的家园:
对于那些“曾经爱住酒店
现在更喜欢在野外扎营的人”来说,
设陷阱的人演变为山里的向导
“穿了两条裤子,外面一条穿旧了,
从脚慢慢旧到膝盖”;
“九条花纹的花栗鼠
以非哺乳类动物的敏捷,沿着一根木头跑”;
河鸟
以“对激流和高压瀑布的激情”,
在一个小尼亚加拉瀑布的拱顶下筑巢,
在“冬天坚硬的白色”里的雪白松鸡
“以石楠花和高山荞麦为食”;
西方的十一只老鹰,
“喜欢春天的香气和冬天的色彩,”
习惯了冰川不安的运动
和“每个仲夏夜几小时的霜冻”。
“它们有漂亮的外表,不是吗?”
快乐得什么也看不见吧?
栖息于危险的熔岩和浮石——
那些未经调试的烟囱盖和砍刀
它们规定在遇到灾难时
“要通知的人的姓名和地址”——
它们听到冰雹的吼叫,它们监督水
慢慢地流过悬崖,
道路“爬行仿佛一条
围绕蜗牛壳的凹槽形成的线,
来回加倍,直到雪开始,路结束。”
沉没在涟漪和白水中的巨石,
没有“刻意瞪大眼的渴望”,
在这里“当你听到森林最好的野生音乐时,
那一定是一只站在某个高处
被惊吓到的土拨鼠,”
仔细观察就可发现它是
“好奇心与谨慎斗争”的牺牲品:
一块石头从一片岩石上飞跃落下,
又一只土拨鼠,或有玻璃眼睛的斑马——
那斑马是吃这种草和花、喝这种冰水长大的。
谁也不知道
那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度假
时刻需要娱乐的商人
是如何教它们爬山的。
这些显眼的小马很特别;
在桦树、蕨类植物、百合
雪莲、印度火焰草
熊耳朵、小猫草,
微型的没有叶绿素的真菌的行列中
难以分辨,
真菌在苔藓上放大,仿佛水中的月亮石;
一行行的红龙草
在围绕着坚硬叶子的白色杜鹃花之中
可以与美国原始风格动物园媲美,
在这里潮湿是炼金术,
蔬菜都变成玛瑙色。
蓝雀花、蓝盆花、蓝豌豆、羽扇豆;
白花带着白色,红花带着红色;
蓝色的花丛“生长茂盛,
使它们的斑块看起来像远处的蓝水”:
这种颜色的排列
像波斯石头与珐琅的图案,
形成令人愉快的方程式——
外面是钻石,里面是一个白点
外面是红宝石,里面是一个红点
黑点与黑色平衡
在火跑过地面的林子里,
被白杨、猫爪和毛茸茸的向日葵分开,
萤火虫、仙人掌、歌利亚蓟,
“在所有的高处开花,像大麦一样多,”
像粉色的蓝宝石在闪闪发光的高原路面。
对“高大的、矮小的、发着誓言的
配有锯子和斧头的男人”有敌意,
这个奸诈的玻璃山
羡慕龙胆、凤仙花、蓝铃花、仙女木,
以及“布袋兰——山羊花——
绿色的兰花喜欢雪”——
在冰河的壁架上得到异常的滋养,
登山者没有走过那里或者胆怯地走过,
“当一个放松神经时,而另一个在前行”;
在这个有蓝松鸦的火山上,以及她重要的伴侣。
“尖尖的脚尖僵硬地跳起来”就像小小的雪镐——
“秘密地,带着智慧和有分辨能力的样子,却是小人一个,
喜欢人类社会或与之相伴的碎屑,”
不懂希腊语,
“希腊语是那种会让人产生骄傲的语言”,
当知识与知识碰撞,
“如果以为轻率无伤大雅,错误就会显现”。
“像地狱里快乐的灵魂一样,”享受精神上的苦难,
希腊蚱蜢
用微妙的行为自我戏谑,
因为它“如此高贵而公平”,
不愿意让自己的智慧适应
鹰的陷阱、雪鞋,
登山杖,以及
那些“活着享受快乐好处”的人
发明的其他玩具。
弓、箭、长桨、短桨,树为之提供木材,
在新的国家比其他地方更有说服力——
为这一主张增加证据:
“具有人性的森林为住宅提供了木材,其美丽
刺激了公民的道德活力。”
希腊人喜欢直接,不信任那些
不能被看透的东西的后面的事物,
以仁慈的结论解决问题,
“复杂性仍将是复杂的,
只要世界还在持续”;
把我们笨拙地称之为幸福的东西
归咎于“事故或质量,
精神物质或灵魂本身,
行为、脾性或习惯,
或一种注入被说服过的灵魂的习惯,
或与习惯完全不同的东西,权力”——
这样的权力亚当曾拥有,我们仍然缺乏。
“情绪敏感,心绪艰难”;
他们的智慧
离那些冷酷的官方讽刺的奇怪的奇迹很遥远,
在这个游戏之上,保持
“枪、网、汽笛声、陷阱、爆炸物,
租用的车辆、赌博和酗酒,都应禁止;
不服从的人即刻剔除,
未经书面许可不得返回。”
不言而喻,
所有事物都害怕某一个人,这本身也是可怕的;
一个人必须做被要求去做的事,
吃米饭、梅子、枣、葡萄干、硬面饼、西红柿,
假如一个人能在塔科马山“征服主峰”,
这种化石花朵简洁且没有破碎,
剪下时完好无损,
因其神秘的游离状态而被诅咒——
像亨利·詹姆斯一样“因为有礼节而受到公众的谴责”,
不是礼节,而是克制;
对做艰苦事情的爱
使他们筋疲力尽——公众对干净和整洁失去同情。
完结的整洁!完结的整洁!
无情的准确性是这个能容纳一切的
章鱼的性质。
“慢慢地爬,有如冥想时的隐秘状态,
它的手臂似乎从各个方向接近,”
它用大风迎接一个“把雪撕成碎片,
掀起沙石,
剪断树枝,卸下树皮”的场面。
“树”是这些奇怪的东西的代名词吗?
“像葡萄藤一样平躺在地上”?
有一些“以半圆形弯曲,枝叶倒向一侧,
像布满灰尘的刷子,而不是树木;
有一些在联合中发现力量,形成一些发育不良的凹槽,
他们扁平的树枝塌下来试图逃脱”于
“被冰山削平、被风打磨”的硬石头山——
没有气象的白色火山;
闪电闪在底部,
雨下在山谷,雪落在顶峰——
玻璃状的章鱼对称指向各方,
它的爪被雪崩切断,
“带着一种像是步枪裂开的声音,
在一个像雪瀑布一样的粉末雪帘中。”


对《观察》的短评

如同当年《观察》出现时那样,再一次拥有这本诗集的感觉太好了。
几乎和最初读到它时一样令人振奋。
这是摩尔根据1924年第一版修改后的1925年版本,
正如我们当时所记得的那样,陌生,新鲜,迷人。
我们很久以前最爱的那些作品就在眼前,《诗》
《海洋独角兽和陆地独角兽》《婚姻》,
尤其是二十世纪最伟大诗篇之一的《章鱼》。
其中她引用了这样一句,“复杂性仍将是复杂的,
只要世界持续下去”,这可能是摩尔宏伟拼贴术的座右铭。

《1759拉塞拉斯》

他们相信新奇的演出会烙印在安逸的生活里。新鲜感总是激起人们的好奇心,
认为生活会永远幸福下去,就如同这铁门曾一度紧闭,
那些离开之人不会再回头。新鲜的事物对人的长期影响终究是未知,
每年都会有新的人被带进这座围城。


这些说法一般而言是奏效的,没有一个王储企图扩大自己的领地,
而是坚信自己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拥有了艺术与自然的一切馈赠,
并为那些生来就被排除在这片平和之地以外的人们——那些不得不为生计奔波,
为苦痛所累的人——感到遗憾。

除了拉塞拉斯,他们每个人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互相取悦,
一同玩耍。在拉塞拉斯26岁那年,他不再和其他人一样玩乐,
而是显出特立独行,经常一个人独自散步和冥想,
他常常呆坐在堆满山珍海味的珍馐美食前而忘记去品尝。
他从歌声缭绕中愤然起立,抽身而去。他的侍者们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极力想要恢复他对于享乐的钟爱,而他则对他们的谄媚无动于衷,
甚至很是反感。拉塞拉斯日复一日地坐在树荫掩映的小溪旁,
时而听听树林里传来的鸟鸣。时而看看溪水里游弋的鱼儿,
过不了多久,他便将目光投向了草甸和羊群。
有的羊儿在吃草,有的则在草丛中睡觉。
而他奇妙的幽默感让他忍不住要对此驻足观看,
而他从前颇爱与之倾谈的一位圣贤,为了发现他不安的原因则悄悄跟着他。
不知道附近有人跟着自己的拉塞拉斯,时而将目光落在羊群身上,
时而又穿过崇山峻岭,投向更广阔的天地。
他经常喜欢把这些事物的境况与自己做比较。

“是什么决定了人与其他动物的不同呢?”他说道,
“所有经过我身边的动物,都跟我自己一样,是肉体凡胎,
饿了就吃谷物和草料,渴了就喝溪水,它们的饥渴因此得到平复和满足后,
接着就是睡觉,等到醒过来,又饿了,于是再次进食、休息。
我和他们一样知饥渴,但是当饥渴满足后,我并没有休息。
我和他们一样,被欲望折磨,却不像他们那样容易满足,
这过程太过阴郁漫长,我渴望再次饥饿以振奋精神。
鸟儿啄食干果式的谷物,然后飞往让它们鸟鸣婉转、
欢歌其间的树林。其实,我可以招来弹手与歌者来附庸这般场景,
但昨日使我感到欢悦的声音,如今却也变得疲惫,
可想而知以后更是如此。”再次说道,
“我扪心自问,没有哪股认知的力量,可以让我找回过去的那般快乐,
而且,也丢失了内心的欢愉。说到底,人们的潜意识里一定存在着,
关于某些地方无法带来满足感,又或者,
人们的意识里有些许不同的愿望,比如,他的快乐是建立在满足之上。”

之后他清醒下头脑,望着月亮升起,向宫殿走去,当他经过草原时,
看到了那些包围着他的动物,“你们是幸福的,无需羡慕身在你们之后的我,
让自己背负的太多,我也不羡慕你们这些小可怜的幸福,
因为人都是不幸的,啊!你们的无忧无虑,我有很多的忧郁,
我害怕体会它们带来的伤痛,有时我会蜷缩进魔鬼的记忆中,
有时又会先于魔鬼的行动;所以说,上帝的意志,
对于个人的苦难与享乐来说,是公平的。

“什么都不想要,”王子说,“或者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便是我抱怨的原因:但凡我对自己的所求有一些了解,
我就会有一个明确愿景,这个愿景会燃起我的动力,
我便不会苦恼地看着太阳缓缓西沉,或在每天破晓时叹息,
甚至连睡眠都无法让我逃离自身的痛苦。
当我看着孩童们和小羊羔互相追逐嬉闹,
便猜想如果自己也有可以追寻的东西,应当会快乐起来。
然而拥有了一切我所需的,我感觉每一天、每个小时都没有差别,
除了之后的时间比之前的还要难熬。用您的经验告诉我,
现在如何让时间像我童年时代那样飞逝,那时候的大自然是那么新奇,
每一刻我都能有新发现。我已经享受了太多:给我一些期许的东西吧。”
老者讶异于这种别样的苦难,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又不想许久沉默下去。“殿下,”他说道,“如果您看见过世间的疾苦,
就会明白该如何珍惜自己现在的处境。”“现在,”王子说道,
“你已经告诉了我一些值得去追寻的东西。我愿意去看看世间疾苦,
因为唯见悲痛反见幸福。”

在那里,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并对自己毫无意义的冲动一笑以释之。
然后,他将目光投向了那座山,“这便是阻碍我享受幸福、
行善积德的主要障碍。
我的愿望和期盼已经延伸到这座我从未尝试翻越的屏障后多久了?”

受到这个想法的冲击后,他静坐以冥想,忆起自从自己第一次企图逃离这束缚之地,
太阳在这一年间两次越过他的头顶。此时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懊悔感。
他思考着过去的时光能够用来做多少事情,而真正做到的又有多少。
他将这二十个月和人的一生作比较,“人生,”他说道,
“是不能将无知的婴儿时期和智力衰退的老年岁月算在内的,
我们在能够思考以前就已经活了一段时间,又马上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人类真正意义上存活的时间可以被合理地预估为四十年,
在这四十年中,我已经在幻想中浪费了重要的那一部分。
我已失去的毋庸置疑,因为我曾切实地拥有过它;
但是接下来的二十个月,谁又能保证呢?”

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让他格外痛心,久久不能自已。
“我剩下的日子,”他说道,
“已然被我祖先的罪恶或愚蠢以及我们国家荒唐的局面蹉跎殆尽;
我想起这些时感到厌恶,而非自责:
但在新的曙光照亮我的灵魂后逝去的岁月是我自己挥霍的,
因为我构想出了一个合理享乐的计划。失去的不可追回。
我在这二十个月中看太阳起起落落,像一个无所事事地凝视着天堂光芒的人。
在这段时间里,鸟儿离开了母亲的巢,自在地飞向天空和树林;
婴孩不再吮吸乳头,为了独立生活也逐渐掌握了攀爬岩石的技艺。
我却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仍然无助且无知。
阴晴圆缺二十载的月亮告诫我岁月易逝,脚下潺潺的流水控诉着我的懒散。
而我则坐享心智上的盛宴,对自然中的榜样和星球的教诲置之不理。
二十个月就这样过去了:谁来将其复原?”

他辨别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和各式各样的植物,发现山谷里充满了奥妙,
他置身于其中,打算着若是逃不出去,就用沉思来安慰自己,
尽管他的努力还未成功,却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疑问。
然而他最原始的好奇心并未减少,他仍然想要习得人们的一些生活方式。
他的愿景依旧,希望却渐渐少了,他不再探查这墙中监牢,
也不再苦苦寻求还未被注意到的缝隙,而是决心将他的计划守口如瓶,
此乃当下唯一一条可以日后坚持施行的权宜之计。

机械师说道,“您所见到的,仅是机械科学所表现出来的一小部分。
长期以来我一直觉得,人们可以利用更为迅捷的双翼装置,
来替代过去笨拙的船只与马车,广袤的天空正待以知识去开垦,
只有愚昧和懒惰才会在地面匍匐爬行。”

这些话语重新燃起了王子想要逃出山谷的愿望。看到这些机械师所展现的能力,
王子想象的到如果这个发明家想,他会做的更多。
王子不想刚燃起希望再失望,于是决定进一步询问他的想法。
“恐怕,”王子对发明家说,“你的想象高于你的技术,你和我说的,
是你希望实现的,而不是你现在所了解掌握的。
每一种动物,都有属于他自己的生存空间:
鸟儿拥有天空,人和百兽则属于大地。”机械师回道:
“在鱼类生活的水域。兽类能够依靠天赋在水里游泳,
人类则可以依靠外力在水里行走。人既然能够入水,
就不要失去翱翔天空的希望;游动是在粘稠的流体中飞翔,
飞翔是在稀薄的空气中游动。面对不同密度的物质,我们要想通过,
其受到的阻力要与其动力成比例相抵。如果你能使飞行中下方的压强大于上方的,
那么,就能被空气托起而前进。”

王子说:“但是,游泳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运动,再强壮的四肢,
也会感到疲倦。我担心,飞行只会让这种表现更为剧烈;
除非它能够比游动要更为省力些,否则羽翼就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

发明家态度坚决地回答道:“如果将所有可能存在的困难,
都进行了规避,那么就不会存在尝试了,如果你支持这个项目,
我愿意冒险进行第一次飞行试验。之前,我已经研究过所有飞行动物的身体构造,
发现蝙蝠的翅膀是可以持续性折叠伸展,也是人类最容易掌控的。
在这种情况下,我于明天开始这个项目,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
期待自己能够飞行于天际,来回击那些冷眼旁观、不怀好意之人。
对于这件事情,首先,我会偷偷地进行,以便不会被他人察觉,
其次,你也不要命令我,为别人制作翅膀,最后,切记此事只有我们二人知道。”

拉塞拉斯王子问道:“为什么你会憎恶别人有如此大的利益之心?
一般说来,身上的本领不都应该尽量发挥出其应有的价值嘛,
我们生活在一个大圈子里,每个人都离不开彼此,也都为彼此回报着善意。”

“如果每个人真都是善良的,”发明家回道,“那么我会乐于教授他们的。
可如果坏蛋们能够随意在天际间攻击他们,那这些仁爱之士的安全,
又该如何保证?迎战一支可以穿行于天空的军队,无论是高墙、
群山,甚至连大海,都无法提供应有的庇护。
想象一下,一群北方的蛮夷,借着风势飞翔在天,手持火把,
以不可抗拒之力降落在城市之中,这是一个多么丰满的推论。
甚至,事情发生在这个山谷,王室贵族们从幸福之所撤退途中,
也可能受到那些从天而降,自南海岸登陆集结的野人军队大肆疯狂地攻击。”

我当初白手起家,手里的资金还不足这个的五分之一,你也看到了,
勤奋和节俭可以让它增长。这是给你的,你可以随意处置,
用来浪费或是用来发展。如果你因为疏忽或任性而浪费它,
你只能等我死后来继承家业,而成为有钱人;如果在四年之内,
你使本金翻倍,我们在经济方面就不再是主从关系,
我们可以像贸易伙伴一样生活下去。在变得富有这方面,
有相同技术和眼光的人才配和我平等以待。

然而,通过我的询问和惊讶表现,他们发现我是一个无知的人,
认为我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长久以来他们认为老人有欺骗新手的权利。
他们想要我像他们通常做的那样,学习欺诈的艺术。
他们将我放任于佣人的盗窃之中,军官的勒索之下,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掠夺。

“稍等,”王子说,“这些人是这样堕落吗?他们竟在自己无法获益的前提下,
还要伤害别人?我可以轻易想得到,人都希望自己存在优越感,
但你的无知只不过是偶然事件,既不是你的错,也不因你的愚蠢,
他们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还为自己喝彩。
他们所拥有的知识和技能,正是那些你想要的知识和技能,
是在他们背叛你的时候,以告诫的方式显示出来。”

“是自尊心,”伊姆莱克说,“它并不脆弱。它可以用低劣的优势取悦自己。
嫉妒不能让人感到幸福,但是与他人的痛苦相比,则另当别论了。
他们看到我富有会痛苦,发现我软弱则高兴,他们欺强凌弱,是与我为敌的人。”

我知道他们会利用我的信誉,去欺骗那些购买他们商品的人。

“但了解自然不过是诗人的使命的一部分;他也必须阅尽人生百态。
他的身份需要他估量一切状态下的喜悦或悲伤,
观察一切情感的一切组合蕴含的力量,追踪人类头脑被各种规则调整,
及被气候或习惯偶然影响时的变化,从婴儿期的活跃到衰老时的沉闷。
他必须摆脱因自己的年龄和国家产生的偏见;
他必须将对和错当成抽象和不变的事物来考量;他必须忘记眼下的法则和观点,
上升到永恒不变的普适和抽象的真理层面。因此,他不能指望一举成名,
他将会蔑视同时代的名人,并把功过留予后人评判。
他必须以自然的解读者,与人类的立法者的身份创作,
明白自己掌管着后世的思想与行动,自己是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存在。”

“他要做的不止这些。他应当掌握多门语言与学科,而为了让文风与思想相称,
他必须通过不断练习来驾驭文章的辞采声韵。”

眼下那些国家掌握着权力与科技,它们的军队战无不克,舰队则称霸着另一个半球。
当我把那些人与本国和周边国家的人民作比较时,
他们几乎就像是另一种等级的生物。在他们的国度,
几乎没有他们得不到的东西;成百上千种我们从未听说过的技术,
长久为他们的便利及娱乐服务,他们通过贸易来获得当地气候不允许生产的东西。

“朝圣,”伊姆莱克说,“就像很多别的虔诚行为一样,是合理还是迷信,
得根据人们执行的动机判断。为了追寻真理而跋山涉水的远行,并不受其左右。
控制世间万物所必须的真理,总会被用心寻找的人找到。
空间上的迁移,并不能增长一个人的虔诚,
因为在此过程中,不可避免会消耗心神。
然而,因为每天都有人前往重大历史事件曾发生过的地方,
之后带着对该事件更加强烈的印象回来,同样的好奇心也会驱使我们,
拜访我们的宗教信仰起源的国度,而我相信,没有人在观望那些让人敬畏的场景时,
心中不曾确立起神圣的意志。在某地向上帝赎罪,比在另一处更容易的想法,
这无疑是一种无益的迷信,但某些地点会以不同寻常的方式作用于我们的思想,
这是分分钟都可以证明的观点。认为自己的罪恶会在巴勒斯坦得以减轻的人往往错了;
他只有放弃这种愚蠢的念头方可前往;若是认为身处巴勒斯坦就能让自己的罪恶,
被更加慷慨地饶恕,他则在产生此念的一刹那,玷污了他的理性和信仰。”

“这些,”王子说,“是欧洲人的特性。我之后会另找时间仔细思考下。
那么,你觉得拥有智慧的后果是什么?那些国家的人生活得比我们快乐么?”
“世上有如此多的不幸,”诗人说道,“以至于很少有人在自己受苦时,
还有精力拿他人的幸福作比较。智慧无疑是获得快乐的一种方式,
因为所有人都想变得更聪明。无知是一种不能产生任何东西的贫瘠;
是一种灵魂不受外物吸引而枯坐在其中的空虚,虽然不清楚原因,
但我们总是在习得知识时高兴,在忘记所学时忧愁。
因此,我倾向于认为,如果没有事物能抵消学习产生的收获,
那么我们知道的越多,便能拥有更多的幸福。”

“如果我们列举出能让生活更加舒适的事物,欧洲人肯定占不少优势。
他们能治好我们认为是不治之症的伤病。他们能抵御我们不得不经受的恶劣天气。
他们发明出机器来完成许多我们必须靠人力作业的苦工。
相隔万里的地方也因通信发达而紧密联系。他们的政策为百姓谋取便利;
他们铺设了穿山而过的道路,与横跨江河的桥梁。
如果下降到个体的生活层面,他们的住房要更加宽敞,财产也更为安全。”

“王子,”伊姆莱克回答,“你还是不要选择离开,你会为自己的好奇欲而后悔的。
如今世道,你把自己看待像山谷里的湖水一般,安静又温文尔雅,
然而,你就会发现四周环境,如同风暴来袭、旋涡激起千层浪一般险恶;
有时,你会被一波波的暴力行径所击垮,甚至,会遭遇背叛,
被这股岩石般力量所击晕。在欺骗与错误,角逐与焦虑的氛围里,
你会无数次想要回到原来的那种安逸的生活,你会想要放弃从恐惧里找寻自由的想法。”

“不要试图来阻止我的计划,”王子说道,“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识下,
你过去所经历的一切;既然你已经厌倦了山谷里的生活,这也就说明,
先前的生活状态还是要比现在要好得多。无论这次尝试的结果如何,
我都已下定决心,要凭借自己的双眼,
来洞穿任何人的虚伪外表,再谨慎决定日后的生活。”


一晃兄妹在当地度过了两年时间,学习了语言和文化,
而伊姆莱克也准备将二人介绍给各类阶层、条件的人群。
他能品鉴出哪些是拥有财富、懂得经营的不凡之人,哪些是时常风花雪月之人,
哪些朴素节俭,哪些闲来无事,哪些忙忙碌碌,哪些善于学习。
在这其中他和各种人打交道。

“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些智者,我们要以敬畏、惊叹的方式去聆听他们。
他们选择了自认为快乐的方式过活。”拉塞拉斯回答。

伊姆莱克又说道,“越来越少的人能够做出如此选择了。
每个陷在原地止步不前的人,都缺乏深谋远虑的能力,而且,
彼此都不能团结协作。所以,你很难会碰见这样的人——认可周围伙伴比自己优秀得多的人。”

“那么,我会高兴地认为,所谓的出生,能够带给自己一个先天的优势。
比起其他人,我能够把握命运。这个世界就这样展现在我的眼前,
能让我在百无聊赖时重新去审度,因而牢记,幸福一定会在某处等待我去发现。”王子答道。

王子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这种蒙羞的生活,是永不会让人幸福的。
没有合理计划的行动,是完全不明智的;
仅仅凭借机遇巧合,换来的也只是亦喜亦悲的状况。“
所以说,幸福,”他答道,“它一定是真实存在、亘古不变的,
不会带有恐惧,更不会充满不确定。”

对于王子新结交的伙伴们来说,他们自身直率、热情的性格,
换来了王子诸多的尊重。在王子的告诫与规劝之后,才离他们而去。
他说:“亲爱的朋友们,我认真地思考了我们此前的行为,以及未来会走的道路,
突然发现,我们犯了大错,搞错了自己的益害方向。
人在年轻的时候,要为年老而做打算。一个不会思考的人,
他注定是个笨蛋;自始至终是轻佻之人,也注定人生愚昧无知的结局;
放纵过欲的人,或许比其他人,要精彩那么一段时间,
可终也逃不脱生命的短暂与悲凉。”“让我们好好思考,
在这青春本就不长的时间里,当幻想的魔力消失,
当快乐的梦幻舞姿离我们远去,在这成熟的年华里,我们不再需要安慰,
只该拥有智者的头脑、以及行善的方法。
因此,让我们停下来,停止肆意的精力。要像上了年岁的人一样过如今的日子,
因为这些人的心里正在承受着所有罪行中最可怕的一类——
就是那过去数年来愚蠢罪责的后果;也要提醒着他们,
曾经活力过剩的身体,只会因纵欲引发社会的不良风气。”

智者把自己的推论跟太阳的性质作对比,阳光是不变的、匀称的、持久的;
流星是明亮的、转瞬即逝的,它的运动是不规律的,方向也是迷惑的。

接着,智者不时地传达给人们各种形式的戒律,以此调动着情绪,
并列举了那些已获幸福、完成突破的人物事例。这之后,人们不再受恐惧所役,
不再傻傻地期盼;也不再因嫉妒而自我憔悴,因生气而怒火中烧;
不再因纤瘦而软弱,因穷苦而沮丧;而且,肯定地说,
当太阳遇到无论晴日抑或暴雨的天气,都会继续自己的行进轨道,
人类也会淡然地度过喧嚣的抑或避世般的人生。

王子无法想象,一个人如此有说服力的劝说,怎么能没人感受到其主旨思想的中肯。
几天后,他便前去拜访,结果被婉拒回来。王子尝试使用金钱,
以一块金子换来了一次智者的内阁会面,在房间里,他发现阴暗处坐着那位哲人,
其眼神迷离,脸色苍白。哲人说道,“孩子,你这个时间到来,
向我表示友好,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我正遭受的痛苦无法得到弥补:
我彻底失去了挚爱。我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她得到了来自人们寄托的哀思以及安慰的话语。
昨天夜里她突发热病,离开了这个世界。在这之前的白天,
我所讲的观点、意图、希望,现在都统统结束了。
我终成为孤老之人,我与社会脱节了。”

王子赶紧说道:“长者,死亡对于您这样的智者来说,应是平常之事。
我们都知道死亡无处不在,因此总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哲人说道:“孩子,你说话时的语气,就如同从没经历过生死离别一样。”
王子回道:“您是否已经忘却曾说过的戒律,又是如此强有力地主张过它?
智慧难道没有力量来武装内心反抗不幸的灾难吗?
考虑到身外之事都是变幻无常的,但是真理与你所坚持的推论,
都是一致的、相同的。”“这算什么?真理和那个所谓什么的推论,
又能给予我什么安慰?他们现在还能产生什么作用?
不过就是告知我,我的女儿!不会再活过来了!”哲人哭丧着说。

拉塞拉斯明白,人们不会容忍别人以责备的口吻来对其悲惨的遭遇无礼评论。
所以他离开了,并且明白,那种夸张修辞的声音、
优美圆滑的辞藻、以及做作有识的话语,都是毫无意义可言的。

公主则认为尘世的一切事物中数知识最为宝贵。
她先是想研习所有学科,又打算成立一所女子大学并出任校长,
通过与前辈交流经验、将知识传授给后生,
她便能将时间用来获取及传承智慧,并为后世树立审慎和虔诚的榜样。

王子想要一个自己的小国,以己之力扶持正义,
亲自监督政府的运作;但他永远无法确定自己领土的范围,
总是增加他臣民的数量。

《1735中华帝国全志》

Stanislas Julien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枷用两片木板制成,中间挖一个孔洞。
犯人被官员判刑后就戴上这两片木板,架在双肩,两片合拢,头颈从孔洞伸出。
犯人既看不到自己的脚,也无法伸手摸自己的嘴,进食得靠别人喂。
犯人日夜都戴着这副折磨人的枷,枷的重量因所犯罪的大小而有轻重之分。
有的枷重达二百法斤,犯人戴上这种重枷,往往因伤心、羞愧、痛苦、
腹饥和无法睡觉而死亡。有的枷长宽各三法尺,木板厚五六法寸。
常用的枷重量约为五十到六十法斤。

中国的报纸之所以对政府有用,原因在于它不像欧洲的报纸那样废话连篇,
时常还可读到诽谤和谣言;中国的报纸只刊登向皇帝报告的信息,
由于中国的政体是君主制,凡是国务则事无巨细都要向皇帝报告,
这份报纸所刊登的内容,无一不有助于官员恪尽职守,
并为文人学子和普通百姓提供信息。

中国人对愉悦的喜爱绝对不会甚于实用,
他们不会把土地用于种植一些可有可无或是不会带来收获的东西,
比如侍弄一些花圃,种些花,修一些小径等。

对某些问题的回答相当详细,比如把脉,提供的信息不少,
但多少有些保留,尽管如此,欧洲人依然兴趣浓浓。
比方说,书中肯定地说,中国人通过把脉就可以诊断出妇女是否已经怀孕,
胎儿是男还是女。

与此相似,法国的院士们的问题通常比较宽泛,
例如询问中国人是否喝酒,表示希望对人参这种奇异的植物知道得更多一些;
莱布尼茨的问题问的是大米如何蒸偕,人参根部的功效,
人参功效是否如通常所说的那样巨大。

若说强度和硬度,任何别的地方都找不到这种木头,
中国人管这种木头叫铁梨木,葡萄牙人于是随着中国人叫这种木头为
Pao de ferro,即 铁木。铁树与我们的大橡树一般高,
但树干粗细不同,树叶纹理和木头的颜色也不一样,
铁木的颜色偏暗,尤为不同的是重量。

战船的锚都用这种铁木制成,
陪同传教士前往台湾的帝国武将都说铁木锚胜过商船上的铁锚,
对此我们很难认同。因为铁木制作的锚钩比不上铁质锚钩尖和硬,
锚泊就不可能十分安全可靠,再者,不管他们如何估量铁木的强度,
铁木制成的横桁既然比铁锚长一倍,强度必然大为减弱。

容我冒昧问一下,根据什么说他们拥有关于循环系统的知识?
这里是就循环系统这个词的本义而言。
因为,如果只有血液或液体流动的一个笼统概念,
那么我们不必费力就可证明,我们的先辈同样也知道。

想要说服那些人,最好是简要地介绍中国人著作的精髓,
这事并不容易,但是,最近有人翻译了中国人的好几部著作,
或许很快就会印制发行,尽管出自近代人笔下,
但是也能从中看到中国人的道德所追求的是什么。

想要了解中国,除了让中国人自己说话,没有任何更好的办法,
因为只有这样,才肯定不会被人糊弄,才能真正了解中国人的才能和习俗。

我将要讲几个此类故事,以便从中领略中国人在培养年轻人方面的兴趣、
才能和技巧。刚才提到的是一部内容丰富多彩的故事集子,
其中有些是中国上古时期的故事,大多数是前几个朝代的故事,
近三百年的故事则一个也没有。每页页眉上都有一幅图画,画的就是要讲的故事,
这样做的目的大概既为了吸引孩子的注意力,也有利于帮助他们记住故事。

《诗经》是一部诗集,收诗三百篇,成书于上古,幸运地传承至今。
集子中的诗篇风格各异,有的具有田园风格。有的诗仅有三节,
彼此几乎完全一样。三节诗所表达的是同一思想,如果说有三种思想,
其差异仅在于每节所使用的词语略有不同。……译文呈献的八首诗选自集子的不同部分,
从中可以领略其余诗篇的相同风格。

来说一说为何将“天立厥配”译作“上天希望给自己配一位同等地位的人”。
只有涉及“人一上帝”时,这个说法才能成立,因为他既是低一等的又是平等的。
文中“配”和“对”两字对此做了极好的诠释。我们说而且说得很对,上帝是无双的。
然而,耶稣说的“我和天主同为一身”也同样无可争辩。
“配”的意思是陪同、同伴、配偶、妻子,而在这首诗里,“配”指的是宾客、
房东,他要接待一位陌生人或是一位受他之邀前来陪客以示尊重的人。
我之所以跟你这么啰唆,是因为这与中国礼仪有因果关系。
我不愿意看到有人对注释滥加诠释,把“配”字说成“同等地位的人”。

有人或许会问,这个政府最终是否未被削弱,
经历了上千年漫长的岁月和许许多多个朝代,发生了数次革命之后,
睿智和严格的箴言是否已经懈怠?这就是我们将要从这部奉康熙皇帝之命编纂,
并在他本人密切注视下完成的历代文选中,向中国人请教的知识。

贾山的这篇谏言矛头所指是秦始皇帝,他把秦始皇帝作为反面典型,
劝说汉文帝切莫步秦始皇帝之后尘,反之,应该听取清廉的大臣们的忠告,
罢娱弃猎,恢复被秦始皇帝废弃的古代礼仪。太学曾是国家的最高学府,
被秦始皇帝这位暴君解散,后来在长安重建。选取这篇文章的用意在于表明,
古代灵性信仰得到了清朝满洲皇帝的认同,
体现这种信仰的文章被收录在皇帝下令编纂的文集中。
与此同时,读者由此可以作出这样的推测:
中国人 自古就接受了来自神的启示,尽管从未有人向他们提及任何一个神圣的词语。
在下面这个例子中,“圣人”在审慎地被音译为“ching gin”的同时,
又被意译为Roi(王),这样做的目的是避免再次挑起争论,重蹈李明的覆辙,
因为当年李明在《中国近事报道》中谈及孔子时,称他为Saint(圣人),
致使这部 著作被禁(如今Saint已被广泛接受)。

我在一个习惯于朝代更迭的古老民族的典籍中发现,每当一个朝代被另一个朝代取代时,
人们总是把这种现象解释为上天的旨意。
我还发现,两个朝代的开国皇帝都因其罕见的品德而受到后人的敬仰,
在他们登上帝座之前和之后,都要在是否即位的问题上进行激烈的内省。
首先,他们既受到权贵和民众的拥戴,也显然抱有不宜明示的私心,
而这种私心是难以与其他动机区分开来的;其次,
他们也因考虑到臣子有忠于君主的义务而犹豫不决,
尽管这位君主可能已经因面目可憎而受到普遍的怨恨。
他们在进行这种内省时对天显现出一种畏惧,为了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
制止骇人听闻的罪恶,究竟是毅然决然地拿起武器,还是拒绝拿起武器呢?
明显地出现在中国古代的两位英雄成汤和武王身上的这种内省,
难道不能证明他们所敬畏的是以天为名义的一个宇宙主宰者吗?
这个宇宙主宰者难道不是与天以及天的种种非智力功能迥然有别吗?

有人在书中谈及两位伟大的皇帝,后人都称颂他们的品德,
他们是两个强盛朝代的开国皇帝。当他们将要登上帝位时内心都有过激烈的斗争:
一方面,权贵和民众都拥戴他们,或许也受到难以与其他动机撇清的某种私心的推动;
另一方面,他们面对臣子对君主应有的忠诚义务而束手束脚,
尽管这个君主已然遭人痛恨,而且确实非常可恨。
这种内省,这种因良心不安而显现的不知所措,
原因在于他们担心会惹恼上帝。为了拯救在压迫下痛苦呻吟的人民,
制止骇人听闻的罪恶,要么如同大家希望的那样拿起武器,要么拒不拿起武器。
在这一点上,他们承认应该听从一位主人的安排,他不准背信弃义,
他痛恨暴戾,他像父亲那样热爱人民,他是被压迫者的保护人。

真正的儒,也就是被某些欧洲人称作文人教派的那个学说,
其实是整个中国所宗奉的思想。
自古以来始终被认作“经”的那些古书都是这样说的。
这些古书教导说,每一个人,尤其是君主,都应该向往完美的品德,
毫不松懈地注意自己的行为和思想,严防邪恶侵入。
古书说,有天施援,有自己的努力,中国的君主和臣民都生活得非常幸福。

作者把自己的著作定名为“长生",中国的一个野教正是以传授长生秘诀自诩的。
历史上的多位皇帝上当受骗,沉溺于对这种虚幻理念的迷恋中。

此外,我们也许会感到奇怪,中国医生尽管不信基督教,
他们期盼天给予佑护却甚于对药物效用和生活规律的期待。
他们希望患者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和高尚品德,
以及不断调整心灵的活动和寄托获得天的保佑。

佛对他们说,记住,除了空与无,没有任何别的本原。
一切都源自无,一切都归于无;一切希望都走向无。
但是,他的弟子们却只记住了他的早期教诲,与无神论背道而驰。

僧人们“以假慈悲欺骗老百姓”。
他们承诺说,将会根据在世时如何待人接物,安排灵魂重新投胎时的去处好坏。

全志》借用李明《中国近事报道》中的三个实例为上面这句话作注脚。
第一个实例是讥讽一个相信来生转世的人,
此人一想到来世要投胎变成皇帝的一匹驭马就浑身发抖。
第二个实例是斥责僧人利用信徒的轻信进行欺诈:
两个和尚为了把一位农妇的鸭子骗到手,便告诉她说,
她的父亲和祖父都投胎变成了鸭子。
第三个实例说的是一些和尚为了骗得施舍而折磨自己;
这是李明在旅行途中遇见的真事:一个和尚躺在钉板上面,
恳求在场的每一个人为他捐款十个铜子为他赎罪。杜赫德在列举了这些实例后,
重复了李明对佛教徒的看法:“这是一批无耻之徒”。

外来宗教人士若想获得中国人的信任,不但要讲中国话,
还得穿中国衣服。由此看来,利玛窦神甫毅然决然脱掉僧袍,
改着中国儒生服饰,一些耶稣会士后来还按照满人的规定留辫,确实不无道理。

韩愈的《谏佛骨表》一开头就对历朝历代进行对比,
不信佛教的皇帝在位时间长且国家繁荣,迷恋于佛教的皇帝在位时间短且动乱不止。
韩愈由此作出推论:佛教并未为其信奉者带来福祉。
读者发现,历史上的中国皇帝在位时间日渐缩短,
由此想到《圣经》所记载的诸多教长的情况也是如此。

唐武宗毁庙灭佛的理由是国家在晋朝和南北朝期间因崇佛而国弱民穷,
因而必须回归古代的治国之路。在唐武宗这通上谕的译者眼里,
这通上谕不但在中国佛教史上具有重大意义,
更重要的是证明了来自大秦的基督教传教士在唐朝已经来到中国。

要让子孙记住祖先,就得有一样看得见的物件。
中国古人用小孩代表死者的形象。
可是,每当想要对祖先表示不忘养育之恩以及为后代留下财产、
给予良好教育的恩典时,他们发现,制作一块牌位比找到一个小孩方便得多。

杜赫德接着退了一步,承认在这些祭拜亡人的仪式中确实存在着迷信成分,
但他再次强调,迷信成分都是道教和佛教造成的恶果:
中国人极端重视各种礼仪,我们不能否认,
他们祭祀祖先时同样十分注重礼仪;和尚与道士把一些迷信成分掺到这些礼仪当中,
比如焚烧金色的冥币、白色的丝绸,等等,
就像死者能够在另一个世界享用这些东西似的;
他们还说,灵魂就附在写有名字的牌位上,
能够食用供在牌位前面的肉,闻到一缕缕香气。

我们从未试图把中国学者请到欧洲来讲授品德课程。
福音书在欧洲光芒四射,在我们看来,
它以富有感染力的方式所弘扬的人类的智能迄今尚未有幸得窥全豹。
在中国的先贤和古代哲人值律颂扬的名言中,他们追随理性的睿智,
从中获得了一些种子,对真理略有所悟;然而,基督教徒则已经领悟到了真理、
最高理性以及上帝永不消失的智慧。人类的智能若不引向耶稣基督,
那就只是愚蠢而已。耶稣基督的教诲只能在我们的圣书中找到,
圣书具有神圣的特质,任何不愿在徒劳的论证中迷失方向的人,
都应该不容侵害地挚爱圣书中的教诲,把它视为真理的最纯真的源泉。

有人轻信中国人曾是无神论者,接着又听说品德在中国的古籍中屡受颂扬,
这些人于是便以为,品德在中国受到颂扬的情况与欧洲的无神论者相似,
他们喋喋不休地谈论与生俱来的诚信,而且假惺惺地予以展示。
若把中国人比作近日的欧洲虚伪的无神论者,那就上当受骗了,
读一读《书经》便能彻底消除这种误解。

中国的哲人已经认识到了某些真理,然而,中国的哲人也罢,
备受赞扬的古代哲学家也罢,他们都不曾认识到所有真理。
完善的公义仅存在于基督教教义之中,唯有以基督教的教条充实自己,
并付诸实施,才能臻于名副其实的智慧。

贾谊以强烈谴责秦朝的法治闻名,
而秦朝国祚之短则被归咎为周朝的行为准则在秦朝如江河日下。
凶残地消灭异己,严厉地执行酷刑,建立听命于特权阶级的中央集权制度,
所有这些都被认为是古代道德规范缺失所致。贾谊虽然不能不直面汉朝新的现实,
但他对中央集权制所带来的苛政予以强烈谴责,
而这种遣责却是建立在大力赞扬承袭不可触犯的价值这个基础之上的:
日夜念此至孰也,虽使舜禹复生,为陛下计,亡以易此。

《治安策》以较大篇幅斥责奢华,指出奢华之风已经在社会中层泛滥。
贾谊认为,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等级顺序被搞乱,礼仪被颠覆;
应该用来生产日常用品的劳动力被大量用于制作奢侈品,
如此一来,离全民贫困也就不远了。
腐败、贪婪和耽于狩猎的恶习也被贾谊无情地揭露。

《孝经》与《小学》之间的承袭效应表明,中国人一贯重视孝,
孝始终是中国社会得以组成的核心价值,任何迷信都不可能对此造成破坏。
读者在一则讲述试图贿赂官员的故事中获知,这位正直的官员气愤地对贿赂者说,
做任何坏事天都会知道的:

天知。


尽管宋朝出现了无神论倾向,中国文人对于道德的关注在历史上却是绵延连贯的,
说中国人的道德标准日趋削弱是没有依据的。力求自身完善和良心安慰,
足以证明伦理道德始终是中国人的追求。
唐顺之所编文集的其他译文阐述了理想的君主与贤人的关系,
贤人以是否恪尽孝道来判断君主是否堪称楷模,
君主则以廉明正直来辨别贤人是否名副其实:

闻太子为人子孝仁,敬爱士,天下莫不延颈,愿为太子死。

中国的作者们不仅撰写他们帝国的通史,还发挥各自的才干,
编写各种寓教于乐的小故事,此类故事与欧洲的小说相去不远,
几百年来成为时髦的作品。不过,欧洲的小说与中国的小故事还是有所不同的,
欧洲小说大多以风流的冒险为题材,还有供读者消遣的构思巧妙的虚拟故事,
此类小说以其精心安排的情节和激情吸引读者,然而与此同时,
此类小说却变得非常危险,尤其对于年轻的读者而言。
反之,中国的小故事通常都富有教育意义,
不但往往包含着一些有益于敦化风俗习惯的格言和箴言,
而且几乎始终不离践行美德这个主题。

《今古奇观》中的故事是这样的:一日,老子的道家子弟庄子外出散步,
看见一个妇人正在挖丈夫的坟。庄子上前询问何故,妇人答道,丈夫生前说过,
他的尸身下面如果已经干燥,她就可以改嫁,所以她要挖坟。
庄子把这件丑闻告诉自己年轻的妻子。妻子声色俱厉地斥责那位妇人的行为,
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若遇同样情况,她一定终身守寡。
时隔不久,庄子突然弃世。庄子的妻子端庄地为丈夫痛哭不止,
直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是庄子的一个学生,他事先并未获知老师的噩耗。
年轻的学生正要告辞离去时,庄子之妻盛情挽留,请他出于师生之谊,
陪她一起为庄子遗体守夜。两人很快就两情相悦,马上就要举行婚礼。
没想到,这个书生突然旧病复发,不停地抽搐痉挛,他对妇人说,根据以往经验,
只有服用酒泡的人脑才有可能救他。一心只想着新欢的妇人闻听此言,
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把斧子,劈开丈夫的棺材。
棺材里的庄子若不是突然坐了起来,脑壳肯定被她劈开了。
年轻书生其实是庄子的分身隐形,妇人无脸见人,悬梁自缢而死。

……最高存在者、一切存在物的创造者和本原,
至高无上的主宰者支配着一切,掌管着一切,洞悉每个人的内心私密,
惩恶扬善,提升或贬抑他所喜欢和不喜欢的人;
人人都应以美德善行向他表示崇敬。

理学的特点是排除一切超自然的动因,
只承认一种与物质结合在一起的没有生命的功能,那就是“理”或“太极”。
“他们无可救药地陷入了无神论”,“理”被解释为仅仅“与物质相聚合”的东西,
这便是结论。

凡能够规范自己行为的人,也能规范他人的行为,所以,
他能管好自己的家庭;能管好自己的家,就能治理好一座城市;
能治理好一座城市,就能治理好一个国家。中国文献所阐述的也是这个道理:
确立秩序也是从自己的内心开始,从个人到家庭,从家庭到城市,从城市到国家。
中国人的道德为自己设立的界限就是治理好整个国家,
但是,中国人主张从个人修身开始。

但是,让我们回过头来再说说文人的想法。
这些人力图把创造并管理万物的那个第一智能者从他们的头脑中清除出去,
于是求助于纯而又纯的物质原因,以此来解释一切有生命物体的起源。
如果听到这类哲学家如此这般诠释世界起源时,
我们或许不会生气无论他是物理学家或是伦理学家,反正他是迷失了。
这些所谓的学者既傲气又盲目,
而他们的体系中的原则和结论却极少有一致之处……

哲学家之一的王安石此时已经开始宣扬无神论,
他见皇帝因旱灾而伤心,想以节食消减天怒,祈天不止,向皇帝进言道:
陛下何必如此伤悲,夭有何可惧!所有事情的发生都出于偶然,
陛下不必徒然折磨自己。朝廷名臣富弼不同意王安石此番言论,
随即给予反驳,他说道:您说的是什么道理?
一位皇帝倘若既不怕天,也不敬天,还有什么罪他不敢犯?

