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家长制家庭制度史-王玉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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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上和迄今为止的所有家庭中,经济关系都不能忽略。
没有共同的财产关系、供养关系,夫妇关系和血缘关系就难以维持;
没有共同的消费活动,也难以有共同的生活。

家庭的基础是婚姻,家庭关系是婚姻关系形成和演进的结果。
家长制,作为一种家庭制度、家庭关系模式,
是在婚姻家庭关系发展到了一定阶段才产生的。

即外婚制使人比过去聪明和健壮了。

直到我国建国初期,云南纳西族一直流
传 “无男不愁儿,无女水不流”和 。女儿是根根”的谚语。

他们如果没有女儿,即使有儿子,也一定要过继个养女,以求取得继承人。
而且,这种过继养女的仪式十分隆重,先要祭祖,
为女儿命名,并由巫师祝福,全体亲族会餐祝贺。

因为父亲没有*抚养子女的义务,其子女只知母亲和舅舅。
再如高山族阿美人村社中,男子随妻居住,如果岳母或妻子反感,就随时有被逐的可能。
不过在母系氏族社会中,舅权十分突出。如上述高山族阿美人中,母舅有权保护母家,
母家的重大事件,如财产处理、 婚姻结缔、丧葬仪式等由舅父尤其是长舅左右。
离婚和丧偶的男子,回到母亲身边,由舅父保护。
同时甥男、甥女也有义务扶养舅父。云南怒族中,有 “天下最长的是道路,
亲间最长者是“舅父”,永宁纳西族中有“男亲舅大,女亲娘大”的谚语。
孩子对舅舅都十分亲近,特别是甥男。因为男人必须掌握的有关生产技术,
都是由舅舅传授给甥男的。舅权的突出,也意味着男女的平等关系。

走访婚已向对偶婚迈进了一大步。进行走访婚,一个首要的物质前提,
是女方要有专门的房子,这是形成家庭的一个不可缺少的条件。

然而,在室内同居的性生活有利于男女的身心健康,远较室外野合进步得多,
对人口的增长和质量的提高有重要意义。

母系氏族社会后期,农业生产已逐渐成为主要的社会经济部门,随生产力的发展,
锄耕农业演进为犁耕农业。 由于犁耕劳动强度大,一般来说,
只能由体力强壮的男子担任。这样男子逐渐取代妇女成为农业生产的主要承担者。

制陶、冶铜由于这些生产劳动强度大,工艺复杂,并且需要连续操作,
显然妇女就不再适应了,于是,男子取而代之,成为这些手工业生产的主要承担者。
这样,整个社会形成了新的劳动分工。
男子的劳动成为获取维持家庭生活的生活资料的主要来源,
他们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地位提高了。

由于男性是农业、畜牧业、专业化手工业生产的主要承担者,随着他们;
社会地位的提高和权力的日益增大,最初的剩余产品,也主要由他们来支配。
交换的发展争又促使他们占有私有财产。
这样,商品交换不但能反过来促进生产和社会分工的发展,也能促迸男子权力的增长。

在阿昌族中,如果几个男子相
中一个姑娘,那么,谁先把姑娘抢到手,谁就可以与姑娘成亲,传统习惯认可这种抢亲。

买婚,从表面上看比抢婚似乎文明多了,但实际上是把女子当作一种商品性质的货物,
男方为买主,女方家庭为卖主,所出的价钱除了女方家庭的抚养费
(后来所谓的“奶水一钱” )和由于丧失一个劳动力须付出的补偿外,
还要按女子自身的条件(如年龄、美丑、健康情况等等)浮动。
这种买婚方式易于为女方家长所接受,因为买主付给他们一定的代价。
但是,买婚使女子完全丧失了群婚、对偶婚时的那种自主权,完全丧失了独立的人格。
买婚是私有制下男子占有和支配女子的一种最重要的有效手段,所以迄今仍然存在。

“谋党”是男子送给女方母亲的;”爱布恩”是送给女方父母的,
其数额要与女子的母亲出嫁时的买姑娘钱相等,一般为1至数头牛。
支付“谋党”后,就可以娶讨来同居,但这只算结“小婚”,生孩子还不合规范。
只有支付了买姑娘钱之后,才算结“大婚”。
由于男子花钱买来妻子,所以妻子就成了男方家族的私有财产。
不但平时要受男方奴役,进行沉重的劳动;而且,丈夫死后男方为了不使财产受到损失,
又把其妻转给丈夫兄弟或族兄弟为妻。转房不须再付奶母钱和买姑娘钱,
因为已经付过了。如果女子不愿转房,也可另嫁,
但必须由新夫偿付原夫付出的”谋党”和 “爱布恩”,交给男子的兄弟或族人,
可见这种买婚,使出嫁的女子成了一种男方可以转手的私有物。
买婚还与换婚相联系,如珞巴族,娶妻直接称为买老婆,嫁女叫作卖女儿。
无论贫富,除奴隶外,婚姻都是买卖成交,买一般女子至少要花3头牛钱。
这样,嫁女成为有女之家获取收入的重要财源。有的富户,就是靠卖女儿发家的。
中等以下有儿有女的家庭,由于筹牛成婚不易,常常找同样有儿有女之家进行换婚,
即以自己的女儿充抵为儿子买妻的身价。
做这种交易时,女儿年龄较小的一方,还要付给对方少许财物
(如一把刀、一口铜锅)作为补偿。买卖婚和换婚,不仅在少数民族中,
在汉族中至今也依然存在,而这是与夫权、父权与家长制的存在分不开的。

彝族中,男子通过暴力把不愿与之结亲的女子抢走后,再通过媒人说合,
双方和解,举行结婚仪式。

土家族的哭嫁习俗最为典型,他们一般要哭7至12天,有的竟长达1个月左右。

从出嫁日期定了后就开始哭,起初悬隔夜哭,后来是连夜哭。
而且边哭边唱“哭嫁歌 " 内容包括哭父母“哭哥嫂、哭姐妹、哭叔伯、哭骂媒人、
哭百客、哭梳头、哭戴花吃离娘席、哭辞祖宗、哭上轿、哭自己的辛酸苦楚。
由于哭期长,歌词内容多,女孩从懂事开始,就要学唱哭嫁歌。
在新娘哭嫁时,女方亲友陪伴要与新娘互诉苦情,进行陪哭,新娘要哭得口干舌燥,
嗓子嘶哑,眼睛红肿,如痴如狂,才被认为懂得规矩,是个好女子。
这比较典型地表明哭嫁是母系制向父系父权过渡期间,
女子及其亲族的一种消极的反抗和对母权制的留恋。

在父权制与母权制的斗争中,并不是所有的男性都站在父权制一边的。

新疆塔塔尔族,婚后,新郎必须住女家一个时期,
甚至要到妻子生第一个孩子后才带她回到自己家中。
布朗族的男女青年结婚要举行两次婚礼,第一次在女家举行婚礼,
婚后新郎仍回自己家中生产和生活,只是夜间来妻家住宿。
农忙时帮妻家干活,这样连续3年。3年之后,在男家举行第二次婚礼,
从此,妻子正式成为男家成员,在男家生产和生活。
这些都表明母系社会传统习惯势力的强大和女方的迫切的经济利益,
迫使男子不能不采取某些妥协、退让的手段来逐步确立夫权。

当父权制刚刚建立. 由于强大的母系社会习惯势力,
因而存在“不落夫家”的婚姻习俗时,丈夫十分关心妻子腹中的胎儿是否为自己的子女。
这样,有的民族,如普米族,就有 “审新娘”的习俗。
新娘怀孕后,男方就携带酒肉将“不落夫家“的新娘迎回。
然后大宴宾客,并由父权代表的村中
年长的男性老人,宣布开始审新娘。
随后,由一些老妇把新娘带到没有男人的地方规劝她讲出自己的隐私。
耍她交待13岁穿裙子后,与哪些男子同居过,她是在何时何地受孕的。
如果新娘不老实交待,还要受烟薰、 “猴子搬桩” 
(把新娘大拇指拴在树桩上,然后用斧子锤击嵌入树桩中的木楔)
等体罚。如果发现新娘胎儿确非她丈夫的血统,新娘就要被赶回家,
彩礼也要索回,还要问罪打冤家。

最常见的一种葬式是:男子为仰身直肢葬,
女学为面向男子侧身屈肢葬。从死者的葬式、性别、年龄来看,
显然是夫妻(妾 )合葬。男子仰卧居中,女子侧身其旁,
典型地表明父权制下男子压迫、奴役女子和女子依附、
屈从男子的不平等的社会地位。这些墓葬还多数为成年男女合葬墓,
又表明当时婚姻制度已为一夫一妻制。再从娘娘台墓葬中有一男二女合葬墓来看,
还表明少数比较富裕的家长是一夫多妻。
从二妇不可能与丈夫同时死亡来推断,也可能是女子为男性家长殉葬。

这些表明,家长制的父系大家庭有的是由一定数目的自由人和非自由人构成,
父家长不但压迫自己的妻女,还奴役一定数量的奴隶。
如果再结合齐家文化时期出土有较进步的生产工具,大量的铜器与猪、
狗、牛、羊、马、驴等多种牲畜骨骸及粗,细麻布遗屑等,
以及墓葬中随葬物多少不一,有的小墓甚至空无一物等情况来看。
当时已经出现了私有制和贫富分化。由此可以推断,
我国家长制大体产生于原始氏族社会向阶级社会的过渡时期。

家长年迈或去世时,由长子担任家长。家庭财产按父系继承,
一般女儿没有继承权,财产多由诸子均分。

因此有幼子多得的习俗,有的族如布依族等,
由于重视长子,大儿子要多分一小部分土地。

3.女性处于低下、受奴役的地位。在父家长的统治下,
妇女开始成为父权、夫权、族权下受压迫、奴役的对象,
如族农村公社时期,家族共同占有的奴隶,多为女奴、童奴。
怒族在解放前奴隶制时期,妇女在男子面前通过必须弯着腰提着裙子走,
妇女没有参加宗教活动的权利,死后不能吹竹号报丧(男子死后必须吹竹号报丧)。
妇女死后入葬必须屈肢侧卧(男子死后入葬为仰卧伸肢 这一习俗与前述
齐家文化时期的男女合葬的葬式完全一致。
不过,在进入父 权父系制较迟的地区,妇女地位较高,
如西双版纳山区的布朗族,她们在家庭中与丈夫共同参与农业生产,
共同管理家庭经济,妇女也可以参加氏族、村社会议,并有发言权。

父系氏族公社中,开始拥有家族共同占有的、主要悬从事家务劳动的奴隶。
这些奴隶大都是战争中的俘虏或买来的。他们保留着家庭,
一般而言,生下的子女仍然是奴隶。

在新建立起来的城邑中,供上自己的祖先神位,以表示对祖先的崇拜,
而使用青铜礼器是这一崇拜的最高象征物。
这是青铜时代即宗族制时期我国社会生活的一个重要特点。

由于奴隶主国家所关心的主要是通过由国家支配的村社来收敛赋税,
剥削村社成员。

周王对新建的诸侯国,也是把被统治者以整族为单位进行分封。
如分鲁公以殷民六族夕康叔以殷民七族等等。这样,一方面被分封的是周族的某一宗族,
使他们成为居统治地位的宗族。 一方面又使被统治者也以宗族为单位聚族而居,
并利用被统治族原来的宗族长来维持周王朝的统治秩序。
通过分封,不但使周族及依附于周的一些旧部族的宗族家长制得以强化,
而且,被征服和被统治的商族的宗族家长制也依旧予以保持。

宗法制所以区别嫡庶,长幼,是为了顺利地解决爵位、财产的继承问题。

由于周朝规定同姓百年不婚,所以,诸侯国间,同姓是兄弟,
异姓多为甥舅,彼此都有亲缘关系。

孝是一种伦理道德观念,它起源于父系氏族社会的父权家长制家庭,
是父权家长制家族关系的反映。

孝的宗法观念的实践,对于子来说,是极为残酷的,特别是当宗族面临灾难的时刻。
如前述的公孙寿,为了保族,以子作牺牲品,导致儿子被杀。
而当出现自然灾害或家境困难时,不但“民有卖子者”,
而且出现“易子而食”的惨状。有的卿大夫为了谋求君主的宠爱,
甚至出现象齐国的易牙“杀子以适君“那样的野蛮行为。
充分地表现了家长制的残忍性。

如果好色多妻的男子夭折,还要由他的妻妾承担罪责。

宗族家长制的解体,首先与人口增加和大量流动有关。
西周宗族制时期,统治族姓的宗族,属于统治阶级成员,
它的族众特别是男性族众越多,统治力量愈强大。 
所以,他们十分重视子孙、族众的增加,并禁止同姓通婚。
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春秋初期的各诸侯国人口还较少。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荒地不断被开垦.春秋后期人口日趋趋增多。
而诸侯国为了富国强兵以进行兼并战争,也十分重视国内人口的繁殖。

商业繁荣必然要求交通发达,同时,城市也必然扩大和增多。
随之而来的是人口流动的频繁。宗族家长制的统治秩序更加难以维持了。
宗族制瓦解的根本原因,还在于它的经济基础—— 井田制的解体。

在私有制下,贵族之间对权力的争夺是不可避免的。
随着宗族人口的自然增加,随着各宗族势力的消长,这种争夺日益加剧。
西周后期开始,各诸侯国的政治、经济、军事力量日益强大,
致使社会政治关系开始变化。

在家族社会中,家族观念是主导、制约人们思维方式、
生活方式的社会意识,家族主义成为重要的社会文化心理因素,
甚至成为制定国家法律的基础,唐律以及其它封建王朝的法律,都表明了这点。

在耕作方法上,已注意因地制宜地利用土壤和普遍施肥,推广一年两熟制,
此外还注意除虫、选种和按季节时令耕作。同时,农作物的品种增加,
园艺也比过去发达了。

正由于农产品产量的提高,所以,
孟子才说:“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

因为一般而言,人口的繁衍增殖,必然使家庭不断分裂。
随着宗族制的解体,不可避免地要从宗族系统中分化出若干个体小家庭,
奴隶的解放,也会建立一些新的个体小家庭。而生产力的发展,
生产工具和技术的进步,又使这些小家庭得以独立地经营自己的家庭经济。

国家职能的发展,也必然要求封建的小家族制度取代宗族制。

一家一户的家,成为国家基层行政单位,
而不是独立的政治组织,这有利于中央集权的全国统一的国家的形成,
从而有利于社会经济文化的进步。

作为生产单位的小农家庭,由男耕女织和长幼的自然分工进行生产劳动,
收获有限,难以赡养较多的家庭人口。 

父家长既然是家庭中的绝对权威,子女的婚姻当然要由父母包办,
主要还是由父家长做主。例如,吕后的母亲本来不同意把吕后嫁给刘邦,
但吕后的父亲认为刘邦有贵相,硬姥决定把女儿嫁给了他。