耶稣会士约瑟夫•阿科斯塔(Joseph Acosta, 1539—1600)
神甫所著总结劝说不信教者皈依基督教方法的著作《野蛮民族的救赎》,
1588年在萨拉曼卡出版。作者把不信教者分成三类,
认为对他们应该使用三种不同的宣教方法。
这三类人中的第三类是新大陆上和岛屿上的野蛮人。
野蛮人的特点并非凶残的程度,而是“没有”:没有固定住所,没有法律,
没有国王,没有盟友,没有官员。第二类是新大陆上阿兹台克帝国和印加帝国的后裔,
他们有城市,有法律,有数学知识,但是,他们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等级社会中,
实行人祭。第三类人应该像小孩一样被引导去认识福音书;
对于第二类人应该以仁慈去感化。至于第一类,其中包括中国人和日本人,
“他们都离真理不远”,都拥有自己稳固的政府、确定的法律、围有城墙的城市,
出色的官僚体系,数量众多的贸易交往,“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使用文字”。
阿科斯塔由此得出的结论是:中国人与日本人一样,
他们因接受福音书而获得拯救的方式,不会与希腊人和罗马人有所不同。

《中国宗教现状轶事》辩解说,在中国,每年在孔庙举行两次祭献仪式,
参与者既有官员也有文人学子,每当此时都要祭献猪和鹿。
仪式完毕后,这些肉就分发给在场的祭礼参与者,
牲畜的血和毛都被埋掉,用热酒浇在牲畜的耳朵上,肥脂被扔进火堆,
大火熊熊,直冲云天;与此同时还要焚烧一些丝绸等织物。
每一位先人都享受类似的祭礼,具体日子由抽签选定;
每逢祭礼都要向先人的灵魂敬礼,请他们回到写有他们各自名字的牌位上。
这些具体的介绍旨在证明,中国人的礼仪与古罗马人的偶像崇拜异曲同工,
他们都祈求亡人保佑,给家族的后人带来富贵,给文人带来物质方面的好处。
文中有一段文字详细地描述了祭礼的庄严隆重和人们表示敬意的动作,
诸如下跪、叩头、焚香,参加仪式的官员事先净身、禁食、
节欲以及按照规定穿着服装等。

此外,《全志》着重指出,明朝的嘉靖皇帝下令,
把孔庙中的孔子雕塑像换成牌位,此举凸现了制止偶像崇拜的意愿。

杜赫德在《全志》的“中国人的宗教”一文中,
对欧洲古代不信教的智者和中国古代的思想大师们作了一番比较。
他列举了欧洲古代七贤,他们都是公元前6 世纪希腊的著名历史人物,
至于究竟是哪七位,说法不尽相同。被杜赫德指名道姓的有三位:
塔勒斯、苏格拉底和毕达哥拉斯。他认为,不信教的智者和中国的思想大师差异很大;
前者“与其说是在寻找真理,毋宁说是要炫耀自己的才智”,
“用以赢得他们在财富方面未能获得的高于他人的优越感”。
他把中国人的政治活动与追求智慧的努力视为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这种努力旨在协助皇帝建立社会和谐,而不是研究因公共责任缺失而毫无效用的学说,
上面这段话充分显现了这一点。孔子只提倡尊重“万物之根本”而不追求其他,
因而受到广泛的颂扬;某些希腊哲学家,尤其是塔勒斯,汲汲于追寻世界根源,
断言“人体赖以构成的物质都是永恒的”。
这段文字试图从多个不同角度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那就是:
无神论在中国是个新近出现的现象,其根底都很浅薄,其后果都不难消除。
在这一点上《全志》也强调指出,把中国的智者称为无神论者是不公正的。

雍正皇帝读后龙颜大怒,严厉斥责将自然灾害归咎于鬼神,
在他看来,天灾只能是君臣对天不敬和其他过错引起天怒的结果。

倘若人民崇拜偶像,官员信奉无神论,而皇帝却宣扬人民听不懂、
官员嗤之以鼻的道理,岂非咄咄怪事?

这些妇女的非凡之处恐怕难以得到欧洲人的认可。
她们之中没有一人在战场上或在科学方面有杰出的表现,既没有战功,
也没有任何著作。她们整日关在屋里,从不走出家门一步。
她们是懂得如何教育孩子的母亲,是知道怎样劝导丈夫走在品德、义务、
价值和荣耀正道上的妻子;她们是誓死守贞的寡妇,
从不认为无须继续忠于已故的丈夫;这是一些非常能干的女人,
至少与《圣经》提供的纯朴形象相比,她们确实是精明能干的妇女。
这样的妇女在中国很多很多。

传教士们不但极端重视文人学子,
而且十分看重妇女在中国基督教化过程中能够发挥的重要作用。
通过刘向笔下的那些实例,中国妇女所展现的形象是价值的卫士、
家庭和社会和睦的支柱,她们作为教育者和启发者所发挥的作用跃然纸上,
受到充分肯定。好几位妇女由于劝导读书的儿子要不懈地学习,
日后争取功名而受到热烈赞扬。很显然,在选译《古列女传》的标准中,
古代的典范性和妇女在罗马帝国基督教化过程中所发挥的动力因素,
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中国15个省份及各省主要城市的地理状况,
附有每个省的地图以及若干城市的平面图。

中国满洲的古代和悠久历史。

皇帝的权威,国玺,皇帝的日常开支,皇宫,扈从,出入皇宫时的仪仗。
中国的政府组织,各类法庭组织,官员,官员的荣耀,官员的权力和职能。
军事部门,帝国的武装力量,堡垒,战将,武器,炮兵。
中国的治安,维持秩序的城市治安,保证旅人安全和方便的道路治安,
海关,邮驿等等。
贵族。
土地的肥沃程度,农业,对农人的看法。
手艺人的技巧,小民的勤劳。
中华民族的智慧和性格。
中国人的气质和体质,他们的衣着,房屋以及房屋内部的陈设。 
中国人旅行时的豪华阵势,桥梁、牌楼、城门、
塔和城墙等公共建筑的宏伟壮观的气派,逢年过节时的华丽场面,等等。
礼仪,日常礼节,往访时的礼节,互赠的礼物,往来信函中的礼节,
筵宴礼仪,婚姻礼仪,丧葬礼仪。

囚禁罪犯的监狱,监狱中的秩序,惩治罪犯的刑罚
中国的物产丰富,丰富的物产为民众的物质和精神生活带来的好处。
中华帝国用于灌溉的湖泊和河流,大小船只。
中国历代货币,附若干罕见的货币样本。
中国人的内外贸业,鉴于贸易的主要品种是蚕丝、瓷器和丝绸,
所以书中主要介绍养蚕和制作瓷器的方法,书中还有“ 
一部论及如何养蚕方能获得更多更好的蚕丝的古书摘要”。
汉语的精髓,如何发音,如何用欧洲文字书写汉语。
汉语语法概要。
纸,墨,毛笔,印刷术,中式装订。

中国著述。
详细介绍中国人奉为经典的古籍,这些古籍之所以受到敬仰,
不但因为古老,而且因为所授之业均为优秀学说。中国人称之为“五经”,
即五部重要的著作。这些被视为顶级的经典是:

I . 《易经》。这是一部专门讲述象征符号的书籍,
通过此书可以知道中国人有哪些知识。

II,《书经》。此书记述中华民族最初几位君主和立法者的言行,
他们关于治国的教诲,他们制定的法律以及敦化习俗的规矩,
他们全都是这些优风良俗的典范。除了讲述此书的概要外,还有若干摘录。

3. 《诗经》。此书中多首“颂”,“颂”既颂扬伟人,也记录了帝国的法律和习俗。
若干首“颂”被选中并忠实地译成法文。

4. 《春秋》。此书地位低于前三部,
但仍不失为一部颇受文人学子重视的著作。书中所述为鲁国历史,该地今为山东。

5. 《礼记》。此书是一部集法、礼与公民生活中应尽义务之作。
这五部书都是非常古老的著作,被称作“经”,
属于第一流的经典著作《全志》对这五部书作了简要的介绍后,
接着介绍四部第二流的经典著作,即“四书”。
其实,这四部书的内容是在上面提及的五经的基础上对一些格言、
箴言的阐述。这几部书都是孔子的弟子所记录的这位哲人的格言和谈话,
按章节和文章的顺序编排,择要对其作了简介。

编排在最前面的是孔子这位著名哲人的生平,中国人奉他为先师,
对他极为尊敬。

下面介绍这几部著作。

第一部《大学》,即大学问或成年人的学问。
第二部《中庸》,意为不变的中间,不偏不倚的中间介于两端之间,
品德即在于此。
第三部《论语》,即道德格言和警句。
第四部《孟子》,即哲人孟子的书,书中阐述了治国良策。
排在上述四部著作之后的是另外两部著作,极受中国人重视,
也被列为经典著作。
第一部《孝经》,即孝道,书中记录了孔子对弟子曾子的回答。
第二部《小学》,意为学问或儿童的学校。

中国的伦理哲学,由哪些成分组成。了解这些的最好途径莫过于让中国人自己来说,
所以刊出了两部著作的译文。这两部著作的作者都非常著名,
书中阐述了中国人伦理道德的基本原则。第一部最为古老,
书名是《品行的准则、思考和榜样文集》。

第二部的作者是一位名声卓绝的当今学者,书名是《中国人的性格和品行》。
此书分章论述了 :1)父子、兄弟、夫妻、朋友与亲属之间的相互责任。
2)修心应该做什么。3)文人之所爱。5)治家与男女分宅。6)城乡房舍。
7)未予以足够重视的行为准则。8)日常交往中的谈话。9)私生活中的责任。
10)读书。11)社交行为准则。12)持之以恒的善行。13)礼节及其义务。
14)凡事均须保持节制和中庸。15)与性格不同的人交往方式。
16)若干有关心智的著作和行为准则。

中国人的其他科学知识,诸如逻辑、修辞、音乐、几何、天文等。
详细讲述第一批耶稣会传教士如何帮助中国人完善这些科学知识的,
并将他们所不懂的其他数学知识教授给他们。
中国人对诗歌、历史的兴趣,既有中国通史,也有类似我们的小说那样的小故事,
这些故事虽然包含许多令人惊奇的意料之外的情节,但目的却都是弃恶行善。
为了让读者体验此类小故事,选刊了翻译得非常准确的四个小故事,
供读者饶有兴味地阅读。

第一个故事告诉人们,个人做好事能给家庭带来荣耀。

第二个故事讲述一桩罪行,起初罪行被掩盖,正当罪犯将要得逞之时,
老天爷打乱了他的计划,并且惩罚了他。

在第三个故事中,一个受了冤屈的人在几乎崩溃之时,
老天爷突然为他提供保护,使他的清白得到昭示。

第四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位哲学家,其妻为他举行奇怪的葬礼之后,
他投身哲学,成为一个著名哲学家。

中国医学:中国人的医学总体系。他们的独特之处;
了解他们通过把脉诊断病症的技能,了解他们用于治病的草药。
三部中国医学著作能让读者对他们的医学有所了解。

第一部是《脉诀》,作者是位古人,此书写于公元前数百年。
第二部是《本草纲目》摘译。
第三部是一本治疗各种疾病的处方集。

[3] 第戎,1735年 10月 11 日

你若浏览杜赫德神甫的书,就会发现有些篇幅可以弃而不读,
这些东西他本应删掉。不过,确有许多与众不同的东西值得一读;
我始终不渝地赞赏这个幅员广袤的国家的政府的智慧,
以及上一位伟大皇帝的过人之处,他应该成为所有国王的楷模。
至于他们的戏剧、诗歌和音乐,应该说与我们的父辈时代一样不成熟,
大约是我们三百年前的水平。

关于西番

中国人将这个民族分为两类人,他们称一类为黑西番,另一类为黄西番。
这并非因为前一类人比后一类更黑,而是因为前者住黑帐篷,而后者住黄帐篷。
黑西番还住着一些破房子,他们看起来不算开化,
由小头目统治,而小头目又听命于大头目。

雷孝思神父所见的黑西番与哈密一地的居民相类,
妇女们的头发梳成辫子垂在肩上,饰有小镜片。

黄西番从属于一些家族,各个家族的长子会成为喇嘛或靴靶僧,
穿黄色衣服,或许由此而生发出中国人关于黑西番和黄西番的划分。

这些出自某一家族的喇嘛统治他们的社区,
拥有裁决诉讼、惩罚罪人的权力。他们分散地居住在同一地区,
并不组成更大的村落。仅仅构成由六七个家族组成的小村庄,
如同同等数量的小营,近来的中国地理书就是如此称呼他们的。

多数民众住在帐篷里,也有不少人拥有土房或砖房。
他们丝毫不缺少生活必需之物,蓄养大量牲畜,
他们的马个头虽小,但是匀称、灵动而强壮。

只要他们向统治的喇嘛致敬,按时缴纳佛贡,
喇嘛们就不会骚扰他们,而佛贡其实数目很小。⋯⋯

人们说,这两种西番的语言之间有些许差别,但是,
鉴于他们在进行交易时完全可以互相理解,可以认为,
这只是同一种语言之下的不同方言而已。

此外,《中华帝国全志》记述道:西番举行的仪式与汉人的仪式相当不同,
例如,他们要对一个人表示敬意,就献上一条长长的白色围巾。

《中华帝国全志》对青海人的介绍很简略,只占两页篇幅,
包括辖地(中国西部,四川省和西藏之间)、物产(染色毛织物)等。
关于云南的罗罗人,该书记述了其制度(领主是臣民的绝对主人),
出产(盛产各种粮食,有金矿和银矿),衣着(短裤、长不过膝的厚布上衣、
草帽或藤帽,光着腿,只穿拖鞋,领主们穿绫罗绸缎的蛮族衣服)。
苗人聚居地在四川、贵州、湖广、广西、广东,《中华帝国全志》
介绍了其武器(弓箭、矛),衣着(脑袋上缠一块布,穿紧身上衣、
短裤),住房(砖砌的两层楼,底层饲养家畜),
出产(织布并不出色,毯子属上好织物,所使乐器的一种是若干笛子套起来,
放在一个较大的管子中,上面有一个孔或一种类似簧的东西),
信仰(信奉佛教者较少),发饰(妇女的发型奇特),
中国人对之的印象(中国人贬低苗人,以之见异思迁,不讲信义,
野蛮粗鲁,特别是盗窃成性。而雷孝思等人则对苗人持有相异的观感,
发现这些人很诚实地将别人给他们的旧衣服还回来,
很认真地完成别人交与的任务,勤劳,乐于提供服务)。

我们可以1688年7月张诚在蒙古地区的见闻为例:

7日,我们走了70里,大多是在围着不同的山绕圈:
先向北走了 10至12里,又向东北走了一小段,继而向西北,
最后近一半路程向西或西北,有时又有些向南。
我们几乎始终在上上下下,路旁不见一棵树或一块耕地,只有一些草地。

我们发现一些蒙古人的帐篷,许多建在两轮小车之上,
这些小车非常轻便,但也很脆弱,有马拉也有牛拉的。
蒙古帐篷旁边只有一些牛、马,由于此地没有木料,
因此只能燃烧一些在太阳下晒干的牛粪、马粪。
我们所经过的一些山区仍满是粗粉的石头,半露在地表,
也有许多路是不少人走过的。整天下着冷雨,
北风让我们很感不适。我们在一条溪水旁露营,近处有三四个蒙古帐篷。
山脚下的山谷之中,可见不少这类帐篷,组成了一个村落。
我一时好奇,去看了一个,还进到里面,以便更好地知道它们是怎么建的。

该帐篷像一个由纤细的、直径十三四尺的圆棍子支起的鸟笼。
也有比这更大或更小的,但我见过的大多数都是这种尺寸,中部高八九尺。
帐篷大约从四个脚开始,在尖部封顶,如同圆塔或鸽子窝的顶子。
帐篷覆盖着不同的织物,由一块压制而非织成的羊毛做成。
蒙古人在帐篷中生火时,就将火焰上方的织物掀起一块。
我进入帐篷时里面正生着火,所以看到了。我在火焰上方看到三四块肉,
不知是什么肉,很吓人。一张由三四块板子拼成的劣质床,
一块和用以覆盖帐篷的织物材质相同的布料,又作床垫又作被子,
一条长凳上坐着两个面貌丑陋到足以吓人的妇女,一个劣质的柜子,
几个木碗,这就是全部家具了。这些蒙古人以他们蓄养的牲畜的奶和肉为生,
肉几乎都是生吃。金钱在他们中间从不流通,他们用马、牛、
羊换取棉布、粗糙的羊毛织物,用来覆盖帐篷和床铺。
男人和女人们穿着类似满洲靴鞭人,但更为贫困,
也没那么整洁。他们从不在长衫外面罩上一件短衫。
他们丝毫不懂耕地之法,也不吃面包或米饭。有人向我保证,
他们活得不长久,在他们中间很少见到老人。

诚然,尽管中国经典,特别是《书经》一常常鼓励人敬畏天,
尽管他们将有德之人的灵魂置于上帝之侧,
但是,看不到他们曾清晰地谈论过他生的永恒苦难;
同样,尽管他们确认,首要的存在创造了万物,但是,
看不到他们清晰的解释,可证明他们了解一种真正的创世,
一种从虚无的创生。但也须承认,如果说他们对此保持沉默,
至少他们没有将之否定,视之为不可能;他们并未如一些希腊哲人那样,
将组成肉体的物质视为永恒。同样,也见不到他们曾清晰地谈论灵魂的状态,
似乎他们对此仅有一个模糊不真的概念。然而,不可怀疑,
他们相信灵魂脱离肉体后继续存在,相信真正的显灵,
如孔子的事例所证明的那样。

这位哲人向最亲近的弟子们说,数年以来,
他在梦中常常见到著名的周公——武王之子,
中华帝国曾大大获益于他的教诲。需要注意的是,
宋朝著名学者朱熹在被问及孔子所云是指做梦还是显灵时,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是指一次真正的显灵。而周公出现在孔子面前时,
周公已死去六百年了。

例如,为了论证祭孔礼仪的非宗教性,该书称,
中国人更喜欢用牌位表达对伟人的景仰,其作用正如同欧洲的塑像。

“善释五经的诸家之中,孔子声名最著,
中国人集孔子所除关于古法之要则大义,中国人修习之,
视之为善政之则。”

孟子的情况则有了变化。孟子倡导人性本善,
这与天主教人有原罪的基本教义相悖,且孟子主张“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这成为古代中国男人纳妾的一大理据或曰托词,
而纳妾与天主教“十诫”中的“毋行邪淫”相悖,
成为中国男人入教的障碍。

气学针对隋唐盛行的佛教与道教崇尚虚空的学说,
提出虚空即气,气是宇宙的终极实在,以从根本上打击佛老,
为儒家学说建立一种宇宙论的论证。

《中华帝国全志》对道家的介绍中更值得称道的进步之处
是它开始从哲学的角度对老子的作品进行分析,
并将之与西方思想进行比照:

现在还有他的书,但人们相信,这些书被其弟子们大大歪曲了。
尽管其间仍可见与哲人地位相称的一些信条和情感,关于道德、
躲避荣誉、蔑视财富、追求超然于万物之上的幸福自足的灵魂孤独。⋯⋯

这位哲人及其弟子的道德与我们伊壁鸠鲁派的道德很相像,
在于远离可以扰乱灵魂安宁的强烈欲望。
他们认为,贤人所关注者在于无忧而生,
因此需摒弃回归过去以及寻求将来的徒劳做法。

他们声称,扰动不安,潜心大计,放任野心、贪欲等其他欲望,
这是为后代谋而非为自己谋;牺牲自己的安逸
幸福而别人谋福,此乃疯癫之举。为了自己的幸福,应当有节制的争取,
不可放任过强的欲望,因为幸福一旦伴随着扰乱不安,
灵魂不得安宁,也就不再是幸福了。

其次,从宗教礼仪、修行方法等角度,利玛窦对佛教的颂经、
念佛方式都提出了质疑:

又有一经名日《大乘妙法莲华经》,嘱其后曰:能诵此经者,得到天堂受福。
今且以理论之,使有罪大恶极之徒,力能置经诵读,则得升天受福;
若夫修德行道之人,贫穷困苦,买经不便,亦将坠于地狱欤?
又曰:呼诵南无阿弥陀佛,不知几声,则免前罪,而死后平吉,
了无凶祸。如此其易,即可下地狱而暖天堂乎?
岂不亦无益于德,而反导世俗以为恶乎?小人闻而信之,孰不遂私欲,
污本身,侮上帝,乱五伦,以为临终念佛者若干次,
可变南无阿弥陀佛一句,有何深妙,即可逃重殃而著厚赏?

不能说中国人忽视医学。他们有数量无穷的讨论医学的古书,
并且自帝国创始即进行相关实践。但是,由于他们对物理学所知甚少,
对解剖学毫不精通,他们不了解人体各部分的用途,也就不了解疾病的起因,
因此,他们的科学仅仅在关于人体结构的模糊系统中进行,
他们未能取得欧洲医学的成就,也就毫不足奇了。
然而,这个民族的医学研究并非一无可观,不仅因为他们用医学保存生命、
重建健康,也因为他们认为这种知识与天的运动有着紧密联系。

在一次呼吸过程中,即呼气一次再吸气一次,脉搏通常跳动四次,
血和气走六个拇指的距离。按中国人的时间计算,
在组成一日一夜的十二小时里,人总共呼吸13500次,
血、气走800丈(一丈合十尺,一尺即十个拇指长)。
在人体中,血、气最长的路程仅有十六丈二尺。
因此,血一天一夜周流50次。我从中国人中打听到这些,
而不是从所翻译的书中找到的。

我翻译成“持续周流运动”,并不表示中文中即有此说法。
由此似乎容易得出结论,欧洲近来所发现的周流运动,
至少2000年前已为中国人所知晓。然而,我远不敢确保这一结论的正确。
我丝毫没有发现,中国医生在他们的书中明确区分动脉和静脉,
也未区分血液流出和流入心脏的通道。

中国人有一些词汇,欧洲人在翻译词典时,
用之对译我们的"动脉” “静脉” “神经”等词汇。
但是无论是我读中国医书,还是征询活着的人,我都未发现,
这些词汇正巧涵盖了我们今日所有的思想。
应该说,即便中国从前有这些认识,如一些表达方式引人遐想的那样,
他们也在很久以前遗失了这些认识。

在翻译中文注释时,我写道:它的护卫是气。我认为“气”有很多含义,
此处是最为恰切的一个。当然,我妥提请注意,
这个字还可表示空气、蒸汽、脾气、气度等。

中国人所撰作的诗歌,很像欧洲人所作的十四行诗、
回旋诗、抒情诗、歌谣。他们的诗句有一定单音字的字数限制;
他们所作诗句有的很长,有的很短,长短句相交织,
由此造成韵律的多变与和谐。诗句之间的关系取决于韵脚、
字义,声调多变悦耳。他们另有一种诗,不在乎韵脚,
而用一种反衬来表达思想。例如,如果第一句写春,
第二句则写秋;第一句写火,第二句就写水。
这种作诗方式自有其艺术与难度。他们的诗人有热情,
他们的表达常常富有寓意,他们知道如何恰当地使用形象,
使诗风更为活泼而感人。

中国作者不仅写作他们帝国的历史,
还利用他们的天分和才能撰作不同样式的小故事,有趣又有益。
这些故事类似我们近几个世纪很流行的小说,
不过有一个区别:我们的小说多为一些风流韵事或奇思妙想,
旨在愉悦读者,这些小说尽管可以混合着艺术的热情娱人,
但有时也变得非常危险,特别是在青年人手中。
与之不同,中国的小故事常富教育意义,囊括了重整风俗的精当格言,
总是旨在实践某种道德。这些故事通常混入四五句诗,以使叙事更为生动。

欧洲人同样注意将各朝历史传至后世。但中国人所特有的,
是注意避免作史者因逢迎而导致的失真。

其中一点是选取一定数量的无私的学者,命之观察皇帝的所有言行。
每人单独将所见所闻写在一张纸上,将纸交给一个专门机构。

人们真实记录皇帝或好或坏的言行。例如,某天,皇帝有失尊贵,
不能自制而暴怒;某天,皇帝任性使气,不公正地惩罚某位大臣,
或错误撤销法庭决议。或者,某年某日,皇帝如父待民,
为保护人民或帝国荣耀而开战;当朝廷为此颂扬他时,
皇帝表现出谦逊的神情,仿佛对这些公正的颂扬无动于衷。

负责搜集纸张的机构在皇帝在世或该家族在位时从不打开。
当王位转入另一家族后,有人汇集起这些特别记录,
相互比照,去伪存真,据此撰写帝王史。

中国人的另一个做法也对撰写国史有很大好处。
每个城市刊印其辖区的特殊事件,这种特别的历史记录包括重要地区的现状、
地域、环境、风俗、以武功文采出名者,
甚至妇女也在其间有其位置,例如为亡夫守节者。

这样的妇女有时从政府获得封号,得以被写入史书,
但必须名实相副。为了避免不宜之处,
各城官员每四十年聚会一次,裁定书中所记是否属实。

把某某东西作为某某东西加以解释,这在本质上是通过先行具有、
先行视见与先行掌握来起作用的。解释从来不是对先行给定的东西所作的无前提的把握。
准确的经典注疏可以拿来当作解释的一种特殊的具体化,
它固然喜欢援引“有典可稽”的东西,然而最先的"有典可稽"的东西,
原不过是解释者的不言而喻、无可争议的先入之见。
任何解释工作之初都必然有这种先入之见,
它作为随着解释就已经“设定了的”的东西是先行给定的,这就是说,
是在先行具有、先行视见与先行掌握中先行给定的。

解说典制风俗。《论语》第三章译文记孔子谈及射术,
《中华帝国全志》加注:“此射箭练习以兽皮为的。
帝王用熊皮,诸侯用鹿皮,官员用虎皮,文士用野猪皮。
帝王距的120步,诸侯80步,官员70步,文士50步,
距离之异昭示权威之别。

此外,戏剧家哈切特(William Hatchett)把杂剧《赵氏孤儿》
的法文译本改编为《中国孤儿》,以首相弄权、朝政腐败为主题。

儒莲称,若向公众展示中国诗歌的句法、结构、特殊词汇等造成理解障碍之处,
将是有趣的。但他以为难以做到,并举例说明诸种困难。
如,中国诗歌中富于多音字,而此为欧洲字典所无,
故而逐字翻译无法传达原文的意蕴。儒莲主张,逐步揭示常见短语的意思,
待更广阔的阅读之后,再编辑一本难解词词典,参以中国作品中的使用范例以作详解。
他举出具体例子:中国人常用“玉”(血)字,以表达稀有、珍贵、
悦目等意,如“玉露”意即秋露,“玉音”即皇帝之声等。
另大量列举含色彩名、鸟兽名的短语,征引详赡。
还称,若不解中国诗歌的隶事用典,则颇易造成误解。
例如,有汉学家在逐译中国诗歌时,径以形容李白之“骑鲸” (Ki-king) 为人名,
或以卓文君之“卓文” (TbAo-we”)为人名,而以“君”为“君王”。

《耶稣会士中国书简集:中国回忆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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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俗社会,耶稣会主张君主专制主义,
同时认为,一切世俗君主均须服从教皇,
因为在他们看来,世俗君主只是教皇在俗世的代理人。
总之,他们认为教皇不仅应掌握至高无上的神权,同时还可操纵世俗权。
显然,耶稣会的这种主张对于巩固正遭受宗教改革运动冲击的
罗马教廷的地位以及维护天主教会内部的统一是十分有用的。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教皇因耶稣会的效力而赋予它许多特权。 
如:耶稣会可设总会长,后者可按自己意愿管理修会财产、
领导其活动并只对教皇负责。耶稣会士可以布道、听忏悔、安排圣事、
主持礼仪。他们还拥有赦罪的全权;总会长可以赦免耶稣会士入会前后的一切罪过,
他还可赦免重婚罪、致人伤残罪、凶杀与谋杀罪等等。
耶稣会甚至还有经商和从事金融活动的权力。
教皇之所以把其他修会不得享有的许多特权授予耶稣会,
是希望它成为教会内部对付异端派的一种特殊力量,
成为教廷的“近卫军“。


他们或许因此而只会更难领悟福音之光。长期崇尚迷信的习惯、
过分尊重旧习俗、自负而缺乏理性、
根深蒂固的偏见以及习惯于既不受约束又不加后悔地听凭激情驱使,
所有这一切皆是我们圣教之敌。因此,他们没有停止过反对传教士的工作,
不断阻碍并迫害他们。

中国的教育是出色的。它基于孝心和敬祖之上,而其谨小慎微也是必需的,
或至少有利于维系秩序、和平及信任。人们只能通过学习和工作获得提升。
所有城市皆有学校,青少年以官资在此接受教育,
在依次晋升到三个学阶前必须经严格考试。
有了学阶方能担任 职务、获得荣耀。

贵族不是世袭的,其父显达的孩子们必须自谋功名方不至辱没门庭。

农业在中国极受重视,商贸发达,天文学和几何学在中国也始终受到关注。
挖掘管理这些□大的运河显然说明中国人早已明白许多原理。
这些运河穿越几个大省,可使其免遭洪灾,同时方便了交通一
这对一个如此庞大的帝国是多么必需。

有人指责中国人杀婴或弃婴,这种陋习在中国确实被容许,
但政府极力纠正这一坏事,
还设立收容所接纳这些因父母贫穷或放荡而造成的可怜的受害者。
大城市里每天都有车辆定时穿过各街道收容弃儿,活的收养,
死的用官费埋葬。奢侈和贫穷(它是前者之女)是此种可怕紊乱的真正原因。
不过它只存在于大都市。在乡村或稍稍 远离省城的所在,
人们不抛弃活婴,甚至很少抛弃死婴,除非父母实在无力埋葬。

欧洲人发现了中国培植的科学与艺术。但中国人有点固步自封,
他们对祖先的崇敬使他们以为不可能在祖先发明以外再有任何发现;
这种崇敬泯灭了他们超越的愿望,也窒息了追求完美的天性所赋予的能动性。

至于那些品行无可指责的人,那些为了上帝而弃绝一切、
专注于最凄苦的生活而只期待从天国获得对其辛劳的奖赏的人,
倘要以背叛教义、崇拜偶像、毒害他人及其他令人发指的许多罪名指控他们,
那必须要有十分清楚明显的证据。

东京的百姓是有思想、懂礼貌而且是温顺的,不难把他们争取到基督一边,
因为他们对其佛像并不依恋,对邪教术士更鲜有尊重。
此外,他们习俗纯朴,并无其他东方民族沉湎其中的明显恶习。
他们实行多妻制,男人有权休掉不称心的妻子,还有变男人为太监的残忍习惯;
只有以上数端是确立基督教的障碍。
多妻制和变男人为太监的习惯只涉及少数有身份的人:
即那些不会因孩子众多而担忧并希望 把他们培养成王国第一流职务担任者的人。
至于休妻和另外娶妻的 权利则另当别论:只要女子不生孩子或被认为脾气不好,
就可被休掉;这是百姓中也通行的习惯,因此是基督教需要克服的最大障碍。

1.永远不要把事关永福的一切与其他任何性质的利益相提并论。
用我主的话说(《马太福音》第十六章),倘若失去灵魂,
一个人获得其他一切又有何用?敬畏上帝吧,永远别让它不快。
你要养成以信仰的眼光看待上帝的习惯,将其视为你一切言行的见证。
把你的作用奉献给它,以使上帝快乐为目的行事;在一切行动中听从上帝支配;
放心地投身于如此仁慈的主的怀抱吧,常祈求它恩赐你爱,
在一切场合顺从它令人崇拜的意志。

2.关于修建住宅和建立家庭,请不要忘记上帝是一切财富之源;
廉洁、真诚、正直,对宗教神圣戒律牢不可破的依恋,
这是人们为稳固地建立并维持家业所应采用的真正手段;
相反,不公正的行为只能导致失去荣誉,甚至往往失去财产。
你要确信,个人的谨慎是远远不够的——不管他声称有怎样的天才;
当上帝听任他自行其是,任凭他由其品行支配时,那么,
才智只会使这种上帝所弃之人犯更大的错误。
如果说上帝有时容许一个不公正的人成功,
它却不容许他长久享有不公正地获取的财产。
一旦上帝不愿其继续拥有,一个家庭便会很快陷入困顿,
其财产也将很快消失。

3.尽你所能对他人行善,但永不对任何人施恶。
把纷争视为可能降临在你头上的最大不幸而予以避免,
同时要如同上帝在你心中 般地保持安宁。这种安宁是上帝之赐,
所以你要常常向它祈求,因为 只有当上帝为你保留时你才能享有它。
如果你突然遇到什么麻烦, 就应尽量有条不紊地处理,
但永远不要用欺骗和伪善去维护正当的权利,因为这样做上帝便要抛弃你,
而且尽管你有正当权利,你仍会支持不住且陷入困境。

我亲爱的兄弟,这便是世间最春恋你的一个人请你常常思考并予以实践的一切;
正如你能想像的,这个人虔诚地关注你的永福,
犹如关注他从如此遥远之地赶到这里寻找的偶像崇拜者们的永福一样。

官员把一个带耶稣像的十字架扔在地上,向他们宣称:如要活命并获得自由,
惟一的办法就是把十字架踩在脚下。三名新信徒被此种恐怖景象吓坏了,
他们懦弱而罪恶地服从了命令,捡回了一条命。其他人信仰坚定,
他们被这种亵渎宗教的建议气得发抖,勇敢地甘愿领受酷刑,甘愿去死。
人们马上在他们脖子和 手、脚上戴上镣铐关押起来。

梅沙利神父以庄重而又愤怒的神情对他们说道:“你们这些卑劣可鄙的家伙,
你们竟敢侮辱你们生命的创造者,
还把只该属于上帝的信仰和崇拜转移到魔鬼头上!魔鬼只配下地狱,
你们的命运也将如此。我们作为普世最高主宰的使徒,
我们教人们上天堂之路,我们指望有朝一日到达天堂;
而你们如果不放弃偶像崇拜而归依真正的上帝的宗教,
你们就将受炼狱之苦。”此等益世良言若对良善之辈本应产生影响,
但这些官员在偶像崇拜中陷得太深了。


阿尔瓦雷斯神父和克拉特神父的头颅一下就落了地。
德阿布雷乌神父的情况大致相同,他的头颅一下就削离了肩部,
但因颈部皮肉尚未割断,头颅便垂在胸前,直至刽子手将其完全割断。
达库尼亚神父被砍了三刀才脑袋落地。

日本银币是流通于科钦支那的惟一(外国)货币,
人们根据商人携带的数量按分量验收。当地货币是铜质的,
呈圆形,与我们普通硬 币一般大小,中间钻孔以便能集束成串,
一侧穿三百枚,另一侧也穿三百枚,这在科钦支那人看来就算一千枚了,
因为,这在几乎所有东 方民族中已流行了一个世纪。

由于使用这种货币,世上可能没有更容易使商人上当的国家了,
当他们初来乍到时更是如此。因为这些钱币外形和质地一模一样,
决定币值的只是压印在上面的文字。钱币一面有四个中文字,
另一面空空如也。必须谨慎觅得可靠之人方能确定钱币质量和价值,
同时应经常在市场上仔细认定其种类;否则就要冒上科钦支那商人当的极大风险,
因为后者虽然禀性率直,但对欺骗一个欧洲人总是感到庆幸的。

几年前,澳门商人靠造币发了大财,
因为当时科钦支那国王尚未命人以本国模子铸币,所有货币均来自国外。
但自该国拥有独特的货币后,外国人若非决计在这里至少亏本五成,
便什么生意都做不成了,因为我已说过,钱币上压印的中文字决定了它的价值。
我认为必须指出这一点,以便使对该国习俗知之甚少的商人预防可能要冒的风险。

东京人崇拜三个主要偶像Q他们称第一个为灶神,第二个为技 艺神,第三个为土地神。
灶神起源于一则故事,他们是这样讲的:一 名女子因某些不满离开了丈夫再嫁他人,
使其前夫痛不欲生,这名不 幸者一头扎进灼热的火盆结束了生命。
消息刚一传出,不忠实的妻 子懊悔万分,遂投死于吞噬了她前夫的烈焰之中。
她第二位丈夫闻 讯匆匆赶来,见妻子已成一堆灰烬,顿觉万箭穿心,
一头扎进同一个 火盆,即刻也被烧死。这便是灶神之源。
神明的精灵给三块石头注入了活力,东京人便用它们烹饪;
每年开首之日他们礼拜的便是这些 石头。

技艺神崇拜即是对一幅中国人画像的崇拜:当地偶像崇拜者认为他是世间最灵活、
聪明、博学之人。商人做买卖前要乞灵于他,渔 民在海上撒网前、
朝臣去向君王献媚前、匠人在开始工作前……都会 向他乞灵。

土地神与前两个神明受到同样恭敬。理由是:当某人想兴建住 宅时,
他确信地皮并非只属于国王;它还有另外某个主人,即生前曾拥有这块地皮、
死后仍保有同样权利的那个人。于是他请来里师;
后者在鼓声中"请亡主之灵安居于为其准备的小屋,那里为它备着锡箔、
香料和几张摆满菜肴的小桌;这一切意在请亡主包容他土地上的新主人。

除这三种偶像崇拜外,东京人还崇拜天空、月亮和星星。
我看到有些人把土地分为卜部分而且对每一部分都恭敬万分。
另一些人把大地分为相同的六份(其中笫六份被认为应在中央)
并以不同的颜色敬奉不同的部分。敬奉北方时,他们身穿的服装及所用的祭器均为黑色;
敬奉南方时均用红色;献祭东方均穿绿装;
乞灵西方均用白色;敬奉中央部分则用黄色。

东京人的迷信还不止于此。有人告诉我他们还崇敬象、马、鸟、 猴、蛇、树,
甚至还崇拜恶习和最污秽的造物。
数日前,几名渔民在海边发现被海浪卷到这里的一段木料,
便立刻把它当成一位强大的神明而把捕张的价献给了它;
他们认为门己所获之龟全都出于它之所赐。
如今他们正忙着为它修庙,还说它是某位皇帝投了海的公主托身这段木料,
惠顾他们港口来为他们降福的想到魔鬼用以欺骗这些可怜的偶像崇拜者的可憎流甫,
我无法没有痛苫。人们可从以下行为中作出判断:
当一个不信基督者想建 一所住房、或给孩子成亲、或出门旅行时,
他就先请教占卜者;后者装成盲人以便让人以为他只尊奉真理,
答话前他手持一本半打开的书,好像怕俗眼行到其中内容似的,
问明求卜者年龄后,他把两枚仅在一面刻有某些神秘文字和数字的小铜板抛向空中,
铜板落地后如有字的一面朝下即为凶兆,相反则为吉兆。
此种占卜法在东京人中极为盛行,人们甚至用以决定最重大的事件。

有些女巫以讲述阴间亡灵处境为业。
一位失去儿子的母亲想知道亡儿死后情况便找到了女巫,
后者拿一面鼓不规则地敲击,好似召唤亡灵。
随后,她要母亲不必担心儿子命运,
因为她说附在她身上的亡灵已把他的境况告诉了她亡灵境遇的好坏取决于他母亲付费的多少。

还有另一类招摇撞骗苕,人们通常只为治病而去求教。
若有人来求,他们便找占卜者。如后者说疾病起于精灵,
他们便召唤这些作恶的精灵将其禁于土罐之中。
如疾病因魔鬼而起,他们便请占卜者出席病家花钱置办的盛宴。
人们把最体面的席位让给他,求他、亲近 他、给他礼品;
但若病情不退,人们就会羞辱他,朝他放二三十响火枪把他逐出家门。
如疾病因海神而起,大家就来到一条河边为它献祭, 使它息怒,
请它离开病人室内回归大海。不过,纵然病势不减,
病人呆在家中无钱无药,巫师却照样拿着金钱礼品一走了之。

我见过一些东京人是如此迷信,他们旅行前从不忘端详母鸡的脚。
我还见过另一些上了路又折回的人——因为他们打了个喷嚏; 
如果打了两个喷嚏,他们就认为必须加速步伐尽快赶路。

一旦发生月食,百姓们便以为有条龙在与这个星辰打仗而且想吞噬它。
为此,他们马上聚集起来支援月亮,甚至把部队武装起来,
发出可怕的声响;月食结束后,他们就如打了大胜仗一样心满意足地回家。

我尊敬的神父,看到世上最美丽的国家之一受制于魔鬼之手,这是多么悲哀!
您居住的国家只在财富和幅员方面胜过我于此给您写信的国度,
因为那里的气候远非如此温和、如此有益于健康。
东京有两万余村镇,每个都人口稠密。
这里简直四季如春,只在北风呼啸时才有点寒意。
人们从未见过冰雪,树木长年葱翠,空气从未被传染性烟雾毒化,
天空通常总那么晴朗澄清;因此,人们在这一地区不知道什么是瘟疫。

痛风、结石、恶性发热及千百种在欧洲如此常见的疾病在此地竟是闻所未闻的。
米是当地日用食物,人们甚至用它酿酒,烈度相当于烧酒。
东京最上等的水果是橙和一种红色无花果,它可为巴黎最讲究的宴席增色。
我见过其中一个颇像普罗旺斯无花果的品种,不过仅形状与味道相近;
但使我觉得十分奇异的是,这些果子不是长在树枝上,而是张在树根旁,
而且有时长得如此之多,足够二十条饿汉饱餐一顿。
我们还看到许多柠檬,不过不洁净,东京人只用它们印染织物。
这里还有枝梗上既不长叶也不结果而只开花的大树。 
另有一种树的枝梗弯垂至地面并就地植根,从中长出另外的树;
后者的枝栩同样弯垂,一样能扎下根;久而久之,
这些树能占据绝大一片土地,足以供三万人在其荫下歇息。

这里的马罕见地漂亮且数量很多;人们赞赏其敏捷、
轻盈和健壮不过它们通常较小,不大适合套车。象在这里也很常见;
人们饲养了五百多头象为国王效力。
有人称象肉甚为鲜美,还说国王有时也以食象肉为乐。
该王国中既无狮子也无绵羊,但有数量惊人的鹿、 熊、虎和猴。
这些猴户以其肥胖、胆大惹人注目。
两三千只猴子成群结队像敌人一般进入庄稼地里,
大嚼一通后用稻草在身上裹成宽大的腰带状,里面装满稻米后便带着战利品打道回府;
农民眼睁睁看着 它们而无一人敢予以打击。此种情况并不罕见。

我尊敬的神父,您一定会惊讶,这里居然有与法国同行一样能干的医生。
这不是说我们东京的医神们治病时不掺杂迷信,不过此举仅为取悦百姓;
舍此,百姓们便不叫他们治病了。
医生检查病人时不像在欧洲那样用科学术语向后者提一堆问题,他只给病人号脉,
随后便说出病因和结果。给病人右手号脉时,他触及三处不同部位,
其中第一处对应于肺,第二处对应于心室,第三处对应于右侧肾。
如号左手脉,他也触及三处,其中笫一处对应于心,第二处是肝,第三处为左侧肾。
医生尤其注意病人一次呼吸期间的脉动;根据各种脉情,
医生称可发现病因,而且可知道心脏、肝脏或肺部是否有病以及病因究竟起于热、
寒、喜、悲或是怒,甚至可知病将延续多久。
如脉搏跳了一 阵后减弱或中止,疾病便是致命的;
相反,如脉搏起先中止后重新跳动,便说明病情将延续很久。
别以为这些大多极有教养的医生相信此类可笑的迷信:
我认识其中一位成绩卓著者,有一天他笑着对我说,百姓的轻信是他所有同行的谋生手段。

东京医生们配药时通常只用草和根。不过在治疗偏头痛、
高热和痢疾时他们都使用据说疗效极佳的一种果子的液汁。
这种果子状似石榴,名叫蜜安果(Miengou)。
结这种果子的树通常长于树篱中间,与无花果树一样高,形状也像。
其木质脆弱柔软,枝梗纤细易弯, 嫩绿的叶子几乎呈圆形。
在潮湿的季节,树上会渗出呛人的乳状液汁,农民们小心翼翼将其采集于小瓷罐中;
久而久之,液汁会变硬并可用于酷暑天引起的急病。
至于其果子,我已说过它状似石榴,不过其细长的末梢部位很硬,难以摘下。
等果子熟到一定程度,人们便采下来用以做成苹果酒样的东西,
其中一点也不兑水。这种液体可以久藏而不会变质,
人们用它治我已说过的疾病,效果极佳。

茶这一在中国如此得宠的原药在这里大有用处。
人们将其储于锡罐中以便更好地保持功效;它是对付腹痛、缺觉、
头痛、结石和重伤风的上好药物。

紫瘢在欧洲是一种很危险的疾病,但这里鲜有人死于此疾。
东京人是这样治疗的:他们把灯心草茎之髓质浸在油里,
(捞出后)将其点燃,再把它连续地敷在所有紫斑上;
这时肌肤就会裂开,同时发出宛如一根细小引信管起爆时的声响;
人们立即从中挤出脓血,最后用姜末涂抹伤口。
这种药该是很让人痛苦的;但我目睹了奇异的效果,因此毫不怀疑其疗效。

被蛇咬伤在这里是司空见惯的,不过治疗也易。
我们有一块像栗子样的小石头,其功效总令我惊叹,我们称它蛇石。
若有人被毒蛇咬伤,只需把血挤出伤口并贴上我刚说过的石头即可。
这块益于健康的石头接触伤口后可慢慢吸出毒来。石头吸饱后便会掉下,
把它放在混有少许石灰的牛奶或水中清洗后再把它贴在伤口上,
等吸除全部再索后它会自动脱离伤口。
几天前我亲眼片睹了这种石头的奇异功能,我们一名法督徒遭蛇咬伤,
我让他贴上石头,用了不足一小时,病人便既不发烧也无痛苦了。

放血在东京是很少使用的,这里的医生把放血视为最后一着, 
即便要使用它,也需先确认其他药物确实对病人不起作用;
如有人把 这一切告诉认真推荐放血的法国医生,恐怕他们会大为诧异的。
其实,东京人本来就无需像欧洲人那样频频放血:
他们的饮食更合乎卫生,他们的体育殷炼更多也更激烈,血液自然就更洁净;
此外,他们如此大量使用植物根部和草药,
因此很少患欧洲人那种因体液过多和变质引起的疾病,
东京人感到气闷或麻木时就用一种见效快又益于健康的药物,
这种药物是这样的:你知道,临近海南岛的海域中有一种黄道蟹,
它有涤除血块的功能。这种动物被海浪冲到岸边后久而久之就僵化在那里但仍不变其原形;
等它变得像普通石头那么硬时,再把它磨成粉末,让病人依病情缓急就着水、酒或油服用。
这种服法对危险的伤口、发烧及痢疾疗效颇佳。
不过治痢疾时人们更常用中国的乌贼汁,只是我对其配制方法一无所知。

您首先要我介绍东京最奇异习俗的梗概,这里就有一种,
它会因本身的奇特及人们奉行过程中更为奇特的严格使您惊讶。
这种习俗也流行于中国,不过不如这里滑稽,而且中国人已开始摒弃它了。
当一个东京人拜访另一东京人时,到访者站在门口,把一个八至十页的小本子递给门房,
上面以大字写有到访者名号、职位及来访目的。
本子为白纸红面,根据被访者地位,东京人备有多种本子。
如被访者不在家,到访者便留下本子,将其托付于门房;
这样,访问便被视为完成和已被接待。

东京人经常一起用餐,而且通常正是在饭桌上处理事务。
他们不用叉,而用一种象牙或乌木小棍子,其顶端是金子或银子。
他们从不用手抓食,所以饭前饭后从不洗手。
我只能把饭桌上的东京人最恰当地比作乐队的乐师了。
他们吃饭仿佛循着韵律节拍似的,其手和额的动作取决于某些特殊规则。
桌面上既无桌布也无餐巾,只是桌边围着长长的垂至地面的桌毯。
每人都有自己的桌子,除非宾客过多使其只得两人同席。
每张桌上都同时端上一样的饭菜,桌上摆满了许多碟菜,
因为东京人喜欢品种多样而不是数量过多。

饮酒时客套话更多。 最尊贵的宾客首先开饮,其他人随之动杯,所有人都向主人致意。
尽管酒杯很小,其深度还不及一核桃壳,但他们喝得很慢而且要呷数次;
等喝到额头舒展之际,他们会争论一些有趣的问题,
而且还伴有一些小游戏,输苕便被罚酒。

席间常伴有戏曲表演,它们值得我向您作一简介。
这是一种杂有人们所能听到的最可怕的音乐的娱乐,乐器是一些行铜或钢质盆,
其音尖行刺耳;还有一面水牛皮鼓,他们时而用脚而打,
时而以类似意大利口用使用的棍子敲打;最后还有笛子,其音与其说动人不如说凄凉,
乐师们的喙音可之大致相符。演员是些十二岁至十五岁的男童。
其领班把他们从此省带到彼省,到处被人视为渣滓。
我说不清他们的戏剧是好是坏,也不知道他们有何规则。
剧情似乎总是悲剧:我是根据演员们不断哭泣及戏文中的谋杀情在做此判断的。

这些孩子的记忆力让我吃惊:他们把四十至五十部戏文熟记于心,
其中最短的通常也要演五小时。他们带看戏云游四方,若有人召唤便星上戏单,
等人一选定剧目就立即上演而不做任何别的准备。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分,一名伶人便来到各张栗前求点赏钱。
宅中仆人也照此办理,并把所得赏钱给予主人。
随后,人们当着宾客面给他们的仆人上饭菜。宴会结束的情景与开始时相对应。
宾客逐一夸奖主人的菜肴、礼貌和慷慨;
主人则谦逊一番,向宾客深深鞠躬,请其原谅未 能依其勋劳款待他们。

至于该国的宗教,我很难给您一个清楚准确的概念。
它只是一连串神话,其中修和着东京百姓从中国人那里听来的某些故事。
这里数量极少的学者严格奉行孔子学说,不过在其他宗教礼仪上又混同于百姓。
东京很少有哪个城市中不建有至少一座孔庙的。
庙中最高处是这位哲人塑像,其被民众置于偶像之列的他的弟子们的塑像环绕开四周;
这些塑像正于祭台周围,其状表明他们对导师的尊敬和崇拜。
城中官员每月朔里两日齐集于此行小型献祭,即向祭台献礼、
焚香并频频跪拜——这只让人感到可笑和滑稽。

每年春分和秋分,这里要举行所有读书人必须参加的隆重献祭。 
通常由一名博学者担任的祭司,为准备这一仪式必先守斋。
仪式前,他就备齐献祭的米饭和果品,同时把焚烧给孔子的所有物品都排列在庙中桌案上。
人们用最绚丽的丝织品装点他的祭台,
祭台上供有他的塑像及许多刻有他金色名讳的牌位,
祭司把热酒洒在当作祭品的动物的耳朵上以检验优劣:
摆动头部者被视为适于祭献,呆滞不 动者则被舍弃。
宰杀这些动物前,祭司先深鞠一躬,然后将其割喉杀死,
不过要把血和耳毛留到次日使用。第二天,祭司一早就到庙里,
频频跪拜后再请孔子之灵前来接受书生们敬礼和祭品;
别的祭拜者则于此刻点燃蜡烛并把香放入庙门口备下的香炉里。
等祭司走到祭台跟前,一名司仪便朗声说道:“献上牲口毛血。”
于是,祭司双手高举盛有毛血的罐子;略过片刻,
司仪又说:“把毛血埋在地里。“话音刚落,所有在场的人都站起身来,
祭司在众人尾随下神色庄重地把罐子捧到庙前一个院子似的地方,把牲口的血和毛埋在那里。
礼毕,大家取出牲口的肉;司仪说道:“请伟大的孔子之灵降临“。
祭司当即举起一只盛满气味浓烈的液体的罐子,将液体洒在一个稻草人身上,
同时说道:“噢,孔夫子!您的道德是多么伟大、卓越和令人赞美!
国王们之所以公正地统治其臣民,只因为有您律法和无与伦比的学说的佑护。
我们向您献上这点祭品,我们的奉献是纯洁的。
愿您在天之灵来到我们中间并以其到场令我们欢欣。”

东京居民天性相当爽直,尽管巧妙的欺诈在他们中通常是被视为审慎行为的。
他们是慷慨的,但此种慷慨仅以自身利益为转移。
当他们不指望任何东西时,他们很难下决心给予什么;
在此情况下,他们小心翼翼地隐其所有以免遭骚扰。
总体说来,他们是勇敢、勤劳、灵巧的,在一些突击性消费中则是挥霍的,
如遇婚、丧、节庆及联盟活动即如此。他们不大喜欢欧洲人,使其上当是他们至乐。
据我看这便是东京人的性格特征。

此地百姓种六种稻:谷粒细长晶莹的小稻无可争辩地是最精美的一种,
也是医生惟一准许病人食用的。大长稻是谷粒呈圆形的品种。
红稻因谷粒略带红色而得名。这三个品种需大量的水,因此,
其生长的稻田常需灌溉。有两个品种的早稻长于旱地,
仅靠自然降水即可。这两种早稻谷粒硕大、洁白如雪,是出口中国的大宗物品。
百姓们只在山区坡地种植它们,而且正如我们播种小麦一样,
人们在12月底或1月初雨季结束时播种;它们的生长期不足三个月,产量却很高。

我有充分理由相信,这种珍贵的农作物可在法国成功种植。 
1765年,我多次穿越种有此种稻米的山区,那里海拔很高,气温很低。
1月份,我在那里注意到稻苗一片翠绿,高及三法寸有余;
尽管当地气温据雷奥默尔②气温表显示仅为零上四度。
来法兰西岛后, 我让人种植了这种谷物,结果产量高于当地另一品种。
佃农们踊跃 接受我这一礼品,因为这种产量更高口味更佳的稻米不用灌溉
而且生长期比其他品种短十五至二十天,
它可在经常夺去其他稻种收成的暴风雨来临前收获。
有理由希望,种植这种稻米的好处会使佃农们更精心培育它,
可惜他们却因隶农们的笨拙而舍弃了它:后者把各种稻种混在一起,
致使比其他品种早熟许多天的东京稻在收割前就掉穗了。
久而久之,这一品种便在法兰西岛失传。

东京人种植普通稻子的方法大致与科罗曼德尔沿岸的马拉巴尔人(Malabares)相同。
他们先把秧田灌上数法分深的水,待秧苗长至五六法寸高时再移栽到大田里;
移栽时四五株秧苗为一把,每把间距六法寸。这种活往往由妇女孩子们干。

东京人只使用水牛干农活。这种躯体庞大的牲口比热带国家中的牛更有劲,
也更善于在泥地里行走。人们套挂它们的办法与我们套挂马匹完全一样。
东京人没有任何灌溉农田的机器,不过他们也不需要;
从王国这端到另一端,一连串山脉俯临着平原,山中泉水溪流极多,
它们自然灌溉着依水系流向而成的田地。

百姓们还种有多种谷类,如玉米、各种小米、小蚕豆、白薯、山药及各种可供人畜食用的根菜。
不过对他们来说除稻米外最重要的作物是甘蔗。
我们可见到两个品种,一种长得又粗又高,每一节都很 长,皮色常绿,汁液丰富;
另一种较细小,每一节也较短,成熟时皮色 泛黄,汁液较前一种为少,但却含更多的盐。

东京人种甘蔗前先要松土,深度达两法尺,然后再水平向埋入两三个甘蔗芽;
与意大利不少地方栽植葡萄相似。甘蔗插条应埋人 地下约十八法寸深处,
成棋盘状栽种,间距为六法尺。人们挑雨季末期干这项活计。

栽种十二至十五个月后可进行第一次收割;甘蔗汁榨出后要被煮沸数小时以便蒸发部分水分,
随后在液态下送往临近市场出售。东京种植者的工业和产品仅止于此。
商人购进这种液态糖后要重新烧煮,同时在烧锅中加入芭蕉叶灰和贝壳粉末等物。
这些配料产生许多泡沫,炼糖者须仔细捞出。配料的作用加速了糖与水的分离,
最后,甘蔗汁因持续沸腾变成了糖浆。一俟糖浆开始形成小珠状,
人们就把它淹析进一个大陶壶中冷却约一小时。
不久,糖浆上会起一层 柔软而略带黄色的表皮,于是再把它倒进圆锥形器皿。
等糖浆在整个容器中都变得稠厚后再作漂白和净化处理。
其余工序与我们美洲殖民地上的大致相同。

东京人还种植棉、桑、胡椒、漆树、茶、靛蓝、番红花及一种名叫tsai的植物,
它开一种绿色花,一经发酵便成为一种极为稳定的翠绿色染料。
我看这种植物仅在东京和科钦支那才能找到。

此地野味极丰,如鹿、羚羊、野山羊、孔雀、野鸡等等。
打猎是自由的,但有危险,因为林中老虎、大象、犀牛及其他凶猛野兽甚多。
饲养的家畜有用以代步的马,耕作的水牛、牛,猪、山羊、鸡、鹅及鸭。
东京人鲜有上佳水果,菠萝和各色橙子是其佼佼者。
尽管这里野生着葡萄,但人们并不种植。
蔬菜品种也不多,不过东京人似乎不急于得到它们。
习武是东京人首选职业之一。
选择士兵时,人们总挑最强壮的, 
而且非常注意让他们要么忙于训练要么忙于王国其他特殊任务。
各部队分区驻扎,每名士兵各司其职。
全体穿戴一律:丝质紧身衣,同 样料子的短裤,还有一顶上部后倾的马鬃帽。
军刀是他们的兵刃,但有些兵士只拿火枪,有的仅以长矛为武器,另一些人则只用弓箭。
荣誉、贫困、希冀获胜和晋升,所有这一切使他们履行职守时都争强好胜。
他们几乎每天都要当着官长面拼命练习;成绩最佳者总会得到点儿好处:
或是金钱,或是食品;而笨手笨脚出了严重差错的人要受处罚,有时甚至被革职。
因此,一名军官如有明显失误将被削职为兵。

关于东京历史的概述

著名的唐朝亡于907年。东京显贵们本打算利用帝国之乱,却使本地陷入了同样的混乱。
他们要在东京建立独立于中国的政府并自立国君。
此等有利可图之事无法不在相互嫉妒、竞争的最显赫的东京家族间造成不和。
每个家族都想夺取最高权力。对立的意图不久便点燃了王国内战,
最终由占优势的丁部领家族将其结束。

丁部领如绝对主宰般统治了东京,为取悦国民,他表现得完全独立于中国。
相反,其子丁琏继位后却认为,欲固王权,必得皇帝支持。 
为此,他遣使求见中国皇帝,心甘情愿地向其致敬、进贡。
这一策略获得了成功。皇帝优礼接待丁琏使臣,赠礼于丁琏,
还在一封朝廷文书中封他为郡王(二等亲王)。
因此,我们应视丁琏为东京首位至尊亲王。我们不知道他继承者们的姓名,
只知道他第三位继承者是被 有强大家族背景的黎桓赶下台的;
而后者第三位继承者又被出身于首府显赫家族的李公蕴推翻。
这一系列国君都精心培育与中国皇帝的亲善。
但他们的一位继承者终于厌倦了这种臣属地位,希望摆脱 桎梏、解放国民,
他甚至公开反对中华帝国。此种敌对情绪在1075 年表露得格外明显。

1288年,依然不知国王躲在何处的脱欢以为全国已臣服太平,
但他突然发现不计其数的东京士兵以令人吃惊的速度涌向海边筑起了坚固的防御工事,
蒙古人试图突破,却徒劳无功。
与此同时,东京战船在海湾诸岛及各条河道中成群结队地摆开了阵势。
国王和他兄弟率 领众军在战场上露了面;
由于山民首领率部加盟,东京军队军威甚壮。 
国王在山区拥有可观的武器辎重仓库,蒙古人对此却茫然无知。

展示武力之余,国王还佐之以计谋并着手哄骗脱欢。
他派出军官去见后者,向他保证自己终于真诚地愿意服从皇帝旨意。
脱欢中了圈套。他与将领们深为当地酷暑所苦,
习惯于北方气候的船粗人无法忍受此种酷热,都渴望结束他们已开始厌倦的战争,
这就使他们轻信国王真愿归顺。
他们不加提防地等待国王践约,因此,
当获悉国王在各处拥有近三十万军队而且已占据各险要隘口通道时不禁大惊失色。
他们知道上了当,想采取必要措施挫败国王计划,但为时已晚。

被认为已经屈服的人民几乎人人都拿起武器袭击分散于各地的就粗军队。
装运辎重的中国船队因逆风或因受阻于游弋海面的大批东京船只而无法靠岸,
只得退回海南岛或科钦支那港口。更糟的是鞋靴军瘟疫开始流行,
每天均有大批人死亡;食品奇缺,士卒饱受粮荒之苦。
最后,国王和他兄弟的军队从四面八方合围蒙古军队。
脱欢为免遭全军覆没,决定听从将领所议后撤。
东京人予以骚扰并以毒箭射死很多蒙古人。
昔都儿将军在撤退中作用非凡。多数里朝人尽管伤、病、劳累并被敌军紧追不舍,
仍英勇战斗;他们在昔都儿激励下终于到达广西。不过这支大军至此已所剩无几。

在东京一切安排就绪后,将军们把精锐部队撤回了中国。
可错就错在没留下足够的中国部队。
人们过于相信已经归顺的东京官员和部队的忠诚了。
事实上他们中不少人想摆脱中国统治并希望不遇重大困难便予以实现。
该派几个首领露了面,各地还出现了小股武装。
他们占据了很大部分沿海要冲而且几乎全部控制了内河航运。
这些反叛者起初受过损失,但中国人损失更大,以致很难再在首都及其他要塞立足。

人们以为该国已经臣服,其实不然。
习惯于本国国王统治的民族见国王不再在他们中间,无法不感到抑郁。
他们认为王权能使民族高贵,而一旦国家沦为外国一个省,
它就因卑微而失去了尊严。这便是东京人的看法。
因此,中国将军们刚刚回国,叛乱便重又再起, 
而且相当成功地延续着,直至恢复王权。

永乐帝去世对叛党甚是有利。永乐帝之孙仁宗继位后,黎利竭力进行欺骗。
叛首反前与中国主要将领过从甚密,反后也并未完全绝交。
因此他佯称归顺,哄骗了不少中国将领。他还发现许多中国官员厌倦在国外打仗,
因为东京的气候使军中疾病流行,他们想建议皇帝放弃东京。
此外,他知道新任总兵王通很想如此建议皇上,遂决定与之秘密谈判。

神父的信

拉雪兹神父公墓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此外,反思这次失误并让后人不再像我们这样错过巽他海峡,
我们认为趁西风驶离好望角后,我们应随时测定经度,直至东经100度,
而不要在东经90度处向北行驶;更坦率地说,长时间中我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尽管自以为十分清楚,一旦像我们这样在估算经度时出错,
人们势必像我们一样迷路,甚至更糟。

8月18日我们才到达哑齐。在三个多星期里,我们经受了赤道地区最可怕的一切:
寂静、炎热、雨水及糟糕的食物:因为食品在赤道地区容易腐烂变质。
但我们身体都很健康,上帝决不让我们得不到补偿;
这使我们充分相信一切皆决定于它,凡不是十分有利的事是不会发生了。

澳门华人多于葡萄牙人。后者几乎全是生于卬度或澳门本地的混血儿,
他们远不是什么富人,中国人因此不大把他们放在眼里。
澳门防御工事相当不错,地形极好,炮也很多;但驻军给养不佳,
加上此地一切均来自广州,中国人不难成为主宰。当地有一名葡萄牙总督;
还有另一名管辖该地的官员,府邸位于要塞中央。
当他发号施令时, 葡萄牙人必须服从。
没有人能比这位官员对所有法国人所做的更恭敬有加,亲热友好。
任何外国人都不曾受过此地这般的接待。当然, 这里也从未到过我们这样的船只。

广州比巴黎大,人口至少一样多。街道狭窄,铺着大块平整坚硬的石板,
但此类街道并非到处都有。有了本地廉价出租的轿子、
人们无需乘坐四轮华丽马车,何况此地几乎无法使用这种交通工具。
房屋很低矮,几乎都开了店铺;最繁华的街区颇像圣一日耳曼集市的街道,
几乎到处都有这个集市最繁忙时一样多的人群。街上鲜见妇女; 
在街头蚁动的大多是穷人,每个人都挑着担子,因为除男子双肩以外,
他们别无其他手段来搬运收购或售卖的货物。
这些挑夫几乎都光着头,赤着脚,也有人戴一顶样子奇特的木草帽遮阳挡雨。
我以为上述种种足可构成一番新的城市景观,它与巴黎迥然不同。
整条街上的房子都没有窗户,所有的房子都开了店铺,大部分都很破旧,
简陋的竹栅权当屋门;如果街上只看到这些房子,它们将产生何种视觉效果呢?
话得说回来,广州也有几个相当美丽的广场和当地特色的宏伟的拱形门。
从乡下进城或从老城到新城要过多道城门。
别具一格的是每条街尽头都有门,它们比城门稍晚关闭。
因此,夜幕降临时,每人都必须回到自己居住的街区。
这种制度可防止许多不测,使得许多大城市在夜里也可以平安无事,
好像城里只住了一户人家。

官员们的府邸令人觉得有点神秘莫测。
必须穿过几重院落才能到达他们接见下属和会晤朋友之地。
他们出巡时排场很大。以总督(这是主管两个省的官员)为例,若无至少百人随行,
他是从不动身的。随行人员互不相扰,各司其职。
一部分人穿着专门的号衣,举着各种牌子在总督前面开道,
有时还有大队士兵步行跟随总督左右,
总督乘坐一顶由六至八人用肩抬着的宽大的金黄色轿子高高在上行进于整个队列中间。
这种队列往往占据整条街道。百姓们出于恭敬而止步市立两侧,直至队列通过。

这里有很多和尚。没有任何地方的魔鬼能比这里更善于模仿
人们在天主教会里赞美上帝时所用的神圣方式了。
这些撒旦的僧侣们穿着拖到脚跟的长袍,袖子宽大,很像欧洲某些神父的袍子。
他们住在寺庙里,犹如住在修道院里一样,常常穿街走巷去化缘,
半夜就起来念经拜佛。他们集体念经时像我们朗诵圣诗一样单调。
然而体面的人们很看不起他们。因为大家知道,他们表面慈悲,
其实他们五花八门的宗教体系里充满了荒谬。
而且其中多半是放荡堕落之徒。他们在百姓中也不会受到更多欢迎;
老百姓只考虑生计,他们的全部宗教不过是每人依自身想像形成的古怪的迷信。
我忘了介绍在珠江上漂浮的“城市船只鳞次栉比,排成一条条街道。
每只船上住一户人家,船上像正规住房一样也有各种用途的小舱。
天一亮,住在这些浮动营房里的小民们就倾巢而出,
或是打鱼,或下稻田干活。这里的人们一年种三季水稻。

过了数日,三位钦差要我和全体教友在公馆集中以便宣谕皇帝圣旨。
我们到齐后,Hencama当着另外两位钦差面代表皇帝告诉我们,
陛下最看重道德,然后是科学和灵巧的技艺;他派我赴法是为寻访具备此类品质的教友,
鉴于我悉心执行命令,陛下深感欣慰,希望留五名教友为他服务,另外六人,
陛下准其去帝国某个地方传播基督教。
待钦差说罢,我们传教士排成两行按华俗行九跪之礼以感谢皇恩。
这一切发生于众目睽睽之下,大批在场的百姓很快把这一消息传遍全城,
大大提高了传教士在广州的威信。

为落实钦差指示并进一步优待我方军官,巡抚和其他官员决定设宴款待,
还免除船上所有物品的税收,这大约值一万埃居。
不过他们要求我们首先为已经免除的船只计量税和锚地税对皇帝作礼节性谢恩。
由于谢恩时需跪拜并举行类似臣服和效忠的仪式,我和刘应神父便说明,
昂菲特利特号船长(谢恩仪式需由他完成)作为最伟大最强盛的西方君主的官员,
他无法按中国方式完成仪式;因为伟大的西方君主接受臣服而不臣服任何人。
中国官员答道,只要仪式依对 两国都体面的方式举行即可,
也就是说部分依华俗、部分按法礼。为此,他们建议德拉罗克先生面朝北京方向,
恭听站在对面的巡抚宣读皇帝豁免船只税收的圣旨;
德拉罗克先生可以或是戴帽下跪,然后行法国式屈膝礼表示谢恩,
或是如他愿意,也可脱帽躬身,再行法国式 屈膝礼谢恩而无需下跪。

为此,有关中国是世界上最肥沃的地区最富庶的国家一类话我不再赘言,
因为这些年来大家已给您写过千百次。皇帝及其宫廷之豪华、
达官显贵们之富有超出了人们的想像。人们无疑百先会对琳琅满口的丝绸、
瓷器、家具和 珍品收藏产生强烈印象,它们虽不见得更加绚丽多彩,
但比我们多数欧洲工艺品毕竟更引人注目。

不过我顺便要给您说一件事,它起初让我觉得不合常情,然而却完全是真的:
这个举世最富庶繁荣的帝国在某种意义上
又是各国中最贫穷可悲的国家。尽管土地辽阔肥沃,却不足养活其居民。
必需四倍于此的土地才能使他们生活如意。
毫不夸张地说,仅广州一城就有一百多万人口;
而在距此只三四哩远的一个大镇,人口据说比广州还多。
因此,谁能计算这个省有多少人呢?
而由十五个人口几乎同样稠密的大省组成的帝国,其总人口又该高达多少百万呢?
倘若有足够的所需之粮,无数百姓中便会有三分之一的人自以为生活美满。

我们知道,赤贫导致可怕的暴力。
一旦生活于中国,一旦开始看到事情的本来面目,
人们就不会因诸如母亲杀死或遗弃新生骨肉、父母为微不足道的蝇头小利卖掉女儿、
人人都谋求私利以及小偷成群等事情而诧异了。
令人惊讶的倒是更加悲惨的事情没有出现,而且在此地并不鲜见的饥荒年代,
数以百万计的生灵眼看自己活活饿死却不揭竿而起——
这种例子在我们欧洲历史上却是常见的。

此外,我们不能像责备欧洲多数穷人那样责备中国穷人游手好闲,
以为只要他们愿意劳动便能维持生计。因为这些不幸者的辛劳超出了人们一切想像。
一个中国人整天用双手翻地,而且往往在水深及膝的水田里劳动,
但晚上若能就着淡而无味的清水汤吃一小碗饭便是幸事。这便是他的日常生活。
许多人已惯于忍受这一切;如果您从中剔除对穷人而言是如此自然的欲望,
那么,他们品行的纯洁便与其贫穷和劳动强度甚为相称了。

我不想谈那些因父母贫困而被遗弃于城乡的小孩,这些孩子有被野兽吞食之险,
如你不去救援,他们无疑会在永远失宠于上帝的情况下死去。
一个只需出外寻找这些孩子并在他们可悲的绝境中给他们施洗的人,
他是不会白费力气的;很少有日子一个孩子也找不到。
鉴于此地不少人把这些无辜者的死亡看成是卸除团体负担之必需,
而且无一人愿劳神收容并从死神手中夺回这些孩子,因此,
这些孩子的灵魂更能因洗礼而得救:自洗礼之日起,他们几乎人人能上天堂。

和尚把慈悲喋喋不休地挂在嘴边,但他们是为白己而不是为穷人鼓吹这一切的。
至于我们,我们神职人员则分文不取,而且竭力奉行自己讲授的道理。
如果人们的慈善之心变得更加慷慨大方,
而且您能从这些对他人建议不打折扣的高尚的人那里筹措到可观而可靠的财产
——这是可能发生的,我们在这里就能满足需要施舍的人了。

我和不少传教士都特别关注其中一种,
这就是在帝国最大的五六个省的省会城市设立抚育弃儿的济贫院,
以便使弃儿免遭死亡而且不要永远与上帝分离。
这将是一项特别符合夫人太太们虔诚之心的事业,因此您要向她们解释这一计划。
因为这些济贫院主要收容女孩; 当一个家庭的父母担心孩子过多时,
她们最容易被遗弃;父母对她们的怜悯比对男孩更少,
因为他们认为女孩更难打发、更难让她们自食其力。

因此,我们将按宗教准则抚育她们到一定年龄,同时教她们适合自身条件、
适合其性别的当地技艺。到了十四五岁,
我们就像在法国一样把她们安置于某位喜欢使唤她们而不喜欢崇拜偶像者
当仆人的信奉基督教的太太,或是让她们进修道院祈祷和工作。
毋庸置疑,有了第一批社团的榜样,
由更专门人员组成的其他团体也会像在欧洲修道院里那样建立起来。
中国女子非常爱好离群索居的生活,除禀性虔诚外,
她们在娘家生活时是完全游离于社交活动以外的。
因此,我们可以想像,修道院生活对她们并不困难。
我们无需跟她们谈论教会各种修会里有大批选择耶稣基督为终生伴侣的童贞女,
因为我们感到她们愿意为上帝作崇高而慷慨的牺牲。

在巴黎为一个穷人提供的衣食,在这里可维持四五个人的生计;
而且正如在法国一样,未必由一个人来维持一户穷人生活,
人们可几人联合起来提供费用。

我亲爱的神父,我希望众多渴望了解世界另一端发生了什么事的
积德行善的太太们对我今天写给您的一切不要无动于衷;
她们或许会感谢我令其知道了众多小生命眼下及今后长时期中的需要;
对这些小生命,人们应予特别关注,否则,
他们在极为短暂悲惨的一生后所能期待的只能是永恒的死亡。

其中的一位黑人做了三十年的奴隶,作为补偿得到了一份“护身符”,
他并不因此而认为自己虚度了光阴。他认为,他带上这份护身符,
就可以经受住任何刀枪的伤害。但他不愿意让法国人在他身上做任何试验。
在离开这块不幸的土地的时候,
还没有一位传教士在上帝面前吐露过这些黑人所处的被极端遗弃的状况,
也没有一位传教士愿意和他们呆在一起,希望把他们争取到耶稣一边来。

人们可以从大陆带来牲口,但它们不适宜在那里生长,因为那里没有草地。
空气总是如同在燃烧,土地贫瘠。在乡下,可以看到大象、鹿和猴子。
当地的居所只是些寒酸的茅草棚,居民几乎一丝不挂,他们所有的衣物只是一块棉布片,
只遮益着腰以下到臀部的部分。这个国家炎热的天气只允许他们穿这么一点。
他们吃的是小米,没有酒,没有小麦,没有水果。
使人肃然起敬的是,这些不幸的人仍让人相信他们的国家是人间天堂。
人们如果表露出对他们的同情,那是一种对他们的侮辱。
因此,人们总是看到他们的脸上充满欢乐和挂着笑容,
他们毫不害怕欧洲人落在他们身上的棍棒,绝不改变他们的爱憎。
他们相信白色是魔鬼的颜色,他们认为他们是非洲最黑的人种,
这是他们国家的特征之一。当然,这种肤色一点儿也不会使人感到不舒服,
它乌黑发亮,他们事实上全部都有这样的肤色。

我们用了很短的时间顺利地通过了爪哇海峡和邦加(Banka)海峡,
这是两个通往中国航海途中最关键的海峡。
我们在婆罗岛停留了一下,决定在那儿稍事休息。这个岛的居民为马来人, 
他们信仰伊斯兰教。他们只服从于一个头领,该头领是他们自己选举产生的。
这是一种小型的共和国。马来人黑色皮肤,
但比我们在戈雷岛看到的那些人的肤色要浅一些。
他们几乎一丝不挂,用于蔽体的只是一块花布或塔夫绸,披带的方式各式各样,
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十分自然,姿态优雅。他们在腰间都别一种匕首一样的东西,
这种东西他们使用起来十分灵巧。
他们天性勇敢,当他们吸足了鸦片时——鸦片使他们变得迷糊——就变得十分可怕。
对此在暹罗的起义中法国人已有领教。我曾经道听途说,
一位马来人被一柄长矛刺中了腹部,不能随意接近他的敌人,
因为敌人始终用长矛顶着他不让他靠近。
于是他用手臂自己将K矛捅穿自己的身体,顺着长矛向前杀了剌伤他的人。
如果这个故事不完全真实的话,它编造得真不错。

我们到达婆罗岛的时候,该岛总督要求我们的船长不要让我们的人太深入岛中,
因为据他说仅在三四天之前,一个手持法国旗的海盗来抢劫了当地的一些居民,
他恐怕这些岛民看到我们的白色旗帜后,会把我们当做偷盗者,
会手持武器冲向那些接近他们茅屋的人。 
不管是真是假,为了防范这些土著居民的憎恨或妒忌,
我们将自己局限在海边一个十分窄小的空间里,把病号安置下来。
人们给我们送来了岛上的各种新鲜食品,总督亲自付了钱。
在这里买卖东西是不用银子的,这种金属在这里被看做是没有用的,买东西要用铁。
他们用铁制造出耕地的农具、建房的工具和战争的武器。
有了铁,他们不再需要他们岛上没有的东西。
一天,一大群东印度人来到我们的船边。
每个人都驾着一条用三块木板拼成的小船,为我们带来食物。 
我们首先送给他们的是一些欧洲的小古玩,他们不屑一顾;
接着我们 给他们看一些我们认为对他们更为有用的东西,
如帽子啦,鞋子啦, 瓷瓶啦,他们笑了起来,好像认为我们是好人,
相信我们和他们有着同样的需要。最后,有人想到让他们看一枚折断了的钉头,
他们立刻为了得到这枚钉子,争先恐后地送上他们的商品。

我承认在岛上我多次感到迫切需要语言的天赋,
使我能够向这些可怜的马来人解释我们宗教的一些事情。
我们已从他们身上发现了一些好的倾向,因此,
要使他们归依我们的宗教是不困难的。
他们 温顺、亲近、友好和真诚。在他们身上看不到偷鸡摸狗之徒的那种气息。
但我在那里逗留期间,没有向他们进行传教活动,因为我要陪伴下船的病号。
这是因一位英国人之请而这样做的,他是一位中尉和船上的大副,
也染上了坏血病,他对我十分信任。岛上总督十分客气地将我们俩留宿在他家。
我说不清有多少岛民的孩子向我表示友好。
有时在我周围有三四个孩子,他们拥吻我,就如我们早已互相认识似的,
他们带给我小礼品,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我甚至得到了总督的允许,可以和我们的一个神父一起深入到岛内的任何地方。
我们随意地察看在岛上是否存在欧洲还未见到过的药草和药用植物。
总督的弟弟愿意费心带我们到处跑跑。这个岛是由五六座山峰组成的山峰群,
几乎没有什么平地。我们随处可见的是栽种的椰子树,有点像欧洲的葡萄园。
居民们散居在山坡的这一边或那一边。岛上看不到城市和村庄,
我们据此可以说,这个岛还完全是块荒蛮之地。
然而它到处有人,但在这个世界里你既看不到女孩也看不到成年妇女, 
在那里就如在亚洲的其他地方一样,妇女几乎总是被关在家里的。

从我到达电白之日起,必须扮成中国人的模样。我穿起了中国人的衣服,
取了中国名字,因为中国人不懂我们欧洲姓名的发音。
甚至所有的传教士和商人在到达中国后都被迫取中国姓名。
我的中国名字叫“汤尚贤”(Tan・chan・kien)。
为了适应这个帝国的风俗习惯, 我们必须从头到脚脱胎换骨,
将欧洲人改造成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我们被电白官员接到公馆里,
当晚享受了中国式的大宴。我们吃的是肉块和蔬菜混合做的菜,
我情愿相信这些菜做得很不错,但似乎我们法国人习惯不了。
不过宴会可以使那些喜欢菜肴丰富多样的食客得到一些满足,
因为人们给我们上了四十多种不同的菜。
第二天,带我们航行至今的船长德・拉里戈第埃尔先生
想请中国官员享受一顿欧洲大餐,但因为我们的货物都已整装待发,
挑夫和士兵们也已做好了准备,我们不愿耽搁,因此没在那里多停留。

因此次日总督的二位官员下令出发。押送皇帝的货物,每件货包都插着一面小黄旗,
上书一些中国字,以便在这些物件经过时警示人们这是需要得到尊重的。
挑夫们必须写下他们的名字和他们的担保人的名字,他们身边有士兵跟着,
士兵又有军官管着。此外,清朝官员和他的人还组成一支机动队,
注意不让人离开大道。在中国人中再也没有比属于皇帝的东西更神圣的了,
即使是分文不值的东西,人们也敬若神明,小心保管。

在我们到达十分美丽的小城阳春县,我们相信全城居民都来到我们面前,
因为道路两旁到处是人。他们睁大眼睛看着我们,
对一生中第一次看到一位欧洲的“大清”和在中国难得一见的大胡子明显感到十分兴奋。
使我惊叹的是,在这样的人山人海中没有一点喧哗,保持寂静,
而且看不到有治安官员在迫使人们守本分。
他们这样克制和有节制得益于中国的教育,以及,正如我们前面所述,
看到皇帝的物品在他们心中所唤起的恭敬。
阳春县的官员前一天晚上在我们离城还有六法里多路
的时候已经给我们送来过现成的晚餐,在我们到达后,
他们的谦恭和他们的礼品有点使我们受不了。
我们住进一幢豪华的公馆,走进三个大院才到达“大清”和“老爷”们的住房。
这类房子的朝向总是接近正南,因为根据帝国的法律,它们必须偏离正南一点。
只有皇帝的宫殿才有权直接正对南方。

从阳春县出发我们到达河州(HoTcheou)。途中我们看到十分奇特的景象。
有些高耸入云、形状像巨型的方塔一样的岩石矗立在广袤的平原之上。
我们不知道它们怎么会在那里,可能原先是一些山,
雨水逐渐将围着这些巨型岩石的泥土剥落了,使它成为四面都是绝壁。
我们看到部分岩石的下部还残留着一定高度的泥土,进一步 证实了这样的推测。

此省出产很漂亮的大理石,人们用它造桥和修补使路面受损的洞坑。
一位和尚,无以为生,一时兴起想用这样的方法整修一条道路,
小溪已将这条道路变成了泥泞的沼泽地。
这位和尚表现出来的为公众做好事和方便行人的热情使他赢得许多施舍,
以至于现在他能够建造一座美丽的桥梁,在桥的旁边建起了一座和尚寺院。
从远处看到他为他的计划收集在山谷里的大石块,
我相信可以用它们来建造整座宫殿,因为数量多得惊人。
大理石质地优良,在路上我们看到,行人的脚将它们磨得十分光滑。

有在田野里和村边的小土丘上,我们看到无数的坟墓:
那都是些小土堆,土堆的顶部放着一只大瓮。
我认为不会有很多人采取这样的葬法,否则要不了多久,
死人呆的空间就和活人一样多了。

11月25日,我们终于到达了广州。这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能看到所有的民族。广州的地理位置优越,
一条大河流经这座城市,大河通过支流奔向四面八方。

但是我到中国已经三个月了,我和 其他团体的传教士有过交谈,
我相信我现在能向您汇报关于上面那个问题最起码的要求。
首先,这些人必须决心为了对耶稣的爱而在一切方面自受束缚,要成为新人,
不是只关系到气候、穿着、饮食的变化,
而涉及完全和法国的行为准则和特征不同的各种行为方式和思维方式。
谁没有这样的才能,或者谁不愿意获得这样的才能,
就用不着考虑到中国来,急躁的脾气在这里会酿成大的灾难。
这个国家的特性要求人们能控制自己的感情,特别是要控制什么都想干,
什么都想占有的那种不安分的举动。
法国人对中国人讲一个小时的东 西,中国人花一个月也听不进去。
我们必须不急不躁地和耐心地忍受这种天生的迟缓和懒散,
我们必须不泄气地和这个只怕皇帝,只爱 金钱,
因此对永恒的东西麻木不仁漠不关心的民族谈论宗教。
如果您不温柔,不节制,不能忍受一切考验,您会时时感受到遗憾的。

语言和文字上的障碍要求我们热爱学习。这样的学习并不轻松,也不引人人胜,
除非您希望某天成功地利用它们为上帝增光。
因为在这一方面总是需要不断地学习和研究,
所以我们必须习惯于不断地从行动转向学习,从学习再不间断地转向它的外部运用。
我们还知道,中国人爱炫耀白己是世界上最有礼貌最文明的民族,
但我们难以设想为了达到符合他们口味的文明和礼貌所要付出什么样的努力。
这个国家的礼仪对法国人来说是人们想像中最受拘束和最烦人的,
这是需要学习的事物,光看看是不行的。我们在这方面越是擅长,
欧洲的科学就越能够帮助那些大人物克服他们对来自外国的东西所持有的极大蔑视。
因此,我尊敬的神父,您看我刚才所说的全面约束在这个国家是多么有必要,
甚至超过其他履行使命的地方。我不用谈基督教和宗教的操守,因为没有它们,
人们根本不能洁身自好,使他人改变信仰更是无从谈起。
我向那些愿意应召到中国来的人建议去反复读一下DoHeans
神父所写的利玛窦神父的传记,着意 研习一下这位伟人的品质。
人们有理由把他看做是中国繁荣昌盛的传教事业的奠基人。
我们看到,在他身上凝聚着适于在这里成就实事的各种优良品质,
如果一个人越和他相似,或在上帝的帮助下越愿意成为他那样的人,
他就越可以做好准备到这个帝国来工作。
在此我们特别把他作为我们自己的榜样,我们已经欣慰地看到,
那些学他学得最好的人,也是上帝在热情和工作上给予最多恩惠的人。
这里虽然还没有发生过惊天动地的奇迹(这些奇迹在最初曾证实过基督教的真实性),
但上帝从没有放弃通过某些奇迹般的事情帮助异教徒和新信徒克服他们的软弱。

我们现在正在使一位清朝官员信仰基督教。一次偶然的遭遇为我们基督教争了光,
并促使他接受基督教的教育。有一次,他骑马进入北京,不慎将钱包掉了。
一位贫穷的信基督教的工匠看到钱包掉地,拾起来追上去准备将钱包归还给他。
官吏轻蔑地看了这位穷人一眼,不知他究竟要干什么,就催马快跑。
这位基督教徒用眼睛盯紧他,一直追他到府上。于是这位官员气极了,
首先谩骂他,然后问他 究竟想干什么。这位基督教徒回答说:
“我是来还您掉的钱包的,这位官员十分诧异,改变了腔调,
问他为什么不照习惯去做,捡到东 西归己所有,而是将钱还给别人。
这位工匠回答:“我是基督教徒, 我的宗教要求我这样做。”
这回答激起了这位官员的好奇心,他想知道这个宗教到底为何物,
他来见神父,听他们说,对他们所说的有关基督教的神奇和准则表示出相当的尊重。
但愿上帝的恩典能降临在他的身上,这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

这些异教的僧人看着教堂建立起来,
他们受不了,因为一旦人们成了基督教徒,就不再有人供奉寺庙了。

中国人想像不到人们在从事各种活动时除了利益之外还会有其他的什么目的。
跟他们说,某些动机使得教会的人士行动起来,他们离开家乡,离开父母亲人,
抛弃世界上他们最宝贵的东西,一心只 为上帝增光,为了拯救灵魂,
他们无动于衷,因为他们看来这似乎是不可信的。
同时,他们看到我们远涉重洋,不顾劳苦,冒着巨大的危险,
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为了生存才到中国来的,因为我们生活得好好的,
没向他们求助任何东西。我们也不想发财,因为我们鄙视钱财,
也不进行买卖活动。于是他们转向政治方面的考虑,
有些人简单地设想我们来是为了策划政变,通过搞阴谋,
使我们成为帝国的主宰。无论这些猜测是多么言过其实,
恐怕还是有人相信它的。

一天,我准备去为一名临终的妇女施洗礼,一位传道员到教堂找到我,
告诉我不用再去她家了,因为前天晚上亲自来要我去施洗礼的那位妇女的丈夫改变了念头。
这位失信者对传道员说,去告诉你们宗教的那位传教者,他还是在家里休息吧,
我知道他的打算,人家已告诉我他的企图。他想用我妻子的眼睛去制造望远镜。
让他对其他人说,我决不会同意让他迈进我家的门槛,也不同意让他施洗礼:
这位传道员看到这样一种可悲的盲目,觉得很可怜,试图使这位可怜的人恢复理智,
但所有的努力都空无用处,他的妻子没有接受洗礼就死去了。
魔鬼就是这样玩弄这位不幸的人,他对最粗俗的天方夜谭信以为真,
却对最清晰的真理,对能引导他认识上帝的一切视而不见。
在这么一个对我们抱有如此成见的国度里,周围又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敌人在盯着我们,
这需要来这里传播福音的人持有多大的谨慎啊!仅有许多热情是不够的,
热情需要极端的小心谨慎来调节,没有这样的谨慎,我们有可能把一切搞糟,
有可能造成对上帝事业的阻碍。我不说我们在旅程路途中所受到的苦难,
我们的职责促使我们踏上这无法回避的旅途。
我们必须越过湍急的水流,亲眼见到有些坐船被击碎;
我们还必须彻夜不眠以防小偷,如果他们遇到我们,是决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们还必须使一个我们还不太懂他们语言的民族了解我们。
这些困难和其他许多困难使我们敢于将先知的话用在我们的身上:
“他们来来往往,将种子和着泪水洒在土地里。” 
但我们有上帝无限的仁爱,也希望接下去的一段话会在我们身上得到证实:
“最后他们带着欢乐回来了,肩背着他们收获的大捆大捆的粮食。”
我们已经看到了使我们感到宽慰的开端,我相信,阁下,
您读下去后,您自己也会为此感到十分欣慰的。