家长惩戒权的最高表现是杀子。

不仅如此,在危难之际,封建家长还有权使家属子女成为牺牲品。
如刘邦被楚兵追急了的时候,为了自己活命.竟把两个儿子推堕马下。
再如灾荒时,家长不但卖田宅,而且还“鬻子孙”。
甚至出现〃罢夫羸老易子而咬其骨”的残忍行为。

封建家长的权威,是和家长对家庭成员负有沉重的义务和责任分不开的,
这在普通家庭尤为明显。

广大劳动人民对子女的教育,主要是自己把生产技艺、经验传给子孙。
不仅如此,靠经学做官的,也竭力把经学传给子孙,以求世代为官。
西汉的韦贤及其少子,就是靠父祖传授的经书,两代都当了丞相。
以致当时谚语有工 “遗子金满嬴,不如一经。”
至于工、商,也往往是“家世传业”, 所以,教育、传授经验,
不容辞的义务了。

在家族社会中,人们历来把父子比作不可分离的骨肉,
而妻对夫则只是可以任意脱去的衣服而已。

由于父与子是一种尊卑关系,而不是平等关系,所以,
西汉石奋的儿子石建,虽然已经老得头发都白了,
还要亲自替他父亲洗内衣。

尊卑关系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是男尊女卑。
这使妇女的一生处于父权和夫权的压迫之下,
被剥夺了独立人格和正当权利。

封建家长制的家族系统,是以男性为中心的父系父权系统,
女子一出生后,就受男性的压迫和排挤。由于男子能传宗接代,
赡养父母,女子被父母辛辛苦苦地养大后,就要嫁给其它家族。
而筹措嫁妆,还得花很多钱。因此,在家族社会, 人们普遍重男轻女,
甚至不愿养女,不论是贫困之家,还是富贵之家,都是如此。
所以,自战国肃起,就有溺死女婴的恶习:
“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这使女子一出生就面临生存权的问题。

西汉易王刘建,还用活着的姬妾喂狼,他在一旁边看边笑,
竟先后残酷地杀害姬妾宫人35人。

妇女出嫁后,不仅受丈耒的压迫,还要受公婆的压迫,
根据封建礼制: “子妇事舅庙,如事父母。”
但媳妇伺奉公婆,比伺奉自己的父母难得多,
因为公婆往往把儿媳看做外姓人,是家庭中一切矛盾和灾难的祸根。

而妾则多是买来的贫困人家子女,妾的家族与夫家不构成姻亲关系,
不属于夫家正式亲属,妾与夫也没有被社会所确认的正式婚姻关系。
所以妾在家庭中地位较低,无法与正妻相比。

家主与宾客既然是依附与利用关系,一旦依附或利用的条件丧失后,
关系就会发生变化。宾客大抵根据主人权势的消长而离附,
通常在主人失势后即行散去,因为家主政治上倒台,宾客就有杀身之祸。

自然经济下,一家一户成为一个独立的基本经济单位,
极少对外交往,强化了家长制家庭的封闭性。
私有制使家庭经济不容他人染指,也强化了家长制家庭的排他性。
在排他的、封闭的家长制家庭中,家长为唯一的全权的对外代表,
其它成员除了受家长的委托外,都没有这个权利,
这是封建家长制家庭对外关系的基本特点。

封建家长制家庭的社会职能

在家族社会的价值观念中,人们把家族价值放在第一位,
认为人生在世的一个主要价值目标,就是取得子嗣,以延续家族的世系。

因为在氏族社会中,主要生产力是人自身,
只有不断繁殖后代,才能使氏族得以生存和发展。

氏族社会、宗族社会、家族社会,所以普遍重视生育,
其共同点是由于生产力落后,直到. 家族社会,农业仍然是主要经济部门,
依靠人力的手工工具的劳动,仍然是主要的生产劳动形式。
在家庭作为基本经济单位的情况下,父与子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
没有子嗣,就意味着劳动力来源的断绝,简单再生产也难以为继,
增加一名子嗣,就是增加一个劳动力,子嗣众多,就可以加强协作力量,
扩大耕作面积,而这就将促进生产的发展,并且还可以供养子弟读书做官,
改善家族的社会地位。贵族、富人家庭的子嗣众多。
可以有更多的人获爵任官和发展家族经济,壮大家族的政治、
经济势力。此外,家庭承担着养幼赡老这一职责。所以,为了老有所养,
人们也不能不重视子嗣。因而人们普遍认为”多子多福”。
"福莫大于昌炽,祸莫大于无闹力,即人丁兴一班是最大的福气,
而断子绝孙是最大的灾难。

家族社会中,人们对家庭生育功能、对子嗣的重视,
还被封建国家的政策法令所强化。因为封建统治阶级和国家,
为了取得更多的可供剥削的人手以提供赋役及维护其政权和对外作战的兵丁,
也通过法令大力鼓励人口增长。

在封建家长制下,家长在家庭中的绝对权威地位,是由于他是家族利益的全权代表,
是已逝父祖的现实化身。如果家长生子不养,他就违反家族利益,
违反家族伦理道德,成为愧对父祖的罪人,他的家长地位就自然丧失,
理所当然要受到惩罚。而且,家长生子不养或没有子孙,
其权威在很大程度上就失去了价值。更重要的,家长所以是一家之长,
是由于他承担着家庭成员特别是家族成员的供养者的角色,
如果家长不能供养他的家庭成员.特别是连儿子都不能供养时,
他就基本上丧失了做家长的资格了。

一般家庭都是以自给自足为目的,并向国家提供赋税。
这样,当家庭的生产功能得以正常和充分发挥时。
这种易耕女织的家长制生产下的家庭劳动,就能创造出巨大的社会财富。
商鞅变法时实行封建家长制的小家族制度,
强迫二男以上必须分家,充分发挥了每个劳动力的能量。

首先,家庭经济的生产经营大计取决于家长个人,这样,家长个人的生产经验、
才智、技能、指挥能力、个性,都关系到生产经营的成败。
西汉宣曲任氏就属于精明的家长。在社会动乱年代,
他不争取金玉而囤积粮食,购买物品,注重质量,组织全家生产劳动有严格的规约。
这就从内部条件上,保证了家庭的生产功能得以充分发挥,
家业也能迅速发展。如果遇到既专断又无能、
不善于经营的家长(家长并不因为他是家长就一定善于经营),
家庭成员即使骈手脏足,也会成为无效劳动。过去我们常说小农经济十分脆弱,
总是处于风雨飘摇的不稳定状态,家长制的生产——家业系于家长个人,
加重了这种不稳定的状态。不只农民,地主大家庭的家业兴衰,
也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取决于家长个人,贵族、官僚家庭尤其如此。

其次,在自然经济占统治地位的条件下,家长制的家庭生产,
自身是个封闭系统,不论与自然交往还是与社会交往,都极为有限。
它们是一家一户分散、孤立地经营的,依靠的是自己家庭成员的有限力量、
父祖的传统的经验以及改 进极为缓慢的畜力和手工生产工具,
在狭小土地上进行简单的再生产。它们得到的某些支援,
最多不过来自亲族和邻居。因此,力量有限,视野狭隘,孤陋寡闻,
易于墨守成规,安于现状,靠天吃饭。如果封建国家和地主的剥削十分残酷,
再加上天灾人祸,就会出现萎缩的再生产,以致“男子疾耕不足粮饷,
女子纺绩不足衣服”。在这种情况下,农民家庭的生产功能就要遭到极大破坏,
可见,家长制的家庭生产是脆弱的。

西汉对农民租地主土地也要交百分之五十的地租),只能用以解决最基本的生活需要。
它表现为,当时人们的消费结构中,占主要地位的是吃饭的开支。

对男孩子,由于子继父业,
农民家庭的家长尽力把自己的生产技艺和经营管理经验传授给他们,
使他们掌握谋生本领,逐渐取代自己成为生产经营中的主要角色。
以经术致官的家长,更竭力把经学传给子孙,,以求世代为官。
工、商之家,也是由父家长把自己的本事、经验传授给子孙,
年老时就由子孙掌管家业。

一般来说,由于女主内,对奴仆特别是婢女是由主妇来负责管教的,不仅如此,
对女儿进行品德、劳动技能教育,也是由母亲来承担的。
如果父家长不在,子年幼,母亲也往往要承担起对子的全部教育责任。

封建家长制家庭对其成员的安全保障和爱与归属需要满足的职能,
有时会与社会利益发生矛盾,如庇护违法的成员就属于这种情况。
但从总体上看,封建家长制家庭的这一职能,是有利于家族社会的安定的。

家庭历来是一个轻松、自由的场所,是人们休息、娱乐的所在。
人们在紧张的劳动之余,需要回家休息,以恢复体力,
也需要与家族成员谈笑、嬉戏以调剂精神、愉悦身心。

春秋战国时期,由于社会动乱,诸侯纷争,各自称霸,
鬼神也随之增加,没落的贵族也把精神生活寄托于幻想的神仙世界。
到了秦、汉时期,方士、巫术盛、行,
宗教及各种迷信活动猖獗,祠祀的鬼神更加众多。

朝廷不过是封建皇帝实行政治专制的“一言堂”而已。

在思想领域,皇帝更是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威,对社会思想文化,
实行严格的专制口秦,西汉时,皇帝为此采取了帮种措施、手段。其中主要有:

一是把全国图书搜集到皇家图书馆中,以垄断文化知识,实行愚民政策。
秦始皇在全国焚《诗》、《书》后,皇家图书馆的图书仍然保留

一是通过官禄收买当时的知识分子,然后加以控制和利用。

一是残酷地镇压那些政治思想上属于异端的知识分子。

秦孝公死,他的儿子一上台,就杀死了重臣商鞅,秦始皇一成年,
就杀死了相国吕不韦。秦二世即位,就杀死了丞相李斯。
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

刘邦为了避免将来刘姓的“家天下”被诸将篡夺,在他当皇帝后,
铲除了异姓王,并和诸将耍血为盟: “非刘姓而王,天下共击之!”

到汉武帝时,君主个人专制独裁更加强化,内廷办事人员参予朝政,
逐渐形成宫内决策集团,他们的活动是秘密的,但国家的重要政务却由他们内定,
然后皇帝下诏交外朝执行。

不论宰相还是宦官,只要他们的角色没有改变,他们的权力就不过是皇权的分泌物,
他们就是人身依附于皇帝的奴仆、爪牙。不管他们的地位多高,功劳多大,
顺承皇帝的意志就可以得到登识和重用,违背皇帝的意志就要被罢官甚至显戮。
皇帝对官僚臣子最基本的要求就是绝对的顺从,象儿子对父母那样的孝顺、无违。
这是大节,其它什么贪污、腐化,都是小节。
这是家长制原则推广于君臣关系中的必然结果。

“家天下“政治统治的特点,在君主专制独裁的封建国家中,
广大人民群众没有参予政治的权力,政治是秘密的、不公开的,
政治活动表现为皇帝和极少数权贵们玩弄权术。
由于封建皇帝紧紧地把政治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所以,重大问题的决策,
不但对平民百姓讳莫如深,甚至上层官僚事先也茫然无知。

不仅如此,作为国家政治元首的皇帝,他的一言一行,
甚至住所,都是绝密的。

正如封建家长工家庭成员,事事都要加以干涉一样,
在封建专制政治下,封建皇帝和“父母官” 不但对社会的经济生活、
文化生活进行全而地干预,而且,对下属和百姓的个人生活,也喜事进行干涉。
不但穿什么样的衣服、鞋子,住什么样的房子,坐什么样的车子,
以及婚、丧仪式等等,都必须符合等级制度,否则要被问罪.成为政治问题。
而且,私生活中的一举一动,也往往受到干涉。

干涉人们的私生活,把人们私生活中的细枝末节,都提到礼的高度,
并且运用法律加以干预,这是“全能”的封建政治的一个重要特点。
归根到底,这是家族社会中,臣民对封建皇帝及其代表“父母官”,
处于人身依附地位,缺乏独立人格的表现。

一些因社会动乱和没有土地而逃到外地的流浪,流浪的结果,
最后也往往成为地主豪门的人身依附者。

而连年战乱,使社会生产力严重破,商业从而衰颓。
原来西汉时期,在农民和手工业发展、物资丰富, 国家统一,
关梁无阻的情况下,商品经济有了很大的发展,形成了不少作为商品货物集散中心的城市,
出现了”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的社会经济价值观。
但是,尽管当时“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产品却大都分散地来自各地,
许多小商贩本身就是小生产者,在市上出售自己的剩余产品,购买日用手工业品。
到了东汉时期,由于土地兼并剧烈,大土地所有制发展,使广大小农经济破产,
农业、手工业萎缩。特别是东汉后期连年战乱,
社会生产受到严重的影响,商业也开始萧条。使本来就占主导地位的自然经济强化。
此外封建地主庄园经济的扩大,也促进了自然经济的发展。

1.通过祀祖活动,维护家族与同宗族人间的精神联系,强化家长的尊严。

2.通过兴办学校,组织宗族子弟就学,
使宗族子弟能占有文化知识和接受封建礼制教育。

3、通过进行赈济等互助活动,从经济上联系同宗族人。

4 .通过军事警备活动,把族人武装和组织起来。

累世同居的大家庭,由于人口众多,其中有相当数量需要赡养的老幼,
家庭的开支甚大。因此,必须拥有一定的经济条件。

许多官员是为了贪敛以族大为借口谋求外迁的,但累世同居的大家族,
确是经济负担较重。

在累世同居的大家庭中,财产的管理十分重要。通常是禁蓄私房,收入一律上交。

一些达官权贵由手宦海浮沉,荣枯倏忽。因而居住城邑。

为子的(及其妻)在父母面前行动、言语必须稳重。
为子的办大小事必须请示父母。

为子的在饮食、衣着、居住、行走方式上也宥一定规矩。
例如,吃饭要吃父母吃过剩下来的;父母让吃的东西,我使不喜欢也得吃;
父母有病,为子的不能大屹大喝。穿衣 罪要听从父母的教导,而且,
父母在世的步为学的不熊穿纯素的衣服,父母去世,不能穿彩色的衣服,
住房子,不能住理间,坐座位,不然占中席,走路也不能走中间。
如果跟着尊长外出,要给尊长拿着几杖,如果是幼子,
要把双手奉给长者,让长者拉着他的手走。

为子的基本上没有批评父母的自由。

家庭规模越大,人口越多,越是需要一定的家规、家法,
以维持正常秩序。元、明以后,虽然累世同居的大家庭减少,但封建家族组织不断发展,
家谱中大都载有家训。因此,过去士族门阀的家规、家法,在新的历史条件下,
被推广、普及到非身份性地主的家庭中来了。

封建家长制的礼制的日趋严格,把子弟对家长绝对顺从和献身的封建孝道推向极端。

存在着封建家长制,必然要鼓吹封建孝道。

封建皇帝所以能高度集权,这是由于*宋以后,非身份性的庶族地主越来越增多,
成为地主阶级的大多数。他们不同于五代以前的士族门阀,既没有世代垄断的政治、
经济乃至军事上的特权,又没有大族豪门的那种“私属”、 “荫户”、部曲,奴客。
由于土地可以自由买卖,他们又是依靠租佃关系进行剥削,
因此,在土地兼并斗争中,他们的经济和社会地位会经常发生变化,
从而他们的政治权利也受到了限制。这就导致一切权力只能集中在地主阶级总代表封建皇帝手中,
由封建皇帝派遣大小官僚,作君权的代表,实行“家天下”的专制统治,
这符合地主阶级的利益和统治农民的需要。至于通过科举跻身于国家权力机构的官僚,
更是依靠皇帝的公恩泽”存在的。广大农民,由于居住分散,相互隔离,交往极少,
因而不能形成全国性的政治联系, “他们不能代表自己,
一定要别人来代表他们。他们的代表一定同时是他们的主宰,
是高高站在他们上面的权威”。
因此,农民通常是把希望寄托在出一个“真龙天子” “好皇帝”身上。

封建家长制不但得到封建国家法律上的保护,政治上的支持,
而且,封建家长制又反转过来成为支撑封建君主专制制度的社会基础。

由于封建家长制的家庭,造成了这样一种社会环境,它弥漫着封建宗法观念、
父权至上思想,人们无法摆琥它的薰陶。每个人生下来之后,就在这样的环境——
“能言”就被教以“唱喏、万福安置”, “稍有知,则教以恭敬尊长”——
中开始由自然的人成为社会的人—— 即社会化过程的。
这使人自幼就逐渐形成了顺从长上的心理定势,它又逐渐渗入到自己的性格结构中,
造就了一种习于顺从的社会性格。不仅如此,这种社会环境,一方面,
使人在做子弟时,绝对地断从尊长和羡慕家长的权威,另一方面,当自己成为家长时,
又绝对地专制,以至比他的父辈更甚。这样,就构成了一种顺从与专制对立统一的双重性格。

封建家长制固有的矛盾,就是由于家长与家属之间封建的统治与服从的不平等关系所引起的对立。
一方面,封建家长拥有专制的特权,另一方面.家属则丧失了自主的人格和权利?
不但对自己财产的支配没有自主权,而且对读书、婚配, 职业的选择,也必须听命于家桧,
甚至连生活细节也要受制于家长,这不可避免地会造成家长与家属间的对立和冲突。
因此,在封建家长制的早期—— 西汉时,这种矛盾在有的家庭中就演变成流血冲突。

如被誉为“四川省只手打孔家店的老英雄”的吴虞,声讨封建家长制,激昂慷慨,
但在自己家中却封建家长作风十足。他的两个女儿,一个因为私自看电影、
一个因为与男同学通信, 他就与她们断绝了关系, 并且扬言要置她们于死地。
再如“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起人陈独秀,虽然成了中国共产党的最早的领导人,
但在党内却实行封建家长制式的领导,严重地损害了革命利益。
出现这种情况,也不足为奇,
因为他们毕竟是在封建的文化心理结构的巢臼中成长起来的历史人物,
还难以在实际生活中真正摆脱家长制的思想和行为模式,
尽管他们确曾对家长制口诛笔伐过。

连斗大的字也识不了几个的“狗肉将军”山东督军张宗昌,
竟也印行《十三经》直系军阀吴佩孚鼓吹只有恢复三纲、五伦、八德
(孝、悌、忠、信、礼,义、廉、耻 ),搞 “父老政治以,
才能使中国成为“升平之世”。

《2015耶鲁大学公开课:政治哲学》

史蒂文·B·史密斯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安提戈涅 (索福克勒斯版)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约翰·班扬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约翰·罗尔斯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卡萨布兰卡(电影)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凯恩斯写道:“经济学家和政治哲学家的观念,正确也好,错误也罢,
都比通常认为的要强大得多。的确,世界几乎就是由它们统治着的。
实践者认为他们能相当程度上免于任何知识的影响,却常常是某些已故经济学家的奴隶。
那些凭空听取灵感的掌权狂徒,
其狂妄则常常是从几年前尚存学界的某个不入流学者的思想中提炼而成。”

政治哲学研究总是围绕着这样一些问题,例如:
“为什么我应该遵守法律? ”“何谓公民?公民应当得到怎样的教育? ”
“谁是立法者? ”“自由与权威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 ”
“政治与神学之间应当有着怎样的关系? ”或许还有其他一些这样的问题。

事实上,现在还有人自称亚里士多德主义者、托马斯主义者、洛克主义者、康德主义者、
马克思主义者和海德格尔主义者。他们的学说绝对没有遭到驳倒或取代,
没有像已经失效或不受信赖的科学理论或宇宙论那样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
在我们身边,这些学说依然大量存在,它们始终是我们最基本的立场和态度的重要组成部分。

真正的哲人凤毛麟角,一个人一生能碰到一个实属万幸,有可能一个世纪才出现一位。
但这就是哲学与其他学科的不同之处。一个人可以是个平庸的历史学家或化学家,
但他仍然能发挥相当有效的作用。但是,一个平庸的哲人这种说法本身就是自相矛盾。
一个平庸的哲人根本就不是哲人。然而,不是伟大思想家的我们至少还能努力成为称职的学者。
相比于被训练得小心谨慎、有板有眼的学者,伟大的哲人无所畏惧,用《星际迷航》的话来讲,
他 们 “勇敢地航向前人未至的宇宙洪荒”。学者始终依赖伟大思想家们的著作,
无法达到这些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学者之所以可能,就在于倾听伟大思想家们的对话,
并对他们的差异保持敏感。与过去的伟大思想家相比,我至少还有一样优势。
亚里士多德和霍布斯过去都是伟大的思想家,但他们如今早已不在人世。
你们像我一样,也具有这种优势,那就是“我还活着”。

当我们追求变革时,为的是让某种 事物变得更好;当我们追求保守时,
为的是避免某种事物变得更坏。即使选择不作为,袖手旁观也是一种行动。
由此可见,一切行动都预设了某种对于更好和更坏的判断。

政治世界并不呈现出一种无限的多样性,而是被组织和归类为几种基本政制类型:
君主制、贵族制、民主制、僭主制。这是政治科学最重要的命题之一。

政治哲学的实践维度,同样体现在所有这些作者身上。他们都不是象牙塔里的学者或大学教授,
超然于真实的政治世界之外。柏拉图进行过三次漫长而危险的西西里之行,
为的是向西西里的僭主进谏;众所周知,亚里士多德是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
马基雅维利为他的祖国佛罗伦萨的外事活动耗费了多年心血,
并且是作为一个向美第奇家族进谏的人而从事写作;霍布斯是一个贵族家庭的教师,
他们在英国内战中追随英王以致遭到放逐;洛克与沙夫茨伯里圈子关系紧密,
他们也因密谋反对另一位英王而遭到放逐;卢梭没有什么官方的政治关系,
但他自己的署名是“日内瓦公民”,并且受邀撰写了波兰和科西嘉的宪法;
托克维尔是法国国民议会的一员,他对美国民主的经验深深地影响了他看待欧洲未来的方式。
伟大的政治哲人总是投身于他们时代的政治,并且为我们思考自己时代的政治提供了榜样。

好人只喜爱好的东西,不是因为它是自己的,而是因为它是好的。
亚伯拉罕•林肯曾经这样评价亨利•克雷(Henry clay): 
“他热爱他的国家,倒不完全因为 它是他自己的国家,而主要因为它是一个自由的国家。”
至少在林肯的叙述中,克雷展现了某种哲人的品质。他所爱的是一种理念,自由的理念;
这一理念不单单是美国的,而是一切良善社会的所有物。看起来,好人似乎是一位哲人,
他只有在最佳政制下才会真正觉得自在。但我们知道,最佳政制缺乏现实性。
因此,最佳政制包含了一种至高的悖论:它超越了所有的现存政制,但它缺乏具体的实存。
这就使哲人很难成为任何现存政制的好公民,哲人永远不会真正感到自在,
永远不会对任何政制真正保持忠诚,除了最佳政制。

最佳政制和任何现存政制之间的张力,便是使政治哲学成为可能的空间。
在最佳政制里,政治哲学将变得毫无必要,成为多余之物:政治哲学将走向消亡。
卡尔・马克思有一个著名的信念,他认为在共产主义理想社会当中,哲学不再必要,
想必是因为社会最终将变得对所有生活于其中的人透明可见。
与此类似,我们并不清楚在柏拉图所梦想的“美好城邦”
(kallipolis)里 , 一旦哲人为王和王成为哲人,哲学还会有什么样的作用。 

根据某些人的看法,《安提戈涅》是古代悲剧中最伟大的典范。
然而,我们关心的倒不是《安提戈涅》在戏剧经典中的地位,
而是它所揭示的政治生活的本性。《安提戈涅》是一部关于冲突及其在政治中的作用的戏剧。
进而,这部戏剧触及了几个不同层次的冲突:家庭与城邦之间,
男人与女人之间,自然与习俗之间的冲突。

 《安提戈涅》或许是第一部诉诸某种高于人定法或实证法(449-460 ) 
 的高级法(higher law ) 的著作。与伟大的哲人一样,
 索福克勒斯关心人类理性的本性、限度和力量,以及它在人事中的作用。
 他既是哲人,也是剧作家。

《安提戈涅》剧情比较简单。安提戈涅,俄狄浦斯的女儿,违逆国王克瑞翁的口谕,
埋葬了她的兄长波吕尼刻斯,这个人是忒拜的叛徒。安提戈涅不遵从克瑞翁的命令,
凭的是神圣的祖传法律,它关乎具有血缘和亲缘纽带的家庭。
与此相对,因为安提戈涅的抗命,克瑞翁判处活埋安提戈涅以示惩戒。
但在命令实施之前,安提戈涅自杀了,然后是克瑞翁的儿子哈蒙,他因反抗父亲的残忍而自杀。
最终,克瑞翁的夫人在得知儿子死讯后也一道自尽。

有一个例子,就是 《教父II》结尾的闪回场景:迈克告诉他的兄弟们, 
他在珍珠港事件之后就加入了海军陆战队。他的兄长桑尼相当恼怒,
嚷嚷说他没有权利去为任何不属于这个家族的人卖命(“什么?你去了大学就变蠢了吗? ”)。
在这个场景的结尾,我们看到所有家族成员团聚在族长的生日庆典中,但迈克孑然一身。
他在想什么?或许他在反思自己作为柯里昂家族的一员与作为一名美国人之间的张力。
哪一种纽带具有更强的吸引力:血缘和家族,还是国家认同?
这种冲突,索福克勒斯肯定早就理解到了。

对克瑞翁而言,城邦及其规范要高于家庭和亲缘的自然纽带。
城邦甚至可以被看做一个大家庭,它只把荣誉给予尊敬它的人。
克瑞翁说:“在我的政令之下,坏人不会比正直的人更受人尊敬,
但是任何一个对城邦怀好意的人,不论生前死后,都同样受到我的尊敬。

奇异的事物虽然多,却没有一件比人更奇异;他要在狂暴的南风下渡过灰色的海,
在汹涌的波浪间冒险航行;那不朽不倦的大地,最高的女神,
他要去搅扰,用马的女儿耕地,犁头年年来回的犁土……

他学会了怎样运用语言和像风一般快的思想,怎样养成社会生活的习性,
怎样在不利于露宿的时候躲避霜箭和雨箭;什么事他都有办法,
对未来的事也样样有办法,甚至难以医治的疾病他都能设法避免,
只是无法免于死亡。

在技巧方面他有发明才能,想不到那样高明,
这才能有时候使他遭厄运,有时候使他遇好运。(332-368)

当今很少有人能发现:古希腊城邦并非世俗民主,而是一种宗教、法律和政府不可分离的共同体,
在 此 “宗教无论对私人生活还是公共生活都产生了绝对至上的影响”。
库朗热说:“国家在那里是一宗教性团体,君主则是教主,执政官是祭司,法律是神的表达;
在那里,爱国主义是虔敬,流放即是被开除教籍;在那里,并没有什么个人自由可言,
个人的灵魂、身体和财富都属于国家;在那里,关于法律与义务、
正义与情感的各种观念都被限制于城邦之内;在那里,人类结社必然被限制在环绕神庙的特定范围内,
所以不存在建立更大社会的可能性。

克瑞翁所代表的城邦展现出男人的德性:理性、秩序、自治、自主。
家庭展现了女人的德性:虔敬、遵从、保守、尊敬祖先。
这部剧揭示了神定法的权威,与需要自主灵活性和实践判断力的人类政治家才干之间的张力。
简要地说,这部戏剧的要旨就是:如果人们努力要活在自己制定的法律之下,
而不承认统治万物的神圣秩序或宇宙正义的意义,悲剧就会发生。

与一切伟大的悲剧家一样,索福克勒斯是一个文化保守主义者。
他试图表明,人类的悲惨是因为我们企图将自己的理性设计强加于世界之上,
并因此否定了自然、家庭和宗教对我们的要求。这部悲剧意在阐明人类理性的限度。

所以,这部戏剧摆明了两种完全对立的立场,实际上它们陷入僵局。
还有别的出路吗?直到剧终,克瑞翁才幡然悔悟,
“一个人最好是一生遵守古老传统的法律”

理性具有将事物的多样性还原成某种潜在的统一性与秩序的倾向,
他们从中看到了深刻的危险。这种不单是追求,更是强加统一性的倾向,正是僭政的预兆。
说到底,对理性的批判就是一种政治批判。在追求化多为一,化多样性为某种潜在的统一性的过程中,
我们终将扭曲事物本来的意义。一种只建立在理性基础之上的政治学,
将成为一种漠视差异的政治学:漠视男人和女人的自然差异,漠视家庭与城邦的差异,
漠视公共生活与私人生活的差异。在追求一种单一的、普适的标准来“使事情变直”的过程中,
我们不可避免地会忽视经验的复杂性。
悲剧的作用,就是要表现和揭示出深藏于理性所臆想的潜能与创造力背后的危险。

他说:“我们热爱高贵典雅的东西,但是没有因此而至于柔弱。
我们把财富当做是可以利用的东西,而不是当做可以夸耀的东西。
真正的耻辱不是贫穷这一事实本身,而是不与贫穷作斗争。
我们的公职人员,在关注政治事务的同时,还关注自己的私人事务;
我们的普通公民,虽长年累月地忙于劳作,但是仍可以对国家大事作出公平的裁断。
因为我们雅典人和任何其他民族不一样,我们认为一个不关心公共事务的人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
而是一个无用之人。”

长久以来,无数人都提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最自由最开放的社会,
却会处死一个自由地谈论自己的无知,
并且宣称除了德性和人的卓越之外什么都不关心的人?