殷弘绪神父有幸引入拯救之道的第一人是一位贫穷的泥水匠。
他是许多建造小教堂工匠中的一位。我们在此以耶稣基督为榜样,
给我们的传教打上这样的印记:我们向穷人传播福音。
在中国,和在世界其他地方一样,
我们发现穷人在接受宗教真理时比那些世俗的大人物和有权有势的人物较少障碍,更为顺从。
前面提到的那位泥水匠病入膏肓,他求助于和尚和各种迷信,但都没用。
人们将这件事告知殷弘绪神父,他对这位好工匠的危险和盲目深感不安。
由于他曾从欧洲带来一些药,为了争取这位病人,他叫人带药给病人。
病人接受了这些药,可他宣布他不会因此加入我们的宗教。
但这是上帝选用的使他成为基督教的方法,药物使他病情减轻,他马上回心转意。
自己要求接受教育,在一天时间里就学习了所有的祷词,
然后由他的孩子架着他的胳膊来到他亲手建造的祭坛前, 
显示了极大的热情和虔诚的感情,以至于人们不得不为他洗礼。
在他洗礼后不久,他身体再度变得虚弱,但这一切没有使他动摇,
在灵魂净化以后反而使他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
他十分顺从地忍受了这次考验,当他感到自己快走到生命的尽头时,
他要求做临终圣事,他在接受临终圣礼时,情绪激动地忏悔了他过去所犯的过错,
坚定地希望上帝给他以宽恕。他在他的家人的簇拥中去世,
他不断勉励家人亲近他将消融之中的宗教。

他死后,有位年轻人归依了基督教。他是死者妻子第一个丈夫的儿子,
上帝让他看了给死者举行的葬礼从而感动了他。
在我们为死者灵魂安息举行弥撒的那一天,
殷弘绪神父用他从欧洲带来的饰品将教堂装点起来。
极其美丽的场景激起了中国人的好奇心。
由于当时正值新年,这是这里的人们休闲娱乐走亲访友的日子,
无事消闲的人们成群结队拥向教堂。绘有巨大美丽画面的壁毯使中国人驻足观看,
他们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类似的东西,他们要求解释这些画。
在将近三个星期里,每天都有新的人来,提出新的问题,人数超过一万。

第一个要求洗礼的是一位武“秀才”,即学位获得者。
因为中国在军队和文学界都有学位获得者。
一个人想要获得学位,就要经过 各种考试,显示他拉弓射箭骑马驰骋的能力,
证明他在其他一些军事 操练中的力量的灵活性。
他还要进行知识考试,人们要求他们解决 一些问题,
诸如有关安营扎寨和排兵布阵等方面的问题。其中考试突出的得到“秀才”学位,
它相当于法国的业士学位。接下去人们再 经过考试可升上“举人”,
这样的考试每三年举行一次,每次要考三场,有巡抚和省一级的官吏出席。
最后,人们可以升为“进士”,即博士,但得到最后学位的人是很少的,
要由皇帝来亲自宣布。军队学位的考试的进行通常和文学考试是一样的,
但正因为有文武的区别, 一般文学方面的学位获得者要比军队方面的学位获得者更受人尊重。然
而,不论文武,只要他获得了“进士”学位,就算事业有成的人了,
因为他可以担任帝国任何重要的职务。
因此,我们应该把那位武秀才在饶州的洗礼看做是新教堂的第一根支柱。
后来有该城的官员来访,还有一位国子监的监生来到耶稣像前屈膝跪拜,
这些增添了我们神圣信仰的威望,随后有六人接受洗礼,其中三人是一户之长。
这些人的归依为其他人做了榜样,以至于信徒人数逐渐增加。

主要的困难是使这里的妇女归依基督教。在老教堂,人教的妇女负责教导同性别的人,
使她们接受洗礼。这样做在中国是必要的,因为中国的女人们天生羞怯拘谨,
她们几乎不敢在一个男人面前露面,更不用说对一个外国男人说语,听他的教导了。
耶稣基督拆除了 这个巨大的障碍。
有几名基督教妇女经水路和她们的丈夫一起从湖广省来到这里,
开始对饶州的妇女进行基督教的教育。他们的船很快成为人们聚集的地点。
神父到那里去为七名他认为已经获得足够教育的人施行了洗礼,
这七名妇女此后又去教导许多其他的妇女。 
饶州教堂就有了这样的开端,现在教堂已拥有一些非常热忱的基督教徒。

这位中国官吏年轻时在朝廷官职显赫,出于好奇他去拜访了汤若望神父。
当时汤若望由于他的功绩在中国赢得了很大的声望。 
神父对他谈到了基督教,希望他能投入基督教的怀抱,这位年轻的官吏贪图享乐,
一心只想着他的财产,并不在意这位上帝的使者对他所说的一切,
但他接受了汤神父给他的宗教书籍。接着他又到其他各省任要职,
相信各种歪门邪道,在“道士”(均为招摇撞骗之徒)的书中寻找长生不老之法,
直至八十岁后才迷途知返。他读了汤若望神父从前送给他的书后,
才找到他一直在找而没有找到的东西,用我的话说,
就是他的灵魂的永久获救和他家庭的灵魂获救。

当时“道上”的首领“张”(Tcham)来到抚州,人们称他为“天师”(Tien・ssWe),
也就是天上的医师之意,这个头衔是 世袭的,不管他的儿子多么无知多么愚蠢,
他也像他的父亲那样叫做 “天师”。现在统辖“道士”的那人年龄在三十岁左右,
很讨人喜欢, 也乐善好施°他穿着华丽,坐在一把豪华的椅子上,
有八个人抬着走。他经常这样在全国各地行走,看看他的手下,收收银两。
由于这 些道士都得听命于他,为了得到他的赏识和维持他们的特权,
他们被 迫向他送礼。于是张天师带领大批随从,以我刚才提到过的装备,到达了抚州。
道士对他们的头领的到来感到十分的荣耀,向全城散布谣言,
说基督教的传教士们不敢露面了,他们已经跑了。
当时我们两人,沙守信神父和我,都在抚州,之后我还在这个城市呆了两个多月。 
抚州的所有病人和所有遭遇不幸事故的人都来看天师,以减轻他们的痛苦。
张天师只庄重地说了几个字:“Niamtching hoam tcha pao仰睛望太保”
(意思是,抬眼看你们城市的保护神,以便他能知道你的痛苦,可以向我汇报)。

我刚刚提到过的那个家庭也和其他人一起来见张天师,
希望能够找到治疗折磨他们的疯病的良药。
交了钱以后,他们得到了一根和手臂差不多长的棍子,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咒语。当他们受疾病折磨时,他们就使用棍子,
同时要举行某种仪式,但这不仅没有减轻他们的痛苦,反而使他们的病越来越重。
这位青年女子曾三次向这些招摇撞骗者求助,他们上她家来了三次,
每次都举行献祭的仪 式,杀了一只鸡、一只狗和一头猪,
过后他们就把这些牲口的肉饱餐,这些牺牲对可怜的病人没一点用,
它们对女青年的作用和棍棒加咒语所起的作用完全一样,她的病症没有丝毫的减轻。
她的母亲实在不忍心看到她这样,就让她换个地方住,把她接到母亲家。
她刚到那边就将这种病传染给了另外四个年纪分别为十五岁、二十岁和 二十五岁的青年男子。
这事发生在六月。

这户人家的家长对这样的折磨深感不安和烦躁,就求助于各种能够想到的迷信,
以请走这些可怕的客人。他首先求告于“和尚:这是些佛教的信徒,
灵魂转世学说的鼓吹者,在耶稣诞生六十至八十年的时候,
他们将一百多个荒唐可笑的故事连同他们的偶像一起带到中国。
但是和尚不能给这个受苦的家庭带来什么帮助。
于是他们又叫来了另一帮搞迷信者,当地人称之为 “师公”。
我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是什么。这些人在闹鬼的屋子里举行了一些神秘的仪式:
但结果只能使他们蒙羞。他们 把驱魔的失败归于他们来的人太少。
因此他们最初来的是三人,为了增加驱魔力量,他们最后来了十人。
于是每天上演新的闹剧,人们蜂拥而至,屋子里总是挤满各种各样的人。
一位基督教徒偶尔遇见 这一场景,他对师公们的荒唐之举实在看不下去,
也为这些人让他们 随意愚弄的无知所震惊,
他高声喊道:“这家人真可怜啊!你们的钱 真是白花了。
如果你们求助于基督教的上帝,不花你们一分钱,就会使你们得到安宁。
这位上帝是天地的主人.他使魔鬼闻风丧胆。”
似乎没有人在意这位基督教徒的话,但他们有了印象。
这些搞迷信者继续他们的杂耍,但鬼怪们坚守不出,还嘲弄他们,
以至于“师公”们 也没有坚持到底。于是人们不得不召请“道士”这第三批搞迷信者。
关于他们,我前面已经提到过了。
道士们看到自己在这样重要的场合被人们一请再请有点骄傲,
他们趾高气扬地走进屋子,夸口说他们 很快就会消除这些妖怪。
但他们没神气多久,因为当他们的脚一踏进屋子,
就突然遭到一阵冰雹般的石头的袭击,人们不知道石头是从哪里扔出来的。
道士们还不习惯这样的接待,拔腿就走,比来时还跑得快,
将这些可怜的受苦者留在新的麻烦之中。
家长看到所有这些都无济于事后,决定搬家,
他相信这样一定会得到他们寻求多时的安宁。
于是他们住进一幢新房子里,但鬼怪紧追不舍,这一来将他们逼入绝境。
在这位家长被痛苦烦恼折磨得受不了的时候,他在街上碰到了我们先前提到过的那位基督教徒。
这位家长就问道:“朋友,您就是前几天在我们家嘲笑那些驱鬼者,
说基督教的上帝能够拯救我们的那个人吧?”基督教徒回答道:“正是我。
要不要检验一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就全看您自己了。
在您的邻居中,就有几个十分虔诚 和热情的基督教徒,
邀请他们再叫上几个本城其他的基督教徒,到你家一起向我们崇拜的上帝提出请求,
我希望仁慈的上帝会使您如愿以偿。我本人还是有罪之身,新加入基督教,
不敢单独上你们家去, 因为我还不配向上帝提出要求。
但对于我的基督教兄弟们来说,他 们的祈求上帝是听得进去的,
您肯定会等到满意的结果。此外,他们这么多人来,不会使您为难,
他们不吃您的饭不要您的钱:因为在我们所信仰的宗教里,清心寡欲才是完美。

我始终认为,根据我对中国人天性的了解,如果我们将宗教仪式搞得更辉煌亮丽,
一定会对中国人更有吸引力。我们在南丰有三个耶稣会士,
我们决定在圣周举行所有的仪式。星期四,我们的仪式开始。
这一天有四十个人来领圣餐,我们的弥撒配有助祭和副助祭。 
在领圣餐之前,我高声宣布了接领圣体的行为规范,
尽管我的汉语还不足于表达我的情感,但却获得了很大的成功。
也许是出于新鲜, 也许是由于仪式进行的方式和气氛,
我在这些优秀的基督徒脸上看到了我从未看到过的虔敬。
中国人现在还只会将祷词挂在嘴上,
但我相信首先将他们不会自发产生的思想和行为准则高声地告诉他们是十分有益的,
最终会慢慢地促使他们用心灵去祈祷。
我们放置圣体的教堂被装饰一新,
今年从法国带来的那些美丽的宗教画像使所有的基督教徒深有感触。
晚上我以仪式特有的方式给信徒行洗脚礼。
这使我费不少口舌说服我们新人教的一些人接受这一仪式,
有些人就像圣彼得那样说道,他们受不了我们在他们面前受这样的耻辱。
在向耶稣基督做了祈祷以后,我们抽取十二个姓名,其结果体现了上帝的意志,
抽中的都是最热忱最有德行的人。其中有一位出于谦虚真心向上帝恳求不要抽到他。
中国人特别注意这些细节,这样 的细节使他们对宗教仪式肃然起敬。
此外,我和其他神父所穿的圣服,点燃的大蜡烛,用汉语和拉丁语做的祷告,
在这样的场合我认为比其他地方更显必要的端庄朴实,
这一切都给他们留下了强烈的印象,使他们认为他们应该焕发出比从前更大的热情,
应该向他们有幸代表的十二圣徒学习。

周五耶稣受难日,对十字架的拜谒一如平常,
而在这之后紧接着是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面前举行漫长而严厉的苦鞭仪式,
人们洒下了许多眼泪。晚上我们上纪念耶稣苦难的大日课。
我们解释了放置在三角形物体上、随后一支一支熄灭的十五支大蜡烛的含义, 
解释了为什么最后一支要藏在祭坛下面,然后点亮以后又拿出来,
解释了我们在大日课结束时所发出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这些解释使他们十分满意,他们为我们每项仪式都包含着某种神秘色彩而深深着迷。

我敢担保,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 困难更烦人的工作了。
中国字如同天书,开始似乎不可能辨认。然而经过多看、多想和多记,它变清晰了,
人们开始有点弄懂了。和当地中国人相比,这些困难对于欧洲人来说大得无法比拟。
中国人对他们司空见惯的东西当然不会感到害怕,
他们也就缺乏这种有利于克服巨大痛苦的机敏,
但是耶稣基督的仁慈足于扫除一切障碍,
它鼓舞着我们,在这样艰苦的实践中支持着我们。
我们贪婪地工作着, 希望在这中国人最看重的方面变得更为灵巧,
使我们更容易将中国人争取到耶稣基督这边来。

在宫廷中的神父在学习方面有许多便利,这些便利在外省是得不到的。
因为,就学习汉字来说,他们可以找到最优秀的教师;
就语言来说,他们周围不断有人温文尔雅地与他们交谈。
必须承认这方面的知识对他们来说是绝对必要的,不管他们如何聪明能干,
不懂中国的语言文字,就无法进入帝国显要人物的圈子。
这些大人物邀请我们,和我们交谈,有时容忍我们谈灵魂得救的学说。
虽然他们始终不归依宗教,但他们至少有时也保护他们给予尊重的宗教。
随着他们愈了解这一宗教的内容,随着他们愈了解到这个宗教的传播者
尽管在他们自己国内有优越的生活条件却不远万里来此传教的事实,
他们对这一宗教也就愈尊重。
阁下,返回法国的洪若翰神父一定会告诉您他们在北京所取得的成绩。
在北京每年被人遗弃的孩子的数目非常巨大,简直使人难于相信。
我们几乎每天都要为一些这样的孩子施洗,
这是我们在这个国家能够获得的最为可靠的成果之一。 
因为成年人归依宗教后,有可能中途放弃或发生变化,
太多的人不能保持他们对所受到的恩典的忠诚。
相反,被遗弃的孩子在他们受洗后不久便告别人世,必然升入天堂,
在天上,他们必然为那些给他带来无限幸福的人们祈祷。

当我们法国神父约二十年前到达中国的时候,
作为我们在华传教活动奠基者的葡萄牙神父在这里已经有了为数不少的美丽教堂。
仅仅一个江南省,在上海(Cham・hay)、在松江(Sum-kiam).
在常熟(ChamYho),我们就有一百多座教堂和十万多基督教徒。
然而法国耶稣会士有幸得宠于中国皇帝,并获得他对我们宗教的亲善,
使我们法国神父和葡萄牙神父都能建立新的教堂。
葡萄牙神父在保定、正定以及其他一些未曾传教过的城市得到了一些屋宇。
在帝国京城北京他们建造了一所妇女的教堂。这样的教堂在当地是十分需要的,
也是人们企盼已久的,因为中国的情况和欧洲不一样, 
欧洲的教堂是男女共享的,而中国的礼节和风俗不允许男女相处在同一个地方,
人们认为男女混杂是不正常的。因此妇女有她们特殊的小教堂,
传教士们去那里要格外小心谨慎,隔着栅栏向妇女传教,给她们行圣事。
妇女天性善良纯朴,因此宗教很容易渗透到她们的心灵深处,
她们十分热情忠实地履行她们的义务。北京的妇女用她们最值钱的物品充实新教堂,
表现出特殊的热情,为装饰祭坛,有些人贡献出她们的珍珠、钻石和其他的首饰,
就如以前旧律时的妇女之所为。

尽管我们在北京有了三座教堂,但还是不够多。一旦我们有了必需的资金,
就准备在城市的东部再建造第四座。工程开支并不像欧洲那么浩大,
这里的劳力和材料十分便宜。

北京的耶稣会上1694年施洗530人,1695年施洗614人,1696 年施洗633人,
以后的一年与此相当。这只是成年人的受洗数。
至于孩子,我们施洗的人数多得多,尤其是那些每天早上被遗弃街头的孩子。
弃婴行为发生在中国这样一个文明的国度里,人们能够容忍如此明显的紊乱,
真令人惊讶由于北京人口众多,
那些自认为无法养活孩子的人肆无忌惮将孩子丢在大街上和广场上,
使得一些孩子悲惨地死去,另一些孩子被野兽吞噬,
所以我们首要关心的一件事就是每天早上派传教员到城市各个街区为所有他们在路上遇到的、
还活着的孩子施洗。每年人们遗弃的孩子达二三万,我们的传教员施洗数约3000人。
如果我们能有二三十名传教员专门从事这一工作, 
那么只有很少的孩子得不到我们的关怀。
1694年,我们为3400个 孩子施行了洗礼。
1695年有2639人,1696年3663人,接着这一年和上年差不多。

这对天堂来说是确定的收获,它不会像成年人归依那样,
有重返罪恶或改信当地宗教的危险。我们要找到从事这项工作的传教员并不难,
只要肯付出一点辛劳和具有热心肠就行。
但我们必须支付给他们一些津贴,让他们能够赖以生存,而这是我们所缺乏的。
我们常常想,在这里,在罗马这一基督教世界之都,和在欧洲的各大城市,
总是有不少的人必须补偿他们从教会中得到的好处,
或者必须向他们多次冒犯或通过他人冒犯的圣主谢罪,
他们应该幸运地发现有一种可以使他们与他们福祉的缔造者心贴心进行交流,
并弥补他们罪过的最可靠的方法,这就是慷慨解囊。
在北京,维持一名传教员,每年只需六七个皮斯托尔。

经常参加弥撒也有利于巩固热忱的新人教者们的信仰和虔诚。 
不止一次,我看到这些新教徒步行三四十法里,不顾极度疲劳,
来到教堂,在得到忏悔和领圣餐的幸福时,禁不住喜极而泣。
尽管大部分的基督教徒是工匠和农夫,他们在集会上向老的信徒学习,
捐献出财物,我们用这些捐献去资助病人和极端贫困的人,
去印刷用于归依异教徒和感化信徒的、外面又无处可买的宗教书籍。

说到这里,您也许会问我,为什么中国的基督教徒大部分是平民百姓?
我们在中国有没有归依知识界人士或政府官员等高层次的人?
这个问即我时时处处听到有人问,为了确切回答这个问题,
我提请您注意,根据欧洲的标准,所有的中国人都是平民,
除了皇族和皇帝授于荣誉头衔数量极小的清廷亲王和若干特殊家族外,没有贵族。

由于这些人一般都住在皇宫里或居住在鞋粗地区,
因此在中国外省我们看到的基督教徒几乎都不是有名人物就不足为怪了。
在宫廷之外,我只知道有一位满族王爷在几年前率他的妻子和家中
五十多个仆人一起归依了基督教。他的府邸在满族人中也算得上富丽堂皇, 
他的叔叔曾娶顺治皇帝的一位姑姑为妻。
于是,在辽阔的帝国内,成为基督徒的往往都是平民百姓。
至于宫廷成员,我们在中国的体会和其他地方一样,
得宠的人和有权有势的人是很难进入天国的,尤其他们是不信教的。
然而,除了商人、士兵、工匠、农夫和渔夫经常走进我们教堂外,
我们还有些业士(bacheliee)和博士(docteum),
甚至还有一些政府官员,尽管人数不多,且集中在北京钦天监里。
达官显贵、军队的高级将领和帝国主要行政官员敬重基督教,
他们认为这是最神圣和最合理的宗教。他们也尊敬传教者,友好待之, 
并愿意听我们讲我们的道德信条。他们赞扬这些信条,欣赏这些信条,
但真要他们照此去做,要他们抛弃中国的宗教,他们就不听我们的了。
他们贪图享乐和害怕标新立异最终使上帝的恩惠功亏一贯, 
没能在包藏在肉体里的灵魂上打下烙卬。

闹鬼在中国是很常见的。但新人教的人只要画一个十字,或用圣水一洒,
就很容易摆脱魔鬼的纠缠。有位预备人教者尽管相信基督教是千真万确的,
但由于他和一位巫师有交往,并因为迷信活动救过他一命而对其着迷,
所以推迟接受洗礼。

我们神父在驻地的日常工作是:接受信徒的忏悔,为病人做圣事,
教育异教徒,和一些文人雅士进行讨论等等。
他们在乡下的传教工作相对要繁重得多。传教士到达一个集镇,
所有当地的基督教徒都会聚集起来,有教堂到教堂,
没教堂的到最显要的基督教徒家。
在做了祈祷以后,神父讲话鼓励他们进行忏悔,而同时传教员也安排信徒做忏悔、
领圣餐,安排预备人教者准备接受洗礼。
弥撒后的第二天,神父为他认为条件成熟的人施行洗礼,
吸收一些愿意归依宗教者加入预备人教者的行列。
下午,工作重新开始,神父要到所有的人都 感到满意时才离开集镇。

宗教的传播在乡村比城市更容易,因为乡村比城市更自由。
在城市里,一切听命于地方长官。我们必须去拜访他们,根据礼节,
不带礼品不花钱是去不了的。相反,在乡村,人们的活动自由自在,
不必经过任何人的批准。基督教徒的热情也很高,尤其是在开始阶段, 
因此我们一定要利用这一有利时机。我不止一次地体会到这一点, 
特别是在小城芜湖和在芜湖的乡下。我第一次出访那里,就为116人施了洗礼,
第二次达到560人,其中有18至20个业士和一位曾在一座小城为官十年的官吏。
这样巨大的成功使我决定在这个小城建造一座教堂,
并在周围乡村又造了另外两座规模较小的教堂和其他若干所小教堂。

因为如果我们向中国基督教徒伸手要什么东西,这便会损害上帝的事业,
便会为归依非 基督教徒设置不可愈越的障碍,便使自己混同于和尚道士之流,
正是他们迫使他们的信徒向他们施舍,用来养活他们和供奉他们的假神仙。
因此,在中国以每年从欧洲寄来的少量补贴为生的教士们难有大的作为,
连他们认为对归依民众的十分必要的旅行也不能都去。 
他们满怀热情,但由于缺乏资助,他们就经常不得不呆在同一个地方,
远远超过他们希望呆的时间。

如果中国信奉了基督教,我们就把基督教扩展到里朝地区。
那里天地广阔,我们的工作需要很长的时间。
东部勒粗人口日增,皇帝在那里已建造一些城池,还有一些人口稠密的村庄。
西部秘勒只在靠近乌兹别克(Yousbecks)和里海一带才有些城市和村庄,
但这并不妨碍在这块广袤的土地上散布着各种不同的民族,
几年前中国皇帝已经降服了他们。这些民族的所有财富就是他们众多的牲口,
他们带畜群到处游牧,在同一个地方不会呆上三个月,一旦草地被牲口啃光了,
他们就开拔到另一个地方安营扎寨,如此周而复始。
要归依这些游牧的轮粗人是件难事,
因为他们完全被他们宗教的法师“喇嘛” 所蒙蔽,对喇嘛盲目遵从。

我们从广东省最北部的城市南雄(Nanhiung)
通过陆路进入江西省最南面的城市南安(Nangan)。
南安和奥尔良一样大,非常美丽, 人口众多。
从南安到赣州府,沿途都是荒凉地带。赣州是像鲁昂那样大的城市,
商业繁华,有许多的基督教徒。从赣州到南昌,这一带作常迷人,
人口稠密,物产丰富。在南昌,有一天我们其中的一条船差点遇险.
有一段长约二十法里的河水,水急浪高,
更为险峻的是水中布满了无数浪花飞溅的礁石。
但当我们通过它之后,迎来的是一条风景秀丽的河流,
河的宽度是鲁昂段塞纳河的六倍多,河匕百舸争流,
在门天,你的眼光随便往四周一扫,就能数出五十多条正扬帆竞航的货船。

你不必为有那么多的船而大惊小怪。
中国人确实和国外很少通商,但作为补偿,在帝国内部的商业规模都相当大,
这是欧洲无法与之比拟的。中华帝国疆域辽阔,每一个省都是一个王国,
有的出产稻米,有的生产布匹,每个省都有它们独一无二的土特产。
所有这些物品不是经陆路,而是通过水路运输的,
因为这里河道纵横,风景秀丽, 这都是欧洲难以与之相媲美的。

的障碍。中国人瞧不起其他民族是最大的障碍之一,
甚至在下层群众中也有这种情绪。他们十分执著于他们的国家、
他们的道德、他们的风俗习惯和他们的学说信条,
他们相信只有中国才配引起人们的注意。当我们指出他们崇拜的那些菩萨的荒唐时,
当我们使他们承认基督教是伟大的、神圣的和颠扑不破的宗教时,
他们似乎准备入教了,但事实远非如此。他们会冷冷地回答道:
“我们的书里从来也看不到关于你们宗教的事情,这是外来的宗教,
如果中国以外真有什么好东西,真有什么真实的东西,我们的圣人学者们会不知道?”

他们经常问我们欧洲有没有城市,有没有村庄,有没有房屋。
一天我亲眼目睹了他们看地球仪时那副惊讶窘困的神态,真叫我忍俊不禁。
有九到十位文人要我让他们看一下地球仪,他们在上面找中国找了老半天。
最后他们认为包含着欧洲、非洲和亚洲的那个半球是他们的国家,
他们甚至觉得把世界其他部分归于美洲似乎还大了一点。
我故意不纠正他们,直到他们其中一人要我解释一下地图上标明的文字和地名时,
我才对他说:“你们看到的是欧洲、非洲和亚洲。
在亚洲,这是波斯,这是印度,这是靶粗地区,“那么中国在哪里呢?”
他们大家都喊了起来。我回答道,就在这块陆地的角落里面,这就是它的边界。”
我难以表达当时他们是多么地惊讶:他们面面相觑,自肃白语地吐出几个中国字:“小得很。”

在科学和艺术上,尽管他们远远达不到欧洲那样的完美程度,
但从来都不能说服他们照欧洲的方法做。
为了让中国的建筑家们按欧洲的风格建造我们在皇宫里的教堂,
甚至必须动用皇帝的权威。为此还必须任命一位官吏监督皇帝命令的执行。

他们的船建造得很差,他们欣赏我们的造船法。但当我们鼓励他们仿造时,
他们对我们提出如此建议表示惊奇。他们回答我们道:“中国船就得这样造啊!
我们对他们说:“但这种方法一钱也不值,
他们说:“不管怎样,只要它是中国的东西就行,
哪怕是劝它进行小小的变动都可能是一种罪过。

就这个国家的语言而言,我向你保证,要不是为了上帝,
我们是决不会自讨苦吃去学它的。我每天八小时抄写词典,整整花了五个月时间,
才使我最终能够阅读汉语书籍。十五天前,我在这里找了一位中国文人,
早晚各三小时跟随他辨识中国汉字,像小孩那样费力地朗读。
中国常用字约四千五百个,但总数达到六万。
对于我们,只要掌握布道、传教和听忏悔的一些词句就够了。

使重要人物特别是政府官员信奉基督教要困难得多。
他们大多以敲诈勒索、巧取豪夺为生,而且可以尽他们财力纳三房四妾,
这些犹如捆着他们手脚的锁链,难以挣脱。
只要举出一例就足以说明问题。

约在四十五年前,一位中国官员与巴伐利亚的耶稣会士汤若望结为好友。
这位传教士竭力想归依该人入教,但一切都白费。
最后这位官员受朝廷派遣去外省任职,临行前,
汤若望神父送了他几部关于基督教的书籍,他情面难却才将这些书收下了。
后来他非但没有读这些书,反而更卖力地投靠中国的僧人,
他还将一些僧人接到自己家里来住,专门为他们的书辟出一间书房,
通过读这些书力图抹去汤若望神父的话在他思想深处留下的影响,
最后终于达到了目的。但四十年后,他病倒了,忽然想起汤若望神父与他多次交谈的情景,
他请人拿来汤若望神父送给他的书,捧读起来。
他被上帝感动,要求受洗。受洗前,他自告奋勇对全家进行开导。
他先从他的妻妾人手,他向她们讲了我们宗教的教旨,同时给每个人一笔钱,
使她们能够在今后的日子里过基督教徒的生活。接着他向所有的孩子进行教育,
自己接受了神圣的洗礼。自从我到达这里以后,
我又欣慰地得知他的妻妾们和两个儿子已经受了洗。

放高利贷在中国人中十分盛行,这又是一个难以克服的障碍。 
当有人告诉他们,在受洗之前,必须退还他们的不正当所得,
因此可能使他们倾家荡产时,你也不得不承认,要使他们作出这样的决定,
除非上帝创造奇迹。这就是通常中国人还大多处于非基督教黑暗中的原因。
几天前,我就遇到一件十分伤心的事情。

有一位富商来看我,求我为他施洗。我询问他信教的动机是什么,
他回答说:“去年我妻子受了洗。从那时起,她活得非常圣洁。
她去世之前,特意拉着我,告诉我她会在哪天哪个时辰死去,上帝已经通知她了。
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向我证明她所信仰的宗教是真实可信的。

她确实是在她告诉我的那个时辰去世的,因此我不能拒绝她临死之前要我归依基督教的请求,
我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找您,请求您给我施洗“。
根据这么好的态度,难道我没有理由相信要不了 多久我就有幸能够为他施洗吗?
然而当我在教导他的过程中涉及到他人财产的问题,
谈到归还不义之财的必要性时,他那些美好的愿望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他开始动摇,最后他对我说他下不了信教的决心。

中国人内心深处的腐化第落是和基督教教义格格不入的,
中国人只要能在外表上维持体面,就可以在暗地里放纵自己干出一些羞于启齿的罪恶勾当。
约在半个月之前,有位中国僧人来求我开导他, 看上去他具有世界上最美好的愿望,
他对我说,他舍得抛弃一切。但我刚开口向他说明作为一名基督教徒应该具有怎样的纯洁性,
告诉他上帝的宗教是神圣的,容不得半点物欲和邪念,他就对我说:
“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考虑入你们教了,前面还信誓旦旦相信我们宗教的真实性,
转眼就放弃了信教的打算。

下面我要讲的是中国妇女的一些风俗壅塞了妇女归依基督教的道路。
中国的妇女从不走出家门,也不接待男士们的访问。
妇女不 准在公共场合露面,不准过问外面的事务,是这个帝国一条基本的伦理纲常。
更有甚者,为了能使妇女们更好地遵守这一伦理纲常,人们使她们相信,
女人的美不在于颜面的线条,而在于脚的纤细。
以至于她们最为关心的是将脚缠小,白己剥夺自己行走的权利。
一个刚满 月孩子的脚都要比一位四十岁妇女的脚大。

因此,传教士们既不能亲自向妇女们布道,也不能通过传教员去做。
必须先归依其丈夫,再通过丈夫向妻子传教,
或者通过一些女基督教徒上她们家向她们解释教义。
此外,一旦受洗以后,她们也不能 和男人们相聚在同一座教堂。
到目前为止,我们每年召集妇女六七次,有时在妇女专用的教堂,
有时在某位基督教徒的家里,以行圣事。 
在这样的聚会上,我们为那些条件成熟的妇女施洗。不久我将为十五人施洗。

再加上中国的妇女只会说她们省的方言,她们很难听懂我们传教士的话,
因为我们中的一些人只会说中国官话。我们就尽我们所能弥补这种不便。
记得在我刚到这个城市后不久,一位中国官员的妻子找到一种补救办法。
由于传教士无法听懂她的忏悔,她就叫来了她的大儿子,
她先向她儿子袒露她的罪孽,再让她的儿子转告忏悔神父,
儿子再将她无法直接听懂的神父建议和教诲传达给她。
在欧洲,您能找到这样纯朴和热诚的事例吗?

国王因为在前一天已经看到过我们在巴黎天文馆刻制的月亮图样类型之一,
故在通过望远镜观看月亮时首先嚷道:
“这正像你们昨天让我在图样类型中所看到的那样。”
当月亮明显地被遮掉时,他问我们,为何月亮在望远镜中显得像颠倒了?
当月亮被完全遮掩后,他又问,既然月亮已接受不到任何太阳的光线,
为何月体还能显现?这些明智的问题表明,这位君主的智力是何等地稳重可靠。

当人们具有正当的愿望,当人们尊重一个民族,
他们就会轻松地相信我们具有与他们相同的情感,
他们就能够不冒任何危险地信任我们。

由于我们张帆起航只有六或七天,我们认为还有时间回到暹罗,
并在暹罗乘坐另一只船在年内抵达中国。于是我们雇了向导, 
请他们带我们抄最近的路走出森林。然而,我们的努力毫无所获。 
这些向导在绕了一个月的弯路后,才把精疲力尽的我们带回到我们的船上。
当我们在9月扬帆驶向暹罗时,驶向中国所需的季风已完全过去了。
我们在路上遇到了暹罗国王的帆桨战船。

1687年6月19日,我们乘坐一艘开往宁波的中国船只第二次离开暹罗。
除了我们已经采取的措施,上帝还明显地赐福于我们的航行。
给我们驾船的中国人显得非常迷信。他们在船的尾部放置了一尊小偶像,
并在这尊偶像前日夜点着一盏灯。
他们在入座就餐前经常向偶像供奉其为晚饭准备的肉。
但是,由于他们发觉我们在他们每次这样做时毫无所动,
就单独地供奉准备自己食用的肉,不再将为我们准备的肉供奉给偶像。
他们对这一假神的崇拜并不局限于此:
每当陆地出现时,负责照管偶像的人就手持涂有颜色并剪成波浪形的纸,
在深深地鞠躬后把这些纸抛向大海。当风平浪静时,整船的人不时地发出喊声,
以便把风召回。在有大风浪的天气,他们把羽毛扔到火中,以便消除风暴,驱赶恶魔。
他们的这一做法使全船弥漫着一种难以忍受的臭气。
他们的虔诚,或毋宁说他们的迷信,
在我们穿越科钦支那运河有人看到一座山时越发强烈:
因为除了日常的鞠躬与跪拜以及他们抛入海里所有半焦的纸片外,
船员们开始制作一只四脚小船。此船有它自己的桅杆、缆绳、帆与狭长的小旗、
罗盘、舵、 小艇、炮、食物、商品,甚至还有它自己的账册。
人们在其船尾、船首 和缆绳上放置了许多彩纸做的象征船上的水手与乘客的小人。
人们把小船放在担架上,用许多礼节把它抬起;人们就着竹板与铜锣的声音在船上行走,
领头的是一个和尚打扮的船员。他一边不时地大叫, 
一边用一根长棍像剑一样来挥舞;最后,人们把小船轻轻地放入海中,
并目送着它直至看不见为止。和尚打扮的人登上了服楼以便继续叫喊,
他显然是祈求一路顺风。

暹罗与巴达维亚的中国商人每年均到宁波寻购丝绸:
因为中国最好的丝绸就产于该省。福建以及其他相邻省份的商人也不断光顾此地。

据卫匡国神父记载,从他那时起,我们的修会在宁波就已有一座教堂。
该教堂准是在鞋靴入侵时被完全摧毁。因为当我们到达此地时既没有发现任何教堂的遗迹,
也没有发现任何基督教的遗迹。那里的人甚至很不习惯于见到欧洲人,
以至于人们从各地赶来观看我们,好像我们是某种新类别的人。

在宁波逗留期间,我们不止一次地向中国官员们讲起上帝的崇高与力量。
当时这一地区已连续三至四个月滴雨未下,庄稼受到破坏,人们担心会有大的饥荒。
有关方面下令全城斋戒,并要人们在各个寺庙里做祷告。
焦虑不安的总督就此次旱灾的原因请教于我们,
问在欧洲是否也发生过这样的旱灾以及我们为摆脱灾情是如何做的。
我们回答他道,我们所敬奉的上帝是万能的,我们求助于他,我们前往教堂乞求他的怜悯。
总督回答说:“但是,我们采用类似的做法已有一个多月了,
我们前往南方的港口以及城里所有的寺庙却毫无成效。
”我们又答道:“对此我们丝毫不觉得惊奇。
大人,如果您允许我们畅所欲言,我们将向您陈述其真正的原因。
于是,我们开始向他讲述上帝,使他知道上帝创造了天与地、人与世间的万物;
一切都取决于上帝,如下雨与旱灾、饥荒与丰收、善与恶,上帝根据自己所做的判断,
分别用它们来惩罚或奖赏人类;我们向他提出,由我们像在欧洲时所做的那样,
对真正值得祈祷的上帝进行祈祷,因为上帝是万物的主宰,并能够满足我们的要求。
我们对他说:“然而,你们的诸神却并非如此。
它们有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它们有耳朵,却什么也听不到;
因为这些虚假的神原先只是死去的人,他们既无法逃脱死亡的共同法则,
又无法避免死者的普通结果,由此,他们既没有感情,亦没有力量,
他们听不到你们的祈祷就丝毫不足为奇。
使他们拥有皇帝的捐赠与众人的迷信的神的称号既没有给他们自身增添任何新的东西,
也不会赋予他们任何名副其实的力量,即既能呼风唤雨, 又能支配人世间的其他人。”

中国的棺 材颇大,棺木厚达三到四指,外面上了漆,镀金,
为了不让空气透进去,密封得很仔细。

在中国,丧服是白色的;我们依照中国的习俗,一边走一边号哭,
我们实在也伤心至极,南怀仁神父的遗体在皇帝派来光临
这位著名传教士的葬礼的中国官员的陪伴下接着出现。这些官员均骑着马。
为首的是国丈;第二位是御前侍卫大臣;第三位是皇帝的近臣之一,
还有其他较次要的官员。秩序井然、端庄稳重的整个队列的最后面是五十个骑士。
大街两侧站满了无数老百姓,他们默默地目送我们走过。

在南怀仁神父的葬礼举行之前,刚刚为他祖母皇太后带过孝
的康熙皇帝派人来询问我们的名字,了解我们的特长和能力。
自从他最近两次巡游鞋祖之后,其治下的帝国平安无事。
我们读过巴黎现有的有关记述,我们告诉他,在法国,人们甚为崇拜他的思想与行为,
赞叹他的富裕与豪华。他问起法国国王的年龄、他的武功以及治国之道.
我们对所有这些涉及我们令人敬出的君王的问题做了满意的答复。
以皇帝名义和我们谈话的官员告诉我们:虽然他的主子还不认识我们,
但他对我们仍像对待其他神父一样颇为关心。他很看重我们远离父母和祖国,
来到世界另一头传播福音的勇气,认为这种勇气不可忽视地证明了我们的教理;
但是为了完全地信服,
他希望在中国看到跟人们所说曾在其他地方发生过的奇迹一样的奇迹来证实我们的教理。
不仅如此,这位皇上还说有朝一日要送茶和他那里最好的酒给我们。
我们得知,他想把我和我的同伴们统统留在宫内,并考虑在皇城给我们安排一幢房子。
但是,要求我们前往别处的上帝不允许这项方案实施得这样早。
我们的中文还不够好,尚不能够在刚开始时就让皇帝满足其对我们的期待。

1688年3月21日,我们有幸觐见皇帝。这位伟大的君主对我们极其和善;
在责怪我们不愿意全都留在他的宫中后,他向我们宣布,
他要把张诚神父与白晋神父留下为他服务,允许其他神父到各省传播我们神圣的教义。
然后,他吩咐给我们上茶,并赐给我们一百金币,对中国人而言,此举可谓是极高的礼遇。
这次朝见之后,我与李 明神父、刘应神父都只在考虑分赴各省去从事归依异教徒的工作。
但在离开北京前,我们极为高兴地看到了这座著名城市中最稀奇的东西。
北京由两个城组成:第一个是满人城,皇帝的宫殿就在该城的中央;第二个是汉人城。
两座城彼此相连,每个城的周长均有四法里。

城中人口稠密,拥挤不堪,以致尽管街道非常宽广,仍行走不便。街上看不到妇女。

我们去看了著名的北京的大钟楼,有人向我们肯定地说,此钟重达几十万公斤。
钟的形状为圆筒形,直径有十法尺。根据中国通常的比例,大钟的高度是宽度的一倍半。
它被吊挂在由砖与方形石块砌成的台基之上。
自其木结构的楼顶被烧毁后,它仅由一个草席顶覆盖。

我们也去看了天文台和里面所有的青铜仪器,这些青铜仪器颇为美观,具有皇家气派。
但我不知道这些仪器是否能用来精确地观察天象。
因为它们都钉在觇板上,肉眼一看,其分隔显得不甚均匀,
而其贯线有好几处都不能吻合。

从北京直至山西省的道路是我所见到的最讨人喜欢的道路之一。
我们经过了九或十座城市,其中有一座为保定府,它是巡抚衙门的所在地。
整个地区极为平坦,且种满庄稼,道路平整,路旁许多地方种有树木,
还有用来遮掩与保护乡村的墙。人、大车与拉东西的牲口在路上络绎不绝。
在一法里的路程中,我们碰到了两或三个村庄, 
这还不算我们在路两旁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所看到的其他村庄。
在许多河流上,修有漂亮的多拱桥,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距北京三法里的卢沟桥。
此桥的栏杆是大理石的,两侧各有一百四十八个支柱,
上面置有不同姿态的石狮子。在桥的两头,有四只蹲着的石雕大象。

当人们经过绛州城东的汾河河谷,可在十法里的路程中看到一处覆盖着树木和耕种得极好的平原,
这一平原每边都有众多村庄、延伸至天际的山脉。
在经过了两个三流的城市即进入了山区。在山区,我步行了五天,走了四十法里。
我几乎始终在往上攀登,经常感 到很费劲。
就我所经过的地方而言,这些山有些属不毛之地,
但更多的是肥沃的土地,直到悬崖边上都可耕种。
人们有时可见三或四法 里的由丘陵和其他山环绕的平原,
以至以为自己是在一个遍地良田的地区。
我看到这些山有的从山脚到山顶被整治成梯田平台。
这些平台数目为六十至八十之间,它们以三或四法尺的高度交叠而上。
当这些山布满石块时,中国人将其开采成石料,用它砌成保持平台的小墙;
他们随后将这些平台开成好地,在上面播下种子。
这是一项极大的工程,它使人看到这个民族是多么勤劳。
我在这些山中只看到一座三流的城市,但大村庄和小村落却到处可见。
我在那里还看到了和我们一样的上彩釉的陶器;那里有不少地方在制作陶器,
这些陶 器被运往城里和相邻的省份。一天我走在一条又窄又深的道路上,
此路一度被大车造成了堵塞,我以为人们会发火,互相辱骂,
或许会像在欧洲时常出现的那样互相斗殴。
我惊讶地看到这些人彼此致意并心平气和地交谈,好像他们本来就认识并互相喜欢一样。
他们随后互相帮忙,以消除堵塞,通过此路。
这一例子肯定会使我们欧洲的基督徒局促不安,
因为他们在遇到同样的事情时很少会保持克制。

当人们经过极为崎岖不平的斜坡将走出这些山时,可看到河南省与黄河。
黄河即黄色的河,它在平原中弯弯曲曲地延伸得很远。 
黄河的水流以其白色的蒸汽或一种阳光带来的雾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些平原中的麦子已长得很高,麦穗都已形成,
而在离此五或六法里的山中,小麦还只是青苗,仅露出地面六指长。

我几乎始终在平原行走,在该省走了八十法里。
这些平原耕种得如此之好,以至没有一寸土地荒芜。
我看见那里的小麦是像水稻一样一行行地播种的,
每行小麦之间的距离仅有五或六指。
我也看到有些小麦是杂乱无章地播种的,此与我们在法国的做法相似。
他们的田野没有同我们一样的犁沟。我只经过了七个城市,
但我要么在路上,要么在农村中发现,市镇与村庄的数目非常之大,
以至我认为,河南是中国最美的省份之一。
我在距开封府——河南省的首府九法里处渡过黄河。
这条河流是我所见过的最为湍急的河流。
它的水因为卷起大量的泥土,呈黄色;
我们在河边看到了同样颜色的泥土,
该河在我们渡河的地方不怎么深,但宽有半法里左右。

当人们经过绛州城东的汾河河谷,
可在十法里的路程中看到一处覆盖着树木和耕种得极好的平原,
这一平原每边都有众多村庄、延伸至天际的山脉。
在经过了两个三流的城市即进入了山区。
在山区,我步行了五天,走了四十法里。我几乎始终在往上攀登,
经常感到很费劲。就我所经过的地方而言,这些山有些属不毛之地,
但更多的是肥沃的土地,直到悬崖边上都可耕种。
人们有时可见三或四法里的由丘陵和其他山环绕的平原,
以至以为自己是在一个遍地良田的地区。
我看到这些山有的从山脚到山顶被整治成梯田平台。
这些平台数目为六十至八十之间,它们以三或四法尺的高度交叠而上。
当这些山布满石块时,中国人将其开采成石料,用它砌成保持平台的小墙;
他们随后将这些平台开成好地,在上面播下种子。
这是一项极大的工程,它使人看到这个民族是多么勤劳。
我在这些山中只看到一座三流的城市,但大村庄和小村落却到处可见。
我在那里还看到了和我们一样的上彩釉的陶器;
那里有不少地方在制作陶器,这些陶器被运往城里和相邻的省份。
一天我走在一条又窄又深的道路上,此路一度被大车造成了堵塞,
我以为人们会发火,互相辱骂,或许会像在欧洲时常出现的那样互相斗殴。
我惊讶地看到这些人彼此致意并心平气和地交谈,
好像他们本来就认识并互相喜欢一样。
他们随后互相帮忙,以消除堵塞,通过此路。
这一例子肯定会使我们欧洲的基督徒局促不安,
因为他们在遇到同样的事情时很少会保持克制。