苏格拉底被描绘成坐在舞台上方悬着的一个篮子里,为的是更好地观察云彩,
象征了苏格拉底对他的公民同胞们所关心的日常事务漠不关心。苏格拉底被表现得不仅嘲笑众神,
还教导称乱伦和殴打父母都是允许的。
长话短说,这部剧的结局是一个不满的信徒烧毁了苏格拉底的思想所。

但是,哲学不能仅仅安于信仰。哲学产生于一种以知识取代意见、
以正确原则取代信仰的富有激情的欲望,这是一种永不止息和毫不妥协的欲望。
对哲学而言,相信某种信念是远远不够的,人们必须能为他的信仰给出理由或论证。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以理性或真理来取代信念或信仰。因此,哲学必然与信念相互冲突,
这几乎是自明之理。公民也许会不加怀疑地接受某些信念,因为他或她受制于特定的政治秩序或政制,
或是因为我们从小到大一直相信的东西就是如此;另一方面,哲人却试图根据正确的标准,
根据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正确的东西来做出判断。作为对知识的追寻,
哲学与信仰之间有着一种必要而不可避免的张力,换个方式来讲,这也就是哲人与城邦之间的张力。

我在城中转悠,所做的不过就是劝说你们当中的青年和老人,
不要这么关心身体或金钱,而是如何能让灵魂变得尽可能最好。

而现在,雅典的人们,我远不是像常人想象的那样,在为自己申辩,而是为你们申辩,
以免你们判了我罪,从而对神给你们的赐予犯了错误。而如果你们杀死我,
你们将不容易找到别的这类赐予了,即——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 像我这样,受命于神,
献身城邦的一个,这城邦就如同一匹巨大而高贵的马,因为大,就很懒,
需要一只牛虻来惊醒,在我看来,神就派我到城邦里来当这样的一个,惊醒、
劝说、责备你们每一个,我整天不停地在各处安顿你们。

当我还是一个年轻人的时候,我有过与其他许多青年一样的抱负:
我希望一旦成年便可以立即参加公共生活。当时的公共局势正好发生变化,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那时广招反对的政府被推翻;一个由五十一人组成的新政府被建立起来了……它取得了绝对大权。
其中有些人碰巧是我的亲戚和熟识,他们马上就来邀请我与他们一道,
加入这个看似正确的事业中去。我对他们的态度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因为当时我还年轻。
我相信他们会引导城邦走出长久以来不正义的生活,将她奠立在正道之上,
所以我观察他们,迫不及待地要看看他们会做些什么。
然而,就在我观察他们所作所为的这一段短暂日子里,
这帮人就使得先前的民主制看起来像是黄金时代一般。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是思考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思考在政治事务中表现活跃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思考我们的法律与习俗的现状,我就愈发懂得,正确管理城邦事务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因为我发现,若是没有朋友和忠诚的支持者,什么事都办不成;
而要在身边找到这样的人实乃幸事,因为我们的城邦已经不依照父辈们的习俗和惯例行事了,
而要培育出新的又实非易事。再说,我们的成文法律和习俗正以惊人的速度败坏着,
以至于虽然我起初曾对公共生活充满热诚,但当我目睹这些变化,
看到一切事物都变得多么不稳固之后,结果变成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惑……最后,
我终于得出了结论:所有现存的城邦都治理得不好,
它们的法律状况实际上已经病入膏肓,除非出现奇迹般的补救疗法,而且要有幸运相助;
另外我不得不说,我要赞扬真正的哲学:只有站在她的高度,
我们才有可能辨识出正义的本性究竟是什么,无论是城邦的正义还是个人的正义;
除非真诚的和真正的爱智者获得政治权力,或者出于某种神迹,
我们城邦的统治者学到了真正的哲学,否则人类的疾患绝不会得到根除。

但是,柏拉图的“理想国”是一类特殊的政制。它的政制与我们不同;
我们美国的政制致力于使个人自由最大化,它却坚持以教育自己的成员作为最高职责。
柏拉图的“理想国”就像古希腊城邦本身那样,是一个守护组织,
而它最首要的善好就是公民教育:
它的教育目的是使公民获得公共领袖的能力和高超的政治家才干。

我们知道,克法洛斯把一生都花在贪得无厌的技艺上,他关心的是满足自己的身体需要,
他代表了欲望性的灵魂。珀勒马科斯(Polemarchus ) 这个名字本义是“军阀”,
他满脑子都是荣誉 和忠诚的问题,他代表了灵魂的血气部分。
忒拉绪马霍斯,一个来访的智术师,
想要进行教育,预示了《理想国》里所谓的理性的灵魂。

克法洛斯是习俗的化身。他不是坏人,但却是一个从不反思的人。
通过攻击克法洛斯,苏格拉底攻击了支撑着城邦的习俗意见的化身。
注意,苏格拉底将克法洛斯的陈述“虔敬的人会通过向众神献祭的方式践行正义”转换成一个命题:
正义就是欠债还钱。凭借着一个小小的把戏,苏格拉底开始反对起克法洛斯来了:
对于把借来的武器还给它的发疯的主人这种事,你怎么看?这样做的结果,
就是将克法洛斯从这场关于善好的谈话中排除出去。苏格拉底取得了他想要的效果。
他驱逐了一位自然的家主,这和后来他在美好城邦中力图取消家庭和私产的做法是一样的。
苏格拉底坚持自己的主张凌驾于传统权威的主张之上,并且支配着后者。

柏拉图对荷马史诗的批评有两个维度,神学的和政治的维度。
神学的批判,就是说荷马把众神描绘得虚伪、善变,而这样的存在是不值得我们尊敬的。
但更重要的是,他说荷马式英雄只不过是一些坏榜样。他们被描写得纵欲和贪财。
除了这些缺陷,苏格拉底还加上了两点,即过分残忍和亵渎敌人遗体。
荷马式英雄都是无知而易怒之辈,充满了盲目的愤怒和对报复的强烈渴望。
这种人如何能为美好城邦的未来公民树立良好榜样呢?

当然,苏格拉底的回答是对诗和艺术进行彻底的净化。
他想祛除诗人蛊惑人心的力量,后来,苏格拉底也承认自己常常容易受到诗人影响。
苏格拉底建议设置哲学,以取代诗的教育力量。
结果就是,诗人 必须被逐出正义之城。

记住这一点十分重要:教育问题是在驯化格劳孔和像他那样的人的好战激情这一语境下被引入的,
苏格拉底把这样的人视为城邦的辅助者。审查和谎言并非是作为一件审美之事,
而是作为一件关乎军事必要性的事务而被引入的。这里压根儿没谈到农民、
工匠、商人和劳动者的教育。坦白地讲,苏格拉底不关心他们。
他的兴趣只是创造一个紧密的、高度遵守纪律的年轻战士骨干,他们要像看门狗守家一样保卫城邦。
这样的人将使自己的欲望和满足服从集体,依凭一种严格的荣誉准则而生活。

公正地说,这段话暗示了发现“劳动分工”的人不是亚当•斯密,而是柏拉图。
但是,尽管斯密看到不断增长的专业化分工如何促进“国家财富”的总体增长
(他举的著名例子是一座扣针厂),
他同时也意识到这种劳动分工如何催生了工人的日渐狭隘与道德退化。
悖论在于:尽管劳动分工促进了不断增长的社会繁荣,但它同样也使个体变得越来越愚笨。
但柏拉图没有提出过类似的反对意见。对他而言,
劳动分工使得心智能集中在一项或少数几项活动上去,
这些活动就赋予生命以整全性、重心与目标。

亚里士多德就再次率先发声:柏拉图对统一的过分强调,摧毁了人的自然的多样性,
而正是人组建了城邦。难道一个人只能将一件事情做到最好吗?
如果真是如此,谁能决定这件事是什么呢?
这样一种正义方案难道不会过分强制性地将人们逼入预先确定好的社会角色吗?
难道个人不应该自由选择自己的生活规划,无论这会将他们带向何处吗?

只要欲望、血气和理性齐心协力,理性就像城邦中的哲人王统治战士和工匠那样统治血气和欲望,
灵魂就是正义的。其结果,就是这个整体之各部分的某种完美平衡。
城邦与灵魂两者就像一个金字塔:从一个宽广而平实的地基,直到完美的尖顶。

我假定苏格拉底的意思是:尽管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包含灵魂的这三种特征,
但它们之中惟有一个会成为我们每个人的主要特征。有些人受欲望支配,
而另外一些人受血气支配,以此类推。但是,这有意义吗?赚钱的能力不光需要欲望,
也需要高瞻远瞩和精打细算,而且还要甘冒风险。打仗的本领也不单单需要血气,
它也需要运筹帷幄的能力,需要一个人展现出领袖和将帅的品质。
将个人限定在一个而且是唯一一个生活领域里,
对我们内在道德和心理的复杂性似乎是一件不义之事,而正是这种复杂性使得我们成其所是。

柏拉图有一个最为经久不衰的意象,哲学与政治权力的关系就是它的明确主题,
这就是 “洞穴”(514a-517a)。在此,苏格拉底向格劳孔发起挑战,
要 “把我们在教育或缺乏教育这方面的本性打一个比方”。
这个意象就与洞穴有关,穴居人从小就身受枷锁束缚,面朝墙壁,
只能一直看着他们身后的火光投射到墙上的影像。这个意象有点像是现在的电影院或电视屏幕,
观看者也是全神贯注于他们面前的影像。结果,“囚徒”(因为这就是他们的本质)
从来不能看到事物本身,也就是被投影到墙上的那些事物,只能看到它们的影子。
苏格拉底宣称,这些被动而入迷的人们 “就像我们”(515a)。
被投影到墙上的事物被称作“人造物”,比如 木制或石制雕像之类的东西,
它们是被“傀儡师”所操纵的。这些傀儡师首先是城邦的立法者、缔造者和政治家,
是带来法律与正义规则的立法者。其次,他们是城邦的诗人、神话作者、史家和艺术家;
再其次,他们才是城邦的工匠、建筑师,是城邦的规划者和设计师。
所有这些人塑造了城邦的共同体生活得以发生的视域。

和若干世纪以后的托克维尔一样,柏拉图从民主中看出了某种物质主义,它
将快乐置于一切事物之上,并且培育了人们不愿意为理想而牺牲的态度。
正如上文澄清的那样,通过激发出各式各样奇怪的兴趣和激情,民主培
育了某种虚假的统一性。它使我们很难将注意力集中在少数事物上,而
只有这些事物才能赋予生活以一种整全性和重要性。

关于亚里士多德的生平,有一个故事是这么说的:他出生,他思考,他死去。

霍布斯在《利维坦》中写道:“人们读了这些书之后就从事弑君,
因为在希腊和拉丁著作家自己的著作和政治论述中,任何人只要把君王事先称为暴君,
他弑君的行为就被当成合法的和值得称道的行为。

注意,亚里士多德并没有告诉我们哪种城邦或政制是最好的。
那么,应当如何治理这样一个城邦? 一人统治、少数统治或多数统治,
还是上述三者的某种混合?在这一点上,我们只知道城邦最一般的特征。
它必须小到足以凭借一种关于正义和公共善好的共同话语而进行治理。
人人说同一种语言,这还不够,塑造一个城邦的东西是共同的经验和记忆。
按亚里士多德的标准看来,现在那些通行多国语言、
多元种族的庞大共同体恰恰缺乏互信和友谊的充足基础,
而这两样东西对于人的幸福不可或缺。

亚里士多德的“人是政治的动物”

奴隶制是 自然的,还是习俗的?

奴隶制是自然的,是因为一旦没有对激情的管束,我们就不能管好自己。
在这一点上,亚里士多德表明自己是柏拉图的好学生。约束或者自制,
是自由或自治不可或缺的东西。一个受激情所奴役的人无力展现出自由人的特征。
此外,真正管好自己的激情和欲望,与真正管好和统治别人是一样的。
正如存在着灵魂中的差等,即理性统治激情,理性人统治无知者的社会差等也是存在的。
因此,主人和奴隶的自然差等,也是一种道德智性或理性自制力的差等。

第一个发现了阶级斗争的事实的人是亚里士多德,而非马克思。
但与马克思不同,
亚里士多德意义上的阶级斗争不只是为了控制资源和生产方式而展开的斗争,
而是围绕着荣誉、地位尤其是政治统治地位的斗争。
简单地说,决定政制的不是经济动机,而是政治冲突。

道德判断力是习惯的产物,还是说更近似于自然或恩典的赐予,
就像绘画或外语学习的天赋那样?这样的能力究竟是某些人生来就有,
还是说可以通过实践和习惯获得?事实上,我们的自然天赋和能力分配得十分不平等,
与我们的价值或功过没有任何关系。在很大程度上,这些东西都是运气的结果。
为什么一个人就拥有弹钢琴的天赋,而另一个人就是乐盲呢?
为什么一个人拥有赚钱的本领,而另一个人就得一次又一次碰壁呢?
自然只提供了未经加工的质料,而习惯和实践赋予这些质料以形式。
但是,判断力终究是要获得一种鉴识力,以使一个人能够辨别适当的和不适当的、
真实的和伪造的东西。也许,亚里士多德的格言可以写成:“辨识,永远辨识下去。”

众所周知,上帝在六日之内创造了世界和一切在世界之中的事物。
他是通过一系列划分来推进这项工作的。第一日,他造了光与暗;第二日,诸天;
第三日,陆地、海和植物;第四日,日、月和星辰;第五日,水里的动物和鸟类;
第六日,陆上的动物,以及人。我们如何去理解这些划分,而它们又象征了什么呢?

最显而易见的困难就在于,白昼是在太阳之前引入的,而太阳直到第四日才被创造出来。
我们是根据地球绕日运动来记录日子的,那么,太阳被造出来以前怎么可能有白昼或晚上呢?
当然,我们都听说过创世的六日不等于地上的日子,有可能创世一日就持续了数十亿年之久。
尽管如此,创世的秩序却遵循着某种合理的计划。
一切在头四日被造的存在物都没有自我运动的原理。
太阳、陆地和海洋或许遵循了某种固定的模式,但它们决不能自我运动。
最后两日创造的存在物,包括水里的动物、陆上的动物和人,都包含了某种行动主体的原则。
这里就引入了某种等级秩序,它以发起行动的能力为基础。这一点也得到了下述事实的佐证:
只有人是按照“神的形象”造的,并被授予了支配其他一切存在物的权力。
不止如此,上帝在结束每一日时,经上的描述都是“上帝看了,觉得很好”,
但只有在创造了人之后,上帝才对他的作品“觉得非常之好”。

造物的次序似乎确立了一种造物的等级秩序,它们包括日、月、星辰和大地这样的客体,
以及各式各样在造物次序中位处较低等级的客体,还包括了各种动物,
最后是据有最高等级的人。毫不夸张地说,人就是造物的顶峰。
圣经明确禁止崇拜日月。这种对天体的贬抑,正是圣经的宇宙论最鲜明的特征。
人被授予了某种根本性的统治权力,去统治上帝不曾予以命名的地上万物。
万物得到了名字,从而也就得到了自己的身份;命名是人的特权。
我们没有被告知,语言的力量究竟是我们天生固有的,
还是后天发展出来的。但正是借由语言,
人对各种各样受造的客体宣示了他所拥有的统治权力。

羞耻感就是《创世纪》中真正的人的最初时刻。

基督教神学常常援引的“堕落”,其实是用词不当。我们与其说是堕落,
不如说是上升到一种更高层次的道德自觉意识。因为,如果人感受不到羞耻,
区别不了善恶对错,那么人又是什么呢?

圣经传达的信息十分明确:政治与文明技艺建立在罪行之上,
就像罗慕路斯与雷穆斯两兄弟,以及建立在兄弟相残基础上的罗马一样。

想想犹太人始祖亚伯拉罕的迁徙,他离开了处在文明世界中心的美索不达米亚城市吾珥,
为的是追求一种远离城市奢华生活的游牧生活。为了逃离城市腐化堕落的影响,
亚伯拉罕为他和他的后代寻求一种新的生活。

对政府的直言控诉构成了圣经的政治教诲中很大一部分,
而他们控诉的就是法律的不正义和统治者的道德过失,
无论犹太人还是非犹太人政府都是如此。就我所知,
任何一部古代文学作品都不像圣经那样,将个人的良心置于政治统治者的权威之上。

对国家和统治权威这类制度的根本怀疑,构成了圣经最重要的政治合法性。
圣经认为政治中什么地方是很成问题的呢?偶像崇拜的诱惑,
就是国家和政治统治经常会遇到的危险。禁止偶像崇拜的诫命,或许是圣经中最重要的教导。
偶像崇拜不单单是指崇拜金制或泥造的对象。偶像多种多样。
它们是一个社会珍视什么和崇拜什么的晴雨表,可以是钱、名望、健康、地位之类的东西。
如果说圣经教了我们什么,那就是只有一个上帝,而且只当尊崇这个上帝。
具体地说,我们必须避免将神替换成我们自己的制度和统治我们的人,
避免将这些东西变成崇拜的对象。
圣经特别要警告的正是人类这种将统治者变成神的现实倾向。

对偶像崇拜的恐惧,不只是一种古代迷信。偶像崇拜一直是人类的一种永久性倾向。
这是拜物教的一种形式,要为一个人、一样东西或一种仪式赋予某种超人的力量。

大卫也许不是哲人,但他是诗人,他 是 《诗篇》的作者;他是用剑高手,
也是演奏竖琴的大师。作为一位政治领袖,他介乎柏拉图的哲人王与马基雅维利的君主之间,
兼具了两者的要素。简单说来,大卫的经历就是古往今来最卓越不凡的政治生活之一。

大卫的仆人困惑不解:他在孩子活着时禁食自戕,却在孩子死后不为他哀悼,为什么?
大卫的回答相当果断而实际:“孩子还活着的时候,我禁食哭泣,因为我想:
’也许耶和华怜悯我,让孩子可以活着。’现在他死了,我为什么还要禁食呢?
我还能使他回来吗?我要到他那里去,他却不能回到我这里来。" 
(《撒母耳记下》12: 22-23 )

换句话说,我能怎么办?能做的都做了,我们还是继续吧。
大卫也许感到了悔恨,但他有着一种坚毅果敢和实用精神,
这对君主统治而言是必需的。

押沙龙这个名字现在已是“叛乱”和 “背叛”的同义词。

但丁说过,已知道的东西不等于学问,除非把它记录下来;
他们的谈话对我大有助益,我记下了一切,写成一本小册子《君主论》。
在这本书里,我尽 我所能专研这个主题,探讨君主国是什么,
它们有哪些类型、如何获得、如何维持以及为何丧失。

知识分子开展这种粗暴的谈话,表明他们真的丧失了理想主义,
这对知识分子而言无异于失去了贞操。

马基雅维利建议君主要为自己的城邦创立纪念碑,让某些事情为人铭记,不论它们是善是恶。
他建议公民要为自己国家的崇高成就感到自豪,并为谱写它的历史记录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而在马基雅维利的国家里,人民成了占据统治地位的社会和政治力量。
马基雅维利想要从贵族手中夺得权力,交给人民。为什么?
首先,他断定,人民比贵族更值得信赖。一旦人民学会珍视自己的自由,
学会对侵犯他们自由的行为予以反击,一旦人民变得像凶猛而警惕的看家狗,
而不再是卑躬屈膝的奴才,人民就能成为一国之伟大和强力的可靠基石。
君主如果站在人民一边,他的目标就更容易实现:
既为他的人民创造出生机勃勃的公民生活,又使自己获得永恒的荣耀。

马基雅维利知道自己的宣告看起来很怪异。他生活在古物盛行的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
同时代的人文主义者们就对古物很是沉迷。因此,为了将自己与他们区别开来,
马基雅维利反对他同时代人美化古人的倾向,
而他对待古人的方式是为了让他的读者回到罗马共和国的基本原则上去。
马基雅维利并不赞美那些搜集罗马雕塑来装饰房子花园的门外汉,
而是向读者指出罗马人实际做出的事业,这些事业正是李维所讲述的:
“看看历史向我们显示的,由古代的王国和共和国,由国王、将领、
公民、立法者和其他为其祖国而不辞辛劳的人所做的极其有德行的行为,
人们宁愿钦佩,也不去仿效它们;相反,每个人在所有最小的事情上都对它们避而远之,
以致古代德行在我们身上踪迹全无,对此我不能不既感到惊诧同时又感到遗憾。"

马基雅维利的嘲讽之情溢于言表。他暗示说,他的同时代人只不过是对罗马的艺术风格感兴趣,
也就是绘画、雕塑和建筑。他们关注的是我们所谓的“艺术史”,却忘了政治教诲才是最重要的。
马基雅维利说,眼下回到罗马相当重要,因为我们自我治理的能力已经渐渐蜕化。
就那些促进自由的品质而言,现代人已经比不上古代人了。
马基雅维利把衰落的原因部分归咎于基督教,但更主要的是因为:
阅读技艺已经蜕化。马基雅维利的书就是一门漫长的阅读课,他这样描写这本书的受众:
“在阅读历史时,既没有从它们中获取其意蕴,也没有品味到它们所具有的趣味。
由此导致无数人阅读史书,沉湎于其中包含的各种历史掌故,却从来不曾想去效仿,
他们断定这种效仿不仅困难,而且是不可能的;这就仿佛苍穹、太阳、
各种元素和人类自身在运动、秩序和力量等方面已经发生了变化,今时已不同于往日了。"

在马基雅维利看来,一切的政治都是党派的政治,共识是骗人的。
诉诸共识,只不过是一个阶层为了统治而施展的障眼法。
人的生活,本质上就是一场不可逃避的战斗。声称我们可以超出党派,
所有人一致拥护某种共同善的理念,只不过是慰藉人心的幻象之一,
而这样的幻象都属于“空想的君主国”。政治的目标不应该是消除冲突,
而是使它有条有理,使它服务于国家的伟大事业。

马基雅维利又回到了这个主题。在第五十五章里,他捍卫那些建立了广泛的社会平等的共和国。
进而,他声泪俱下地控诉那些“游手好闲、靠着他们的地产收益过着富裕的生活”,
对共和国没有任何实质贡献的贵族。(L55/335 ) 这个阶层是共和国的蛀虫,
应该予以消灭。换句话说,要想保持共和国的纯洁,偶尔的清洗就是必不可少的。
后来,这一教诲被法国和俄国的革命者们所接纳,这群人血腥清洗了一批被视作“人民公敌”的人。
无疑,这是马基雅维利最为狂热嗜血的时刻之一。

简言之,人民比一个君主更可靠,也具有更好的判断力。
最终,马基雅维利决定原谅人民的残忍。他说,人民的残忍更倾向于针对共和国的敌人,
而一个君主的残忍则倾向于针对他的私敌。

没过多久,马基雅维利就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在第二卷第二章里,他问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古代人看上去比现代人更热爱自由?他答道,其差异应当归结为我们和他们的宗教差异。
应该为自由的丧失和意大利的分裂而负责的,并不是基督教的腐化,而是应当追溯到它的基本原则。
进而,马基雅维利提供了一系列尖锐而可怕的对比:“我们的宗教更多地颂扬谦卑的和忏悔祈祷的人,
而不是实干家。因此,它把谦卑、自我的禁欲修行和蔑视尘世事务确立为至善;
而异教徒的宗教将至善置于精神刚毅、身体强健以及其他所有能够使人强大有力的东西中。
虽然我们的宗教要求你在内心坚强,但它是要你适合于忍受痛苦,
而不是去做一件大事。”(II.2/364)就在这里,马基雅维利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因此,这种生活模式似乎使尘世变得软弱了,并使世界成为邪恶者掠夺的对象。
这些人可以安心地统治这个世界,因为他们明白,大部分人为了进入天国,
考虑得更多的是容忍邪恶者的蛮横行径而不是为此进行报复。
虽然可能看起来这个世界变得柔弱了,天堂也被解除了武装。
这无疑首先源自人们的胆小懦弱,因为他们根据安逸,
而不是根据德行对我们的宗教信仰做出解释。
因为,如果他们考虑到我们的宗教是如何允许我们提升并保卫我们的国家的,
那么他们就会明白它希望我们热爱祖国并为祖国增光,
并且想要我们做好准备,以便能够保卫它。(H.2/364)

我们已经看到卢梭如何把马基雅维利解释成一个讽刺君主制、热情捍卫民主制的人,
他的解释与斯宾诺莎一样。

他接着写道:“基督教是一种纯精神的宗教,它唯一关心的是天上的事物:
基督徒的祖国不在这个世界上。是的,基督徒是恪尽职责的,但他在尽职责的生活,
却从来不考虑他做的事情是否会成功……真正的基督徒生来就是奴隶;
这一点,他们自己虽然知道,但却无动于衷。
人的短暂的生命,在他们看来是没有什么价值的。

迄今为止,公民宗教最伟大的化身就是亚伯拉罕•林肯。
对他而言,《独立宣言》和宪法都是神圣之书,
而华盛顿和杰弗逊就如同把人民从暴政手中解放出来的先知一般。

让每一个美国人,每一个热爱自由的人,每一个希望子孙后代平安顺遂的人以独立战争的鲜血起誓,
绝不丝毫违犯国家的法律,也绝不容许别人违犯法律。
就像1776年的爱国者用实际行动支持《独立宣言》一样,每个美国人也都要以他的生命、
财产和名誉保证支持宪法和法律—— 每一个人都要记住,违犯法律就是践踏他的前辈的鲜血,
就是撕碎他自己的和他子女的自由宪章。
让每一个美国母亲对在她膝上牙牙学语的婴儿灌输对法律的尊重;
让法律在小学、中学和大学讲授;让它写进识字课本、缀字课本和历本;
让它在布道坛布讲,在立法机关宣布,在法院执行。总之,让它成为国家的政治宗教,
让男女老少、穷人富人、各种语言、肤色和条件的人不断地在法律的祭坛上献身。 

宗教变成服务于自由和共和政府事业的工具,那位了不起的佛罗伦萨人肯定会同意这一点。
那么,我们是不是要总结说,美国就是一个马基雅维利式国家?是,也不是。
美国公民宗教的理念一直都没有好名声。或许,美国主要是一个由基督徒组成的国家,
但它既不是也不想成为一个基督教国家。
思想严肃的旁观者会因为宗教服务于国家事业而感到很不舒服,
他们认为,这种做法既滥用了宗教,也滥用了爱国主义。美国人的经验莫不如此。
无论怎样使自己的目标变得高贵,一种公民宗教也绝不是宗教的表达,
而只不过是宗教的替代品罢了。

霍布斯在引言里的发问很讲究修辞:生命除了是肢体的一种运动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心脏无非就是发条,理性无非就是一种计算快乐和痛苦的手段,除此之外它们还能是什么呢?
霍布斯开始提出一种关于人的本性的物理学,它是非目的论的,
从头到脚都带有深思熟虑的唯物主义味道。

对亚里士多德而言,技艺的先决条件是自然,自然不仅提供了质料,也提供了一切技艺的模式。
但在霍布斯看来,技艺并非摹仿而是在创造一种新的自然,或者说,创造一 个 “人造的人”。
一旦正确理解了技艺,我们就能开始改造自然。我们之所以能拥有一门政治科学,
就因为我们是政治生活的创制者。技艺的功用并非摹仿或效法,而是改造,
其目的就是创造一种新的自然。在此,技艺并不被理解为科学的对立面。
相反,科学是技艺的最高形式。通过技艺,霍布斯理解了他所谓的理性或科学,
它们是人的技艺或创制的最充分的表达。

最糟糕的是人们不断处于暴死的恐惧和危险中,
人的生活孤独、贫困、卑污、残忍而短命 (XHI, 9 ) 
或许霍布斯应该说,万 物 “幸好”都一样短命。

霍布斯论证道,我们人类的根本特征就是意愿和选择。运用意愿是我们最卓越的能力,
而我们幸福的绝大部分就与此相连。生活就是一场处在不间断的意愿之中的运动,
或许有时会遭到中断,但除非走到生命的尽头,否则便会永远进行下去。
霍布斯的个人主义与他关于人的幸福的看法紧密相联,
幸福就是在人们为生活的善好而展开的竞争中取得成功。
他写道:“一个人对于时常想望的事物能不断取得成功,也就是不断处于繁荣昌盛状态时,
就是人们所谓的幸福,我所说的是现世的幸福。”继而,他又写道:
“因为心灵永恒的宁静在现世是不存在的,原因是生活本身就是一种运动,
不可能没有运动,不可能没有欲望,也不可能没有畏惧,正如不可能没有感觉一样。”

霍布斯的个人主义不仅是一种物理条件,也是一种道德条件。
因为我们都是具有大量的活力与主动性、喜好与厌恶、欲望与反感的个人,
而生活就是一场无休无止的竞争或斗争:不仅是为了有限的资源,也是为了荣誉,
以及其他为人们所看重或尊敬的东西。霍布斯深深迷恋于人类欲望的多样性,
它使有的人兴高采烈,有的人黯然神伤,有的人变得虔敬,
有的人却嗤之以鼻,凡此种种。霍布斯写道,即便是“好”与 “坏”这样的词,
也不过是我们借以表达喜好与厌恶的说法而已。我们喜欢某物,并非因为它是好的;
相反,某物被称作好的,只是因为我们喜欢它。这些词语不能代表某种普遍品质或本质属性,
而是表达使用者的心理状态。( VI, 7)我们的欲望为了各式各样的对象而展开普遍竞争,
霍布斯的自然状态之为战争状态正是从这里推导出来的。
他在一个著名的段落里假定了 “全人类共有的普遍倾向”,即一种“永久不断、
无休无止的追逐权力的权力欲,只有死亡能使它停下脚步”。

霍布斯写道:“使人们倾向于和平的激情是对死亡的畏惧。”(xin, 14) 
这并不是说,霍布斯相信恐惧出于自然就是一种比骄傲 更强的动力,绝非如此。
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人都能表现得不怕死:面对羞辱,骄傲的贵族会选择一死;
为了换取天国,狂热的宗教徒也准备牺牲自己和他人的生命;
就连冒险家也会为了荣耀而去攀登珠穆朗玛峰。如果恐惧事实上就是主导性激情,
那么霍布斯可能就不会反复重申“对死亡的恐惧是社会的基础” 了。
他之所以通过不同方式反复强调,是因为他确实相信,
必须教会人民害怕应当害怕的东西。