当人们经过极为崎岖不平的斜坡将走出这些山时,可看到河南省与黄河。
黄河即黄色的河,它在平原中弯弯曲曲地延伸得很远。 
黄河的水流以其白色的蒸汽或一种阳光带来的雾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些平原中的麦子已长得很高,麦穗都已形成,
而在离此五或六法里的山中,小麦还只是青苗,仅露出地面六指长。
我几乎始终在平原行走,在该省走了八十法里。
这些平原耕种得如此之好,以至没有一寸土地荒芜。
我看见那里的小麦是像水稻一样一行行地播种的,
每行小麦之间的距离仅有五或六指。
我也看到有些小麦是杂乱无章地播种的,此与我们在法国的做法相似。
他们的田野没有同我们一样的犁沟。我只经过了七个城市,但我要么在路上,
要么在农村中发现,市镇与村庄的数目非常之大,以至我认为,
河南是中国最美的省份之一。我在距开封府——河南省的首府九法里处渡过黄河。
这条河流是我所见过的最为湍急的河流。
它的水因为卷起大量的泥土,呈黄色;我们在河边看到了同样颜色的泥。
该河在我们渡河的地方不怎么深,但宽有半法里左右。

我将在此对一位中国船夫在把我的货物装上船时所表现出来的力量表示钦佩。
我有两箱机其重达250中国市斤,即300法国占斤。
在绛州,赶骡子的人很不情愿地才接受它们,说这些东西实在太重了,
它的骡子无法驮着它们走这么长的路。
船夫来了,他接过它们,用扁担把两个箱子都挑在肩上,
并轻松地挑着它们走上小船。
我没有进入开封府,因为其城门是关的,
人们正在极为仔细地搜查六十至八十个窃贼。
这些窃贼在几天前抢劫了一位看管呈给皇帝的贡品的官员的府宅。

长江这一巨大的河流从西到东横贯整个中国,它把中国分成几乎相等的两部分,
其一包括北方的省份,其二则包括南方的省份。
由于各种船只一年到头皆可通航的便利,长江给各地带来了富足。

中国人是一个崇尚有学问的人的民族,因此,当有学问的人中有人信奉基督教时,
就会使其他许多人竞相效仿。他们说,我们的儒生选择了上帝的戒律,
而不是选择和尚的戒律以及中国所有其他宗教的戒律,
因此,上帝的戒律应当是最好的。这不仅仅是上海地区的情况,
在整个中国,人们都这样来推论。我们也注意到,在任何有已信仰基督教的秀才、
举人的地方,我们均有众多的基督徒。从中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即为了宗教的利益,应当在中国争取儒生, 学习他们的典籍与科学,
并在宗教允许的范围内去适应他们的礼仪与习惯,
以便更为容易地渗入他们的思想;因为若轻视他们,
我们就会在失去他们的同时失去许多其他想要人教的人。

这一奏本用很细小的字写成,在中国,下属在写给地位比他高的人时均如此,
这个人地位越高,下属就应当用更小更纤细的字来写;这似乎对皇帝来说极为不方便。

在某些重要的场合,传教士的一些与众不同的处理问题的方式还是颇为有用的。
张诚神父尤其懂得利用这一点。由于他来自法国,那里,人们经常谈论君主的利益,
持续不断的战争与和约使人们千百遍地思考其后果对民族是有利还是有弊。
他有幸找到了使互不相让、随时准备中断和谈的中国人与莫斯科人和解的方法。
莫斯科人很骄傲,说话时采取居高临下的态度;中国人也自以为是最强大的,
因为他们来时带了一队精良的人马,并期待着在黑龙江畔得到另一个东里朝。
他们的意图倒不是挑起战争,而是担心西里粗人和莫斯科人联合,
或者担心莫斯科人会援助其他的赛觎中国的民族;
因此,他们希望和平,却又解决不了争端。两位神父看到中国人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于是与中国人就使谈判中断的难点进行商谈,
从他们那里获悉皇帝愿意允许莫斯科人每年到北京来做生意。
“如果是这 样的话,”张诚神父答道,“放心吧,先生们,跟他们讲和,
让他们顺着你们的意愿行事就不难了,中国的全权代表听了他这些话很高兴, 
请他到莫斯科人的营地去向他们提出他刚才说的建议。
他去了那里,上帝保佑了他所从事的事情。
不出张诚神父所料,想每年到北京来自由贸易是莫斯科人所希望得到的最大的好处。
莫斯科人让出了雅克萨,接受了皇帝提出的疆界。
这场谈判只持续了没几个小时,张诚神父傍晚就带了已经草拟好的和约回来了。
两天后,全权代表们在这一和约上签了字,并率领其人马庄严地宣誓,
请基督教的上帝——天与地的真正主宰做证,他们将信守这一和约。

人们也许会感到奇怪,大臣们怎么敢于几次三番地做同样的抵制。
在中国,大臣们极受尊重,不仅下级服从上级,而且有时也受到皇帝的尊重。
中国人始终厌恶外国人,这种厌恶使得在这一事件中, 
有人公开地宣称反对基督教在中国自由传播。
但我个人认为,他们那么坚决地反对基督教似乎还另有原因。
当皇帝征求大臣们的意见时,大臣们根据国法来回答,人们既不能责备他们,
也不能对他们进行任何非难。反之,如果他们以另一种方式来答复的话,
帝国的监察官员有权控告他们。皇帝有权因他们不根据国法办事而让人惩办他们。
我想到让索额图亲王直截了当地对皇帝说,皇帝应当利用他的权威废除取缔上帝教理的诏书。
后来,我们感觉到,近来礼部也远不像过去那样对我们反感,而似乎也对我们表示友好。

不管怎样,皇帝见从大臣们那里得不到什么支持,就决定同意礼部的判决。
礼部同意殷铎泽神父在杭州居留,
欧洲人只能在其教堂中敬拜上帝和从事基督教神职工作;
但是,它禁止中国人人基督教,并确认了以前的诏书。

不过这也许是因为我的中文说得还不够好,
一位陪我去的已 信奉基督教的秀才代我告诉他,因他的年龄已如此之大,
所以他离进入另一个世界并开始一种永远不会结束的新生活已经不远了。
他以 他这种年龄的人少有的火气答道:怎么?当一个人去世时,
难道他的一切不是跟他一起都死掉了吗?他的灵魂和他的躯体一样消失。
在此生之后,他不再有任何东西可期待。秀才力图使他醒悟。
当我因为看到他俩之间的争执愈演愈烈,
并使老人更为固执时,遂阻止住他们的争吵。
我给了老人几本有关我们神圣的宗教的书。
对这些书的阅读使他的头脑里产生了许多感想。
在上帝一点一点地启示下, 他终于认识到我们的宗教的道理,接受了基督教,
要求受洗,并成为一名虔诚的基督徒。他随后到处宣扬说:
‘中国的书籍,甚至连孔夫子的书,也无法与基督教的书相提并论。
基督教的书更加明白易懂'。

一个崇拜偶像的仆人试图把我毒死。此人是我为了让他归依耶稣基督而雇佣的。
由于他负责我的饭菜,所以要实行这一邪恶的计划对他来说丝毫都不困难。
他希望自己的罪行隐秘一些,不让任何人知晓,
这样他就能够不受处罚地在我死后占有我的一切,于是,
他把铜绿和一种升华物放入为我准备的晚饭里。
刚一吃完饭,我即感到头疼得很厉害。
一小时后,我的眼睛又感到一阵强烈的疼痛,其中一只眼睛像火灼一样痛。
我被这种强烈的疼痛折磨着,宛如有人用针在刺我的眼睛。
这期间,天空乌云密布,一场巨大的暴风雨即将袭来。
我把我的不适归咎于天气的变化,并对我的仆人之一也这样说道。
对我投毒的仆人离开了屋子,不一会儿他回来了,并跑来对我说,
城外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条龙,知府与带兵的将领已前去看龙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说暴风雨会消失的,并希望暴风雨的消失会使我的疼痛立即停止。
我在晚上吃夜宵时吃了与晚餐一样的东西,即一些被下了毒的鸡蛋。
我的厨师想目睹这一切,他在我吃东西时单独与我呆在一起。
我与他谈起了成为基督徒的必要性。他假装很欣赏我所说的理由,
但他找了好几个借口,要我推迟给他行洗礼,并保证说, 他将在半个月后接受洗礼。
他可能希望我到时已不再能够督促他履行诺言。我晚上睡得很不好。
早晨,我感到胃剧烈疼痛,并持续了一天一夜。
翌晨二时,我起来了,却吃不下任何东西。我当时剧烈地呕吐,被折腾得够呛。
吐出来的东西使我觉得有一种名副其实的毒药的味道。
我服用了一种含阿片的复方软糖剂,疼痛迅速地消除了。 
我随即进行祈祷,向上帝乞求宽恕。我平静地度过了这天晚上还剩下的几个小时。
天亮了,我觉察到导致我呕吐的是一种铜绿,
它与另 一种我不认识的白色药物混合在一起。
有人对我肯定地说,这种白色药物是一种中国人称之为‘珅’的升华物。
人们还根据好几个人可以见证的另外两种迹象认为,这是一种名副其实的毒药。
仁慈的上帝永远会降福于那些为他的光荣而工作的人,其中也包括像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
他会关注我们的生存,并为我们的利益改变对我们危害最大的事物的性质。”
以上是郭中传神父以书信形式告诉我们的这两起意外事故的过程。

年轻人要求我宽恕他对上帝的恩宠抵制了如此长的时间,请求我为他行洗礼,
并向我保证说,不管是他还是他的父母,在根据习俗祭祖时,
都绝不会盼望从祖先那里得到什么。
我不认为应当把这样一位有信仰并具有教皇亚历山大七世所要求的态度的人排除在天国之外。
自此之后, 这位年轻人以虔诚的基督徒的方式生活着。

最早入华的传教士在其进入中国后,最初曾很想像在其他传教会一样,
也身穿破旧的衣服,并以此表示其对俗世的超脱。
著名的罗文藻主教经常告诉我说,中国传教会的创立者利玛窦最初几年就是这样生活的。
他与和尚一起呆了七年,身着与和尚们几乎一样的服 装,过着非常简朴的生活。
由于他的文雅与谦逊,和尚们都很喜欢他,都尊敬他的品德。
他则从和尚们那里学习语言与汉字。
但在这一期间,他几乎没有能让任何人归依。欧洲的科学当时在中国是新奇的东西,
一些中国官员逐渐地对利玛窦神父产生了好奇心,想见见他。
因为他采取了毕恭毕敬与奉承的态度,故颇讨官员们喜欢。
一些对他的才能颇感满意的官员对他有了好感,开始更为经常地与他交谈。
在谈话中,他们从他那里了解到他前来中国的主要动机是在中国宣讲上帝的教义,
而其要义已由他对他们做了解释,所以,他们称赞了他的计划。
但是,也正是这些官员劝他改变方式。
他们对他说:“以您现在的身份,没有多少人会听您说什么。
在中国,人们甚至不会氏时间地忍受您。
既然您是个博学的人,您就应该像我们的文人学士那样生活。
这样您就能够与所有的人交谈。官员们向来尊重文人,他们也会同样地尊重您。
他们会接受您的拜访,并乐意听您开导利玛窦神父已经体验
到他们所说的一切均是实话(因为他深感自己进展甚微,
几乎是在浪费时间)。

陷于贫困的境地,也未处于会被人瞧不起的状态。
在欧洲,使用丝绸的必定是显贵与富人,丝绸服装通常是昂贵的服装,
因此,如果说它们决不适合于修道士的清苦,这是不足为怪的。
但是在中国,普通之人,乃至仆人也大多穿丝绸服装。
人们应当根据这样的观念,而不是根据我们在法国的观念来调整思想。
我所说的那些具有美德的人应当仔细地观察我们的传教士 ,
不要轻易地相信这些传教士会以追求精神始,而以追求肉欲终,
亦不要以为他们在中国会萎靡不振。
因为他们来中国的愿望只有一个,这就是完美地生活,
并为致力于耶稣基督的光荣而忍受种种的磨难。

我只就有关外出访问的事再做说明c因为在家里时,中国人穿得很随便,
而传教士生活得很清苦,亦只能用最普通的面料。
当传教士在乡村里传教时,他们是步行的。
某些传教士甚至不管什么场合,在城里也步行。
此举可能会给基督教带来危害。因为除了他们会引来嘲笑和轻蔑之外,
他们肯定无法使中国人去听他们宣讲。他们应当记住,传教士在中国只是被容忍,
他们不应该过多地在公共场合抛头露,以免对此反感的中国官员看到他们人数很多,
或者甚至经常看到他们,并因此觉得他们太放肆了,
应当将此告之朝廷。这种考虑迫使传教士多加小心,审慎行事。
若人们愿意,我将承认,
如果某人从上帝那里获得像使徒们以及军方济各-沙勿略那样的创造奇迹的才干,
情况就完全会有所不同,一个具有这种能力的传教士将赤着脚,
手执朝山进香者的手杖,穿着他愿意穿的衣服,走遍中国的所有城市。
人们会被他的奇事所吸引,成群地赶来看他,听他宣讲。
他们会尊敬他,会听他的话,会敬佩他的清贫,
因为他们相信他是否要富裕完全取决于他自己。
但是,在存在着具有这种特性的人时,我们不该以为,其他的传教士 ,
即那些上帝并未赋予同样的能力,
然而却想同样行事的传教士会在众人中得到同样的尊重,
不该以为,人们会同样顺从地听他们的话。

如果丝绸令人不快,人们在屋里就绝不应该穿它,
而且在他单独与佣人在一起时也不应该穿。
当人们进城时,其所使用的东西始终应当是极为简朴的。
人们甚至能够像一些圣徒般的传教士所做过的一样,
在丝质服装下穿着粗毛衬衣或苦衣。总之,为了成为圣徒,为了布讲福音,
并非必定要穿着苦行的服装。在那些具有继承性的地区,
有着众多各个修会的杰出的会士,他们以令人钦佩的热忱维持着耶稣基督的利益,
但却不加区别地穿着各种服装!

我还未说到性格与癖好方面的苦修。这是圣徒们所反复叮嗯的真正的苦修。
它在中国传教会中是必要的。
没有这种苦修,人们就不可能在这里为上帝的光荣做出任何值得一提的事情,
人们甚至无法在这里长期地坚持下去。
一个欧洲人,他生来就活泼、易激动、热 情、好奇。
当他前往中国时,绝对应当改变这一切。他应当下决心使白己变得温和、
百依百顺、耐心与严肃。他应当谦恭地接待所有来访的人,
向他们表示很高兴见到他们,并像他们希望他做的那样,
以一种始终不渝的耐心听他们说。他向他们说出自己的理由时亦应当态度温和,
并且既不能提高嗓门,也不能做过多的手势。
因为在中国, 当人们看到一个性格鲁莽、难以相处的传教上时会格外地感到气愤,
如果这个传教士粗暴无礼、容易发怒,情况就还要糟。
他自己的中国 佣人首先就会瞧不起他,并贬低他。

我们的传教士还应当放弃生活中的一切惬意与消遣。
一位单独在外省的传教士,除了为病人主持圣事,
或有时赴乡村传教,他绝不会步出家门。
在中国,拜访之类的事儿不多,故他只能与已入教的人或听教理者交谈,
所谈的只是上帝的教义。他在其余的时间得独自一人呆着,忙于祈祷或研习。
正是这一原因,喜欢学习的人比那些无此爱好的人更能适应这里的传教工作。

皇帝今年给我们的恩典为宗教带来了许多荣誉。
一场水灾使山东省出现了普遍饥塔。
陛下令廷臣捐资赈灾,并委派专员负责这一善举。
但大部分灾民依然流落京师觅食。

陛下对官员们起了怀疑,便召见了我们四位神父。
他说,既然我 们出于仁慈的动机而到中国,那么,根据宗教精神,
我们更应为助贫出力,困为助贫是宗教要旨。
他给我们两千两银子买米,然后在我们宽阔的票地里赈灾。
他希望我们也能为减轻大批灾民痛苫而做力所能及的贡献。
传教士们感激地接受了这项命令,
而且认为自己也应节衣缩食挤出五百两银子用于施舍。

负责布施的苏霖神父和巴多明神父让人准备了炉灶和大锅,然后又买了米、
洁净的大瓷碗及当地产的咸菜——因为这样才能中和淡而无味的米饭。
穷人们见到信号便井然有序地进入施舍场地,
男人一边女人另一边地集中于指定位置。
然后,我们让他们依次进入一条狭窄的通道,领取自己的一份食物,
带到指定地点退在一边食用。
一批人吃罢,我们就收拾餐具洗涤干净,再让另一批穷人按同样秩序食用。

城内最重要的基督徒们轮流来为穷人提供感人的服务:
他们收拾餐具、维持秩序,而且对每个穷人都要安慰几句。
受好奇心吸引前来观看这一情景的官员和宫中太监见这里没有警卫人员帮助却秩序井然,
食品是那么充足,尤其卫生状况又好得让中国人如此羡慕,
都不禁深为叹服。他们感到惊讶,这些因出身高贵或广有钱财
而惹人注目的杰出人物居然如此混迹于穷人之中,
甚至为他们提供吃饭的 筷子并像对待客人似的陪送他们。
噢!他们大声说道,这种使人如 此仁慈又如此谦逊的宗教是多么好啊!
人人都成了我们的歌颂者, 甚至和尚也不例外,
因为每天有近百名和尚与其他穷人一起接受我们的施舍。
这样,在四个月内,我们每天都要养活千余名穷人。

皇太子自幼年时代起的一生都在告示中遭到审查;
我们从中看到,父皇深深震怒了,他不仅在 告示中说了许多话,
而且更希望发人深思。
我们称为大阿部的皇长子是所有皇子中当时惟一得宠的一个;
人们在一份告示中赞扬了他,
因此,他自以为自身地位不久就会因兄弟垮台而提高了。

中国许多名医就这种植物的特性写下了整本整本的专著,
他们给富贵人家开药方时几乎总要加入人参,
但对寻常百姓来说价格就显得太贵了。
中国医生们声称,人参是治疗身心过度劳累引起的衰竭症的灵丹妙药,
它能化痰,治愈肺虚和胸膜炎,止住呕吐,强健睥胃,增进食欲;
它能驱散气郁,医治气虚气急并增强胸部机能;
它能大补元气,在血液中产生淋巴液;
人参同样适用于治疗头晕目眩,还能使老人延年益君。

如果人参不能产生经久不衰的好效应,人们就无法想像汉人和轮粗人如此看重它。
甚至有些健康的人为了更加强壮也常服用人参。
我相信,如果精通制药的欧洲人有足够的人参进行必要的试验, 
通过化学方法测试其特性并根据病情适量地对症下药,
那么,人参在他们手里将成为上佳良药。

可以肯定的是,人参能化淤活血、增加热量、帮助消化且有明显滋补强身作用。
在画完这株人参的图像(下文中我将对该图作出说明)后,
我给自己号脉以了解脉搏情况;然后,我服用了半支未经任何加工的生人参;
一小时后,我感到脉搏跳得远比先前饱满有力,胃口随之大开,浑身充满活力,
工作起来从没有那样轻松过。不过,当时我并不完全相信这次试验,
我认为这一变化或许起因于我们那天休息得较好。
然而,四天以后,我工作得筋疲力尽,累得几乎从马上摔下来,
同队一位中国官员见状给了我一支人参,我马上服用了半支,
一小时后,我就不再感到虚弱了。从那时起,我好几次这样服用人参,
每次都有相同效果。我还发现,新鲜的人参叶子,
尤其是我咀 的(叶子上的)纤维部分,差不多也能产生同样效果。

正如靶靶人一样,我们常把人参叶代替茶叶泡着喝,我感觉非常好,
因此,喜欢人参叶甚至超过了最好的茶叶。
用人参叶泡的茶水色泽宜人,喝上两三回后就会觉得它香味、口味俱佳。

煮烧人参根部的时间应比煮茶的时间略长,这样,根部的养分才来得及渗出来;
汉人给病人服用参汤时就是这样做的,不过每次服用的量不超过二钱干人参。
至于身体健康的人和仅为防病或偶患微恙的人,
我建议他们每次服用的量别超过一钱,而且不必每天服用。
煮烧方法如下:把(干)人参切成小片放入上过釉的土罐中,
再倒入四分之一升的水。要注意把罐子盖紧:以温火病煮;
等放入的水煮剩一 平底杯光景时再放一点糖并立即服用。
然后在渣滓中再倒入同样多水,
用同样方法烧煮以便提取全部精华及根部残留养分。
两份汁液于早晚各服用一次。

此外,这种植物一岁一枯荣,因此,
人们可根据它长出过的茎的 数量判定其生长年份。

人们播下种子,却从不见其生长;可能正因为如此,
鞑靼人中才流传着一则传说:他们说一只鸟吞食了地上一颗(人参)种子,
却无法消化,便在胃里把它洗净后又排了出来;
这颗种子后来在鸟把它与 粪便一起排出的地方排了出来。
我更倾向于认为这种果核长出出根芽以前需在泥土里埋很长时间。
鉴于以下事实,我觉得这种看法是有根据的:
人们看到,那些先后长出过十多根茎,亦即生长了十多年时间的人参,
其长度不超过小指头,而且还不如小指头粗。

根部最大、最完整、小根须最少的人参是上品。

人参干燥后应密封于同样干燥之处,否则就有腐烂虫驻之虑。

我还要把道台(Tao,当地最高官员)新近对宗教的保护归功于我们基督徒虔诚的祈祷。
这位管辖三座大城的官员长期来似乎都很欣赏福音教义,而且喜欢教徒,
他上任之初人们还以为他会信奉基督教,因为人们发现他正直而贞洁,
而且厌恶各种形式的迷信,甚至禁止某些寺庙的活动并苛待和尚。
然而他是重要人物,而且已经过了六十年非基督教徒的生活,
这两大障碍使他难以归信。这一次我们得到他新的庇护,
使我有理由认为他今后将支持基督徒免受非基督 徒凌辱。

一个多月以来,此地面临着颗粒无收的危险。
这段时间天空总像着了火似的,旱情如此严重,人们几乎失去了任何收成的希望。
百姓和官员们照例祈求偶像降雨。迷信和政治方面的考虑在这类仪式中起了很大作用,
百姓这样做是出于他们教养中的偏见,而官员则是为收揽人心,
因此顺从民众最荒谬的意见。

道台忧心如焚,夜间数次起来察看天上是否有云。
他已经派了管家前来向我致意,同时告诉我他所处的困境。
于是我去乡间察看了几次。这期间人们催促他准行适合民众口味的某些迷信做法,
却都被他拒绝。他想到一个颇为新颖的做法,
下令每到入夜时分就让大批孩子聚集在街头,让他们不时朝天上喊叫。
他以为纯洁无辜的孩子可为大地招来人们渴望已久的雨水。此法未能奏效。
最后,在幕僚再次催促下,他只得祈求城隍爷(城市及所辖地的守护神),
而且还以竹面形式向其许了愿。不过后来他肯定地告诉我,
如我当时在饶州,他就决不会许这种愿了。

“天主的行为是不偏不倚的,它智慧、公正、明察秋毫、光明正大。
任何严守职责者,任何敬畏天主、效忠君王、服从父母、诚心待友者,
均可获得天主恩宠——尽管人们并非总知道它于何时以何种方式降临。

“反之,如有人作恶多端,生活放荡,那么,纵然他从早到晚头顶香炉敬奉神明,
神明也只会带给他灾难。此乃屡试不爽之事。
若神明不辨祈求者之良莠,无区别地滥施恩惠,那么,
神明便会获罪天主并惹其愤怒。何况神明如此行事又岂能帮助世人?

“那些自幼陷于谬误且又从未醒悟的无知百姓不思弃恶从善,
却偏偏为身体健康及其他类似事情而执迷于向神明发愿,
我甚至听说有人为此强迫各户捐税,这显然是违法胡行。
我禁止在我辖区中——无论城市还是乡村,也不管公共场所还是集市——
今后再发生任何类似事情。人们借口向神明祈求健康,
其实只能增加穷人苦难并使富人不安,因为后者有足够的知识,
不会陷入民众此类谬误。
执法者必须对违反本告示者予以惩处,必要时将其押送本衙听审。”

普世最高主宰满足了我们愿望,它的仁慈降临于我们中间。 
人们听到了雷鸣,大雨随之而降:全地区都受益于上帝的恩德,
我们能不感谢它吗?

天地万物无疑有一个主宰,是它创造并维持着这一切,
可人们找爱鬼帮忙而不去向创世主求助,他们把合法的至尊抛在一边却依恋于篡位者。

还有什么比崇拜鬼神更不公正、更可笑呢!人们为其秋祭、 浇祭、焚烧锡箔,
以为这些祭品对它们有用。声称鬼神需要此类物品,
便是使它们与人处在了同一地位;既如此,人们怎能设想它们能主宰天地?
认为鬼神看重锡箔,便是认为它们不如人类公道;
而人们还说此种鬼神是天地主宰:向它们献上酒肉吧,你们便可指望获得恩惠。
这使人产生鬼神还不如最贪婪的官员的看法。

我对自己敬奉的上帝则有完全不同的看法:上帝是完美的神明,
任何东西都瞒不过它,它洞察一切,了解一切。
这种教义是易懂的,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而我却有幸学习了这种教义,因此向你们宣布:
今天我将身穿礼服离开府邸去向万物最高主宰谢恩。

我向人打听了该岛来历,他们肯定地告诉我,
它是由流经南京的长江途经各省时冲F的泥沙渐渐淤积成的。
因此,除崇明这一名称外,人们通常还叫它“江舌” (Kiang-chf),意即长江之舌。
这一方面或许因它的长度远大于宽度,形状确实颇似舌头,
另一方面或许因它 正好位于长江出口之处。

该岛开始被人居住时的情况是并不十分体面的。
这里早先是蛮荒之地,到处芦苇丛生;人们把从帝国清除的强盗恶棍流放于此。
最初被送到这的一些人面临着身不由己的选择:要么饿死,要么向土地要粮。
生存的欲望使他们变得既勤劳又灵巧。他们开垦荒地,去除无用植物,
播下了带来的一点种子,过不多久就收获了劳动果实。 
几年后,他们耕耘的土地变得十分肥沃,绰绰有余地为其提供生存之需。

这使在大陆上难以为生的某些中国家庭萌生了到此占一席之地的念头,
因为在这里耕种可使他们撰脱赤贫。他们移居岛上,瓜分了所有耕地。
不过新来者无力开垦所占的所有土地,因此随后又让大陆上别的家庭到此帮助他们,
还永久性地向其转让部分土地,条件是每年视收成多少以各种食品向他们交租。
最早一批地主收取的租税叫谷租,它至今仍存在于整个地区。

崇明岛当初没有如今这么大。随时间推移,
许多原先环绕该岛的另一些小岛慢慢把它连接了起来,
终于共同形成了这片完整的土地。目前它长约20法里,宽约5至6法里。
到这里的第一年,我据岛民所述,以为该岛是东西走向的,
后来在各地走了走,甚至在海里 绕它航行一圈后,
我发现它是东南至西北走向的。

整个地区只有一个城市,与帝国其他城市比,是个小小的三等城市。
但城墙很高,几层牢靠的平台支撑着墙身,四周还有充满水的护城河。
乡间水渠密布,天上的降水汇集于此,随之流入大海。
地面是平坦的,无任何山丘。如果不看岛上挖掘得很深的沟渠,
人们甚至不会发现最靠近海边的地方比远离海边处要低得多。
为使农村免遭洪灾,沟渠边筑有很高的堤岸。

当地气候温和,空气清新,只是雨水很多,尤其春天和仲夏时行, 
使气候十分潮湿。如雨水和大潮同时降临,部分农村就要受淹。
洪灾虽会因潮退而结束,却使井水变得无法饮用。
为弥补这一缺憾,人们便用大缸盛接雨水,
因为雨水在缸中既能保存,又能净化。

严寒在这里不会持续十二天以上,覆盖大地的雪也从不会太厚, 
而且一见阳光即化。暑热可就不是这样了,它要延续约两个月,
而且若不是时而被风和宙阵雨缓解,就会热得令人难以忍受。
每年都有房屋被闪电烧毁、岛民被雷电击毙。
非基得徒把这些意外事故视为天罚,不管人们向他们怎样解释,
总无法去除他们这样的想法:那些遭雷击的人是不配活命的歹徒。

此外,每年总有两三次来自东北方向的可怕的大风,
这在我们的海洋上被称为飓风,当地人则称为大风,
即残暴的风、暴虐的风之意。 这种风势不可挡:
树木、房屋都可被刮倒。在其肆虐的两三天时间里,
它会彻底摧毁乡间穷人的劳动果实并使丰收的希望成为泡影。 
这种风一般出现于7月底至8月中旬以及9月初。
当时正在中国沿海的船只也会遭殃,它们很少躲得过海难。

岛民们对康熙三十五年夏历六月初一夜间那场暴风所造成的混乱将记之久远。
那天一大早就刮起了大风,入夜后其势越来越猛,
大海波涛汹涌,浊浪冲毁了海塘,海水涌入了岛内一法里开外的腹地。
全年所有收成丧失殆尽,房屋被毁,数以千计的男女老少葬身海底,
只有少数靠拼命游泳登上了陆地或机智地爬到树上的人才幸免于难。
更悲惨的是,这次洪灾(引起的疾病)还感染了未被水淹的邻近部分地区,
因此这些地区第二年几乎有同样多人死于非命。
然而,当我路过不几年前惨遭过如此不幸的这些地区时,
我发现它们和离海最远、未受洪灾任何影响的地区一样人口稠密、庄稼茁壮。
此外,当 地景色宜人,遍布乡间的众多民宅令人赏心悦目。
隔一段距离便会 有个大镇,那里商店鳞次栉比,
摆满了人们所需的各色物品。有些商店摆满了丝绸和豪华的织物,
另一些店家出售日用百货,甚至高档商品,
其他店里则有家用器具,如家具及其他家庭用品。

此外,镇与镇之间的乡村中随处都有种田人居住的房屋。
的确,这些房屋一点也说不上华丽,因为除了有钱人家的砖瓦房外,
所有平 民百姓的房子都是茅草为顶芦苇作墙的简陋窝棚。
但此种简朴却无任何值得被人小觑之处。水流充盈的沟渠环绕着这些房子,
沟渠两 岸栽种着一排排树木,
这一切使这些房屋产生了它们自身所不具备的可爱之处。
主干道(它们很窄,因为土地在这里备受珍惜)
两侧设有向路人兜售清凉饮料的小铺。若是到了最精耕细作的地带,
人们简直会认为整个岛屿只是个其大无比的村子。

我尊敬的神父,您或许会问,
这么众多的居民怎能在一个面积与其居民数似乎不相称的岛屿上维持生计;
但我下面要介绍的详细情况将充分解答这一难题,
而且能解答您将提出的其他问题。
岛上居民如此稠密,因此您很容易想像野味是无法存在的,事实上也找不到,
想享用野味的人必须从其他地方带来。
猪肉是最普遍的,也最被看好。应当承认这里的猪肉比欧洲的好,
不过照中国人口味而言,我们最可口的菜肴也不足与猪肉媲美。

这里有许多鹅和鸭,鸡的数量更多,可价格与法国一样贵,
但比西班牙和巴西便宜多了。隆冬时节,海边满地是野鸭,人们则设计捕捉。
农民们还饲养了许多水牛,不过只用于耕田。
这种动物虽体硕力大,却极驯良温顺,一个毛孩就可主宰于它,
想牵到哪里就牵到哪里。马在这里并不多见,除了用以装备帝国骑兵的马以外,
只有某些富人有马,而且与其说为了使用,不如说为了摆阔。
常用的坐骑是驴,即便最有身份的人也以此代步。 

本地很少出产水果。虽有硕大的柠檬,人们却并不食用,
它们主要用于室内装饰:把七八个柠檬装在瓷盘里,这主要用以悦目和好闻。
还有个小味酸用作肉类调料的柑。杏子倒是能吃,不过要有耐心、
等它们在树上成熟方可。大大的桃子不亚于欧洲,
但食用必须适量,因为它可引起痢疾,这在当地可是致命的。

柿子是当地最好的水果。它与我们的苹果一般大小,表皮细腻、 
光滑、娇嫩,肉质柔软而呈红色,内有2至3颗扁长的果核。
这种果子秋初方成熟,口感颇佳,清凉解渴且丝毫无损健康。
当地还能见到很大的甜水瓜,当地人称其为西瓜:
瓜瓢色红,充满凉爽甘甜的汁水, 盛夏季节里真让人解渴。

这里一年四季都生长欧洲见不到的各种草类和蔬菜。
人们用这些草结的籽榨油,它能代替黄油的用途且广泛使用于调味汁中。
那些最讲究激起食欲的法国厨师将惊讶地看到,
中国人在配制调味品方面走到了他们前面,而且花费比他们远为低廉。
人们难以相信,用一点当地出产或山东运来的蚕豆,
再用一点米粉和面粉,他们居然能做出那么多形状和口味各不相同的菜肴。
当地土质不宜种植葡萄,但全岛酒需求量却很大。

官员们从本省一个三等城市运来一些据说相当精美的酒以饱口福;
除此以外,岛民们则用秘方以与他们食用的米不同的一种特殊的米酿酒,
而且质量相当不错,百姓中销量很大。

他们是这样酿酒的:先把米和配料在 水里浸20天(有时30天),
随后加以烧煮,米煮烂后开始发酵,出现一层雾气腾腾的泡沫,
颇似我们新酿制的酒上面的泡沫。这层泡沫底下便是清纯的酒。
将其滤清后再装入上了釉的坛子中。
剩下的酒糟可做烧酒,度数一点也不比我们的烧酒低。

岛的的位置或许让人以为其多数居民从事渔业,其实专业渔民很少。
这里看到的五花八门的鱼是从大陆运来的。有些时节里有大批运鱼船来到这里,
其中总有10至12艘船上载有分属大陆不同教堂管辖的基督徒,
他们总会找我忏悔并领圣餐。男人们通常在耶稣升天节这一天来我教堂。
我则于翌日或数日后前往一名基督徒家中,
女基督徒们汇集于此,我为她们举行圣事。
她们的信仰和虔诚令我高兴,
使我确信这再在尘世间受男人蔑视的可怜人一旦上了天堂将同样高贵。

我不再详细介绍运到岛上的各种鱼了,
只说几种欧洲见不到的特别的鱼‘造甲鱼”(l「hc-kia-yu),
即一种像穿着盔甲的鱼,是中国人最喜欢的鱼之一,它重约40斤。
之所以这样叫它,是因为这种鱼的背部、
腹部及两侧直向排列着片片相叠的锋利的鳞片,犹如我们屋顶上的瓦片。
这是一种极好的鱼,肉质洁白,其味颇似小牛肉。

春暖花开时节,人们还捕捞一种极纤细的鱼,当地人称之为“面鱼”,
因这种鱼通体洁白,两颗眼珠子仿佛是被嵌在闪闪发光的小银圈中似的。
海里这种他极多,一网就可捕到40斤。

不过依我看全中国最好的鱼是夏历四五月间这里所捕捞的鱼以它就产于我们近海,
每条重5至6斤。产地每斤价格通常为8个苏,运到20法里以外的地方价格就翻一番。

这种鱼的捕捞期刚过,满载另一种鲜鱼的大船就从浙江省沿岸驶了过来;
鉴于这种鱼的色泽,人们称之为黄鱼。它颇似纽芬兰的鳄鱼。
人们难以想像在这种鱼上市的季节,从福建沿岸至山东沿岸它的消费量是多么大,
而且还不算产地所腌制的大量黄鱼。这种鱼售价低廉,但鱼商去采购时花费却不少:
他们首先要买通官员允许其经商,然后要租船,再去20法里以外的地方购买冰块
(有人在冬季专门为此贮藏了冰块),最后再去买刚出网的新鲜黄鱼,
放在底舱的冰层上——其方法正如迪埃普(Dieppe)渔民在大木桶中装鳞鱼一样。 
正因为这种办法,所以不管天气多热、需要运往的港口有多远,
到港时这些鱼仍新鲜似刚刚出网。尽管鱼的运费不菲,鱼价却如此低廉, 
由此很容易断定捕捞量该有多大了。

岛内商贸不管多么活跃,仍不足以养活广大居民。
为此,夏历六月至九月间,他们还要从白长江口至山东省的沿海地区运来大批咸鱼。
在这些地区,来自海洋和黄河里的大鱼会游到有水的广大平原地区,
但人们做了特殊布置:当鱼游进此地后,水马上就流走了。
因此人们可轻而易举地拣获留在地面上的鱼,腌制后卖给岛上的商人;
后者花不了多少钱便可满载而归。
因此,岛民们如您所见的那样主要以鱼和咸肉为生,他们也精心储存着这些食品。

近二三十年以来,海水年复一年地侵饨着最靠近大陆一侧的岛上的土地,
以致那些年轻时在离海1法里以外之地耕作的人近年来
只得在尚未被海水夺去的一点土地上另起炉灶了。
然而,海水把从岛屿一侧吞食的东西在另一侧归还了它。
因此,先前的舟於出没之处如今却成了农家耕作之地。

去年我去过一处这样的地方,该地长3法里、宽半法里,一端已与岛上陆地联结,
不用多久,整个这块地方都会与全岛联在一起了。
我听说这里有八户基督徒人家,长期来未见过任何传教士。
我去拜访了他们,听他们忏悔并给他们授圣体后还为11名成年人施了洗。
我的出现给这一小伙基督徒带来了很大 安慰,
他们打算立即建一个小教堂,我答应每年都去看望他们。

全岛土地并不是完全一样的,有三种类型土地,出产也很不相同。
第一类土地位于岛屿北部,这里并不耕作,有点像我们的草地,
自然生长于此的芦苇是一宗巨大收益。

部分芦苇用于建造乡间房屋,另一部分用作燃料——
不仅为全岛而且为附近大陆上部分沿海 地区提供取暖用的柴火。

第二类土地位于上述土地以南并一直延伸到岛屿南侧海边。
岛民们在这类土地上每年收成两次:一次是收获谷物,
这在当地十分普遍,通常于5月份进行;另一次是收获稻米和棉花,
前者于9月份进行,后者稍晚些时候。他们的谷物有小麦、
大麦和元麦,后者虽颇 似黑麦,但属另一品种。

种植稻米是最艰辛的活。自6月初起,
岛民们便抽取田地周围四通八达的沟渠里的水浸泡稻田,
为此使用的工具很像欧洲人排干沼泽地或围堰时所用的斗水车。
然后,要在水田里连续翻耕三至四遍,而且双脚始终踩在水里。
最初这些工作完成后,再用锤头捣碎土块,用木制犁耙平整土地,
以便使稻田里的水到处都同样深浅。犁耙由一头水牛牵引,人站在犁耙上驾驭水牛。
(稻田整好后)他们就拔一个月前播种在另一块田里的密集的秧苗,
移栽于整好的稻田里——不过苗距比秧田里要稀疏得多。
秧苗返青后,还要拔除妨碍秧苗生长的杂草。
仲夏季节,他们需随时用充盈于沟渠之中的海水灌溉稻田。
令人惊讶的是,出于上帝奇妙的安排,
在一年其余时间里带有咸味的海水正好在农民们需要时却变得中和甜淡因而宜于灌溉了。

收获棉花所需的操劳略为少些。农民们在收割小麦的当天在同一块地里播种棉籽,
然后用耙将地表翻松即可。只要雨露滋润,地里慢慢会长成两法尺高的灌木状的棉花躯干。

8月初至8月中旬,棉花枝头上开始绽开花朵,这些花通常呈黄色,有时也呈红色。
开花部 位继而会结出状似荚果、核桃般大小的棉桃。
自开花起40天后,棉桃也会绽开、并在三个部位裂开,
露出三四囊洁白的形如蚕茧的棉花。每一囊棉花与开裂的棉桃底部相连,
棉花嘘内有用于下年播种的棉籽。这时,收获的时节到了。
不过如天气晴朗,人们就让这些果实再晒两三天太阳,
因为阳光能使之膨胀,收益也会更大。

由于棉花纤维与内含的棉籽紧紧粘合在一起,所以人们就用轧花机将其分离。
这种轧花机有两个极光滑的滚筒,一个是木制的,另 一个是铁的。
滚筒长1法尺,大拇指般粗细,两个滚筒紧靠在一起, 中间无任何空隙。
人们以一只手转动一个滚筒,用脚转动另一滚筒, 
另一只手则把棉花放在两个滚筒之间,滚筒的转动使棉花纤维与棉籽剥离,
纤维从滚筒间穿过,棉籽则留在滚筒这一边。把棉花纤维纺成线后就可织布了。

第三类土地貌似贫瘠,实际收益却比前两类还大。
这是一种灰白色的盐碱地,成片地存在于岛屿北部一些沿海地区,
从中可提炼大量的盐,不仅可满足全岛食用,还可供应大陆。
大陆上还有人趁夜间 偷偷到此装运这种盐土,以廉价购买之。
因为他们要冒很大风险,若被官府发现,船只和盐都要充公,
此外还要依律判四至五年苦役。然而被发现的人总有办法躲避惩罚:
犯罪人的朋友一面向官员致意,一面巧妙地往后者靴子里塞上十来个金币,
官员马上就会宣布他弄错了,说误把船里的货物当成了盐。

很难解释为何岛上有些地方含盐量如此之高以致寸草不长,
而邻近地方却如此肥沃、盛产麦棉,甚至还会出现后面这些地方含盐量很大,
而前面那些地方倒变得宜于耕作的情况。
这是人类聪明才智竭力想了解但终于不可得的大自然的秘密,
它足以让人们越发赞美造物主的伟大和威力。

您或许乐于知道人们是如何从上文所说的土中提炼盐的,方法如下:
先把这种土平整得光滑如镜而且使之形成斜坡以免水滞留其中。
等太阳晒干了表土,
表面泛出一层白色盐粒时便把土挖出来堆成堆并从各个方向将其压实,
使雨水不能渗入。再把这种土铺在稍微打点倾斜的大平板上,
平板四周有四五指高的挡板,然后从上方浇入一定量的淡水,
水从土中流过,带着盐粒经由一道专门设置的小凹槽一滴一滴
地流入一个大缸之中。这些被提炼过的土并不因此成了废料:
人们先把它搁在一边,过几天等它干燥后再将其粉碎,
然后把它铺在原先把它挖出来的地方。
只需过七八天,这些土便能像先前一样吸满无数盐粒,
人们便可再次如法炮制、从中提炼。

当男人们在乡间这样干活之际,妇女和她们的孩子便在就地搭建的窝棚里烧煮盐水。
她们把盐水装在很深的大铁锅内,铁锅则架在土灶上。
土灶建得颇有讲究:它要使火苗均匀地接触锅底,
又要使烟经由立于土灶顶端的烟囱状的长长管道排出。
盐水沸腾一段时间后会变洞并渐渐变成洁白的盐,
人们用一把扁阔的铁铲不断搅动,直至盐水完全成盐。

整片整片的树林都难以提供全年煮盐所需的燃料,
而岛上却连一个林子都没有;但上帝弥补了这一缺陷,
每年都让盐田附近长出大片芦苇。这里有许多满怀热忱和虔敬之情的基督徒,
还建了一座献给天使的教堂。我初次前去拜访,他们就提醒我注意上帝对他们的关注。
他们对我说:“您看,和蔼可亲的上帝是多么关心我们的需要。
如果我们要从大老远的地方才能找到这些如今我们唾手可得的芦苇,
那我们永远也受不了那份劳累,这些盐田于我们也就毫无用处了。”

岛内兴旺的贸易还可使难以想像的众多居民维持生计。
商家只有在正月初一初二才歇业两天,
因为这是用于娱乐和新年例行的走亲访友的时间。
除此以外的所有时间,无论城乡都在忙碌。
有些人从江西和湖广运来大批稻米,
因为岛内收转的稻米仅够维持本岛一两个月之需。

另一些人把生产的棉花、布匹运到大陆各城市销售,
同时运回各色食品和其他商品并很快就可在岛内脱手。
我见过一些商人在到达当地三四天后就卖出了六千顶适合时令的帽子。
即便最穷的人,只要梢有一点积蓄,总能设法靠做生意维持生计。
人们看到不少家庭仅有50个苏或1个埃居的本钱,
然而父母和两三个孩子却可靠小生意为生,节庆日还能穿丝绸衣服,
用不了几年便能凑足做较大生意的本钱了。
这是很难理解的事,但每天都在发生。
这些小商人中有一个人以仅有的50个苏买了糖、面粉和米,以此做成小糕饼,
天亮前一两个小时就开始蒸,以便如当地人所说的那样“点亮行人之心”。
他的小铺刚一开门,所有糕饼即被一清早成群结队进城的乡间百姓、
卖芦苇者、打工者、脚夫、告状者及当地孩子们购买一空。
区区数小时,这笔小生意就给他带来20个苏的利润,
而10个苏便可维持他小家庭的生计。

商贸中使用的货币与全帝国通用的一样。
既有放在手提小秤上称重量的各种形状的银块,
也有以百或以千为单位穿在细绳上的铜钱。
银子的成色是不一样的,有九成银,也有最纯的十成银。
甚至还 能见到成色最低的八成银,这种银子是不流行的,
除非(支付时)增加分量,使其达到市而流通的银子的价值。

银锭的重量有的相当于我们2个埃居,有的则相当于6个、
7个甚至50个埃居,另一些银锭的价值达法国250古斤的银价。
这种银锭是用以支付大笔款项的。但零星使用时就很麻烦:
必须把它放在火上加热,再用锤子敲扁,这样才能将其分割成小块,
支付所需的银两。为此,与购买相比,支付所需的时间总要长得多,也麻烦得多。 
他们承认,如果像欧洲那样拥有固定币值和规定重量的货币,那就方便多了。
但他们说若真是如此,他们各省中马上便会冒出大批伪造,
或篡改货币的人;像现在这样根据购物所需的银两切割银锭,
就不会有假币之虑了。

全岛分为四类人。第一类是 官员,包括文武官员。
职位最高的武官其等级和职责与欧洲的上校大致相同。
他手下的四名军官职位相当于我们的上尉。他们手下另有四名相当于中尉的军官,
后者手下也有军官,人们可视之为少尉。 这些武官每人都有与其地位相称的扈从,
而且在公开场合露面时总有所辖人员陪同。
所有这些武官指挥着一支四千人的队伍,部分是骑兵,部分是步兵。
士兵是当地人,岛上有他们的家。他们每三个月领一次皇帝下发的军饷,
即合5个苏的纯银,每天领一升米——这足够一个男子吃饱了。
骑兵们军饷要多5个苏,此外每天还可领两升小蚕豆喂马,马匹是皇帝提供的。
部队里随时都会有检查,军官们认真查验马匹、枪支、马刀、箭、
护胸甲及铁头盔,如武器上稍微有点铁锈,疏忽的士兵马上要被打三十至四十军棍。
他们还进行操练——如果人们可把他们跟在军官后面所做的杂乱无序的行军
也称为操练的话。除此以外,他们可自由地经营他们喜欢的生意。
鉴于在一个久享太平的国家中军人职业并不使人十分忙碌,
因此多数人把这一职业视为美差,
他们或由朋友保荐或通过向军官送礼竭力获得这份美差;
所以大可不必像欧洲那样强行募兵或花钱招兵。

首席文官管辖着城口及整个地区。
他独自掌管司法,负责征收各家各户上交空帝的税收。
他要亲自验明那些在争执中被杀的人或因绝望而自杀的人的正身,
每月两次召见分散在全岛的二十七位下级官员,确切地了解辖区内发生的事。
他向大小船只发放执照,还要听取这么多居民中几乎接连不断的控告和申诉。
所有诉讼案件都要送到他的公堂,凡被他认为有罪的涉案人员就要被他下令用棍棒责打。
罪犯的死刑也由他判决,不过,他的判决以及职位
高于他的其他官员的判决只有经富帝批准方可执行;
而鉴于省府衙门和刑部皆事务纷繁,所以罪犯在死刑判决正式执行前总行两三年时间好活,
这位富员方三名下属,负赤初审较次要的案件。
另外还有几名文官 对百姓不拥有任何权力,
他们只负责审核科举考试及学阶晋升。

若需祈求雨水或祈求天睛,下达命令者仍是首席文官。
此类仪式是这样的:官员差人在各地张贴全面斋戒的命令,
肉铺和饭店老板不得出售任何肉类,违者严惩。
然而此辈虽明里不摆出肉类,暗里却照卖不误,
只要私下里给监督执行命令的衙门公差塞点钱就行了。
随后,官员在另外一吗官吏陪同下前往寺庙,在祭坛上点两三支香,
然后一起坐下,吸烟喝茶,聊上个把时辰,最后就扬长而去。
这便是他们所谓的求雨或求晴。

两年前,省里的巡抚因多次求雨无效而变得很不耐烦,
便派了一名小官对偶像说,如在他指定的某一天再不降雨,
他将把偶像赶出城外并夷平其庙宇。指定的日期到了,但滴雨未下。
巡抚因遭拒而深感恼怒,打算履行自己诺言,便禁止百姓向偶像祭献,
关闭了庙宇并 在门上贴了封条。
但几天后终于下了雨,巡抚息了怒,照旧允许供奉偶像。

贵族是岛上第二等级。人们把先前在其他省份当过官
(因为人们不得在本地当官)的人称为贵族;这些人或是已被革职
(他们中几 乎所有人皆属此列),或是经君主同意辞了职,
再或是因父丧或母丧而只得辞职——因为遭此不幸的官员
必须立即卸任以公开表示悲痛。
人们还把那些未能获得学阶但以金钱换得某种荣誉职衔的人也归入贵族之列;
此辈借此结交官府以令百姓敬畏。

第三类人是文人。全岛有约四百名秀才(其中三人是基督徒),
还有两名武秀才,七至八名举人,三四名进士。
此外还有大批十五六岁至四十岁的学子,这些人每三年参加一次乡试,
文章题目由地方官确定。所有学子均渴望考取秀才,尽管如愿者寥寥。
支撑他们长期埋头学业的与其说是使自己变得精明能干的愿望,
倒不如说是野心。秀才头衔不仅可使他们免受官员惩罚,
还可使其获得被后者接见的特惠,在后者面前就座并与后者一起进餐。
这些荣耀在中国是很被看重而且不会给任何普通百姓的。

最后一类人包括所有百姓。看到只需一位官员便可轻而易举地统治他们真令人惊讶。
他只要把命令写在四方形的纸上,盖上印章,差人贴在城乡十字路口,
百姓马上惟命是从。去年,他下令疏浚岛内所有沟渠,
这道命令在不到十五天时间里就被执行了。
如此迅速的服从是因为官员管理百姓的方式令人敬畏。
他每次公开露面都排场 非凡,衣着华丽,神情庄重严肃。
他端坐在四人抬的敞开的镀金的轿子里,前有衣帽式样奇特的衙役开道。
后者列队沿街道两侧前进:其中有的人撑着丝绸阳伞走在官员前面,
另一些人不时敲锣,走一段路就要高声通知百姓肃立在官员通过的道旁,
还有一些人举着鞭子、拖着棍子或是拿着铁链。
所有这些器具发出的撞击声使生性胆怯的百姓不寒而栗,
他们知道若违反官员命令是难逃惩罚的。

尽管这些岛民被认为比大陆居民粗野,但我觉得他们待人接物亲切殷勤、
彬彬有礼,比我在其他地方认识的中国人毫不逊色。
他们无论在农村还是在城里都保持着适合自身地位的礼仪,
而且无论当他们一起走路或是互致敬意再或是相互拜访时均是如此。
人们从他 们交谈时使用的充满尊重和礼貌的词语中便可得出这一判断。

例如,如有人做了什么使他们高兴的事,他们就会说“费心”(dsin)。
如为他们提供了什么服务,他们则说“谢不尽"。哪怕稍 稍打断了他人工作,
他们就说“烦劳”,“得罪”(te tsoui)。
当别人首先向其表示殷勤客气时,他们连声道:“不敢,不敢,不敢” 。
如稍稍夸他们几句,他们则说“岂敢”(如由。在陪送 一位他们刚招待过的客人时,
他们就说“有慢”(yeob mAn)、“怠慢” 。
诸如此类的词语他们总挂在嘴边,而且说得情真意切。 
但我不敢担保他们内心是否也如此到位。
很少有人比这里的百姓更担心死亡了,尽管他们中也有不少人
(尤其是女性)或因愤怒或因绝望而自尽。然而他们似乎更担心死后没有棺材。
看看在这一点上他们的远见能达到何种程度是令人吃惊的:
一个仅有十来个金币的人会用这笔钱清人给自己做一口
可能二十多年以后才用得上的棺材,而且把它当成家中最珍贵的用具。
我还要补充一点,我从未见过比中国人更好奇的民族了:
他们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听。

此外,若不去惹他们,他们是温和平静的;但若被冒犯,他们就极端激烈而且爱记仇。
这里有个例子:就在三年前,
岛民们发现官员把皇帝在灾荒年间运来下发给农村各个家庭的大部分米中饱了私囊。
他们向上级衙门控告了他,而且证明在收到的四百车米中他仅发给百姓九十车。
这名官员立即被革职。当他离城准备登舟下海时,
他惊讶地发现沿途不仅没有按例应设的香案,也没有任何人替他脱靴并帮他穿上新靴。
然而不计其数的百姓却围住了他,这些人赶来绝不是给他荣耀,
而是为羞辱他,谴责他的贪婪。 有人嘲讽地让他留在本地,
等吃完了皇帝委托他赈济百姓的米后再走;另一些人把他拖出轿子并砸烂了轿子。
许多人向他扑去,撕毁其衣服和绸伞。大家一直把他追到船边,不停地辱骂诅咒。
除此类罕见情况外,中国人还是相当通融的,而且很敬重对他们拥有权力的人。
他们通常喜欢听赞扬话,尤以初通文墨者为甚;不过我觉得他们更喜欢钱,
必须谨慎考虑后才能把钱托付他们,而且即使如此也会常常上当。

岛上有些地方的百姓非常热衷于打官司,为获此乐趣并使对手挨上四十棍子,
他们把房屋、土地、家具及所有一切典押一空也在所不惜。
有时被告人私下里给官员一大笔钱,便能巧妙地躲过惩罚,而且还可使原告挨打。
双方由此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且时刻铭记于心, 伺机报复。
最常见的报复途径是夜间点燃仇人的房屋,
着了火的稻草从屋顶上掉到仇人身上把他惊醒,
可让他想想当初他使原告挨的棍子。这种罪行是帝国最重大的罪行之一,
犯有此罪者应依律问斩。

在一个除了爱自己以外不知还有别的爱德、
除了不择手段谋求自身幸福外不知还有别的幸福的民族中出现此种凶暴之举是不足为怪的。
不过也可看到只需理智的光辉便能使其厌恶此类罪行的人, 
这些人在世人眼里是正直的人,而且只要成为基督徒,
便可真正变成上帝眼里的有德之人。他们诚心地与仇敌和解,
而且会使用因淳朴的友谊而使他们想出的种种办法去接济身陷不幸的朋友,
使因遭恶运而失去的财产重新返回朋友家中。
我觉得其中有一种办法颇为特别,值得我向您介绍。

方志稍后又补充道,凡白得晶莹耀眼或呈优美的天蓝色的上等瓷器皆出自景德镇。
其他地方虽也产瓷器,但其色泽或精致程度与前者不可同日而语。

除了没有城墙以外,景德镇完全称得上是一座城市,完全可以和中国最大、
人口最多的城市相提并论。这些被称为“镇”的地方人口不多,
但交通方便,商贸发达。它们习惯上不筑城墙,
或许为了可向四周拓展延伸,也可能为便于装卸货物。

景德镇有一万八千户人家。有些富商巨贾占据着宽敞的宅院, 内有大批工人。
因此,人们都说全镇有一百多万人口,每天消耗一万, 
多担大米和一千多头猪。景德镇坐落在一条美丽的河边,延伸长度足有一法里。
它并不是人们想像中的房屋群落,街道如一根根墨线似的笔直延伸,
隔一段距离便纵横交错。城中没有空地,房屋显得太挤,街道也太窄:
穿行其间犹如置身闹市,四周尽是挑夫们要人让道的吆喝声。
那里还有许多耗资巨大的崇拜偶像的庙宇。
有一位富商曾漂洋过海出外经商,据他说有一次正当暴雨最猛烈时,
天后向他显灵了,他认为天后保佑才使他幸免灭顶之灾。
为了还愿,他新近倾其所有为天后造了一座庙,其宏伟程度超过了所有其他庙宇。
上帝希望我对基督徒们说过的话有朝一日将得到证实,并希望这座庙宇真正成为圣母教堂。
这座新庙宇是靠(这位富商)在印度各地积聚的皮阿斯特兴建的,
当地对这种欧洲货币很观悉,因此不必像其他地方那样将其熔化后再用于流通。

景德镇的生活费用比饶州高得多,因为一切消费品均需从外地运来,
甚至烧窑所必需的木炭也是这样。
尽管如此,城市里生活无着的大批贫困家庭的谋生之地:
因为年轻人和体力很差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工作。
这里还没有人——甚至包括盲人和残疾人——不能靠研碎颜料为生。
据《浮梁志》记载,景德镇先前只有三百座瓷窑,现在足足有三千座。
这里火灾频发是不足为怪的,所以这里有好几座火神庙。
现任官员又建造了一座火神庙,兴建此类工程时平民百姓必须投工出力;
官员出于对我的尊重才免除了基督徒某些劳役。
人们对火神不遗余力地顶礼膜拜,火灾却并未因此减少, 
不久前就有八百间房子被烧毁。许多木匠和泥水匠正在那里干活, 
据此看来这些房子不用多久又会重新盖好的。
出租店面收益颇丰,这使人们迫不及待地修复这些房子。

景德镇位于高山环绕的一个平原上。镇东侧的一座山在其外围形成一个半圆。
旁边的山中流出两条河流,随后又合为一处;其中一条是小河,另一条很大;
这条大河在一个宽阔的盆地上放慢了流速,形成一个近一法里长的美丽港湾。
人们有时在这片宽阔的水面上可看到两三排首尾相连的船只。
当人们从某个狭谷进入港湾时,呈现在眼前的是这样的景象:
各处升腾起的火焰和烟云首先可让人看到景德镇的纵深范围和轮廓。
入夜,真好像看到了一个到处着火的大城市,或是一个有许多通风口的大火炉。
也许正是这种群山环抱的地形适合于瓷器的制作。

人们一定会惊讶,一个人口稠密、物产丰富、每天有无数船只穿梭往来、
根本没有城墙的地方居然只有一名官员管理,却又丝毫不见混乱。
景德镇实际上离浮梁仅1法里,距饶州也仅18法里。
必须承认,那里的治安制度很令人钦佩:每条街都有一个由地方官指派的地保,
长一点的街道则有几个地保;每个地保有十名下属,
每名下属各为十户人家担保;他们必须维持秩序,
一有骚乱就立即平息并向官员 报告,违者将被杖责。
这里常常轻易使用杖贵,甚至有的地保报告了刚刚发生的纠纷并已采取一切措施予以平息,
地方官仍可能认为地保有错,他就难逃惩处了。
每条街道都有栅栏,夜间关闭;大街则有好几道栅栏。
每道栅栏皆有一个本地人守夜,只有见到某些信号才敢开启栅门。
此外,地方官常出来巡视,浮梁的官员们不时也会来视察。
再则,陌生人不得在景德镇住宿,他们要么在船上过夜,要么住在为他们作保的熟人家里。
这种治安制度维持了秩序,
在整个这片因其财富而引起无数盗贼垂涎的地区确立了完全的安全感。

瓷器的原料是两种土,一种叫坏胎子土,另一种叫高岭土。
后一种土中布满了发光的小颗粒;前一种只是白色的,摸起来很细腻。
一方面,许多大船从饶州溯流而上到景德镇装运瓷器;
另一方面,几乎同样多的小船从祁门顺流而下,
把加工成砖块状的坯胎子土和高岭土运到景德镇:
因为景德镇不出产任何制作瓷器的原材料。
颗粒极细的坯胎子土其实是从采石场开采的岩片,后被加工成这种形状。
并非所有岩石都适合制作瓷器,否则就不用到二三十法里以外的邻省去装运了。
中国人说,好的石头应该是有点发绿的。

第一道工序如下。先用一根铁棒把岩片捣碎,然且把碎石放入臼中,
用顶端有包铁的石棍将其研成很细的粉末状。
棍子或以人工、 或借水力不停地锤击研磨,就像造纸坊中的杵锤一样。
然后取出石粉,倒入盛满水的大缸里,用铁铲使劲搅动。
稍稍停一会儿,缸面上就会浮起一层四五指厚的石浆。
舀出这层石浆,倒入另一盛满水的缸中。人们要多次搅动笫一个水缸,
每次都要舀出搅动后形成的石浆,直至缸内只剩下因分量重而先沉底的石渣。
这些石渣捞出后要被重新捣碎。

笫二个水缸是盛放从笫一个水缸中舀出的石浆的;
等石浆沉淀于缸底,上面的水变清后,人们就轻轻地倾斜水缸把水倒掉,
同时又不让石浆浮起,然后再把糊状的石浆倒入很大的模子里晾干。
在其尚未完全变硬前再把它切成小方块——
正是这种形状及其色泽才使 它被称为坯胎子。
它们是以百块为单位出售的。

盛装石浆的模子是很宽大的格子,其底部以砖块铺平,
然后在平整的砖垫上铺一块占满整个格子底部的很大的布,
石浆倒在这块布上后,稍过一会儿用另一块布将其盖住,
再在这块布上平展展地压一层砖头;这样做是为了把水尽快挤出来而瓷土丝毫不会流失,
而且瓷土在硬化过程中很容易变成砖块形状。
如果中国人在商品上不是习惯于弄虚作假,我们对这项活计本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但那些把颜料末子混入胡椒面里,
再用真的胡椒将其盖住的人绝对不会在出售坯胎子土时不在其中掺入石渣;
所以,在景德镇,人们使用坯胎子土前 只得再做一番净化处理。

一个商人如果有现成的模子来制作欧洲人订购的瓷器,
他交货就快得多,价钱也卖得好,赚的钱就比另一个必须先做模子的商人多。
倘若模子刮破了或出现了裂口,就不能再用来制作相同形状的瓷器,
但仍可制作体积稍小的物品。
在此情况下需先把模子放在转轮上刨削,使它能再次使用。

现在轮到画家们来让瓷器更名贵了。在瓷器上作画称为“画 坯”;
但画工们与其他瓷工一样贫困,这也不足为怪,因为除某些人外,
他们只相当于欧洲那些仅学过几个月的艺徒。
这些画工通常只有中国画的技巧,无任何准则,只按某些陈规作画,
想像力相当有限。 他们对绘画艺术的所有规则均一无所知。
不过应当承认他们在瓷器上画的花鸟、动物、
山水和他们的扇面画、宫灯画一样令人赞美。

花瓷相比。景德镇地方志记载,以前老百姓只使用白色瓷器,
大概因为他们在饶州附近没有找到比较便宜的天蓝色袖,
这种用以制作漂 亮瓷器的釉产地较远,售价较贵。

人们传说有一个瓷器商人在一个荒凉的海岸边遇了险,但找到的财富却远远超过了损失。
他趁船员们忙于把撞坏的大船改修成一只小船之机在岸边溜达,
发现那里比比皆是适宜于制作最美丽的天蓝色釉的石头,便用船满载而归。
人们说在景德镇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天蓝色。
这名中国商人后来竭力想重新找到因偶然事件使他踏上过的这个海岸,但没能成功。

我们失传的这个秘诀使我想到中国人所抱怨的他们不再掌握的另一个秘诀。
他们原先曾有过这样一种工艺:在瓷器侧面画上鱼或其他动物,
但只有当瓷器中盛满某种液体时人们才看得见这些图画。
他们把这种瓷器称为“夹层”瓷器,因为天蓝色颜料被夹在了中间。

烧窑的工人必须耐热:据说他们在茶水中放盐, 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不会因此感到不适;我不明白这种咸的饮料何以能使他们解渴。

经过我以上介绍,人们对瓷器在欧洲如此昂贵不该吃惊了;如果知道以下事实,
人们就更不会吃惊了:因为除了欧洲商人及其中国经纪人的丰厚利润外,
一窑瓷器完全成功的情况是罕见的,整窑报废倒是常事,
开窑后发现瓷坯和箱子烧成了一堆硬似岩石的东西。
火太旺或箱子放置不当会毁掉一切,但掌握火候绝非易事,
天气状况眨眼间会改变火的作用,从而影响瓷器质量。
因此,一名致富的烧窑工背后有百名破产者,不过他们仍想碰碰运气,
以冀积攒下开一家店埔的钱。

此外,运往欧洲的瓷器几乎总是照新式样——往往是奇怪的式样一一制作的,
因此很难成功,稍有点缺陷便会被欧洲人拒绝。因为他们只要完美无缺的。
这样,瓷器就积压在瓷工手里,又无法卖给中国人,因为这种式样不合他们口味。
所以,取走的瓷器中应当包括被抛弃的瓷器的费用。

据《景德镇志》载,以前(制作瓷器)的利润比现在丰厚得多。
这是难以想像的,因为当初瓷器在欧洲的销量远没有这么大。
我认为这是因为现在粮价贵了许多,而且附近山上木柴已经砍光,
必须高价从远处运来,参加利润分配的人便多了许多;
最后还因为工人们不如以前熟练,从而减少了成功的把握。
官员们的贪婪可能也是制瓷业利润下降的原因。
他们控制着许多瓷工,把瓷器送给他们在朝廷的保护人,
对瓷工则只付很少的钱,从而使瓷器涨价,而商人则陷于贫困。

由于每个行业皆有特定的偶像,再加上此地神明的传播与某些欧洲国家中伯爵、
侯爵身份的授予一样方便,因此瓷器业有一个神是不足为怪的。
这个神的名称叫菩萨;它的出现正是起因于瓷工们无法做成的这类式样。
据史书载,以前有个皇帝一定要瓷工们按他给的式样制作瓷器,
官员们屡次上奏说此事无法办成,但所有这些谏净只能使他的愿望更加强烈。
在中国,皇帝终身都是令人最畏惧的神,他们往往认为任何东西都不得有违他们意愿。
因此,官员们加倍关心此事,对瓷工们动用了各种严酷措施。
可怜的瓷工们费钱费力得到的却只是责打。
他们中有个人出于绝望纵身跳入熊熊燃烧的窑里,当即化为灰烬。
烧好的瓷器出窑了,非常漂亮,又中皇帝的意,他所要求的也不过如此。
从此,这位不幸者被当成了英雄,后来又变成了主宰瓷器制作的神。
我不知道他的提升是否会使其他中 国人为类似的荣耀而步其后尘。

多少世纪以来瓷器如此备受青睐,有鉴于此,
人们或许想知道最初的瓷器与今天的有何区别以及中国人对此作何评价。
毋庸置疑, “中国有自己的古董收藏家,他们为古物而互通声气。
中国人甚至天性重视古物,当然我们也能见到为现代作品说好话的人;
但是像古代纪念章那样能给人遥远时代知识的瓷器却并不存在。
古瓷器或许饰有几个中国字,但这些字不说明任何历史情况。
因此,收藏家们从中只能发现一种审美情趣和斑斑色彩,
这一切使他们喜欢古瓷胜过今瓷。我在欧洲时仿佛听说过如欲瓷器完美,
需将其长久埋于地下;这种看法是错误的,中国人对此不屑一顾。
《景德镇志》谈及先前最漂亮的瓷器时说,
这些瓷器如此受人欢迎,因此窑门一开就被商人们争购一空。
这些话不能让人做出它们需埋入地下的设想。

中国人对来自欧洲的玻璃和水晶的好奇几乎与欧洲人对中国瓷器的好奇一样。
然而不管中国人如何喜欢,他们还没到跨越重洋去欧洲寻找玻璃的程度。
他们认为瓷器更为实用:它能盛装滚烫的水, 只要用中国人的办法端,
即使拿一杯热茶也不会烫手——这是用一只同样厚薄同样式样的银杯做不到的。
瓷器与玻璃一样熠熠生辉,倘说它不如玻璃透明,但它也不像后者那样易碎。
在刚制成不久的玻璃上所能做到的事也能在瓷器上做到,
这最有力地说明了两者的结构成是相差无几的。
上等瓷器与玻璃一样能发出清脆的声音;玻璃可用金刚钻切割,
人们同样可用金刚钻把碎瓷片连接起来,这在中国甚至是一种职业。
我们看到有些工匠专做修复碎瓷器的工作,他们使用金刚钻就像使用一根针似的,
用它在瓷器上钻一些小孔,穿入一根极细的黄铜丝把瓷片弥合起来,
使瓷器能继续使用,而且使人几乎看不出破碎的裂缝。

我常对自己说,多少世纪以来,景德镇的千百万居民陷入了多么苦难的深渊。
周围满山遍野布满着坟地;在一座山脚下,有一个巨坑,四周是高高的围墙,
买不起棺材的穷人死后就被扔在这里——这在当地破看成最大的不幸;
这个地方叫“万民坑”,即不限数量、人皆可埋之地。
景德镇人口稠密,几乎每年都要流行疵疫,造成大批人死亡,这时坑里扔了许多尸体,
人们就在上面撒生石灰把它们烧掉。
到了冬天,和尚们发善心(不过这种善行中夹杂着对私利的追求,
因为行善前先要募捐一大笔钱)来取出遗骸,腾出位置再放其他尸体。
他们在为这些不幸的死者做佛事时将其遗骨烧掉。

因此,景德镇四周山冈上埋葬着千百万走完了人生历程的人们的尸体。
然而他们的灵魂却堕入了何等的深渊。
千百年来不可胜数的生灵遭到了无法弥补的损失,
还有什么比这一切更能激起一名传教士为拯救这些非基督徒而工作的热忱呢!
景德镇靠了德布鲁瓦西亚侯爵的捐赠建有一座教堂,信徒甚众,而且每年都在大量增加。
愿上帝越来越多地降幅于这些新信徒!我把他们托庇于您的祈祷。
倘若你们祈祷之余还能为我们提供某些援助用以增加讲授教理者的数量,
人们在中国就将颇受感动地看到,除了那些因奢侈和贪婪而把财物运到景德镇的欧洲人外,
还有另一些虔诚的人,他们的目的比运来比那些些如此不结实的首饰的人要高尚得多。

中国盛产各种谷物。有小麦、大麦、小米、黑麦以及中国人最常见的食物——大米。
蔬菜是如此常见,以至用来喂羊。
大部分省份一年可种两至二季,这既说明百姓聪明灵巧,也说明土地肥沃。

水果品种很多,有梨、苹果、木瓜、柠檬、香蕉、甘蔗、石榴,葡萄,
南瓜、黄瓜、核桃、李子、杏子及可可,但我没见到橄榄和杏仁。
欧洲传来的无花果在这里的气候条件下丝毫没有退化。
我们知道中国子在欧洲所享有的声誉,而它们在这里犹如苹果在诺曼底一样随处可见,
价格极其便宜,10个苏便能买一驮橙子。
在所有我们未闻其名但此地却比比皆是的水果中,我觉得最好的是芒果和荔枝。
芒果香味沁人心脾,果肉呈黄色,汁多味酸,渍迹不易清洗,
据说它的核是一种可靠的止血药。

荔枝的味道很像麝香葡萄,大小与李子或枇杷差不多,尽管很鲜嫩,
外壳却粗糙不平,果肉饱满,色似去了皮的葡萄,核很大,
呈黑色,晒干后味道像葡萄干。
中国人全年储存着荔枝干泡茶喝,使茶略带酸味,很好喝。

中国各省都有石榴、鸡蛋果、菠萝、梨及其他类似于东、西印度生长的水果。
除水果外,中国土地上还生长与我们相似的草本植物,
如莴苣、菠菜、白菜和各种根菜。
南方各省几乎都种甘蔗,冰糖卖给欧洲人每斤只要4个苏,卖给本地人更便宜。
中国人甘蔗吃得很多,我真奇怪,
这种在我们法属殖民地有损健康的东西在这里却不引起任何疾病。

中国没有橡树,但有一种因其坚硬而被我们称为铁树的树;
如无橡树,后者可以替代。还有松树、白蜡树、小榆树、棕榆树及雪松。
中国人看待雪松犹如我们看待柏树,这是带来不幸的树,人们用它埋葬 死者。

竹子是最常见和最有用的,竹枝颇似芦苇。它坚硬而中空,与芦苇一样有节。
中国人用它做床、桌椅、扇子及其他千百种物品,还在上面涂一层漂亮的漆。

还有一些药用草本植物和根菜,若不是我们与中国人的贸易使它们被人了解,
它们在欧洲就可能不为人知。其中最主要和最驰名的是大黄。
它在这里售价很低,而且中国人好像只把它用作黄色染料。
他们向我们出售大黄前几乎已从中提取了全部染料成分,对此我无法原谅。
确实,如果我们能得到上好的大黄,它可以派许多用场。
我不谈在葡萄牙如此著名的金鸡纳树,也不谈其他上百种医用的块茎或草本植物,
这些东西有时能治疗疾病,更多的时候却用得并不恰当。

这里蜡的品种很多。有一种蜡是采花粉的蜜蜂形成的,
此外还有另一种蜡要白得多,发出的光也更明亮。
它是人们在灌木上饲养的有点像蚕那样的一种小虫子形成的。

我在福建见到的花不多;但在别人告诉我北方那些省份中有各种各样的花以前,
我在刺绣品上看到的品种各异色彩迷人的花朵早已使我相信,
大自然中肯定有这样的原型。

中国人与东方几乎所有民族一样,都把萎叶作为治疗肺部和胃部各种疾病的灵丹妙药。
长这种叶子的灌木像常青藤一样缠绕于树木周围。
这种叶子较长,顶端尖,柄端宽,嫩绿色。
中国人常在这种叶子上放点生石灰,再与状似肉豆蔻的槟榔混在一起。

他们经常咀嚼这种混合物,认为它们可固齿、安神,去烦恼,滋润喉部的淋巴结,
还可预防因气候炎热而在南方各省十分常见的哮喘病。
他们把萎叶和槟榔装入盒子随身携带,
熟人见面时如同我们敬烟一样赠送这种叶子。

但我发现,虽说中国人从早到晚都要喝茶(他们很少喝冷的清水),
但每次只喝一点,而且用很小的杯子饮用。
他们把我们看成贪食者,同时声称,如果我们不是少量而是经常饮用,
茶对我们就不会发挥全部功效。

我不知道是否应把他们在吃饭前饮用的一种液体称为酒。
它是米和水制成的。我觉得它远不如苹果酒和啤酒,烫热以后味道更差。
而他们却认为它十分有利于健康。
不过我发现,他们至少和我们一 样喜欢美酒佳酿。

中国人可能不懂得榨葡萄,再或因这里的土质无法使它们完全成熟,
所以此地虽也有葡萄,但他们不重视培植。
他们喝的水、酒及 其他所有饮料通常都是热的,
北京地区只是近几年才习惯于喝冰镇饮料,但此种习惯尚未传到南方各省。
我不知道是否应把他们的健康归因于其热饮的习惯,
痛风和肾结石都是他们闻所未闻的疾病。 
不过这种米酒他们喝得太多,甚至经常酩酊大醉。
或许因不愿让太阳目睹其无度,所以他们晚上饮酒。

这个帝国拥有各种金属矿:金、银、铜、铁、铅、锡等等。
除普通的铜外,还有白铜,它是如此精美纯净,看起来简直像银。
日本人把另 一种黄色的铜运到中国,它是锭块状出售的,
看上去像金锭,中国人用来做各种日用品。
人们认为这种铜不会生锈。

中国的金子纯度不如巴西的高,不过比较而言价格也低得多,
运到欧洲可赚百分之七十的利润。中国人有些金银器皿,
但他们最大的奢华却不在于此。

我听说中国古代皇帝禁止臣民开采金矿,理由是,
若让臣民生命受到地下冒出的毒气的威胁,这不是帝国兴旺之道。
现在人们不再如此多虑了,因此中国人黄金生意做得很大。
但鉴于金子与我说过的日本黄铜很像,所以必须十分内行才能相信他们。

卫匡国神父说过,为预防这个贪婪的民族中惯常的欺诈行为,
中国国君们从不允许铸造金币和银币。他们按分量收授金银,
而且很善于辨认是纯的金银还是混杂了其他金属。
他们购物时有时也使用金子,但这时金子被当成了商品而不是货币。
因此,银子经常被割成小块。

瓷器在全中国都被普遍使用,但最精美的瓷器产于饶州府所辖的景德镇.
这个居住着最优秀的瓷工的镇上人口与中国最大的一些城市同样碉密,
只因没有城墙才无城市之名。那里有一百万人口,
每天消费一万多担大米、一千多头猪,还不算居民们食用的其他畜类。

江苏省也有制瓷的原料,但因那里水质不宜与之糅合,人们便把原料运往饶州。
景德镇的百姓制作各种瓷器销往全国。
制作瓷器是很费时间的辛苦活,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能如此廉价出售。
最罕见最珍贵的是黄色瓷器,它是皇上专用的。
这种颜色——不管它涂在什 么物品上——是君主专用的。

虽说烟草在中国的使用不如欧洲普遍,但这个国家却大量出产此物。
人们不把它磨成粉末,因为中国人只用以吸烟。
他们在烟叶完全成熟时采摘,然后像梳理羊毛似的加以整理,
再放在压榨机上踩压,
其方法就像糅革工人踩压糅料下脚将其做成一块块燃料一样。

我们在欧洲如此重视的漆器在这里比比皆足且价格低廉,
但如果让漆工做他们不习惯做的物品,那就得花大价钱。
漆是从只生长于中国和日本的一种树的树皮中提取的有光泽的褐色颜料或者说树胶。
荷兰人曾试图把这种树胶运往欧洲,但没有成功:
因为六个月后它就失效了。
中国人所有桌子和家具上都涂着这种漆,它不怕开水烫。

大米是中国人及惯常的食物,与面包相比,他们更喜欢前者。
他们一日三餐是不惜工本的,虽说不够清洁和精致,但每餐都很丰盛。
食品到处都很便宜,除非粮食歉收物价才上涨。

猪肉是最受重视的,仿佛是每次盛宴的主菜;此外还有羊、鸡、 鸭、
山鹑、野鸡及欧洲人不知道的许多野味。
中国人在集市上也卖马 肉、母驴肉和狗肉。
他们不是没有水牛和黄牛,而是在大部分省份, 
迷信或是农业生产的需要使他们不宰杀它们。

他们大致是这样烹调肉类的:先提取一定数量的猪肉、鸡肉、鸭肉、
野鸡肉等等的原汁,再用这种汤汁煮其他的肉。
为使这种荤杂烧 的味道有所变化,
他们还放入辛香作料和味道浓烈的草本植物的混合物。
他们把所有的肉都切成小块,放在大瓷碗里端上席面;
很少有把整块肉端上桌的,只有请欧洲客人时,
出于礼貌,他们才按其习惯把整块肉端上桌。

在河流较少或不易通航的省份,人们就乘轿子,沿途有大小村镇,
他们就一站站地换轿夫。大约每隔三英里就有一个固定的随时做好准备的驿站,
但它们专用于传递皇帝的邮件和政府公务,私人是不准使用的。

汉人的马不如我们的马漂亮、强壮,跑得也不如我们的快。
汉人也不会驯马,他们只晓得骗马,这种手术能使马驯服听话。
他们的战马胆子很小,听到靶朝战马的嘶叫声就逃。
此外,由于它们不钉铁 蹄,蹄上的角质容易磨损,
因此最好的马到六岁便几乎无法使用。

广东、广西、湖广、四川及北直隶等省中罕见的奇怪动物最多。
其中有一种无尾虎,妪体与狗一般大小。它是所有动物中最凶猛、跑得最轻快的。
如果碰到这种虎,人们只得爬到树上以免受伤害,
但这种虎会发出一声吼叫,马上会召来好几只虎,
它们一起把树周围的土挖开,把树连根拔起推倒。
但中国人不久前想出了对付它们的办法。
傍晚时分他们聚集一些人筑一个坚固的栅栏躲在里面,
然后模仿虎啸把周围的虎吸引过来,当这些猛兽为推倒栅栏木桩而拼命挖土时,
中国人就用弓箭射杀它们而不必冒任何危险。

这里还有水蛇和毒液极易渗透的蛇蛇。只要一被这种蛇咬,身上便会离奇地肿胀,
各个器官、眼睛、耳朵、嘴巴、鼻孔甚至指甲都会出血。
但由于毒液随流出的血一起散发,所以这种蛇咬不是致命的。
另一些蛇的毒液比这危险得多:即使脚上被咬了一门,
毒素马上冲到脑门同时立刻扩散到所有血管,使人昏厥、澹妄,然后死去。
至今未找到治疗这种蛇咬的任何有效药物。

把名叫“海青”(hai・tsing)的鸟归入漂亮鸟之列是很有道理的。 
这种鸟很罕见,只有在陕西省和某些鞋朝地区才能捕到。
它可与我们最美的隼鸟媲美,但比隼更大、更有力、更强壮。
可以毫不夸张地把它视为中国和靶粗的猛禽之王,因为它最稀奇、
最敏捷、最灵活勇敢。中国人视之为珍禽,如有幸捕到一只,
便送往宫廷献给皇帝,皇帝会重赏献鸟之人,然后命侍卫送到饲养场驯养。

介绍,我只讲当地特有的品种。无疑,最稀奇的是金鱼。
他们把金鱼养在亲王显贵们别墅中的小池塘里或又大又深的鱼缸里用以点缀庭院。
鱼缸里只放最小的金鱼,因为越小越灵活就越好看。
金鱼红得柔和悦目,身上好似撒了金粉,尤其是在接近尾部之处;
它们尾部都长着两三个尾鳍。人们也可看到银白色的和白中缀有红斑的金鱼。
各种品种的金鱼都活泼可爱,惊人的机灵,喜欢在水面游动;
但是它们太小,太弱不禁风,鱼缸晃动稍微厉害一点它们也会大量死亡。
池塘里养的金鱼大小不一,饲养员给它们喂食时就敲出声响,
让它们习惯于闻声浮到水面觅食。令人诧异的是,据说冬天不该喂任何东西, 
这样才能使金鱼保持良好状态。在严寒延续的三四个月里,人们确实不给它们喂食。
它们靠什么存活呢?很难说清。我们可以猜测, 冬天,
冰层下的金鱼可在长满池塘底的水草根里寻觅小虫或其他鱼食。
然而,从池塘里捞出来,冬天养在室内,又不给它们喂食的金鱼,
到了春天重新放回原来的池塘,却照样游得与上年一样有力和灵活。

欧洲人见不得它那副丑陋模样,也许正因为这样才难以下咽。

除了我向您描述过的金鱼外,还有另一种大小、灵活度、颜色、
形状都与之很像的鱼,它叫化鲜,它因杭州属下的一个叫昌化县的小城而得名。
该城位于北纬30度23分。城旁有一小湖,我讲的鱼就是这个小湖出产的。
它的鳞片呈暗淡的浅黄色,但斑斑点点粉红色的色斑却使它的颜色很显眼。
它与金鱼差不多长,习性也相似,但因极为罕见,故价格大不一样。
人们将其养在鱼缸里,每天精心喂一定量的鱼食。
冬天鱼缸需加盖,不过要留一小口子,以便换水、
透气并让它所放置的屋内的热气进入缸内。

先生,您在最近一次来信中要我谈谈我住过一些日子的厦门的宗教情况。
我很想满足您的虔诚之心。但鉴于上帝尚未降福于它仆人的工作,
我只能给您描绘偶像崇拜在这一重要而又不幸的地区获得进展的令人伤心的景象。
我不相信亚洲其他地方能像中国这样凭借迷信的虚构的想像建起如此漂亮的庙宇。
最壮观的庙宇建在城外,由住在里面的和尚管理。
这种建筑或宝塔大小不一,依出资建造者的财力和虔敬程度而定。
它们通常都建在山坡上,而且中国人在建造宝塔时似乎只依仗艺术而不求于自然。
尽管山上生活枯燥乏味,和尚们在这些宝塔庙宇中却保持了永恒的春天。
这是富于诱惑力的孤寂;一切都井然有序,那里凉爽清新——这在如此炎热的
地区是最重要的享受了——舒适方便,兴趣最怪僻的人身处其间也别无他求了。
他们挖了好几条水渠把水从山顶引下来分给周围的人和庙内使用。
庙内有池塘和蓄水池储水。他们栽培了小树林,修起了林阴道,
而且树木似乎终年常青。我只向您简单介绍厦门岛上的一座主要庙宇,
因为所有这些庙宇的状况及建筑风格都大同小异。

虽说和尚是偶像的朋友和知音,但他们在中国很被人瞧不起。 
老百姓的偶像崇拜无任何定规可循,他们对神灵的尊敬也并不比对神灵使者的尊敬更多。
和尚们往往出身于民众中的败类,当他们积了一点钱,就买几个奴仆作弟子,
这些弟子日后便承袭其衣钵。因为很少有日子还过得去的中国人去当和尚的。

和尚中间也有高低尊卑之分,要学会他们这个宗派的奥义,
需经过一段非常艰苦的初修期。想当和尚的人必须一年中不刮胡子不剃头发,
身穿破袈裟挨家挨户去念经。念经时不能抬头。
一些市井无赖或许为考验其诚心,或许为使他分心,往往会嘲笑他、
侮辱他,甚至 用棍子打他;而谦卑的初修者必须忍耐一切才能使他称得上一名高僧。
他一年到头不吃荤腥,他苍白,消瘦,面目全非,他要时时抵御困倦,
倘若打了瞌睡,无情的同伴会立即叫醒他。总之,他经受的磨难是无可比拟的。
熬到了他有权穿法衣的这一天,邻近寺庙的和尚们便聚在一起,匍伏在佛像前朗声诵经。
他们的经文单调,往往连他们自己都不解其意。
他们脖子上挂着一串很大的念珠,与我们的念珠很像,
只是没有十字架——他们是无幸了解十字架的奥义的;
然后,他们再唱几支我所不知道的颂歌,并敲击好几只小铃伴唱。

这时,初修者贴面匍伏在庙门口的地上等候仪式结束,准备接受人们给他的荣誉。
和尚们把他领到祭坛下,给他披上一件长长的灰袍。
我冒昧说一句,除风帽和颜色外,它的式样很像我们欧洲教士的袍子或披风。
他们还给他戴一顶纸板做的无檐圆帽,帽子里衬着灰布或黑布。
仪式以拥抱结束。随后,初修者款待所有和尚,大家都吃得尽兴而散。

和尚必须禁欲,与女人有不正当关系要受惩罚。
但是,他们照样不断寻找机会满足自己的情欲;
如果没有女人,这些邪恶的家伙就用别的东西来满足兽欲。
他们去面道貌岸然、一本正经,内心却往往卑劣下流、无恶不作。
他们比并不以虔敬自炫的寻常百姓更不相信他们那些滑稽可笑的神灵。
他们假装过离群索居的生活,只是为了更能骗取小民的轻信,
因为这种轻信才是他们惟一的生活来源。

靠这种可鄙的职业致富后,和尚们还可以还俗去从事另外的职业。
但改变身份抹不去先前的坏名声。中国人的糊涂实在离奇,他们敬神,
却鄙视神的使者,而且还要辱骂与他们宗教信仰联系更密切的人。

我发现算命术在中国很普遍。尽管如此,和尚们自以为更精于此道,
认为他们是天意惟一真正的代言人。
中国人最大的迷信就是占卜问神、测算吉凶祸福。
若生了病,他们就想知道病将延续多久, 
为此就去求专司使人康复的行善的神明。
他们来到庙里,把许多菜 看供在偶像前(这些菜就归和尚们享用了),
然后脸朝地跪下。这时大和尚就叫人在一个青铜器皿里烧锡箔,
还准备了许多分别写有吉兆或凶兆的签。
他们把签放在口袋或盒子里弄乱,再从中抽出一根;
如果这根签上的神谕不能使他们满意,他们就再抽一根;
第二根签不 管吉凶都得认命了。他们就是这样以偶然来决定将来。
一个和尚被证实与女人有了不正当关系,于是受到严惩;

与他同庙的和尚们是他的刽子手。他们惩处这一罪行表面上是为洗雪他对宗教的亵渎,
其实他们自己也犯有同样罪孽或巴不得也这样做。
他们在有罪和尚的脖子上挂了一块沉重的牌子,拖着他边打边在城里游街整整一个月。
当然,这种惩罚是难得有的,因为和尚们渴望满足情欲,但也善于巧妙地掩盖欲望。

和尚们对偶像所行的祭礼相当有限。他们只管维持庙里的长明灯和接待前来拜佛的人,
过的是一种懒散又淫荡的生活,他们大多无任何固定收入,
只好手持小铃挨家挨户乞讨为生。若某个中国人要为自家供奉的佛像做佛事,
便会叫上几个和尚,让他们披上长长的刺绣袈裟抬着佛像在街上行走。
和尚们两人一排,手里拿着许多有小铃的小旗。
百姓们跟在后面是因为好奇,而并非出于虔敬。
阴历初一和十五,和尚们要半夜起来念经。我觉得他们反来复去总是念同样的几句话,
如果他们对祈求的神灵有点什么想法的话,他们的谦逊和虔敬也仅此而已。
互相拜访时,他们先是相互恭维,装出十分谦卑的样子,甚至各自下跪向对方磕头,
然后请客吃饭而且往往酩酊大醉;于是,以恭维开始的拜访几乎总是以谩骂收场。
先生,这便是这 个民族可悲的盲目性。长久以来,许多传教士正在为教化他们而工作。
如果说传教士至今未能把他们从沉沉黑暗中拯救出来,
那是因为上帝还没有降福于他们。上帝要我们付出更多的辛劳。
但愿在我们表现出恒心后,上帝将以整个民族的归信基督来奖赏我们不懈的努力。
我有幸……

负责向皇帝汇报罗德先教友治疗方法的宫廷官员不久就抛弃了。
几乎所有中国人对外国医生抱有的偏见,中国医生们则竭力维持这种偏见。
宫廷富员们请他为他们几个家奴治病,他们对他的服务非常满意,
以致后来只信赖他而不愿再请别的医生。他们常对我说:
“这位欧洲大夫与我国的医生们是多么不同!后者会无所顾忌地说流,
同时不顾病人巨大危险,遇到不懂的疾病也会不懂装懂乱开药方。
如病家对药方表示怀疑,他们就会说一通我们听不懂的粗野的话。
总之,他们只会挖空心思从病人口袋里捞钱,然后就把他送入坟墓。
相反,这位欧洲大夫话语不多,很少许诺,却实实在在办事。
如果他说不必担心,我们就完全放心,因为他是不会弄错的;
如果他难以回答我们.或者他愁眉苫脸,那便是病人死兆了。
长期实践使我们相信,他能可靠地诊断各种疾病。
但更让我们钦佩的是,他温和耐心,任什么也不能使他灰心,始终一副好脾气。
他仁慈地对符所有人,穷人宜人一视同仁。
走出我们屋子后,他便去下人住处看望,给他们治病。
宽慰他们,使他们康复。惟一使我们为难的是,
我们无法让他收下哪怕最微不足道的礼品,
即使向他提这种建议也会使他不快,甚至会逼得他逃走。

事实上,较之于达官贵人,他更愿为穷人治病;只要后者有求于他,
他会放下一切前去看望。如药物告罄,他有求必应;
离开寓所时他还会留下药品供来人索取。
有些家庭全家都靠了他仁慈的照料才得以保全。
如果没有他医治,该有多少孩子,甚至包括皇室子弟,已经命丧九泉了啊!