一切生物天生具有自我保存的欲望,也就是说,一切生物都想保持稳定,抵抗别人的侵害。
我们天生具有一种自然权利,即生命权。自我保存的欲望不仅仅是一种生物学事实,
虽然情况的确如此,但它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道德正当。
从一切存在者都寻求自我保存这一生物学事实出发,霍布斯得出了一个道德教诲:
一切存在者都有生命权,一切存在者对自己的生命都享有一种根本权利。
后来的哲学家,例如休谟和康德,会把这种观点视为“自然主义谬误”的典型例子,
即试图从“是”推 出 “应当”,但我们还是暂且打住吧。我们不仅对自己的生命拥有权利,
也有权利做一切保存生命所必需之事。再说一遍,这项权利不仅是一种原生的自然事实,
也是一种道德权利,是人的价值和尊严的源泉。

霍布斯把法律说得像是交通规则一样。如果我说得不错,他的意思就是:
良法的存在是为了促进旅行、贸易和交往之类的事情,是为了让人民“往路上走”。
恶法的目的只不过是限制和控制主权者的心血来潮,而良法的存在是为了促进人的行动。
这是霍布斯法律理论的核心。

洛克生活在一个宗教和政治斗争极其剧烈的年代,他是一位涉足政治很深的人物,
虽然也是一位小心谨慎、沉默寡言的政治人物。查理一世遭到处决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
詹姆斯二世被推翻,不得不开始流亡的时候,他已经成年。洛克在牛津待了许多年,
在那里,人们怀疑他对激进分子心怀同情,但他始终表现得极其小心谨慎,
以至于多年来洛克的学院院长都叫他“缄默大师”。
洛克曾经是安东尼•阿什莱•古柏 (Anthony Ashley Cooper ) 的私人秘书和医生,
此人就是后来组织了一个激进的反君主制圈子的沙夫茨伯里伯爵。
1683年,洛克被迫流亡,在荷兰生活了几年后才回到英国,一直到1704年逝世。
逝世之时,洛克已是欧洲最著名的哲学家。

洛克的人性观念,基本上就是把人视为占取财产的动物。
我们对财产的权利,就源于我们自己的工作,即源于以下事实:我们在某样事物上花费的劳力,
就使得我们对它拥有了所有权。劳动是一切价值的来源。自然状态就是一种公有状态,
马克思会称之为“原始共产主义”。事实在于,我们把劳动附加在什么上面,
我们就把什么标记为自己所有。洛克写道:“每人对他自己的人身享有一种所有权,
除他之外任何人都没有这种权利。

然而,对洛克而言,世界属于“勤劳和有理性的人”,即通过自己的努力而增进整体繁荣的人。
洛克写道:“一个人基于他的劳动把土地划归私用,并不减少而是增加了人类的共同积累。” 

他甚至认为任何经过改良的事物都由于劳动而提升了一千倍的价值。

洛克不止赋予商业、赚钱和占取以显著的地位,
也赋予了一种它们在古代和中世纪世界里从未享有的道德地位。
政府的任务就是保护财产权,这个观念就源自洛克。新的政治不再关心荣耀、名誉和德性,
而是会变得冷静、平淡和享乐主义,尽管这样的政治既无崇高也无乐趣可言。
商业不需要我们抛洒热血或拿生命冒险。
它是稳固的、可以信赖的,具有十足的中产阶级味道。

当洛克写道,世界就是要给“勤劳和有理性的人”所用的时候,
他确实是在指一种新兴的中产阶层。这一阶层的统治权并不取决于遗传、
传统或者所谓的高贵,而在于运用他们辛勤工作、节俭和把握机运的能力。

鲁滨逊能够再度创造自己,这就是自主、独立的个人的本质:
它为许多关于个体自我改善的伟大小说提供了典范。

他们没有展现出军事贵族的好战品性,
而是一些在家庭中更为常见的德性:俭朴、理财、谨慎、节约和勤劳。

既然政治经济学喜欢鲁滨逊的故事,那末就先来看看孤岛上的鲁滨逊吧。
不管他生来怎样简朴,他终究要满足各种需要,因而要从事各种有用劳动,
如做工具、制家具、养羊驼、捕鱼、打猎等等。关于祈祷一类事情我们在这里就不谈了,
因为我们的鲁滨逊从中得到快乐,他把这类活动当作休息……
需要本身迫使他精确地分配自己执行各种职能的时间。
在他的全部活动中,这种或那种职能所占比重的大小,
取决于他为取得预期效果所要克服的困难的大小。
经验告诉他这些,而我们这位从破脏上抢救出表、账簿、墨水和笔的鲁滨逊,
马上就作为一个道地的英国人开始记起账来。他的账本记载着他所有的各种使用物品,
生产这些物品所必需的各种活动,最后还记载着他制造这种种一定量的产品平均耗费的劳动时间。
鲁滨逊和构成他自己创造的财富的物之间的全部关系在这里是如此简单明了……
但是,价值的一切本质上的规定都包含在这里了。

韦伯写道:

事实上,这种伦理所追求的(至善),完全没有 幸福主义的成分掺杂其中,
更不用说享乐主义的成分了,这一点至关重要。就是说,既要挣钱,而且多多益善,
同时又要力避一切本能的生活享乐。它被十分单纯地看做了目的本身,
以致从单独某个人的幸福或功利角度来看,它显得完全是超验的,是绝对无理性的。
人活着就要去赚钱,就要把获利作为生活的最终目的……与此同时,
它又表达了一种与某些宗教观念密切相关的情感类型。
富兰克林虽然是一个无倾向性的自然神论者,但他自幼便记住了父亲--
一位一丝不苟的加尔文教徒—— 反复向他灌输的一条《圣经》古训。
因此,如果我们发问为什么“要在人身上赚钱”,他的回答就是用在自传中的这条古训:
“你看见办事殷勤的人么,他必站在君王面前。" (《箴言》)

伟大的美国社会学家丹尼尔•贝尔也有一个类似的看法,
认为资本主义精神是在积累的伦理和消费的伦理之间摇摆不定。
这些张力就构成了 “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矛盾的一极是关于工作、
纪律和延缓享乐的清教伦理,另一极是关于享受、愉悦和无尽地追求快乐的享乐主义伦理。

一种致力于追求愉悦的政制能不能满足人类灵魂最深切的渴望呢?
一种从事财产的理性积累的政制,能否回应人们对荣誉、高贵、
爱国和牺牲精神这些更高层次的德性的需要呢? 一种致力于避免痛苦、
不舒服和焦虑的政制,除了时下各种形式的享乐主义和虚无主义之外,
还能带来什么呢?

卢梭故意使人动物化。他声称,当亚里士多德说人是理性的动物,
因为我们拥有语言的时候,他也错了。语言是由社会决定的,
历经数千世代才能发展起来,因而绝不可能是自然人的特征。

他发现,一切物种都不愿意目睹同类的痛苦和疾患。下述事实就是我们具有感性的证据:
我们会为陌生人的不幸而哭泣。我们看电影时不就常常流泪吗?
我们会在看到金刚 (King K o n g ) 之死时感到难过,
但它分明是一个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的虚构生物,难道这样做是理性的吗?
人是感性的动物,以至于卢梭宣称人类的“自然善好”就此得到证明。
为什么卢梭要强调这种能力?

卢梭在《论科学与艺术》里有一句话说道:“古代政治家不厌其烦地讲风尚和德性,
我们的政治家只讲生意和赚钱。”

卢梭推测,一旦人们开始在屋前或大树下聚会,开始注视彼此,虚荣就产生了。
这当然也是一种假设的历史。“虚荣心”这种致命的激情,就诞生于彼此的目光之间。
卢梭写道:“每一个人都细心注视另一个人,同时也希望自己受到别人的注视。
于是,众人的尊敬,就成了对一个人的奖赏。唱歌或跳舞最棒的人,最美、最壮、
最灵巧或最善言辞的人,就成了最受尊敬的人:走向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的开头第一步,
就是从这里踏出的;走向罪恶的深渊的开头第一步,也是从这里踏出的。
从这些初级的偏爱心中,一方面产生了虚荣心和对他人的轻蔑,
另一方面也产生了羞耻心和羡慕心。由这些新的祸患之源造成的风波,
最终给人类的幸福和宁静带来了巨大的危害。”

卢梭点明了关键所在。“虚荣”很大程度上被展示成一个负面的词语,
但反过来也与某些积极的事物相关,与每个人在踏入社会后都会察觉的欲望相关,
也就是想要得到他人的承认或尊重的欲望。得到承认的欲望就是正义的根基。
这种欲望的基础乃是一种直觉,即:我们的感受、信念、
意见和态度应当受到他人的承认和尊重。当我们觉得自己的意见遭到冷遇,
别人不承认我们的价值时,我们会感到生气,并且产生报复心理。
获得承认的需要就是正义的基石。但与此同时,
这种对承认的要求也很容易变得残忍和凶暴。我们不妨想想下面这段话:

人们一开始互相品评,尊重的观念一旦在他们的头脑中形成,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有权利受到尊重。从此以后任何人如有不尊重人的行为,
就不可能不受惩罚:文明的最初的责任就源于这里,甚至在野蛮人当中也是如此。
任何故意伤害人的行为,都将被看作是一种存心凌辱,
因为,除了伤害的行为造成了痛苦以外,
被伤害者认为对他的人格的轻视往往比痛苦本身还难忍受;
每个人都将根据别人对他表示轻视的方式而给以相应的惩罚:
报复的手段是可怕的,人变成了凶暴残忍的人。(166)

黑格尔将历史描述成一场为了承认而展开的生死斗争,
一切个人和阶级都为了权力和声望而争个你死我活。

今天,我们的政治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领域:
不光各阶级为地位和权力而展开竞争,而且越来越多的人要求获得受他人承认或尊重的权利。
想想看,政治候选人及其代理人总是孜孜不倦地寻找机会,搜罗各种对人表示轻视的言行,
以便借机表达虚伪的道德义愤。对卢梭而言,一种只关心人身和财产的保护,
保护人民免遭危险的政治,只不过是抓住了问题的表面。对他和后来的许多人而言,
政治的目的除了保护,还有尊重;除了安全,还有承认;除了宽容,还要接纳。
或许,与政治哲学大传统里的许多哲学家不一样,卢梭是我们的同时代人。

人曾经平等,却又如此轻易同意了私有财产的不平等和强者的统治,
这一点令卢梭深感震惊。正如他所说,社会契约是富人和权贵为了控制穷人和被压迫者而使用的狡计。
这项契约并不是要树立正义,而仅仅是要让过去的篡夺行径变得合法。
政治权力促进了经济不平等的合法化。政府或许是靠同意而得以运转,
但他们视为理所当然的同意又建立在虚假和谎言的基础之上。
否则,我们该如何解释,为什么富人要比穷人活得更加自由、轻松和充满享受呢?

人们曾多次把一些野蛮人带到巴黎、伦敦和其他城市,千方百计向他们展示我们的豪奢、
我们的财富和种种有用的和稀奇的艺术,然而这一切只不过引起他们傻乎乎地观赏一阵,
而丝毫没有作出过想得到这些东西的表示。我记得曾经听人讲过这么一个故事:
大约三十年前,有人把南美洲土著的一个首领带到英国宫廷,
在他面前摆放了千百种东西,看哪一种东西能使他感到高兴,就把那件东西当作礼物送给他。
可是人们发现他对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我们的武器,他觉得太笨重,使用起来不方便;
我们的鞋子使他的脚受了伤;我们的衣服,他穿起来感到别扭;他什么都不喜欢。
最后,人们发现他拿起一条毯子,觉得披在肩上很舒服。于是,人们对他说:
“你觉得这个东西挺有用处? ”他回答说:“是的,我觉得它披起来跟一张兽皮差不多一样舒服。”
要是那天下雨,他用那条毯子去挡雨的话,也许他连这句话也不会说的。(219-220)

动物被放生后一天都捱不过去,
它们自我保存的本能早就因长期以来与人交流和对他人的依赖而变得迟钝。
如果回到自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生活在社会之中。

康德是一个具有雷打不动的习惯的人,以至于柯尼斯堡的居民都拿他下午散步的时间来对表。
据说,康德唯一一次没有散步,是因为他当时在读卢梭的《爱弥儿》。

如果说约翰•洛克声称“起初,全世界都是美国”,
托克维尔的意思就是“未来,全世界都是美国”。

民主的摇篮就在托克维尔所说的乡镇(commune, township )之中: 
“然而,乡镇却是自由人民的力量所在。乡镇组织之于自由,犹如小学之于授课。
乡镇组织将自由带给人民,教导人民安享自由和学会让自由为他们服务。
在没有乡镇组织的条件下,一个国家虽然可以建立一个自由的政府,但它没有自由的精神。”

其次,托克维尔认为,无论消灭宗教的企图还是将社会全盘世俗化的做法,都是大错特错。
和卢梭一样,托克维尔相信自由的社会需要公共道德,而道德要想发挥效力,就不能没有宗教。
个人或许能够单靠理性而获得道德上的指引,但社会不可能如此。
把宗教从公共生活中消除的危险就在于,人们信仰的需要或意愿将去寻找别的发泄渠道。
在一句令人瞩目的话里,托克维尔评论道:“专制制度可以不要宗教信仰而进行统治,
而自由的国家却不能如此。宗教,在他们所赞扬的共和制度下,比在他们所攻击的君主制度下更为需要,
而在民主共和制度下,比在其他任何制度下尤为需要。" 

托克维尔给出了各式各样的回答。只有宗教能抵抗唯物主义的倾向,
以及民主所固有的朝向某种较为低级的自私自利的倾向,
这是 《论美国的民主》的一个永恒主题:“宗教的主要任务,在于净化、
调整和节制人们在平等时代过于热烈地和过于排他地喜爱安乐的情感。”

托克维尔写道:“我一向认为,人要是没有信仰,就必然受人奴役;
而若他是自由的,他就一定有信仰。”

托克维尔不仅是卢梭的学生,也是帕斯卡尔的学生,而后者是17世纪一位宗教哲学家,
他比任何哲学家更能看到没有信仰的知识是何等空虚。人或许是理性的动物,
但我们的理性在深奥莫测的宇宙面前几近于无。帕斯卡尔写道:
“一滴水,一口气,就足以致人于死地。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
但是,人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

灵魂展现出某种对永恒的追求和渴望,以及某种对物理实存的限制的厌恶:
“宗教只是希望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而宗教的自然合乎人心,
正同希望本身的自然合乎人心一样。只有人的理智迷乱,或精神的暴力对人的天性施加影响,
才会使人放弃宗教信仰。但是,有一种不可战胜的力量,在使人恢复宗教信仰。
没有信仰只是偶然的现象,有信仰才是人类的常态。" 