我十多次与他一起随皇帝出巡,几乎每次都长达六个月。
旅途中他虔诚地履行职守。我目睹他几乎整天诊治穷苦病人,
因为在三万多人的随驾队伍中,这种穷苦病人该有多少啊!
而在这些病员中,那些最令人恐惧、
最让人避之惟恐不及的人却是他仁慈地予以关注的首选目标。
我不止一次听到中国人啧啧称赞道:“一个外国人,分文不取,
却能做我们那些最有关的医生即使收钱都不肯做的事,这是多么奇特! ”
一天,一个有身份的非基督徒告诉我可惜罗德先教友不是中国人,
如果他是中国人,”这位非基督徒说道,“那他就是大圣人,我们就会立许多碑颂扬他。”
我趁机向他解释,罗德先教友这样做的动机要比立碑高尚得多;
我还详细说明了我们背井离乡前来中国的目的究竟何在。
我的话令他赞叹,他对我们称颂不已,
不过他没有更进一步,因为他根本不考虑归信。

尽管他对死亡早有准备,而且他一生都在不断地行善和祈祷,
但星期五这一天他依然做了忏悔,还在我做弥撒的小教堂领了圣体。 
星期天他重复了同样的事,随后一周的星期二我们就启程了。
两天后,他在极度虚弱中以一个命定灵魂得救者的崇高的感情对我做了全面忏悔,
他完全顺从上帝意志。

在中国,父亲卖掉亲生骨肉可谓司空见惯。如一个信教的孩子卖给非基督徒,
那么,他的灵魂可以说与肉体一起被卖掉了,
这是我在最近一次景德镇之行时痛苦地见到过的。
一名基督徒为让孩子不落人非基督徒之手,买下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父亲还有第二个儿子,在难以对付的债主们的紧逼下,
他只得把他卖给一个偶像崇拜者。基督徒们希望避免这一灾难,
便主动凑钱赎买孩子,可是太晚了,因为合同已经签订。
目睹这种悲惨情景,为赎回教友,传教士真愿倾其所有,
而且倘能不损害福音传播,他真想像圣波兰大主教一样自我献身。
我虽贫寒度日,但仍设法接济了两个身陷绝境的基督徒。
其中一个房屋、家具及所有工具都烧毁了。
另一个是医生,贼人于夜间偷盗了他最体面的衣服,
这等于盗窃了他的知识和声誉,
因为一名衣着槛楼的医生总被人们视为是不通医术的,
也就无人前来求医。

我们这位初学教理者的祖母在来世寿命问题上对其神像们是有理由感到放心的,
因为她的所谓功德是她来世的保证。
她准备多时的“路银”十分丰厚,为此已花了她三十两银子。
您从中可以看到她 与佛像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要使这个被魔鬼盅惑了这么多年 的亚伯拉罕之女获得自由谈何容易。
然而,她亲手把“路银”扔进了火里,
抛弃了那些虚构的赦罪而在洗礼的圣水中获得了新生。
为从她思想中抹去一切迷信的念头,
我们的初学教理者不让她保留那串念珠似的东西(尽管它原本可以应用于圣教),
我对这一谨慎之举深表赞许。拜佛的人脖子和手臂上总挂着一串昂贵的念珠似的东西,
它由一百颗中等大小的珠子串成,还有八颗较大的珠子。
在顶端,即在我们系十字架的部位,有一颗葫芦形鼻壶状的大珠子。
他们一面用手指拨动珠子,一面念神秘莫测的“南无阿弥陀佛”。
佛教徒使用念珠要比基督徒早好几个世纪。

中国的习俗是,有身份的寡妇必须寡居,以表示对亡夫的敬重。 
平民百姓的情况有所不同。父母为收回替儿子娶妻时花去的部分钱财,
不管寡媳是否愿意,都会迫使她再婚。
往往丈夫已经确定,钱财已经收下,而当事的女子却一无所知。
如这个女子有一个还需喂奶的女孩,孩子便与母亲一起卖掉。
寡妇只有一个办法摆脱这种压迫: 
她必须有生活来源并去当尼姑,不过这种状况被人很瞧不起,
即使这样做也很难不失体面。

我上文说起的这个女子在丈夫死后三天生了一个女婴。
这样. 继承权便落到了不是基督徒的侄子手里,因为根据中国习俗,
女儿不能继承不动产,而死者的所有财产只是个瓷作坊。
这个侄子作为血缘最近的继承者马上把寡妇卖给了一个非基督徒,
后者第二天上午就不失时机地派了一批亲信人员
抬了一顶矫子把这个可怜的寡妇抢到了自己家里。
此等野蛮行径使她悲痛欲绝,她撕碎了轿子,到了买主家后粒米不进,
只是哭泣,扬言宁肯饿死也不当偶像崇拜者之妻, 
因为后者不允许她进行宗教活动而且要把她女儿卖给另一个偶像崇拜者。

与此同时,基督徒们正在商议设法使她自由。
他们的对手是个有钱人,而在中国,有了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他甚至阻止诉状告到官员手里。但基督徒们依然决定告状。
其中一名基督徒是这个不幸女子前夫的远亲,他勇敢地挑头上诉。
他前往官衙,在大堂边击鼓三声。这是遇到紧急危难时的呼救信号,
闻听此声,官员不管多忙都得立即放下一切接见向他求救之人。
当然,除非呼救者确因遇到了急需解决的极端不公正之事,
否则他免不了要受杖责。

中国人在船上既无领航,也无水手长,全靠舵手驾驶船只、指挥操作。
不过他们是相当熟练的驾驶员,很熟悉沿海的海路,但在外海就不行了。
他们朝罗经方位所示航行,而且不考虑船只的冲力,
只依他们认为合适的方式航行。这种疏忽起因于他们很少远航。
不过我 觉得只要他们愿意,他们还是驾驶得不错的。
从离港起,我就发现我那条船上的驾驶员有点漫不经心,
此人被认为是我们这支舰队中最有经验的驾驶员之一。
我通过与我一起的一名军官给他提了些建议。
后来在我们的航程中,我不仅利用一只欧洲的精密圆规关注着航线以校准我的推算,
同时也关注着驾驶员,我发现他驾驶得相当正确。

如果中国人能自由地前来岛内定居,我不怀疑许多家庭早就迁了过来。
然而移居岛内需有中国宜员颁发的执照,这种执照售价很高,
而且还需缴纳保证金。此外,来到岛上后还要给官员钱财,
因为后者对进出岛屿的人查验极严。不给官员送钱或送钱不多的人即使执照再过硬,
最终还会被送回大陆。这种过分的预防措施无疑起因于中国人积聚钱财的贪婪本性,
不过应当承认这也是制止各色人等移居台湾的一项有效政策,
尤其因为靶靶人控制着大陆,若台湾这个至关紧要之地落入某个汉人之手,
就可能在帝国造成严重动乱。

在北部地区,由于气候稍稍凉快一些,他们披着狩猎中杀死的鹿的皮。
他们把鹿皮做成无袖的衣服,有点像祭服的样子。
他们戴一顶用香蕉树叶柄做的圆柱状的帽子,上面饰有好几个层层相叠、
用极窄的带子或细小的杂色花边带结在一起的花冠。
像南方人一样,他们在帽顶上也插一根公鸡或野鸡毛。

他们的婚姻中无任何粗野之处。女子不像大陆上那样可以用钱买卖,
男女间对对方的财产也不像欧洲常见的那样在意,双方父母对子女婚姻几乎不加干预。
当一名想结婚的男青年找到了意中人,他就一连多日拿着一件乐器去姑娘家里。
若姑娘乐意,她便出门与找 她的男青年会面,
共同商定终身大事,然后再告知各自父母。双方父母筹办喜庆宴席。
婚礼在女方家里举行,男子婚后就住在这里而不回父亲家中。
从此,男青年把岳父家视为自己的家而且成为这个家庭的赡养者。
而他对生父家庭的态度就正如欧洲那些出嫁后住在夫家的女子对待娘家的态度一样。
因此,他们不把生男孩子看做福气, 
他们只想生女孩,女孩能给他们招进老来可作依靠的女婿。

由于中国人不会使用大炮,因此无法回击荷兰人的炮火,惟一的希望是以饥饿削弱他们。
不过这需要很K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
荷兰人可以从他们来自巴达维亚或去日本通商的船只上获得接济。
郑成功了解事情的全部困难,但他置身大陆之外,永远无望重返,
因为那里已落入他刚与之交战的秘朝人之手;此外,他知道若进不了台湾,
就走投无路了,所以他决定竭尽全力与荷兰人拼搏。

南方有许多蛮族人的王国,如柔佛、马六甲、哑齐等等;
这些国家虽地域挟小,却各有为其所遵之法度。
不过它们从不敢就伺他国领土。
因此,我前引的陛下敕令只与欧洲人所占的巴达维亚
和马尼拉两港有关。欧洲人起初到那里仅为经商,
随之复以经商为名控制了整个地区。

另有一个事关基督教的问题。这种宗教是从欧洲传到马尼拉的。
在前明时代,马尼拉人与日本人通商:欧洲人利用宗教改变日本人思想,
成功地笼络了许多人,随之里外夹攻而且差点完全控制日本;
遭到强烈抵抗后,他们退回了西方。
如今他们仍力伺着日本,指望把它征服。
有鉴于此,窃以为他们无任何理由在我国各省兴建教堂。
此辈挥金如土,在某些日子里聚集无数莠民举行仪式。
他们研究我法令习俗,测绘我山川地图,同时竭力笼络百姓。
我虽不明其意图(这不是我所能识破的),但却知道该教系由欧洲传至马尼拉,
马尼拉则被欧洲人征服;却知道欧洲人生性野蛮,以宗教为旗号试困控制日本;
也知道他们确实夺取了马尼拉,在广州及其他各地兴建了许多教堂,
把无数人笼络到 了他们一边。
此外,他们与我前文讲过的那些从可怕的船舰上来的人属于同一民族。
不过我完全信赖帝国令人敬畏的各部门的明智决断,
深信其不会允许此类莠草生长蔓延。危险是巨大的:消涓细流会汇成大江大河,
如不在幼嫩时把树枝掐断,日后就只能用斧子砍了。
皇帝陛下治国安邦的聪明才智将万世永续,臣这才斗胆于奏章中言明一切。

奏章作者本应以公益为重,而不是谋求偏见的发泄。
但我们能说陈昴奏章源出自对祖国的由衷热爱吗?它不更像是空泛卖弄的产物吗?
或许商人们的馈赠没能满足这位官员的期望——他的仇恨和报复心很可能源出于此。
也可能他家里有人仇视基督教,鼓动他上了这份奏章,不过这丝毫不能肯定。
不管怎样,如此轻率冒失行事绝不符合一位高官身份。
他若只以帝国和公众利益为念,就绝不该仅凭无根据的怀疑和无谓的猜测行事,
而应在提出问题前权衡再三,提出问题时以与其地位相称的措词表达。
只有如此谨慎从事才能放心地启奏皇帝。但在陈昴奏章中我们找得到这种影子吗?
他见到了十 艘商船,马上就惊慌失措,种种想法使他心神不宁,
便把想到的一切放肆地统统倒了出来一一
无论他本人还是别的任何人都无法为其所言提供合理依据。
的确,如此行事肯定会被偏见左右,因此就不值得相信了。

陈昴称:臣自幼涉足商务,曾远渡重洋游历日本、
巴达维亚、马尼 拉及其他国家,熟知有关它们的事宜,云云。

我们答曰:人们无从得知我们的控诉人是否真的游历过他说的所有地方。
可以肯定的是当时他不是与我们做大宗买卖的富商,
而是一个资金有限、需要缴纳入港税以运送其货物的年轻人。
稍有积蓄后,他便弃商从军,一步步升至总兵高位;这个很重要的职位,
值得我们尊敬。然而,在他经商的青年时代,他有什么职权、
有什么能力审察每个国家的情状呢?这与下述情况几乎完全一样:
如某个欧洲海员仅到过广州一次,在港口逗留的两三个月中或许溜达过城中几条街道;
然而返回欧洲后却炫耀道:我,我知道中华帝国的情状、国力和治国方略。
听他如此吹嘘,人们能不嗤之以鼻吗?

有人还可能说:欧洲国家离此确实太远,因此不必担心它们从外部进攻,
但是,允许欧洲人留在帝国混迹于我们之中,这岂非养敌于内吗?

我们答曰:显然,这一方面更无需担心了。
以传教士身份前来帝国的欧洲人自幼就潜心学问,他们只接触书本。
岁数稍长后他们便 在各修会中过修道生活,而且只关注完善自身。
精通各门学问后他 们便致力于传播福音,一心只想让所有人获得万物本源之认识,
以便人人都洗心革面,配享天福——因为天堂才是他们真正的祖国。
他们背井离乡,长途跋涉,不畏艰险甚至不惜献出生命来到这里,其惟一目的就在于此。
他们惟一忧伤的是无法前往所有国家为所有人指点永福之路。
基于这种想法,再遥远的国家在他们眼里也如邻国一样。
若在传教中蒙受屈辱,他们便引以为荣,
最艰难的工作和最难忍受的痛苦在他们眼里也会变得轻松愉快、舒适宜人,
甚至死亡于他们也和生命同样珍贵。在海上跋涉九千法里以后,
他们在中国过的是什么生活啊!他们远离红尘,每天把大部分时间用于祈祷和默想圣事,
其余时间用于苦修和行善。他们蔑视世间俗事,只以公正仁慈为念。
人们怎能怀疑此种性格之人会起意造反?
有这种打算的人,他们或受野心推动或是想望财富,如自己不能享用,
至少也以 遗福后世为乐。然而传教士们弃绝婚姻和尘世爵位,
他们既无家庭、 也无需要抚养之子女。人们能找到一个既不为自己也不为家人、
却犯下了谋反罪的疯子吗?人们并不把在中国的传教士看成不通情理的蠢人,
相反,他们被视为才智卓越、精通科学之人。若他们想策划暴动,
他们就会纠合一批奸诈、大胆、勇敢且善于行动之人,
一旦发类似蒙骗(Moung・puen)的人物,就把他当成不可多得之人竭力巴结。
他们就会不惜钱财网罗党羽——灾荒年间犹为如此;就会以种种许诺笼络野心勃勃之人。
总之,他们将使用一切手段并利用因血缘或癖好而形成的最密切的联系来巩固其叛党。
若陈昴怀疑这种人居心不良,那就对了。然而传教士们的行为与之完全相反。
他们每个教堂中雇佣的人很少,每年来自欧洲的钱仅够他们勉强维持生计。
因此,他们怎能用我上文所说的方法煽动百姓造反呢?
传教士们不仅无此想法,而且通过宣传十字架上献身的耶稣以拯救众生:
他们宣传高于人类思想的律法,要求信徒们憎恶即便最轻微的错误,
像临终的耶稣一样为了正义而耐心忍受别人强加的痛苦,
让信徒们鄙视万恶之源的俗世财富,憎恶使道德沦丧的感官享受,总之,
要他们确信尘世荣华皆如过眼烟云,从而不复追求。
把如此性格、传播此种教义的人当成煽动叛乱者,这完全是欲加之罪。

村民们告诉我,这种动物原麝最喜食蛇肉,不管蛇有多大,
它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其弄死,因为蛇一接近抱就会被麝香味熏得不能动弹。
这种情况是万无一失的,因此进山砍柴或烧炭的农民预防蛇咬
(被蛇咬伤是很危险的)的最佳办法是随身带几粒麝香,
这样,晚饭后他 们便可高枕无忧了。
如有蛇游近他们,就会被麝香味熏昏而再也不能近前。

我回京后发生的一件事可以说证实了这种动物主要吞食蛇肉的说法。
我们取了一部分抱肉在晚餐时享用,同席中有一人极厌恶蛇, 
别人甚至不能在他面前提及蛇字,否则他马上会恶心呕吐。
他对这种动物与蛇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我也小心翼翼地不在他面前提起,
但非常注意他的反应。他与别人一样取了点狗肉想吃,
但刚把肉送到嘴边就感到一阵少有的恶心,因此再也不想吃了。
其他人都很爱吃,只有他讨厌这道菜。

我们还能争取一些不信教的接生婆让年轻 的女基督徒陪她们去接生。
经常有中国人因无力养活一大家子,就要接生婆把生下的女婴在水盆里溺死
(有女基督徒在场施洗)。
这些因父母贫穷而被可怜地抛弃的女婴
就能在夺去她们短暂生命的同一盆水中获得永生了。

热衷于创造并维持生命是上天的至德,同样,
富于怜悯心并同情他人的不幸则是好心人的特征。
上天正因为出于对其创造物的热爱, 
所以在植物和树木开始发芽的春天注意既不降雪也不下霜——
因为它们可能导致新芽的死亡;出于同样的理由,
一年中某些时间里会发大水,使人们无法在河里捕鱼。
上天如此关心植物、动物和鱼类的需要,如此热爱并保护它们,
那么它对人类又该是何等关怀和热爱啊!

说实话,京城、省城及商贸繁荣的大都市里弃婴最多,当然,
在人迹罕至之地和农村中也可找到。由于城里房屋密集,
因此比别处容易发现弃婴,不过各地都需要获得帮助,
以便供养这些幼小的不幸者。若有虔诚之士愿意为此组织起来,
我们便有充分的物质基础执行这一有益的计划了。

此外,还要挑一位上了年纪、廉洁正宜的人常驻育婴堂负责总务而且永不离开,
但需发给适当工资。由于婴儿和保姆数量每天、每月都在增加,
食品和经费就一点都不能短缺。因此,主要合作者、
尤其是主持人必须使其捐赠增值并开辟新的捐赠渠道方能满足开支,
可能情况下甚至可有所积余。用开源节流的钱购买肥沃的土地,
这样,物价上涨时也有办法对付,育婴堂便能长久维持了。

如果只满足于建一座育婴堂而不考虑保姆宿舍是否潮湿狭窄、 
又闷又暗、暑热冬寒、杂乱肮脏,那么疾病将不断发生。
必须估计到, 保姆们(对弃婴)并无生母之爱,
是利益使她们留在了育婴堂,
对委托给她们的孤儿的健康或疾病不会十分在意;
然而可怜的婴儿如缺乏照料便会大批死亡。
这样的话又何必费心费力收养他们呢?还不 如当初任他们死掉呢。
如果只是为了延长他们几天生命,又何必花那么多钱?
人们对他们发的善心便会徒劳无益。

还有一项必须遵守的制度。每月要规定一个募集或送交施舍物的日子。
这个日子前三天,总务要把聚会日期通知主持人及合作者。 
开会前吃餐便饭,每桌只上五盆菜。
必须避免浪费,以便把立下的规矩长期坚持下去。
席间禁酒,喝酒会使聚会流于形式,聚会是为议事而不是请客吃饭,
不过隆冬季行可喝上三杯。剩下的菜给官吏的佣人们吃,饭可随点取用。
我认为这餐便饭是必要的,
否则恐怕好些人为尽早回家而在议事时过于仓促。

我说过有人会来领养幼儿,因此每月应规定一个日子办理此事。
当月轮值主持人和总务应了解并记录领养人的姓名、籍贯、品行和职业;
为了解实情以防受骗,他们要进行秘密调查。
通常被抛弃的女婴多于男婴,
那些领养已在育婴堂里被抚养过一阵的女孩的人往往只想把她们再卖掉,
只要能赚钱,他们是不在乎卖给谁及买主派什么用场的。
对此我们应十分注意。

当孩子们长到一定年龄时,就让他们姓像真正的父亲那样教养他们的人的姓;
此举主要是让他们永记大恩大德,同时不断称颂有如 此贤明律法的政府。

(1)中国人孩子生得很多,由此导致了贫困。
父亲若不为所有子女成家就会丢面子,
儿子若无传宗接代的后裔便是有失人子首要的职责。由此出现了纳妾和穷困。

(2)很难想像皇帝每年要从收入中拿出多少钱施舍穷人。
因此,帝国建立了常设赈济机构。

(3)作者说他在城里无亲无故,他的亲属们不会从中渔利。
在这一点上必须遵守的规定是:任何官员不得管辖其出生的城市甚至省份,
总督的亲戚不得在该总督辖地的城市里为官。
采取这种审慎之举,意在使官员行政更加公正。

(4)在外省,大批这样的弃婴会死于非命,因为贪财的官员们只雇一名保姆,
却要她给许多婴儿喂奶。在饶州及临近城市,随地抛弃的婴儿不多:
穷人趁着夜色把孩子放在育婴堂门口,
冬天时育婴堂门口有个棉花做的襁褓状的容器,
来人把孩子放入后敲一下铃就马上离开,看门人赶紧把孩子抱进来交给保姆。
我刚获悉,不难把饶州育婴堂的看门人争取过来并通过这一途径为临终的孩子们施洗。
一个因对手的战利品而致富的胜利者所感到的欢乐
不会比我此刻感受到 的更大,Sicut qui invenit spolia multao 
(像得到许多胜利品一样? 《咏》118)

(5)中国的公共建筑进深很深,正如欧洲建筑物十分高大一样,
中国很少有三层的楼房,而且房屋不面朝街道。
一系列房间之间有 宽敞的院子。
所有房屋均有客厅,甚至私人住房也不例外。

(6)作者指的是为成年人治病的医生,说他们可通过号脉诊断病情。
在这一方面,中国人无疑具备欧洲人所没有的经验。
一位医生向 我断言,
他通过号脉可准确无误地知道孕妇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7)家产不多的中国人往往到育婴堂领养女孩,以便养大后给儿子作媳妇。
这种办法可省去一大笔(娶媳妇的)聘金。
此外,领养 人认为从育婴堂领来的女孩更加听话。
婚前很少会发生有伤风化之事:盛行于中国妇女中的贞操观念可防止放浪之事,
此外,不出家门 的母亲随时注意着她的童养媳。
没有孩子的富人有时会让妻子假装怀孕,然后趁夜到育婴堂领个孩子当亲生儿子。
这些孩子只要肯读书,就有参加考试的优先权,考中秀才甚至进士。
而过继的孩子并无此种特权。
说实话,被推定合法的父亲的亲戚们可对此提出异议,不过他们不会总这么做。

(8)作者有理由赞扬中国贤明的律法,
并希望这些律法能被更好地执行口几年前,
皇帝曾公开发布法令激励官员们对弃婴热情关注、慷慨捐赠,
同时重申了反对父母杀婴的以往的敕令,禁止购买或娶丈夫尚在的女子为妻。
这道命令具有多方面的积极作用,然而这种作用很难持久,
因为官员们玩忽职守,更确切地说贪得无厌。
他们习惯于把国库用以维持各城市慈善机构的钱挪作他用。

禁止溺婴的法令

如果把新生婴儿无情地抛在河里,使他立即丧失刚开始享有的生命,
这能算是赋予并使他获得了生命吗?父母贫穷导致了此种紊乱:
他们自己都吃不饱,哪里能养活孩子?
这使他们绝望,何况又不能 为养活一个孩子而招致两个人丧命;
于是,母亲为保全丈夫而同意弄死孩子。
自然的天性令他们痛苦,但他们仍这么做,因为他们认为,为了活下去,
他们有权支配孩子的生命。若把孩子抛到偏僻之地,
孩子的哭喊声肯定会使他们硬不起心肠。
怎么办呢?为了眼不见为净,又可让孩子迅即丧生,
他们便把可怜的孩子扔在河里。你们称我为父母官,因此,
虽说我可能对这些孩子并无孕育了他们的父母那般的柔情,
但我不禁要以痛苦的心情大声告诉你们,我严禁此类杀婴。
书中云:虎毒不食子。老虎尚有舐犊之情且随时照料幼崽呢,
尔等虽说贫困,但能杀死亲生子女吗?这真比最残忍的老虎都缺乏天性了。

关于设置义冢的法令

穷人无力像其他人一样拥有墓地。因此,城门外可看到一些露天的棺材,
它们只能等善人们来下葬了。还有一些远离故土出外经商的人在客死他乡后无人知晓,
他们的棺材没有余地,有时过了多年也无任何亲属认领。
流行病盛行时,路上死尸随处可见,把很远地方的空气都毒化了。
面对此情此景,作为百姓带路人的官员若稍有良知,岂能无动于衷?
因此,必须买一块宽阔的高地给穷人和外乡人当墓地,
人们把它称为义冢口买不起墓地的穷人及无人关心的外乡人可埋葬于此。

有些外乡人的棺材上标明了姓名、籍贯及他们的家庭,若据此在外地找到了他们亲属,
地保应向地方官报告。若棺材放在庙里,就由和尚报告。
如地方官准许埋葬棺材,就把棺材原标签上的内容写在小木板上立于京边,
以便通知死者家属,使他们口后能来打听死者情况。

通过这一办法,穷人们在发生传染病的年月里就知道该把去世的亲属埋在哪里了。
至于没人管的外乡人,地方官不难找几个慈善人施舍一口棺材,
或是让地保募集这笔费用,再或是令和尚们掩埋弃尸。
必须在木板上仔细标明外乡人的死亡年份、面容及服饰。 
地保和庙中主持每月均应把被埋的人员登记入册并向地方官汇报。

如发现有死尸或死者遗骨未被埋葬、或因掩埋不善而被狗或其他动物刨了出来,
就应调查事故发生原因并处罚负责埋葬者的失职。
对死者的善举是不会得不到好报的,经验足以证明这一点。
希望有身份的人们更关注这一善事,
希望他们关心让半开半掩的墓穴不再出现并让和尚们收集遗骨,焚烧后保留骨灰。

不过应注意区分人骨和散落在乡间的牛及其他动物的骨头。
我说这些,是因为有人可能会提议奖赏把整担枯骨运来的人,
因为许多陌生人死在了人来人往之地,那里有大量枯骨。
但是不能这样做:我担心某些利欲熏心之徒受利益驱使而去挖出死者,
盗其枯骨,杂以动物骨头以增其分量;这样做小但不能为死者做善于,
反而会徒令亡灵哀嚎。地方官只需让和尚收集死人枯骨并与动物骨头分开就行了,
不必为这一善举设立奖赏;享有海人名声本身就是很大的奖赏,仅此足矣。

(1)中国人通常在家里备着棺材以便死后使用,而且他们会洋洋得意地端详它。
棺材很厚,经得起风雨长期侵袭。有时一口空棺材就需四个人,
甚至八个人才抬得动,有的棺材是经精雕细刻过的, 
通体上了油漆甚至镀金,常常有人为给父亲准备棺材而卖掉或典押自己的儿子。

(2)这里的墓地坐落于城外,而且尽可能选在高地上,通常都种有松柏树。
坟墓大多呈白色,造得相当漂亮。只要坟墓保持着原形, 
人们不大会把几个人——即使是双亲——埋入同一墓穴。

(3)即使家境一般的人通常也会把亲属的棺材从一省运往另一省以便埋入家族墓地。
有时甚至有人大老远赶来通过遗骨色泽察看这个外乡人是白然死亡还是累死。
(这种情况下)地方官需主持开棺。

(4)有些富人能邕无困难地施舍一口棺材,或至少乐于捐献这笔费用,
我就认识好几位这样的人。

(5)在这里,若看到死者遗骨杂乱地堆在一起(正如在欧洲可见到的那样),
那是极可怕的事。但若取出死者心脏、内脏将其分开掩埋,
那真是闻所未闻的暴行了。有人为拿金银珠宝或珍贵服饰而盗墓,
这在此间是一种要被严惩的罪行。

(6)中国有千百个死者在活人面前显形的故事,
而且这里的人比欧洲人更怕鬼神。

(7)促使中国贤良之士积德行善的主要原因之一
是道德的美好及与此密不可分的荣誉。

关于地方官须悉心劝耕的法令

有些事情因为常见而被忽视,但它们是如此必需,因此万民之父当予以特别关注。
地方官悉心劝耕便是这样的事,播种季节,地方官应出城视察田间,
发现精耕细作的田块就宏扬勤勉的农人,相反,
若见土地耕作不善或抛荒就批评怠惰的农夫。
播种季节善为利用,收获季节才会有丰收和欢乐,
百姓才会感到管理他们的人关注着国家的需要,在繁重的劳动中支撑他们的正是这一点。
古人说得好:春季巡视田间,帮助无力耕作者,这是鼓励人们劳动的最佳办法。
根据这一古训,作为百姓带路人的地方官若见农人无力买牛耕地而且缺乏种子,
就应贷给他必要的钱并为其提供种子,秋收后只应收回本金,不得要任何利息。
此举将使他备受称赞。百姓殷勤地称他为父母官,人们将庆幸有一个仁慈的好官。
农人不惜力,出地是美景;村户里妇人孩子个个欢乐富足,
各地方人人对官员感恩戴德。

评注:
(1)中国四个不同等级是:士、农、工、商;
即文人、农夫、工匠和商人。需要决定了他们的社会地位。
每年春天,皇帝亲白郑重地犁几畦地,以便以自身榜样激励农夫耕作。
每个城市的地方官也照此办理,若仃总督委派代表前去见驾,
皇帝总要打听他们见到的农村情况、下一场及时雨可以成为拜会官员向其祝贺的理由。

(2)农民们往往要把部分收成交给借贷他们稻米的高利贷者。
(3)不久前,省里有个法官去乡间微服私访时没被人认出来。 
他发现有个农人用两个孩子拉着犁在犁田,
而且获悉是一个富人逼这个农夫卖牛还债才使他落到这步田地的。
法官当即救济了这位农夫,这样的事在欧洲将受到称赞,
关于必须同情贫穷的孤儿寡妇的法令文王以仁慈治天下。
他运用政权力量救济孤独无助的贫困者人。
君主使国家安室太平,同时慈父般关心无助的臣民,还能想像比这更幸福的王国吗?
凡年高无子或幼年失去双亲者被视为贫者。
这两类人都贫穷无助,仁慈的君主对此十分记挂。
如今各城市都建设济贫院;须知皇恩无边,泽被万民。
但如若这些济贫院破败不堪且无人虑及修住,皇上恩德又何以体现?
穷人将四处流浪或挤在破庙之中。此种紊乱起因于为官者既不关注穷人数量,
也不关注维持他们生计的必要开支。地方官只听信下级官吏,
其实后者暗中 把皇帝所赠大多肥了私囊,穷人就只能悲惨地饿死了。
这岂不有违我们乐善好施、慈悲为怀的君主的本意了吗?
因此,地方官作为百姓带路人
(4)必须认真检查他应当并能够为济贫院提供的钱粮及做冬衣的行匹和棉絮。
穷人数址应予确定。每月初,地方官应当众查验记录开支和被供养的穷人数目的账册。
每年10月左右分发做冬衣的布料和棉絮。
这一切应准确登记在册,物品分发也应精确无误。 
只有确实贫困、无力自助的病人、老人和幼童才能获此救济。
登记在册的穷人中若有人死亡,应报知地方官,以便立即更换一名被救济人。
这样就看不到四处流浪的穷人了:他们将有固定住所,在那里受公款供养。
地方官应不时视察济贫院
(5)看看要否修缮。
这样,皇恩便将普及大屋而他的恩德也将给他本人及国家带来源源不断的好处。

评注:
(1)中国人口行少年起就习惯于尊敬长者。
我们的基督徒忏悔这方面所犯的错误时会联想到第四项戒津。
(2)中国人只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才肯进济贫院生活。
有时宁肯饿死也不愿去,尤其是曾有过富足生活的人更是这样。
因此,他们中许多人死去了。
很难相信百姓的困苦会到何种地步行的人两%三天时间内仅靠喝水活命。
有些地区土地瘠薄,所有居民一播下种子后便几乎尽数外;以乞讨为生。

(3)皇帝在开始其第六十年统治时从国库中拨出了巨款(济贫),
此外,他慷慨地向所有老人赠送大米、布匹其至丝绸。
(4)作者把地方官称为百姓带路人(百姓之牧),
因为在中国,地方官同时还管理治安和宗教。
(5)中国普通百姓的住宅十分简陋,
但官员或曾当过官的人的住宅及通常情况下所有公共建筑都很漂亮豪华。
穷人往往让患病的亲属住到济贫院里。广州一所济贫院里的穷人全是基督徒。
照料这些基督徒的传教士因这些善良人的虔诚而深感欣慰,
因为他们帮助他把新来济贫院的人争取到耶稣基督一边。

关于造桥修路方便行人的法令

国道需要经常修补:山区及各州府最偏僻处的道路也应修补。
平整道路需同时让河流通畅。
对旅客而言,还有什么比在半道遇上深渊绝壁更不方便的呢?
在有又深又宽的河流的地区,地方官宜设置渡船:
一名船夫的工资微不足道,但行人却方便多了。
若有小沟小河切断道路,则应架设木桥。
地方官应率先捐助所需费用, 以此促使他人捐献。
沿途很少有村镇的道路每隔一段距离应建一个凉廊供行人歇脚。
至于穿越非耕作区的大道两侧,则应栽种柳树和松树,使之成为林阴大道。
这样,行人夏季可以遮阳,冬季可用这些树木烤火。
该计划的执行涉及邻近村镇居民。若居民不肯出资,地方官便亲理此事,
树木就归公家所有,任何个人不得染指。如此办理可使人人得享通衢之便,
对此有功者也将被人称颂不已。

评注:
(1)北方各省中尘土使道路不便通行,河流漫溢则使南方各省交通阻隔。
(2)有钱的中国人很乐意建此类便民桥:小河上有不少这样的石桥。
饶州不远处一条河上有两座大石桥,其中一座的拱孔很高,样子很独特。
我见过一条平的长达四分之一法里的石桥,(桥面上铺 的)石板又长又宽,令人惊奇。
它使人在涨潮时也能从一条海峡上通过。

(3)路边常能见到此类歇脚处,它们相当清洁,
盛夏时节十分宜人。卸任官员回故里后,马上会以修建此种工程质得口碑。
某些镇上的大道——尤其是Hoei州一带——铺着漂亮的方石板。
路边也有庙宇和宝塔,这些地方门大可以呆一会儿,
但留宿过夜就不保险了——尽管接得或许不错。
或天,行善的人雇人免费为穷苦旅客提供茶水,
他们惟一希望的是旅客记住行善者名字。
大道旁有客店,但上流社会中人很难将就住下,除非自备全部床上用品。
(4)江西省(冬天)虽然很冷而且有雪,但乡间不少树木照样终年常绿。

关于劝导主人善待奴仆的法令

虽说各人情况千差万别:有人生来就是贵族,另一些人则长于庶民之家,
但所有人天性都是一样的,他们有同样的灵魂和肉体。 
然而从人们通常的行为看,他们似乎并不明白这一道理。
当一个人教训儿子时,人们很容易看出他是父亲。
因为他是有分寸的,生怕伤了爱子之心。即使迫不得已惩罚儿子,也怕失手伤了后者。
但对待奴仆又怎样呢?人们对其辱骂诅咒,
奴仆只要稍稍有违主人心意就会立即招来一顿棍棒,怎么!
这个奴仆难道不也是他人之子、因此也是人吗?
身份的不同取决于他自己吗?贫穷迫使他父母卖掉了他的身体,
使他处于屈辱境地。而你作为他的主人,你应对此同情才是。
当你吩咐他做他不懂的事情时,你要善意地教他,你应努力发现他的长处,
别让他做力不能及之事,还应为他提供衣食。
如他患病,就请医生来看,给他必要的药物,使他感到你对他的病情甚为关注。
奴仆必然会依恋乐善好施的主人:与其说视他为主人,不如说视他为父亲。
倘若奴仆耽于玩乐或因失职而误你正事,你当然要予以惩罚, 
因为这是情理中事;但惩罚适当方能令其改过,他们也就不会萌生报复之念。

必须指出——而且这是千真万确之事——有些主人的行为很是不端。
他们不许已婚的奴隶与家属住在一起,暗中却撩拨其妻女,
软硬兼施逼她们满足其兽欲。此等罪行岂有不受惩罚之理?
一方面,受辱的妻子会把屈辱告诉丈夫,后者便日夜谋求报复。
另一方面,主人担心丑行败露,担心招致有害的后果,
便处心积虑除掉丈夫, 而且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这种丑恶行径怎能瞒得过洞察一切的神灵呢?
此外,与女奴的不正当关系会导致种种过分的行为,
它会使主人合法的妻子悲痛欲绝,从而把怒火发泄到不幸的女奴身上。
人人都怒火中烧,心中只想着仇恨和报复,全家就乱了套。
因为主人已分不清孰轻孰重了。这种混乱最终将导致富贵之家的败落。
要不了多久,这个道德败坏的主人的孩子们或是孙子一辈就将沦为他人的奴隶。
这岂不是一想起来就令人胆寒的灾难吗?因此,你们这些有钱人应以仁慈之心管理仆人,
以怜悯宽容之心公正地对待他们。孔子说得好: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J仁慈之德正在于此。人人爱你、是因为你爱人人。
这才能使一家之主鸿运久长。我既到贵地为官,就有责任告诉你们这些重要的忠告。
我向你们指明通往幸福之路,自己就是在行善积德。
只要在任,我的首要任务就是以最大热忱为百姓实际利益效力,
这种热忱中兼有体贴之情,使我无限同情你们种种苦难。

评注:

(1)“奴才”、“狗奴才”,这些都是难以忍受的骂人话。
一个男人卖掉儿子,这等于把自己和妻子也廉价卖掉了。
贫困及帝国的大量人口造成了惊人数量的奴隶:
几乎所有仆役和大户人家的使女都是奴隶。省里一个高官往往有大群奴隶为其当差,
但他本人又是朝廷某个显贵的奴隶——他要为这个显贵敛财。
一个投靠某位满族亲王的有能力的汉人肯定不久就能当上大官,
甚至能当上一省的巡抚。 若皇帝将其罢官,他可以转而为其主子效力,
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可以如此。富人们根据财力,
在女儿出嫁时给她一户或几户奴隶作为陪嫁。
让奴隶自由的事比较常见,或是准许他们赎身。
有些奴隶处于半自由状态,条件是每年向主人缴一笔钱。
还有一些奴隶做生意发了财,他们的主人不剥夺他们财产,
只是收取大量礼品,听任他们体面地生活但不答应他们赎身。

(2)只要能证明主人奸污了他奴隶的妻子,这个主人就身败名裂了。

(3)有些奴隶对主人忠心耿耿、矢志不移,因此主人也将其待若己出。
有个显贵曾对我们一位传教士说,重大事情只能委托奴隶去办,
因为你主宰着他们生命。

关于教育青年及怜悯囚徒的法令

有时,人们把对国家利益至关紧要的事看成小事一桩,因为他们不考虑后果。
让我详细说明一下。为父者不有孩子吗?当兄长的不有兄弟吗?
我们应当早早培养他们,教育他们明白自己的责任, 使他们尊敬父母和长者。
随着孩子年龄增加,必须教他守道德、明职责、爱学习。
这样培养出来的年轻人必能获取功名爵位并在精英人物中有一席之地。
进而言之,整个民族将充盈正直体面之士。
反之,对孩子从小听之任之,过分溺爱与迎合他,
他的恶习便会增多而且随年龄增长而愈演愈烈;他就会既不懂礼貌,
也不懂公正和正直,就会荒淫无度,耽于享乐。
而一旦被欲望的锁链不光彩地捆住了手脚,他就不愿或是无力从中摆脱了。
此种紊乱原因何在呢?从家长方面说缺乏教育,从年轻人方面说缺乏服从。

如今我既奉命担任你们的地方官以便在你们中间维持良好秩序,
我就有责任向你们表明我真诚无私的热忱以及对百姓理所当然的亲切的爱。
我首先劝导你们教育好孩子,因为良好的管理取决于这一审慎的教育;
百姓正是通过这种教育学会管理家庭、耕作土地、饲养桑蚕、建立纺织工场;
廉耻观念也正是通过这一渠道影响了女性,使她们喜欢僻静;
这种教育可使人学会赢得尊敬和相互尊重,不为争讼而挥霍钱财,
严格守法以保全性命,以及履行责无旁贷的向国君纳税的正当义务。
总之,正是通过教育才能培养良好的风尚,从而使道德更受到珍视。

为做到这一点,地方官首先应采取温和的办法;但若这些办法不足以奏效,
就只得辅之以惩罚,以便使人认错、改错、走上道德之路, 
这才能造福于民。而百姓既惊讶于风尚之改善,自然会对管理他们的人赞不绝口了。

反之,地方官若缺乏公正和审慎,过于严厉而缺乏同情心,
一味在惩罚手段上做文章,那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坏人会坚持作恶, 他们的本领只用在找窍门躲过应得的惩罚上。
这就要看谁更精于骗术了,大盗小偷将充斥各省。
总之,百姓将陷于罪恶和紊乱之中,而这又会增加官员的愤怒。
于是,他会暴跳如宙,会给罪犯们戴上镣铐并冷酷无情地将其打死。
唉!这个官员的做法是多么错误啊!他白以为在纠正邪恶,其实丝毫未触及其根源。
在上古时代,禹这位无与伦比的君主在路上偶遇一个罪犯时马上跳下战车且痛哭不已。
使这位君王流泪的不仅只是对这名罪犯的怜悯之情,他的痛苫另有原因: 
他认为这个不幸者之所以受刑,
是因为管理国家的人们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来改变和重建百姓的风尚。
这位仁慈的君主痛苦地感到,他和官员们对罪犯的堕落负有责任,
因为这名罪犯可能缺乏有益的教育。
我们知道其他一些伟大人物也和这位著名的皇帝持相同看法。
如今,监狱遍于国中,官员们依法惩治罪犯;然而,既然百姓只因缺乏教育而犯罪,
那么难道不能说官员们本身也有罪吗?
真正的怜悯和明智的管理应当力求补救这一点。

评注:
(1)中国政治统治的运作完全以父亲对子女和子女对父亲的职责为依据。
皇帝被称为全帝国之父,地方官是所治城市之父,同时又 称其上司为父。
治安及礼仪法规全都以这一十分简单的总原则为基础。
每月初一和十五,地方官们礼节性地会聚于某个地方,
宣读一份内容广泛的对百姓的训示,这项活动是帝国法令规定的。
地方官在这种场合充当了教育全家的父亲的角色。
而身为长兄者即使未从父亲那里继承任何东西,
照样负有养育兄弟并为他们娶妻的责任。

(2)城市里若发生审大盗窃或凶杀案,地方官应抓获盗贼或凶手,否则要被革职。
同样,若发生某种骇人听闻的罪行,例如儿子杀死父亲,
那么,案子一旦移送大理寺,地方官们也要被免职,因为他们未能培养起良好的风尚。
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父母要与犯罪的儿子一起被处死。
父母若担心某个孩子会干出使全家蒙受耻辱的坏事,
他们经地方官同意后可以聚在祠堂里斥责并处死这个不可救药的孩子。

(3)地方官若过于严厉,巡抚在每三年向朝廷呈报一次的(官员)考评中肯定要提到他,
这就足以使他丢官了。若狱中死了一名囚犯,
地方官需以大扯证据表明自己并未因受贿而导致其死亡。
被告有时死于刑讯,因为中国的刑罚极为严酷,它能打断、甚至敲扁腿骨。
有些药物可减轻痛苫,但地方官禁止使用,只有在刑讯结束后治疗受刑人时才准许使用。
经他们治疗,受刑人用不了多少日子便能恢复行走。
若罪犯被判死刑,宣读判决前人们要给他吃一餐类似于祭祖时吃的饭。
罪犯见自己将被处决,有时会辱骂指责地方官,后者耐心而怜悯地听着斥骂,
但判决一经宣布,罪犯的嘴马上就被塞住。
斩首在中国是一种不光彩的死法一一因为它使身首分离,
相反,在柱子上被绞死倒是温和的而且几乎是体面的死刑。

(4)好官以造福于民为荣。
我认识一位官员从其故乡请来一些工人在其辖区内传授养蚕及织布的技艺,
这将使他管辖的城市富裕起来。有些官员不时对囚犯们做些施舍,
我在饶州认识一个官员就给他们送过衣服。
同城另一名官员在一个中国节日里让他们吃了一餐盛宴——这费了他不少钱,
为使他们尽兴,他还打开了他们的镣铐。
但囚犯们喝酒以后把狱卒抓了起来,而且除其中一人不想趁机溜掉外,
其余囚犯全部逃之夭夭。逃跑者被重新捉获,留下来的囚犯得到特赦。
囚犯们通常都戴着僚铐,因为判决经层层审核、最终由皇帝批准需很长时间。

当因旱涝灾害或因出现中国某些省份常见的蝗灾之类的其他意外事故而担心欠收时,
官员们最想去现得关心民间疾苦。
这时,官员出于情感或出于利益展至纯粹出于做作而什么也不会忘记。
虽说官员们是读书人,而且厌恶佛家和道家的偶像,但他们中大多数人仍会一反常态,
郑重其事地步行到各座庙宇向偶像求雨或求天晴。
起草本法令的官员建议只按旧俗向城隍老爷祈求,
他还撰写了只用于向本城守护神祈祷的祷文。
人们或许乐意读读这位官员为转移灾害而写的祷文中的某些段落,
看看他是如何对本城保护神说话的。

向城隍爷的祈祷文

守护神啊!我是本城百姓的带路人和地方官;您虽然无法看见, 作用却远胜于我。
身为带路人,我有责任给百姓带来对其有利者并排除对其有害者;
然而百姓正是从您这里获得了幸福,也正是您使他们免遭了不幸。
总之,我们虽然看不到您,然而,当您接受我们祭献, 
满足我们愿望时,您就显现了出来,因此可以说变得可见了。
但是如果人们向您请求却丝毫得不到结果,那么,他们向您表示敬意就很难发白内心,
您固然依旧是您,但却难以被人感知了。
这正如我一样,我受国家委托保护百姓,但我若从不像官员那样行事,
我就会让人怀疑我的官职。我们对当前的灾害无计可施,
只得向您陈述我们的需要并祈求您的帮助。您看百姓是何等忧伤:自六月至八月,
一滴雨也未下过,我们也未收获一粒粮食,如果一切就这么完了,来年拿什么播种呢?
这是我必须向您禀明的。我已下令守斋多日,肉铺老板禁止营业,
大家都自动不吃肉、鱼,甚至也不喝酒,人人都认真考虑纯洁心灵、
反省错误、幡然悔过,但我们的功德不足以感动上苍。
而您是神灵,是本城看不见的统治者,您与上苍相近,
可以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祈求宽恕,求上苍结束我们的苦难。
若经您斡旋而获此恩典,定将使百姓心满意足,
我也将看到我的职责令我热烈渴望的一切有了着落,
而本城百姓一只看到您卓有成效地主宰着当地,他们对您的崇 拜也将日盛一日。

评注:

(1)当百姓称赞某位官员才智出众、任何事情都躲不过他的洞察力时,
他们就称他为“圣城隍”,即托身为人的城隍爷;
我在他们一些书上读到过这样的事。我还在一本描述智断疑案的集子中读到:
官员对受审的罪犯说,城隍爷向他显露了(被罪犯)隐瞒的某些情况。
这表明中国人相信,为惩治罪犯或拯救无辜,神灵会显灵并揭露秘密的罪恶。

我在前面提到了在某些省份肆虐的蝗虫,据我正在翻译其著作的作者介绍,
这是一种可怕的害虫。他说,人们可看到遮天蔽日、惊人数量的蝗虫,
它们是如此密集,好像翅膀都粘在了一起;由于数量太多,
因此,当你举目张望时,你简直以为在头顶上空看到了一座高大的青山
——这是他的说法。它们飞翔时发出一种近似鼓声的声响。
我在印度孟加拉地区的亲眼所见使我相信这种描述并不过分夸张。
我做了引用的这位作者指出,
通常只有在紧接大涝之后的大旱之年才见得到这么多蝗虫。
他还以自己的方式对此做了探讨,认为是(大涝时)散落地面的色子经阳光孵化,
才产生了大批蝗虫。


关于建造增援失事者和有失事危险者的救生船的法令
你们可能知道Yam-Pao的故事。他在途中见到一只鸟艰难地
拖着一根有人给它拴上的绳子。Yam-Pao对鸟的不便十分同情,
便解开了绳子,让鸟自由地飞翔。这一善举很快得到了回报:
过不多时,这只鸟飞了回来,把嘴里衔的一枚金戒指放到了恩人手中。
这则故事讲述了富于怜悯心的Yam-Pao的事情后补充道,
他的家族后来很兴旺,而且为国家提供了几位宰相。
小小善举都赢得了上苍的奖偿,因此,
倘若采取明锣的措施拯救大批因无助而失事的不幸者的生命或拯救有失事危险的人,
如此仁慈的行动岂能得不到奖偿?本城辖区内湖泊、河流甚多,
人们因经商而不断出没于其上,经常会遭到狂风和风暴的袭击。
因此,必须考虑如何才能在风浪中拯救不幸的失事者:
这些人无望地竭力想抓住他们船只的碎片,并以能使最铁石心肠的人动心的呼号求救。
道德高尚的人们不难联手实施这一值得称道的计划。
为此必须装备一批船只已),随时准备赶赴易遭风暴袭击、
河岸又最陡峭最难通行的河段提供帮助。
风暴降临时,这些船只必须立即赶往求救地救援。
如救生船上的工作人员拯救了某个失事者的生命,地方官将奖给他们一面锦旗,
表明他们立了大功。相反,如他们失职而导致失事者死亡,他们就要以命抵命,
判他们同样死于水中。为使他们圆满地履行职责,每月都要准时支付工资。
同时为其提供一切必需之物。

评注:
(1)鄱阳湖或曰饶州湖系由发源于江西省的四条与罗瓦尔河同样大小的河流汇流而成,
方圆达30法里。正如在中国海面上一样,人们在湖中也会遇到一种特别的风,
我自己就遇到过。当我横渡鄱阳湖时,这种风在不到一刻钟时间里换了四个不同方向,
使我处于有 生以来最危险的境地。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水手和乘客都以为没救了。
我有理由认为,为了给我们北京教会保留下这段韦絮斯神父寄给我的、
我随身携带的真正的十字架,上帝拯救了我们。
当我们接近湖中最危险的区域时,我们看到了一座建在陡壁上的庙宇。
水手们敲起了铜鼓状的响器告诉偶像他们正路过此地,
他们在船头点起蜡烛向偶像致敬,同时还烧了香,宰了一只公鸡献祭。

(2)我见过好几条救援失事者的救生船。
一天在饶州湖畔散步时,我亲眼目睹它们快速救援了一条即将沉没的船只。
但就在当时, 有人告诉我救生船上的人有时居然会杀死商人,
以便夺取其财物自肥,尤其当他们认为可以不被发现时更是如此。
某些人的恶念就这 样把好事变成了坏事——尽管中国官员们的警惕性是很高的,
因为官员把帮助百姓、对其表现出慈父心肠看成是一种荣誉。
我获悉不久前一个暴风雨的日子里,有一名官员不仅禁止人们渡河,
而且亲临河边整天呆在那里,
以便亲白阻止某些鲁莽之徒受利益驱使去冒悲惨送命之险。

以上便是理智和天性使非基督教徒们做出的种种善行。
这些行为不管如何值得称道,其起因却不是本来意义上的爱德,
因此,对它们的奖赏就仅限于人们的尊重和世俗的快乐。
然而令人称奇的是, 野生而未经整修的橄榄树结出了那么多种果子,
而品种优良、植根于 基督教沃土、
用耶稣基督珍贵的鲜血浇灌的橄榄树结出的果子却这么少。
一种纯属尘世的恩惠居然如此能为他人提供世俗的帮助,
而基督教的爱德却如此难以唤起人们追求心灵幸福的热忱。
用鲜血和汗水创建了马里亚纳群岛传教会的可敬的德桑维托雷斯神父
每年都要在西班牙写一些充满使徒热忱的书信,
以此激励当时的富人们为不信基督教的孩子们发扬爱德,
因为只要给他们施洗,就能保证他们得救。
他写道:
“有多少权贵为保全独子的生命而在教堂里向上帝奉献了金质或银质的孩子雕像啊!
我赞成他们的虔诚,然而,如果他们为大批崇拜偶像的孩子提供施洗的恩惠、
从而送其进入天堂,那么,他们为上帝所做的事将要更光荣,
对其独子的健康也要更有益! ”夫人,您拥有的正是这种慰藉,
因为您每天都在把许多中国孩子送上天堂,
他们靠了您的布施才获得了永恒的幸福:
圣徒大会上主要表彰的也正是这种类型的施舍。
我荣幸地向您致以最恭敬的谢忱。

这一年是皇帝登基六十周年,因此从第一天起人们就开始了特别的庆祝活动。
从最高到最低的所有官员都向他的生辰牌位磕头,
向他表示人们在其北京宫殿内对其表示的同样的敬意。
由于这一年是大赦之年,有人以为皇帝会让他两个皇子恢复自由,
但这是极宛不住的,因为皇帝的性格是,一旦以正当理由做出决定,
他的态度便是 始终如一、坚定不移的。他的策略是让孩子们完全从属于他。
此外, 太子已公开被剥夺了继承权,有人认为皇帝已把目光投向了这位皇子九、
十岁的儿子身上。

4月14日皇帝诞辰这一天更是个喜庆日子,人们进行了盛大庆祝,
花费高达八万两银子。皇帝却不屑于观看这些壮丽的场面,
他心里想着大臣奏请立嗣的建议。

胆敢对他做此谏净的汉族阁老虽被赦免了死罪,
但其已经担任某部侍郎的氏子却被发配充军。
十二名汉族御史也遭遇了同样命运。
这些御史的职责是为江山社稷利益而向皇帝提出劝诫。

就在同年,我们见到台湾岛在不几个月时间里摆脱了皇帝控制,
随之又只得归顺他。当地汉人在福建及厦门(Keoumi)
汉人帮助下杀死了岛上的官员(只有一人脱逃),还抢劫了帝国的部队。
消息传到北京,人们不免把这场骚乱归咎于荷兰人,其实他们于此毫不相干。
这或许因为中国人与外国人之间有对立的背景,有人就想让中国人憎恨欧洲人。
但过了不久,当人们获悉帝国派往台湾的新的部队已入主首府,
杀死了部分叛乱者,其首领已逃至山中,其余叛乱者已被全部驱散时,
大家又为此兴高采烈起来。

伊斯兰教派逐渐发展了起来。
教徒们主要是靠在各省经营大买卖以及给官员们大笔地塞钱而站稳脚跟的,
因为他们有的是钱。尽管如此,中国人对他们却嗤之以鼻。
不几年前,百姓们捣毁了他们在汉口的清真寺。
彰德府的清真寺去年也被捣毁,今年6月,
景德镇百姓群起反对他们而且推倒了他们的清真寺。
我们也受到了影响,因为我们教堂也遭遇了同样命运。
叛乱者们到处高呼认为我们与伊斯兰教徒是一路货色,
说我们是欧洲伊斯兰教徒。官员们得知基督徒与此次骚乱的起因毫不相干,
便许诺将由百姓集资重建我们的教堂,
有一位官员就此客气地对我说,他在景德镇当官八年以来从未听到过对基督徒的抱怨。

或许人们乐于知道(红)铜细粒是如何制作的。
我们知道中国没有银币,商业中流通的是银锭,于是便出现了许多低成色的银块。 
然而有时必须把它们变为纯银,如在缴纳人头税及类似赋税时便是如此。
这样,就要有工人从事这一工作,他们的惟一活计就是以专用于炼银的炉子精炼白银,
从中把铜和铅分离出来。(与此同时)工人们就可制作细粒状的铜了,
当然其中很可能留有少量难以觉察的银 和铅。
在熔液状的铜尚未变硬结块以前,人们取一把小扫帚在水里轻轻蘸一下,
然后拍打扫把把水珠洒在熔液状的铜上,熔液表面即会形成一层凝结物。
用小铁钳夹起凝结物放入冷水中,细粒状的铜便在冷水里形成了。
上述工序不断重复.铜细粒即随之增加。
我认为如用硬水来分解铜,所得的铜细粒可能更宜于制作我们所说的红色颜料。
然而中国人不知道硬水和王水的秘密,他们的发明都是十分单纯的。

10.曾被认为无法做到的某些工艺品今年被做成了。
它们是高达3法尺以上的瓮,而且不包括金字塔状的高1法尺的盖子。
这种瓮是由三个部件拼成的,然而因连接得如此巧夺天工而构成了一个惟一的整体,
使人无法发现哪里是接缝。有人把这种瓮拿给我看时告诉我,
在制作的80只这种瓮中只成功了8只,余者全都报废了。 
这些物品是一些与欧洲人做生意的广州商人订购的,
因为在中国,人们对如此昂贵的瓷器并无兴趣。

中国的一斤(相当于法国古斤)为16盎司,盎司在中国称为两。
两就是中国的盎司。
一钱是十分之一两。
一分是十分之一钱。
一厘是十分之一分。
一毫是十分之一厘。

至于菠萝,这在法国是相当为人熟知的一种水果。我只告诉您它是椭圆形的,
大小犹如西瓜,上面长有短短的叶子,样子长得有点像开裂的松果,
顶端还有一簇较长的叶子。菠萝长在一种颇似朝鲜蓟的植物上,
它具有多种水果的味道,不过我觉得其边角部位味道最浓。

我在岛上看到许多奇怪的树木和植物:长咖啡的灌木、罗望子树、
椰子树、可滴出安息香的树、棉树、芦荟、乌木树等等。
黑乌木不是最被看重的,黄颜色的更漂亮。
野生咖啡此地比比皆是,虽是野生的,味道却不错。
有人从莫卡(Moka)引进了一些咖啡树,只有一 棵活了下来,
却为栽种更多的咖啡树提供了种子,因此给人们带来了很大的希望。

听了这些话,我们弄清了那艘法国船只的下落。
人们对这些善良人表示友好,请他们饮酒、吃饭,
还告诉他们可把想卖掉的东西拿来,并让其明白他们能卖个好价钱。
然而昆仑岛十分贫瘠,如不去大陆上找粮食寻求帮助,当地人自己都会饿死。
因此,在近四个月时间里我们从他们那里仅得到一些鱼——
这是他们不时送来的,卖得很贵——,以及很少一点家禽,
每只卖价高达1皮阿斯特。

不过,我们还是让一连士兵上了岛。由于他们在雨季里还要搭茅屋,
因此受了不少罪,而这里的雨远比欧洲要多。
疾病再次在他们 中蔓延,不久又波及到水手,两个病房已人满为患。
乘客、军官,甚至船长本人也患了病,此外,补给又异常缺乏。
我时时不忘安慰病人,劝他们耐心等待,但我也需要自我劝导;
我和其他人一样也倒下了, 在近一个月时间里,
能否见到中国变得相当难说了。

科钦支那、占婆、柬埔寨等皆是很不开化的国家,它们与邻国几乎无任何交往,
相互关系中也缺乏秩序与和睦。权贵们犹如小暴君一样不择手段地掠夺百姓。
国王们则对权贵施以更专横暴戾的措施逼他们吐出侵吞的钱财。
我们亲眼目睹了此类严酷之事。管辖昆仑岛的官员闻听外国人在岛上分发过一点钱,
便多次派酷吏来岛,经严刑拷打,拿走了可怜的岛民用血汗换来的全部钱财。
有些岛民为免 遭追捕而逃到山里或藏在林中,但酷吏们还是把他们搜了出来,
直到 交了钱才算了事。这对航行途中必须在这里靠岸的人来说真是个灾难,
1721年被迫于此停泊的法国船只便是例证。
起初,上岸购买食品的军官们受到了较好接待,
当地人甚至装出友好的样子竭力邀请船长下船,但目的是想勒索更多的赎金。
当地居民甚至打算劫持船 只,因此多次派人侦察,鉴于无力实施这一计划,
他们就在被其困在 岸上的人身上报复。
他们把我们的人绑起来予以虐待,有的人举着斧子威胁他们;
传教士获悉这一暴行后立即出面干预才保全了他们生命,但我们被迫交付了可观的赎金。
这些野蛮人的城市只是可怜的小木屋的杂乱的集合体。
即使科钦支那国王的王宫也几乎毫无有别于百姓窝棚之处。

这里百姓的风俗习惯在某些方面与印度人相近,更多的方面则类同于中国人。
他们与印度人一样相信灵魂转世说,但这不妨碍他们食用各种动物。
他们十分崇拜马和象,屋子里还有它们的画。
在他们看来,一个大人物死后能得到的最高奖赏便是托生为马或象。 
他们视孔子为普世第一博学者。他们对死去的先人及本民族中出类拔萃者非常尊币,
因此,他们要在家中或其他地方的小礼拜堂中为其焚烧行锭。

这便是我所获悉的这些民族的宗教与习俗的全部情况,
传教士们对此已作了较长时间的研究。目前这一地区有二十名传教士,
为首的是一名主教及一名助理主教。他们中有三名法国教士,两名当地教士,
三名方济各会士,其余皆是耶稣会士。科钦支那国王宫中用了两名耶稣会士, 
一位是数学家,另一位从事医学。传教士中有几人在占婆王国,
余者在科钦支那王国。柬埔寨王国中目前尚无传教士. 
我们等情况更有利时再进入。四年前那里发生过一次迫害,
一名日 本教士遇害,基督徒被驱散。国王是赞成这一谋杀的,
肇事者还得了奖赏。另一名传教士前一些日子在那里死于贫困,
而且无法提供任何服务。只有上帝能改变人们思想和心灵,
并驱散阻碍此间百姓睁眼接受福音之光的阴霾。

但这么多百姓中基督徒有多少呢?可惜仅寥若晨星!
不过广州毕竟有几处教堂,还有热忱的传教士。

只是此地商贸的喧哗吸引了中国人全部的注意力,
而中国人又大多贫穷,仅靠勤勉的往往收入无多的劳动活命。
至于那些达官贵人和富翁,他们在这些不幸的地区只能离上帝的王国更远;
以不正当的手段敛财,只要养得起就多多益善地娶妾,
此等行径是套在他们身上的深重锁链,不费极大气力就休想打破。
我们在乡间获得的慰藉要多一些。
福音传播者们把他们的讲授教理者派到了那里,后者自行传播圣教,
于是,有益的种子进入了纯朴的心灵,上帝的田园渐渐得到了耕耘和拓展。
他们从教育一个村子里的几个村民入手,让其接受洗礼,
受洗者又会吸引亲朋好友参加。当新人教的人数足以形成集会时,
就在当地建立小教堂。基督徒每逢礼拜日和节庆日都会聚集于此。
新鲜感、教育、良好的榜样、尤其是上帝的恩泽使新人教者与日俱增。
讲授教理者教他们 “道理”(基督教义),传教士巡回布道,
听他们忏悔,给他们教育,给他们施洗,上帝的事业就有了进展。

两个月前,我们修会中一名神父告诉不久前他在那里建了一个小教堂的村子里的信徒,
圣母诞生日前夕,他将到他们那里。
在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的地方,他看到亲爱的新信徒们分成几个小队在路旁迎候他。
最前而的几个信徒见他到了,
便跪下接受祝福并簇拥着他走到第二队人面前;
第二队人与前面几个人一样做,其余人纷纷效法。
随后,大家一起陪他到小教堂。祈祷和教导结束后,
神父为他们行了圣事并为四名初学教理者施洗。
当然,由于城里总有传教士,因此洗礼总的说要比乡间频繁得多。
不几天前,我以虔诚的好奇心参加了一位已近古稀之年的老人的洗礼,
劳累已使这位老人满头白发、 弯腰曲背了。
他走上天堂之路虽已很晚,但或许能比我们走得更远。
另一名传教士外出八天后最近刚回来,途中为十二人施了洗。
第三名传教士明天将进行类似的“出征”。
倘能与他同行,以便亲眼看看日后我能效法的一个榜样,
我该是多么高兴;然而,除了我还不懂中文因而于他工作无补外,
我还要为迫在眉睫的一次长途旅行作准备, 因此只得留在这里。

在上次封斋期期间,我刚说起过的传教士中的一位在距此不几天路程的
一个小城中发现了一小批基督教修女,她们自动聚在一起过修院生活。
上帝在这个修会中极受敬奉。
信奉基督的妇人和姑娘们聚在这里从事虔诚的宗教活动:
她们把尚未信教的亲属和女邻居领到这里,让她们接受有益的教育。
此举对宗教尤为有利,因为传教士从不与信奉偶像的妇女攀谈。
其他修女很想与她们联合起来,然而她们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屋,
没有工作,没有足够的经费,要维持下去看来也难。
传教士让人给她们买了一处相当宽敞的场所,
现在又让她们中一些人学了一门很好的手艺,而她们又可以教其他人。
因此,我们对这个小小的机构期望甚殷。

这是个讲究虚礼客套的国家。虽说鞋粒人革除了不少规矩,
做任何事仍要说慎小心。人们到处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与我们法国人坦率而无拘束的气派迥然不同。
不过这还不是最麻烦的,令人更头疼的是这里的语言非常难讲,
阅读和书写就更难了,然而又必须学它。
这种语言与欧洲正在使用的或已经死亡的任何语言均毫无关系,
其读音对最资深的传教士都是一种障碍。
近八万个字,每一个都由许多无序的笔画构成,
怎么能学会这一切呢?我们尽力而为罢了,上帝也不会苛求。
要熟练掌握必须多年时间,而且能做到的人仅凤毛麟角。

科钦支那、东京、日本的文字与中国文字一样,而且表示同样的事物;
不过百姓的表达方式不尽相同。因此,尽管口语差异悬殊,
说话时相互无法听懂,但写出来相互就懂了,而且他们的书籍都是共通的。
这种文字在这一点上犹如我们的算术数字:许多国家都在使用它们,
各地对它们称呼不同,但它们到处都表示同一事物。

这对我是一种安慰,我绝不会拒绝。这里有两类弃婴:
一类弃婴被送往收容所,中国人称之为育仁堂,即慈善堂。
弃娶们在此受 皇帝下拨的费用抚养。收容所盖得大而宏伟,
拥有养育这些可怜孩子所需的各种设施,还有保姆给他们喂奶,
医生绐他们治病,管理人员负责所内秩序。
另一类弃婴被送到我们教堂,我们给他们施洗,
委托可靠人员喂养他们;在本信下文中我会给您解释的。

收容所里的孩子只有临终时才受洗,有关人员会通知我的讲授教理者的,
因为他就住在收容所附近,一接到通知立即赶去施洗。
正如您所见到的,担负这一职责的是一个中国人。
一名欧洲人,尤其是传教士进入有许多妇女的收容所是不合适的;
此外,官员们肯定会得到消息,而经脸告诉我们,
重要的是别让这些官员知道我们进入收容所。
因此,我无法亲自做的事,就通过一名虔诚的精通施洗方法的讲授教理者去做。
他要留心记下死前接受过洗礼者的名字。

您或许要问维持我从事的善举需多少费用,它不像您想像的那么高。
它主要用于供养一名讲授教理者,给收容所主管人和医生送些礼品,
给在孩子垂危时通知讲授教理者的两个人付点钱;
另外,把孩子抱来受洗,洗毕又将其抱走的保姆也要送点东西。
所有这一切费用不超过20两银子,即相当于我们通常的100法郎。
以上述方式支付区区这么点钱,我们每年就能把大批孩子送上天堂,真令人宽慰。

那么,会粗语中是否有足够词语作这类翻译呢?我的回答是: 
有,甚至绰绰有余。我认为这种怀疑主要起因于几乎所有民族都存在的一种偏见,
他们都认为自己的语言是举世最关、最丰富的。
与别的语言接触越少,此种想法越易产生。

“我向您承认,”皇子辩解道,“我把您叫来主要是想考验您的本事,
而不是要给北京写信。当我端详你们欧洲书籍时,我觉得封面做得很好,
插图刻卬得也不错,但文字令我大倒胃口:它们很小,数量也少,
难以辨认,活像一连串扭来绞去的圈环——或者更确切地说, 
像苍蝇在布满灰尘的油漆桌面上留下的痕迹。
怎么能用它们表达如此丰富的思想、
千差万别的行为以及那么多无生命的和有生命的事物呢?
相反,我们的文字,还有汉人的文字则是美观、清晰、十分高雅的。
它们数量庞大,足供人们选用,它们清楚地呈现于读者面前,令人悦目。
总之,我们的语言是雄健有力和庄重的,听起来也很悦耳。 
而你们相互说话时,我只听到一派无休止的口周啾鸣叫声,
颇像福建省那种莫名其妙的方言。”

这位皇子认为有人不同意他的意见并不是坏事,这在他那种地位的人当中颇为罕见。
于是,我利用他为我提供的机会捍卫我们的语言。
不过根据当地习惯,我一开始仍承认他说得有理,
这样说能讨东方皇子们喜欢,他们会高兴地品味这种恭维,
从而使他们倾听人们陈述的理由一一
而人们正是通过这些理由以不易觉察的方式来证明他们的错误。
我不怀疑这种婉转的方式在西方宫廷中同样会被使用,
因为我觉得与君王们讨论问题真是件危险的事,普天下都一样。

因此,我向皇子承认靶粗语是庄重的,它适宜于描述战功、歌颂伟人、
创作严肃的剧本、编写历史,它拥有表述他们祖先所知的一切事物的词汇和熟语,
然而与此同时,也应注意避免过于偏爱自己的语言。
我接着对他说道:“在您的母语与汉语之间,您更喜欢前者,
我认为您是对的;然而,懂得这两种语言的汉人,他们却不同意这一点,
何况事实上也无法否认靶粗语中存在着缺陷。
由一个外国人说出的最后这几句话令他吃惊,然而我不给他打断我话头的时间,
就给他举了我从中发现的不完善之处的一些细节。

我对他说道:“您承认,汉人以其千千万万个字却无法表达你们语言中的音、
词、术语而丝毫不改其原貌,以至一个鞑靼词写成汉字后变得再也无法辨认
和理解您从中理所当然地得出了你们的文字优于汉字的结论,
因为前皆字数虽少,却能极好地表达汉语。
然而同样的理由应使您承认欧洲文字比秋靶文字更有价值,因为我们字母更少,
却能以我们的方法方便地表达骷利语和汉语以及其他许多
你们无法很好拼写出来的东西。

我接存道:“您关于文字美观问题的说法很难说明或根本不说明任何问题。
欧洲文字的发明者们无意于制作用以悦目的图画,
他们只想创造赖以表达思想的符号并表达嘴能发出的各种声音;
这就是所有民族创造文字的意图。因此,这种符号只要够用,
那么它们越简单,数量越少,就越值得赞美,越便于掌握)
在这一点上数量多反倒是弊病”正是在这一点上汉语不如你们的语言,
而你们的语言又不如欧洲语言。

我上述所言证明,所有民族都存有共同的偏见:人人都看好自己、
自己的国家、自己的语言、自己的长处。若仅仅如此倒也罢了,
可他们还以为别的民族并无同样的优点,甚至不客气地互相把对方称为蛮人;
这是因为无论对谁而言,若想相互做出更正确的评价,就需进行许多游历和研究。

如果再讲述别的动物,例如马,那我这封信真无法结束了。
靶靶人出于对这种于他们如此有用的动物的偏爱,有许多词汇用在它身上,
其数量比用于狗的多二十倍。不仅有表示不同颜色、年龄、特征的专门词汇,
还有表示它各种动作的词汇:例如被拴得太紧、无法歇息,脱了缰自跑,
寻找伙伴。因骑手跌落或因突然遇见野兽而受惊,被骑手骑上后,
它以怎样的步伐、多少次各种各样的抖动来考验骑手等等,
所有这些以及其他许多东西,鞑靼人都有专门术语予以表达。

这么丰富的词汇究竟是好、是坏、还是无用的呢?这要由先生们自己作判断了。
我能告诉你们的是,若学习这种语言的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
记住了这么丰富的词汇,交谈时能让他们备受尊敬;
此外,它们在文章中是绝对必要的。若没有表示动物内部外部所有器官的大量名称,
我就永远无法完成我有幸向你们呈上的八卷译作。
我毫不困难地找到了适用于不用显微镜(鞋粗人没有这种仪器)
就能看见的所有器官的专门用语;我还要排除某些只存在于活动物身上、
死后就会消失的器官。此外,他们的语言不缺少准确描述人体的任何必要词语,
这一点让我感到吃惊,
因为我看不出他们是从哪种邻近语言中借鉴过来的。
他们西面是蒙古轮朝人,但两种语言中只有七八个相似的词,
我们甚至无法说出他们最初是向谁学来的。 
他们东面有几个很小的民族,住在海边,过着野人生活;鞑靼人听不懂他们的话,
也听不懂住在北面的人的话。鞑靼人南面是朝鲜人,
他们的语言和文字是汉语,与秋朝人的文字根本不同。

征服中华帝国后一,满洲靶鞘人担心自己的语言变得贫乏或完全消失,
其原因与其说怕汉语与靶朝语相混,不如说怕他们白己遗忘:
因为这两种语言是互不相容的。年老的秘粗人在关内渐渐死去,
他们的子女更容易学习被征服地的语言而不是父辈的语言,
因为他们的母亲和仆人几乎全是汉人。为避免由此造成的妨害,
在仅在位十八年又几个月的第一位皇帝顺治统治时期,
人们开始翻译中国古籍并按字母排列顺序编撰(靶粗语)词典。
然而因词义解释部分的文字是汉语,而汉语无法表达靶朝语的发音及某些词义,
所以这项工作鲜有成效。

为此,康熙皇帝自统治初期起便建立了一个机构,
由最精通鞑靼语和汉语的人员组成Q他让其中一些人继续翻译史书、典籍,
另一些 人翻译雄辩术篇章,而多数人员则编撰骷粗语宝典。
这项工作进行得极为认真。如出现某个疑问,就请教秋初八旗的老人;
若需进一步研究,便垂询刚从鞋料腹地前来的人员。
谁发现了某个古词或宜于编人宝典的古老熟语,便可获奖。
随之便规定使用这些古老词汇和熟语,以便把它们教给已将其遗忘、
或更确切地说从未知道过它们的人。
等这些词汇全都归到了一起(或是极少再有遗漏,
若有,也可将其编入补遗之中).便予以分类整理。

(宝典中)笫一类词讲的是天,第二类讲时间,第三类讲大地,第四类讲皇帝、
政府、官员、礼仪、习俗、音乐、书籍、战争、狩猎、人、土 地、
丝绸、服装、工具、劳动、工人、船只、饮酒、
食物裕类、草、鸟类、家 畜及野兽、鱼类、虫类等等。

每个类别中还分章节。如此排列的所有词汇都是以大写字母书写的,
每个词条下面的定义、解释及使用方法则以小号字写成。
解释写得明确、优美、文笔简练,人们正是通过模仿它们来学习写作的。

由于这部宝典是以骷粗文字编撰的,因此对初学者并无用处,
只有已经懂得这种语言、希望进一步完善或撰写著作的人才能使用它。 
(编者)主要意图在于提供这种语言的一个集锦,使之只要宝典存在便不至消亡。
人们把扩编的任务留给了后人,倘后者发现了什么尚不可名状的新事物,
便应添加进宝典之中。

可以肯定,中国人一向是知道血液循环及淋巴的,但不知其如何运作,
他们书中所说的也不比当今在世的医生们 (所知的)更多。

我向皇帝做了汇报;他承认铜像上这些线条一点也不像血管和其他经脉,
还对我说他记得前明王朝时有人解剖过一具尸体,
但他不认为此前还有人这样做过。他接着道:
“朕承认解剖罪犯尸体大有用处,
尤其是如卿对朕所言的那样在偏僻之地仅由医生和外科大夫进行解剖更是如此。
这些可憎的家伙生前作恶多端,死后理应对公众有点用处。

我绝不会告诉他,在欧洲,父亲有时会斛剖儿子的尸体,
而儿子也可能解剖父亲的尸体。若说了这些,不管我提出什么理由都将是徒劳的,
因为儿子对父亲的敬重及父亲对儿子的慈爱,皇帝绝不会接受此种做法。
有些偏见要想予以制止是徒劳的,甚至是危险的,在中国尤其如此。

虽说里朝人只有一种文字,但他们有四种书写方法,第一种方法我刚讲过,
它很费时间。要写得能呈送御览,一个司书一天只能写出二十到二十五行字。
倘落笔太重因而某一笔画变得过宽或过粗,倘因纸张不好而笆画不清,
倘若遗漏了一个字等等,在所有这些情况及类似情况下,都需要重新抄写。
文中不得使用附注,也不得写到纸的边缘,否则便是对君主不恭。
因此,主事人哪怕发现某一页纸写得稍有瑕疵也不会收下。
以半个字另起一行也是不允许的,因为它本应写在前面一行,
必须时刻谨慎小心并准确估计每个字所占的空间才能避免这种麻烦。
第一份译著便是在这种困难情况下抄成的,另两份所费的功夫也不比这份少。

第二种书写方法与前一种相差无几,但写出来的字很漂亮而且麻烦也少得多。
这种写法不必把每个字的最后一笔写成双笔画,
也不必因某一笔画比其他笔画细瘦或略显模糊而加以修饰。
我寄给你们的书便是以此种字体抄成的;虽说它们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但既无错误,也无涂改。

第三种书写方法与第二种之间的差异要大于后者与第一种之间的差异;
这是通常的书写方法,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能写满一页纸的正反面。
由于毛笔比我们羽笔更留得住墨水,人们靛墨水所费的时间很少。
倘若给司书口授文稿,只见后者飞快地在纸上笔走龙蛇, 无一刻停顿。
衙门里的文书、诉讼案及其他寻常事务的记录最常用这种字体。
这三种写法都清晰可辨,只是有的字体不如另一些美观。

第四种写法是所有写法中最粗俗的,但也最简略,
对著书者或撰写底稿及摘录者最为合适。为更明了我有幸告诉你们的这些话,
请看看我寄来的书中的一本,你们可发现鞋粒文字中每个字都有一笔自字首
垂直贯通至字末的主笔画,这一画左侧是表示元音a、e、i、o 的锯齿七状符号,
由放在这一画右侧的附点的不同位置决定其发音。 
如在一个锯齿对面放一个附点,就发元音e;如省略附点,则发元音 a;
如在字左侧锯齿旁放一附点,这一附点就充当了字母n,
因而要读作ne;如右侧对面有一个附点,则要读作na。
此外,若字右侧不是附点,而是O,这便是发送气音的符号,
因而要读作送气的ha he,就像西班牙语中常见的那样。

不过,一个想用骷韧语表达得彬彬有礼的人起初头脑中并无他寻求的词汇:
他沉思、擦着额头、使想像力活跃起来;一旦文思泉涌.
他就把思想泼洒(而简直不是写)在纸上。因此,他就先写字首,
并把垂直笔画一直写下去,至多先只放一两个附点,直至把想法表明。 
如随之出现了另一个想法,他就不去复看已写就的文字而是继续写下去,
直至出现困难的转折;于是他突然停下,重新审读写就的那些垂直符号,
并在他人可能无法理解的地方加上某些笔画。
复看时如发现漏了一个字,就写在边上,并做记号表明它应在的位置;
如发现多了一字或错放了位置,他并不删除,而是用椭圆形线条把它圈起来。
最后,如别人向他指出、或他自己认为这个字是合适的,他就再在旁边
做上。的记号使该字复活并提醒读者该字已恢复。

这里的人自青年时代起就习惯于如此专心。
因此,他在嘈杂声中安心地撰写,思索与他撰写其他著作时羸得的名声相配的词语。
自己满意后就拿给我看,我若发现华美词藻的选择影响了内容的准确,
我是绝不姑息的,必须推倒重来;因为正如在其他语言中一样,
在鞑靼物均可用雅致、明确、清晰的文笔表达。 
执笔者可能要多费点事,但这道工序是必需的,这是程序。
我满意后,把纸交给另两名合作者,于是轮到他们专心致志了。
他们拿着笔一丝不苟地审查字眼、词组、简洁性、清晰度、论述的条理性等等。

第一种名叫冬虫夏草。先生们,倘若仔细端详,
你们的确可看到给它起这一名称并存没有道理。
没有它更像一条9法分长子了。人们可看到完全成形的头部、躯体、眼睛、
腹部两侧的 脚及背部各种皱纹。在这种植物新鲜时,这一切显得格外清楚,
因为陈放时间一长,尤其若暴露F空气之中,鉴于它纤细柔软,
所以会变得黑乎乎的很容易腐烂。它生长于西藏,在这里是难得一见的他乡之物,
只有宫中才能看到。川藏交界处虽可找到,但数量很少。
至于其叶子的形状、花的颜色及茎的高度,我都无从得知,但它具有以下功效:

它具有大致与人参相似的功效,不同的是经常服用不会像人参那样引起出血。
它能增强和恢复因劳累过度或久病而失去的体力, 我本人对此有亲身体验。

他让我取5德拉克马首尾齐全的冬虫夏草,嵌入一只家鸭腹中以温火煮烧,
煮好后从鸭腹中把它 取出来(因其养分已渗入鸭肉中),
鸭子分八至十天于每天早晚食用。我照做不误,果然,我胃口大开,
体力也得以恢复。

或许因为一斤大黄在中国只值4个苏,所以人们对这一部位的大黄就不屑一顾,
而它在法国的价格要贵 得多,人们便一点都舍不得扔掉了。

我再说说芳香味很浓的笫四种植物的根部,我认为它特别值得注意。
国医生们因不善于(化学)分析,所以虽然用它,但不知其全部用途。
他们称它为当因为含油,所以它总是湿的。中国医生说它能补血,帮助血液循环和强身。

人们可廉价而大量地买到它,
中国人把其完整的根部从四川运往其他省份的商店里贮存起来。
只要 像他们一样小心,人们甚至也可以运输而无需担心它变质。
外省私人开店的小商人就在本地进货,然后把当归根(其他草药根也一样)切成小块零售。
因此,欧洲商人在广州买中国药物时只应去大商店而勿去小店铺,
小店铺里的草药根全是切成小块卖的。

其实阿胶就是黑驴皮的胶。

以后开始,延续至次年3月初。在这段时间里,
邻近百姓与看井人及为皇帝制胶的工人协商,尽量也做一点阿胶;
但百姓们做的不如御用的干净,他们也不会严格关注驴子是否肥壮、
毛色是否很黑。不过凡产自此地的所有阿胶,
与该地官员送往朝廷和友人的阿胶一样,在北京均受好评。

由于这种药物享有盛誉,而产自(东)阿县的又无法满足全帝国之需,
其他地方就免不了用母骡皮、马皮、骆驼皮、有时甚至用旧皮靴制作大量假阿胶,
还尽量让其形状和印记与真的一样,然后与少量真货一起摆放在漂亮的大店铺里。
上当受骗买假货的傻瓜几乎与售假的骗子无赖一样多,
因此,这类冒牌货在各省销量很大。其实真假不难辨别。
真的阿胶无任何异味,放在嘴边尝尝口感也不错,它脆而易碎,
而且只有黑色和黑中带红两种颜色,犹如秘鲁香膏。
假阿胶—— 即使是猪皮制作的最接近真货的阿胶——气味、
口感都不好,它不脆,永远不可能做得很像真货。

中国人认为这种药物有多种疗效,声称它能润肺化痰,促进肺叶活动,
化解气闷并使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呼吸自如,它还能补血、
健全肠道功能、保胎、通气驱热、止血、利尿等等。
我不敢保证它确有如此神奇疗效,
不过我知道空腹服用这种药物对治疗肺病有利,
实践多次证明了这一点:患肺病的几位传教士依中国医生建议服用此药后感觉很好。
阿胶是慢性药,需长期服用:它可与其他草药一起煎服,
有时也可服用其粉末——不过这种情况较少。

我向当地猎户和牧人打听,他们让我去找 不在本地的喇嘛,
只有这些人懂一点实用药学和草药知识。
不过说实在的这是一些照老套路办事的郎中,
他们的全部本领就是父辈作为遗产传给他们的几张秘方,
据此就能轻轻松松过好日子,因此是不会轻易说出秘密的。

我还惊讶地发现,中国的园子里没有海索草、鼠尾草、牛至、琉璃 苣、
茴香、欧芹、欧百里香、水田芥、罗勒,原野上无熏衣草,
树林里也无铃兰;而在数量繁多的花中则见不到郁金香、长寿花和晚香玉。
后面这些花中,我们只能见到从欧洲运到北京的几种,它们丝毫没有退化。
我在御花园里见过两只小花盆:一盆栽的是芸香,
另一盆种的是印度运来的小月桂树,但它们都死了。
春天,乡间到处是堇菜属植物,只是它们既无滋味,也无香味。
作为补偿,中国人拥有欧洲所没 有的许多植物、根菜、树木和花草,
足可以使他们不为缺少的东西而痛苦。为不让你们劳神阅读这些或许无用的东西,
我对此不予细说顺致深切的敬意。

据开列教堂清单的下属官员的报告,我前次所寄短笺中
(呈报的教堂数量)还少说了二三座:因为总共达十八座之多。 
高大的教堂皆是新建的,老教堂经过修缮也焕然一新。
建造此 等建筑需费巨额银两,这些钱都是民脂民膏。
可怜的百姓其他 所有花销都很吝啬,
但在这一有害用途上出手却很大方:他们典押房屋,甚至出卖土地。

年轻妇女和姑娘们也加入该教。她们在僻静之处悄悄向洋人吐露心中秘密:
他们把这称作忏悔。男人女人恬不知耻聚在一起,世家子弟、
秀才及其他士人自甘堕落,做出有失身份之举而不知羞愧。
一入该教,人们就不再祭奠死者,父母一死就再也想不到他们,
甚至连自己家庭出身也置于脑后,真好似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他们对我们受其教诲的圣贤毫不尊重,这样,中国人就变成了欧洲人。
禁欲的修女终生不嫁,丧妻之鳏夫宁肯无后也不续弦。
这岂不是一种蛊惑百姓、离散家庭、败坏淳厚民风的宗教吗?
事态严重,不容耽搁。为此我恳请您尽早发布严令,
俾使诸事恢复正常,被败坏之民俗得以重振。
至于教堂如何处置,窃以为拆除为宜。

5至7月时,只有总督一人在反对福安基督徒;7月底起,巡抚与之一起,
联名下令全省检查有多少基督教堂,是否有欧洲人居住在内 以及是否有票。
这便是他们告示中的内容,现转述如下:

先贤教导之学说,历代皇帝为管理万民而下达的指令以及本帝国高尚
的行为准则皆包括在三纲五常和我们的法度之中。 
例如孝顺一说,其意虽不在于必须以锦衣玉食侍奉父母——
因为粗茶淡饭也可颐养天年,但父母死后,儿子理应服丧、哭泣、
哀叹并尽其所能办理丧事,之后还应做七(七周)。
这是每个有天良的 儿子对父母应尽的责无旁贷的义务。

我们在书中读到,做七时应犹如父母亡灵就在现场那样恭敬和郑重,
若自己不做而委托他人操办,就等于疏漏了这一礼仪。
先贤们确立这套礼仪,将其视为治国安邦的纲常之一。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此,丧妻之夫若无孩子就必须续弦。
女孩达到结婚年龄,父母应为其择偶。
男人与妇人、少男与 少女间皆应授受不亲。这些都是特别叮咛于我们的事。
今上雍正皇帝事事叮嘱,要求子女必须孝顺,必须完美无缺地履行义务。
我们治下的福建省人人都努力学习四书五经和礼仪法制,
惟有海边的福安县荒废于此。最近,一名自称神父的欧洲人来到该县躲了起来。
他传播的宗教在百姓中造成了混乱, 使之对我们良善的法度起了怀疑。
不仅农夫、商人信其言辞,追随其后,甚至文人们也迷恋于他,以至真伪不辨。
无论男女他都接纳入教,这些人则不知羞耻不分性别地聚在一起。
可怜的愚民们掏空腰包,甚至变卖必需的家产兴建教堂。
仅福安一城及其辖地就建了十八座教堂,常去礼拜者难以计数。
谁能于光天化日之下目睹魔鬼四出游荡而无动于衷呢?

我们仔细研究过该教,发现信教者把我们先贤先师及家族祖先一并视若鬼魅,
他们对其毫无敬意,也不为其举行任何习惯仪式,父母死后他们无任何悲痛表示,
发妻死后鳏夫不得续弦, 甚至以无嗣为乐,他们劝女儿不嫁,
从其议者被称为小修女。此外,他们还有一间暗室,
人们看到男男女女进入后悄声说话,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忏悔。

此等行为败坏五常和先贤学说,毁我历代君王益世之教诲, 
扰乱百姓,使之陷入怀疑和无尽的困惑之中。所有教派中数它害人最深。
根据我国法度,凡以宗教和行善为名欺骗百姓之教派头目当被绞死,
以同一目的追随其后者当处一百大板并流放二千四百里以外。
此外,严禁兴建新庙,无论和尚、道士或其他类似教派皆不准兴建,
违者处一百大板,逐出帝国,永远不得重返,庙宇拆除,地皮和建材充公。
据此,我们身为总督、巡抚,命令将该神父悄悄拿获,押送澳门,禁其再度入华。
同时命令各城官员, 所有文人、进士、秀才、兵士、商人、
百姓一切人等均应远离如此有害之宗教,并令有罪者改过自新。
他们应专心阅读先贤典籍, 阅读四书五经及有关礼仪和历代君王法令和教诲的书籍,
俾使习俗中无任何差别,百姓心灵保持正直公正,不至因受到诱惑而信奉骗人的教派。

我们在北京获悉总督和福建巡抚上述命令后十分不安,
因为我们完全有理由担心这场风暴将波及更多地方。
福建总督还管辖浙江省。他是进士及第,出身于有权系红腰带的家族,
即皇族以下第一个鞑靼家族,因此在帝国中权重一时。
何况时过境迁,今上几乎不再使用欧洲人,对科学及外国珍奇之物似乎也鲜有兴趣。
皇帝这种态度使原先一些朋友疏远了我们,他们中一些人已不能再为我们出力,
另 一些人则不敢与外国人来往。

BOSS会计面试笔记

现金出纳员从银行提取现金之后,应该做什么记账凭证?
借:库存现金 贷:银行存款

财务三大报表的相互关系

资产负债表就是让你知道自己还有多少钱
利润表就是让你知道自己一年能挣多少
现金流量表就是让你知道钱都花哪里去了

有收入但是未开过发票?
作无票收入

作假的财务报表。严重损害股东利益。
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做假的财产登记,
转移隐匿财产的,
故意销毁损坏账本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并处或者单处二万元以上二十万元以下罚金。

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或者虚开用于骗取出口退税、抵扣税款的其他发票的,
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二万元以上二十万元以下罚金
伪造或者出售伪造的增值税专用发票的,
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