在第一卷里,他 对 “多数人的暴政”的处理,
很大程度上沿袭了亚里士多德和《联邦党人文集》的思路。
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将民主制与多数统治联系到一起,
多数统治通常就是穷人为了他们的利益而施行的统治。民主的危险恰恰在于,
它代表的是共同体内部一个较大阶层对少数人出于自身利益而施行的统治。
因此,民主总是一种穷人对富人发起的潜在的阶级斗争,而且经常是由民粹主义政客煽动起来的。
《联邦党人文集》的作者们也思考了这个问题。他们解决“多数人的党派”
这一难题的办法,便 是 “扩大政府的规模”,免得产生一个持续存在的多数人党派。
党派的数量越多,它们中任何一个党派以专制权力治理国家政治的可能性就越小。

“怎么!享有立法特权的多数也想享有不遵守法律的特权! "

克维尔声称,大革命只不过是完成了早在旧制度时期就已开始的东西。
历史大势向着越来越集中的行政集权发展,而这正是托克维尔深深忧虑的事情。

用近年来一位美国总统的话说就是,
“我们体察彼此痛苦的能力增强了"。对此,托克维尔毫不隐讳他的怀疑:
“是我们现在比我们的祖辈更有感情了吗?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那就是我们的感情已扩展到更多的事物上去。" 

在 《旧制度与大革命》第二编的一处旁注里,托克维尔写道:
“暴政之下,自由尚能生根发芽;行政专制之下,自由绝不会诞生,更谈不上发展。
暴政也能造就自由的民族,行政专制却只能产生革命或者恭顺的人民。”

统治者这样把每个人一个一个地置于自己的权力之下,并按照自己的想法把他们塑造成型之后,
便将手伸向全社会了。他用一张其中织有详尽的、细微的、
全面的和划一的规则的密网盖住社会,
最有独创精神和最有坚强意志的人也不能冲破这张网而成为出类拔萃的人物。
他并不践踏人的意志,但他软化、驯服和指挥人的意志。他不强迫人行动,但不断妨碍人行动。
他什么也不破坏,只是阻止新生事物。他不实行暴政,但限制和压制人,使人精神颓靡、
意志消沉和麻木不仁,最后使全体人民变成一群胆小而会干活的牲畜,而政府则是牧人。

尤其是大学校园里,你能想象的最糟糕的道德过错就是被人指责为“麻木不仁”。
我们所有人都必须关心(或者假装关心)比自己不幸的他人的遭遇,
其结果便是创造出一种同情的新型等级秩序,在这样的秩序中,
一个人的优越感就体现为某种对他人的高度敏感与同情。“政治正确”的意思就是:
“谁是我们当中最敏感的人? ”当代各种形式的“政治正确”和其他一些道德愚昧的根基,
全在于这种错位的同情。

信奉社会主义的工人选择追随自己的国家。

事实在于,我们恰恰是通过关心身边最亲近的人,才学会了关心他人。
世界主义的国际主义有一个缺点,就是将人们从各自的传统和当地的习俗中连根拔起,
而它们都是多数人认为值得尊崇的事物。世界主义理想几乎没有为敬畏感或神圣感留下多少地盘。
古代的史家希罗多德讲过一个关于波斯人的故事,他说:“他们最尊重离他们最近的民族,
认为这个民族仅次于他们自己,离得稍远的则尊重的程度也就差些,余此类推;
离得越远,尊重的程度也就越差。这种看法的理由是,
他们认为他们自己在一切方面比所有其他的人都要优越得多,
认为其他的人住得离他们越近,也就越发优越。因此住得离他们最远的,
也就一定是人类中最差的了。”

判断力需要经验。判断不只是一门可以靠记忆力死记硬背和生搬硬套的技术。
相反,它有点像是学习一门语言:学语言并不只是记住语法和句法,
而是要沉浸在语言本身当中。判断更需要的是综合能力,而非分析能力。
判断并不需要知道更多事实或者拥有知道更多事实的方法,
而是要求能在别人行动之前就看清形势,
知道做什么,以及什么时候去做。它是一种适应能力,适应常常难以预料的新形势,
为的是保证国家这艘航船平稳前行。

《1678天路历程》

于是宣道师继续说,注意听着我将要讲给你听的事情。 我现在告诉你,欺骗你的是谁,
他叫你去找的那个人是谁。你碰到的是老世故,这个名字和他这个人配得正合适;
因为一则他只喜欢世俗的学说11——所以他总是到道学村去做礼拜;
二则他最喜欢那种学说, 因为那是他可以逃避十字架12的最好办法;
由于他具有这种世俗的气质,他才要曲解我的正确的路线。
这个人的话里有三点你得绝对深恶痛绝。

1. 他使你离开正路。
2. 他千方百计使你觉得十字架讨厌。
3. 他引你走上那通向死亡领域的道路。

第一,你必须痛恨他叫你离开正路;不只这样,你还得痛 悔你自己同意了他;
因为这样做就是为了听从一个老世故的劝 告而拒绝上帝的宝训。
上帝说,“要努力进窄门13,”就是我指 点你去的那扇门;“因为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
找着的人也少14。”这个邪恶的人使你离开这小门,离开通往这门的路,
几乎 把你引到灭亡;因此要痛恨他叫你离开正路,
也痛恨你自己, 因为你听了他的话。

第二,你得痛恨他想出种种方法使你讨厌十字架;因为你应当“看它比埃及的财物还宝贵15。”
并且荣耀的王已经告诉你,“得着生命的,将要失丧生命16。”
还有,“人到我这里来,若不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弟兄、
姊妹和自己的性命,就不能作我的门徒17。”因此我说,要是有人拚命劝诱你,
说十字架会带来死亡,你得痛恨这个说法,
因为根据真理,不经过死亡, 你就不会得到永生。

第三,你得痛恨他引你到那条通向死亡领域的道路。
关于这一点,你得考虑他叫你去找的是谁,同时也得想到那个人是多么无能,
他哪有力量解除你的负担。

解释者回答说:客厅就等于一个从来没有受到福音的仁慈的恩典洁净过的人的心;
灰尘就等于使整个人堕落的原罪和内心的腐败。头一个开始打扫的是律法;
但是后来拿水来洒的是福音。刚才你看到第一个人开始打扫的时候,
灰尘满屋子飞扬,使他无法打扫得干净,而且你的喉咙几乎给噎住了;
这是让你知道,律法,凭它的作用,非但不能洗净心里的罪3;
反而使它复活,给它力量4,使它在心灵里扩大起来5;
虽然律法能发现罪恶并禁止罪恶,但是没有力量克服它。

解释者就说:这两个小孩代表两种典型:情欲代表世俗的人11,耐心代表来世的人 12;
因为就像你看到的,情欲要在今年里,就是说今世里,得到一切;
世俗的人都是这样,他们现在就要所有的好东西,他们不能为着他们应得的份等到明年,
也就是说等到来世。在他们看来,“手中一只鸟胜过林中的两只,”
他们信奉这句俗语胜于信奉一切关于来世的好处的神圣的见证。
可是就像你看见的,他很快地都花费净尽,
不久只剩下一身破衣衫,所有这种人到末了都是这样情形。

解释者说:不但如此,你还可以再加一句,那就是,来世的荣耀是永远不会消失的;
而今世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因此情欲并不为了他先得到好东西而有理由取笑耐心;
相反地,倒是耐心由于最后得到好东西而有理由讥笑他;
因为前者一定得让位给后者,后者一定有时回运转的日子;
可是后者就不需要让位给别人;因为没有接着来承继的人了。
因此,谁先得到一份的,总有一天会花掉;而最后得到的人一定会永久守住;
所以对财主们就这样说,“你该回想你生前享过福,拉撒路也受过苦;
如今他在这里得安慰,你倒受痛苦13。”

这时我在梦里看见他继续这样走着,后来走到一块洼地上,在那里,
也就是在这条路的近旁,有三个人睡得正香,他们的脚踝上全上着脚镣。
他们一个叫做愚蠢,一个叫做懒惰,第三个叫做傲慢。

愚蠢说,“我看不出有什么危险;”懒惰说,“再睡一会吧;”
傲慢说,“每个人得靠自己。”
说完他们又躺下去睡觉,基督徒也就继续走他的路。

基督徒说:我告诉你的都是最精采的;我还看到一些别的事,
譬如——我看见三个人,愚蠢、懒惰和傲慢,当我一路走来的时候,
见他们都上了脚镣睡在路旁边不远的地方;可是你想我能把他们叫醒吗?
我还看见形式主义者和虚伪越墙而来,他们自称是要到锡安去的,
可是他们不久就迷路了;我事先就告诉他们会有那样的结果,但是他们不相信。

基督徒说:我的确是在你的领域里出生的,你的事务实在不好办,
而你给的工资又叫人简直没法维持生活——因为罪的工价乃是死1;
因此我年纪大了以后,像别的有思想的人一样,就注意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忠信说:说了些什么? 他竟然反对宗教哩。 他说,一个人信奉宗教是件凄惨、
下流、卑鄙的事情。他说,一颗温柔的良心不是一个大丈夫所该有的东西;
一个人对话语、行为要那样小心,以致使自己受到种种的束缚,
不能像历代的英雄豪杰所习惯的那样为所欲为,这样做准会使他贻笑万世。
他还说,过去也只有少数有权势、有钱或者聪明的人有跟我同样的见解;
而且在他们还没有成为傻瓜的时候,
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会愿意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目的而不顾一切地去冒险。

忠信说:这使我想起摩西曾经讲过的,怎样的野兽才算洁净6。凡是蹄分两爿、
倒嚼的才洁净;光是分蹄,或光是倒嚼的都不洁净。
兔子倒嚼,可是不洁净,因为它不分蹄。这真像多话,他倒嚼,他追求知识;
他嚼话语,可是他不分蹄。他不离开罪人的道路;
他像兔子,保持着像狗或熊一样的脚,因此不洁净。

的确,爱讲话和爱夸口的人喜欢知道;可是上帝喜欢人去做。
这并不是说,没有知识,心灵也可以称得上完美, 因为没有它,心灵就算不了什么12。
因此,知识有两种——一种是基于对事物的空洞的思考的知识,
一种是伴有信心和爱心的天惠的知识,这种天惠使一个人真心诚意地按上帝的意旨行事:
前一种知识很合空谈家的胃口;
可是,如果没有后一种的知识,真正的基督徒是不会满足的。

基督徒说:你跟他那样坦白地谈,是做得对。现在像这样老老实实对待人的作风实在少有,
因此很多人唾弃宗教;因为他们是好说话的傻瓜,他们的信仰只在口头上,
行为既放荡又虚伪,又由于他们跟正义的人常在一起,
他们使世人觉得费解,他们玷污基督教,并且使诚实人痛心。

浮华市是他们到天国去的必经之地,他们就设法在那儿建立一个市集——
在市集上卖的是各种各样浮华的东西,并且终年不散。
因此市集上卖的尽是这样的东西:房子、地皮、职业、位置、荣誉、 升迁、
爵位、国家、王国、欲望、快乐以及各种享受,
如娼妓、 鸨母、丈夫、儿女、主人、奴仆、生命、
鲜血、肉体、灵魂、 金银、珍珠、宝石等等。

并且在市集上随时都可以看见变戏法的、骗子、斗技、赌博、
小丑、仿效人的人、无赖、恶棍等无所不有。
这儿还可以一钱不花地看到偷窃、谋杀、通奸、假发誓的人,令人触目惊心。

陪审委员团委员盲目先生、无用先生、恶意先生、纵欲先生、放荡先生、任性先生、
傲慢先生、敌意先生、说谎先生、残暴先生、恨光明先生和执拗先生都走了出去。
他们个个都评判他有罪,后来全体一致决定在法官面前评定他有罪。
起初他们在商量的时候,陪审长盲目先生说,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人是个邪教徒。
接着无用先生说,世界上不需要这种人!恶意先生说,对,我看见他就讨厌。
接着纵欲先生说,我决不能容忍他。放荡先生说,我也不能,因为他将来一定会老责备我的作风的。
任性先生说,把他绞死,把他绞死!傲慢先生说,一个可怜的平凡无用的东西。
敌意先生说,我从心底里讨厌他。说谎先生说,他是个无赖。
残暴先生说,绞刑还便宜了他。恨光明先生说,我们赶快把他处决了吧。
接着执拗先生说,即使拿全世界给我,我也不能跟他妥协,我们立刻判他死罪吧。
他们就这样做了;因此他不久被判了罪,庭上吩咐把他从法庭带回到他原来的地方去,
在那儿受可能想象得到的最残酷的死亡。

私心说:几乎全城的人都是我的亲戚;尤其是我的激进主义爵士,我的随波逐流爵士,
我的花言巧语爵士,这城市的名字就是从他的祖先来的;还有圆滑先生,
两面派先生,无所谓先生;我们教区牧师骗人先生是我的舅舅; 
老实说,我已经成为上流绅士; 可是我的曾祖父不过是个船夫,
一边张望,一边划船,我也是从同样的职业获得大部分的财产。

看见私心后面还有三个人;而且他们赶上私心的时候,
私心向他们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他们也向他还礼。他们的名字是:
恋世先生,爱钱先生,吝啬先生。私心先生从前就认识他们;
因为他们小时候是同学,他们的校长是求利城的支配人先生,那是北方贪财州的一个市镇。
这位校长传授他们搜刮的技术,不论是利用强力、欺骗、谄媚、
谎话或者披上宗教外衣的手段,他全都教给他们。
这位校长的技术大部分都传给这四位先生,
因此他们每个人都有能力办这样一所学校了。

私心说:我们的确是;但是前面那些人可真严格,思想又顽固得不得了,
并且非常不尊重别人的意见,不管一个人多么好,只要跟他们不完全一致,他们就拒不为伍。

吝啬说:这可不行;我们看到有些人过分正直;这种人的严峻使他们专爱判断人,
责人严而责己宽。不过,请告诉我,你跟他们不同的意见在哪方面,有几点?

私心说:他们顽固地断定,不论什么天气他们都得拼命赶路,而我是要看风势。
他们轻而易举地愿意为上帝冒一切危险;而我要利用一切机会保住我的生命和财产。
他们要坚持己见,尽管所有的人都反对他们;
而我只在时势和我的安全跟信仰不发生冲突的时候才赞成它。
他们支持宗教,即使他衣衫褴褛、受人蔑视;
而我只在他衣冠楚楚、在风和日暖受人喝采的时候才拥护他。

恋世说:啊,等一等,好私心先生;至于我,我只能认为他是个傻瓜,
他有自由保住他所有的,却那么傻,竟把它丢掉。让我们像蛇一样狡猾,乘机行事是上策。
你看蜜蜂在冬天怎样伏着不动,只在它能得到好处和娱乐的时候,才出动。
上帝有时赐雨水,有时赐阳光;若是他们这种傻瓜要在雨里走路,我们就在晴天走走算了吧。
至于我,我最喜欢那种会保住上帝赐给我们的好东西的宗教;
因为哪一个有理智的人会以为,既然上帝赐给我们今生的好东西,
他会不让我们为了他保住它们?亚伯拉罕和所罗门在信仰中发了财;
约伯说,一个好人“得鄙弃珠宝如尘土。”
不过他一定不像我们前面那两个人那样,要是他们正如你所说的那样。

吝啬说:我想我们在这一点上是完全同意的,因此没有多讲的必要了。

爱钱说:的确对这事没有多谈的必要;因为一个既不相信《圣经》又不相信理智的人
(你知道这两样在我们这一边都兼有了),就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权利,也不替自己的安全着想。
私心说:弟兄们,你们都知道,我们是走天路的;
为了避开不好的事情来做更好的消遣,请准许我向你们提出一个问题:
——假定一个人,一个牧师,或者一个商人,或者其他什么人, 
有机会得到世上的好东西,可是,如果他在某些信仰问题上不曾具有极大的热诚,
他是无论如何得不到那些东西的——,
至少他得在外表上对这种过去他从不接触的问题具有极大的热诚;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为了要达到他的目的,
利用这个方法, 同时又仍旧是个正直忠实的人呢?

爱钱说:我看出你这问题的真谛;如果这几位先生允许的话,我就试作答复。
首先,拿这问题对一个牧师来说。假定一个牧师——一个可敬的人,
只有很菲薄的圣俸,而在他的心目中却有一个好得多、圣俸大得多的差事;
他现在有机会取得它,只要他更努力、更经常、更热诚地传道,而且为了迎合人家的脾胃,
只要他变更一下他的某些原则;在我看来,
我可看不出一个人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只要他有理由),而且做更多的事情,
同时仍旧是个忠实的人。因为:——1. 他对一个较优厚的圣俸的渴望是合法的
(这是无可否认的),因为这是上天的意思把它放在他面前的;
因此他可以设法得到它,不必顾到良心的问题。

2. 况且,由于他对那圣俸的向往,他可以成为更努力、更热诚的讲道师或者什么的,
因而使他变成一个更好的人,是的,这会使他的学问进步;这是合乎上帝的意旨的。
3. 至于他为了迎合人们的脾胃,为了为他们效劳而放弃某些原则,这说明:
(1)他的性情是不自私的;
(2)他的态度是温和、讨人喜欢的;
(3)因此他更适合于他的牧师职位。
4. 因此我断定,对一个从圣俸低微的职位转到圣俸较高的职位的牧师, 
我们不该由于他这样做就认为他是贪财;既然他在才能和勤劳方面因而都有了进步,
我们应该认为他是一个执行天职并且乐意利用行善机会的人。

现在谈到问题的第二部分,也就是关于你所提到的商人的问题。
假定这样一个人的生意很清淡,可是只要采取虔诚的态度,他就可以扩大买卖,
或者找一个有钱的妻子,或者招揽更多更好的顾客。
我呢,我可看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不能这样做。 
因为:——1. 虔诚是个美德,不管一个人用什么方法使自己变得虔诚。

2. 娶个有钱的妻子,或者招揽更多的顾客到店里来并不是什么不正当的事。
3. 况且一个人由于虔诚而取得这些,他得到的是好的,由于他自己变好,
他取得的也是来自好人;因此他有好妻子、好 顾客和好利润,
而他之所以得到这些东西是由于他变虔诚了,这也是好的;
所以为了要得到这些东西而变得虔诚是又好又有利的企图。

接着基督徒说,即使一个初信的人也能回答一万个这种问题。
如果为了面包而追随基督已经是不对的2,
那么利用他和宗教作为取得世间物质享受的口实,更是多么可鄙!
我们发现只有异教徒、伪善者、魔鬼和女巫才有这种想法。

1. 异教徒:因为当哈抹和示剑垂涎雅各的女儿和牲畜,
而且知道除了受割礼以外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把她和牲畜弄到手的时候,
他们就对他们的同伴说,“假使我们中间所有的男丁,都要受割礼,
和他们一样,那么,他们的群畜、货财和一切的牲口岂不都归我们了吗?”
他们所想得到的是他们的女儿和牲畜,而宗教是他们用来达到目的的借口。
请看整个故事3。

2. 伪善的法利赛人也相信这一套;他们用冗长的祷告来虚饰门面,
可是他们一心只想取得寡妇的房屋,这些人要受更重的天罚4。

3. 犹大——魔鬼的化身也有这样的宗旨;他崇拜钱包,因为他可以得到里面的东西;
可是他完蛋啦,他给抛弃了,永远沉沦了。

4. 术士西门也抱这样的宗旨;因为他要圣灵,为的是要取得钱财;
因此彼得定了他的罪5。

5. 我总认为,如果一个人为了世事而信宗教,他也会为了世事而丢开宗教; 
因为犹大就是为了世界上的东西才变得虔诚,
所以他也为了世界上的东西出卖他的信仰和他的主。
因此,对这个问题作肯定的答复,像我看见你们已经做了那样,
并且认为这答复是正确的,那是邪教的、伪善的、魔鬼似的作为;
而你们所要得到的报应是以你们的行为为准的。

基督徒说:以扫的确卖掉了他长子的名分,许多别人也这样做,因而失去主要的祝福,
就像这个卑鄙的人一样,不过以扫跟小信是有分别的,他们的情况也不同。
以扫的继承权是独特的,小信的珍宝却不是。以扫太重视他的肚子,小信可不那样。
以扫的需要是满足他的肉欲,小信的可不是。并且以扫的眼光只能看到他肉体的满足:
“我将要死”(他说),“这长子的名分于我有什么益处呢9?”可是小信,虽然他的信心不大, 
他却能靠着那一点信心免于这种放肆的行为, 并且还能重视他的珍宝,
不至像以扫那样把它们卖掉。你不论在哪一方面都看不出以扫有信心, 没有,
连一点点也没有;因此当他整个人受到肉欲的支配时(在一个没有信心来抵御的人就会这样),
要是他把继承权、灵魂和一切都卖给地狱的魔鬼,那也不足为奇;
这种人跟野驴一样“起性的时候,谁能使他转去呢10?” 当他们一心只想满足自己的欲望时,
不管得付出什么代价,也在所不惜,总是非要达到目的不可。但是小信又是一种性情;
他一心只想天上的东西;他是靠超世俗的东西而活着的;
因此,这样的人把他的珍宝卖掉(假使有人收买的话)去换取精神上的空虚,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人会花钱去把肚子塞满干草吗?或者你能劝斑鸠像乌鸦那样去吃腐烂的尸体吗?
尽管没有信心的人为了肉欲会典当、抵押或者卖掉他们所有的,连他们自己也一起卖掉,
可是具有信心(能拯救自己的信心)的人,虽然信心并不大,他也不会那样做。
因此,我的兄弟,你就错在这一点上。

盼望说:为什么,我的兄弟?对一个作工的人来说,睡眠是甜蜜的;
要是睡一会儿,我们可以恢复我们的精神的。

基督徒说:你不记得牧人的话吗?他叫我们要小心谨防着魔之地。
他的意思就是不要我们睡着。“所以我们不要睡觉,像别人一样,总要警醒谨守1。”

无知说:唔,我想着上帝和天堂。
基督徒说:魔鬼和沉沦的人也会想这些东西。

无知说:但是我想着他们,还渴望他们
基督徒说:许多不可能到天堂去的人也这样渴望。“懒惰人羡慕,却无所得26。”

无知说:但是我想着他们,为他们抛弃掉一切。
基督徒说:这一点我可不大相信;因为抛弃一切不是件容 易的事——是呀,
比许多人所认为的要难得多。不过,为什么你会相信,
你根据什么相信自己为上帝和天堂抛弃了一切?

无知说:我心里这样想。
基督徒说:贤者说,“心中自是的,便是愚昧人27。”

无知说:那是指一个邪恶的心而说的,而我的心是好的。
基督徒问:你怎么证明你的心是好的呢?

无知说:它用对天堂的希望来安慰我。
基督徒说:这也可能是受了你自己的心的欺诈;
一个人的心可能使他对一件他根本还没有理由对它存着希望的东西抱着希望,因而得着安慰。

无知说:但是我的心跟我的生活是一致的,因此我的希望是有根据的。
基督徒说:谁告诉你,你的心跟生活是一致的?

无知说:我自己这样想。
基督徒说:问我的伙伴我会不会骗你!你自己这样想!
在这件事上,除非上帝做你的证人,别的证明一概无效。

无知说:但是,一个好的心准会有好的思想,难道不是这样吗?
难道符合于上帝的戒律的生活不是好的生活吗?
基督徒说:是,有好思想的心才是好心,遵守上帝戒律的生活才是好的生活;
但是,能做到这样是一件事情,光是这样想想又是另一件事情。

基督徒、无知和盼望谈话。

无知说:请问,怎样的思想你才认为是好思想,
怎样的生活你才认为是遵守上帝戒律的生活?
基督徒说:有各种各样的好思想——有的是关于我们自己,
有的关于上帝,有的关于基督,有的关于别的东西。

无知说:哪些是关于我们自己的好思想?
基督徒说:符合于《圣经》的就是好思想。

无知说:什么时候我们对自己的想法才符合于《圣经》?
基督徒说:当我们像《圣经》那样裁判自己的时候。让我解释一下:
关于处在自然状态中的人,《圣经》说,“没有一个正义的,没有一个好人28。”
它还说,“终日所思想的尽都是恶29。”又说, “人的思想从少年时代就是邪恶的30。”
因此,当我们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并且认识到自己多么败坏的时候,
我们的思想才能算是好的,因为这种想法是跟《圣经》上所说的一致的。

无知说:我决不相信我的心有这样坏。

无知说:唔,简单的说,我想我得相信基督才能解脱我的罪。
基督徒说:怎么!当你不觉得需要他的时候,竟然会认为非相信他不可!
你既看不出你原始的弱点,也看不见你实际的弱点;
对自己和自己所作所为有这样一种看法,
使你显然成为一个从来不觉得需要靠基督的义在上帝面前称义的人。
那么你怎么说,你相信基督呢?

无知说:尽管如此,我还是很相信。
基督徒问:你怎么相信呢?

无知说:我相信基督为罪人而死;并且由于我遵守了他的律法,他接纳了我,
因而将来我在上帝面前可以免受天罚。或者这样讲:由于他的功劳,
基督使他的父亲满意我的虔诚的修行;因此我将蒙恩得以赦免众罪。
基督徒说:让我对你这种信仰的表白作一个答复吧:1. 你的信仰是一种异想天开的信仰;
《圣经》上从来就没有提到过这种信仰。
2. 你的信仰是一种错误的信仰;因为这种信仰是把基督的正义应用到你自己身上来。
3. 这种信仰认为并不是基督为你释罪,而你是靠了自己的行为获得释罪;
你是因你自己的行为才不被定罪,这是完全错误的。
4. 因此这种信仰是虚假的,而且它根本不能使你逃脱全能的上帝的愤怒;
因为真正的赦罪的信仰使一个知道自己因守律法而走错了路的人投到基督的庇荫之下, 
靠他的义避过大难(他 的义并不是为了要释你的罪,使上帝满意于你的顺从的一种恩典,
而是他自己对律法的遵守,因为他代替我们,
因我们的缘故做了并忍受了律法需要他做的和忍受的);
这种义,我说, 是真正的信仰所乐于接受的; 在它的羽翼下灵魂得到保护,
而且给纯洁无疵地带到了上帝面前,蒙上帝的悦纳,免于定罪。

无知说:什么,难道你要我们不依靠自己而完全依靠基督的作为吗? 
这种妄想会使我们放纵欲望,随心所欲地生活;
因为,如果我们相信基督的义能解除我们所有的罪,
那么我们怎样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基督徒说:你的名字是无知,你,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也是无知的;
你刚才的回答证明了我这个说法是正确的。你不懂什么是赦罪的义,
也不懂怎样通过对它的信心来逃避上帝猛烈的愤怒,保全你的灵魂。 
不仅如此,你也不明白相信基督的义能拯救人的这种信心的真正作用, 
这种信心使人爱基督,爱他 的名字、爱《圣经》、
爱他的道路和他的子民,而不像你无知地所想象的那样。

盼望说:问他基督有没有从天上启示给他看过。
无知说:什么!你是相信启示的人!
我想你们俩和其他所有的人所说的关于启示的事只是神经错乱的结果。

盼望说:怎么,老兄!肉身的人自然看不见基督的,
除非天父把他启示给他们,他们是无法认识他而得到拯救的。

无知说:这是你的信仰,可不是我的;不过我敢说,我的信仰不比你的差,
虽然我脑子里不像你那样有那么多怪念头。

基督徒说:请让我插一句话。 你不该小看这件事; 我可以大胆地肯定,
就像我的好伴侣刚才做的,除非天父启示,没有人能认识基督32;
并且本着相信来认识基督的信心 33(如果它是那种正确的信心)
也一定是由他那浩大的能力促成的34; 可怜的无知,
我看出你根本不了解这个信心的作用。所以醒来吧;张开眼来看看你自己有多么污秽,
奔到主耶稣那儿去吧; 靠着他的义,
也就是上帝的义(因为他就是上帝),你一定可以免去定罪。

基督徒说:那么我说,他们有时候也可能悔罪,并且担心自己的情况的(我是这样想);
可是他们因为生来无知, 不懂得悔罪对他们有好处;
因此他们想尽办法不让自己悔罪,继续 放肆,自以为是。

盼望说:我相信,就像你说的,担心对人大有好处,
并且在他们开始走天路的时候就使他们不至于走错路。
基督徒说:这是毫无疑问的,只要是正确的畏惧;
因为《圣 经》上这样说,“敬畏主就是智慧35。”

盼望说:你怎样形容正确的畏惧?
基督徒说:正确的畏惧可以凭下列三点发现:——
1. 根据它的起因;它是从使人得救的悔罪中产生的。
2. 它驱使人为了灵魂的救赎而紧紧抓住基督。
3. 它使人的心灵不断崇敬上帝以及他的道路和《圣经》; 
它使人心温柔,使它惧怕背弃上帝,他的道路和《圣经》,
也怕偏左或偏右,并害怕任何侮辱上帝的事情、扰乱内心的平安、
使圣灵忧伤或者引起魔鬼的非难。

盼望说:讲得好;我相信你说出了真理——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走完了着魔之地?
基督徒问:怎么?你是不是对这番谈话厌倦了?

盼望说:不,真的不是,我只是要知道我们到了哪儿了。
基督徒说:我们至多再走两英里路就可以走出着魔之地。
——不过我们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去吧。
愚蠢的人不知道那种会使他们害怕的悔罪对他们有好处,
因此他们想尽办法窒息这种悔罪之心。

盼望说:他们怎样想法子窒息它呢?
基督徒说:
1.他们认为那种恐惧是魔鬼引起的(虽然那的确是上帝的作为);
抱着这种想法,他们抵御那些恐惧,把它们当作会促使他们灭亡的东西。
2.他们还认为这些恐惧对他们的信心会有不好的影响;
而其实呢,哎呀,可怜的人,他们根本就没有信心!因此他们硬起心肠,对恐惧置之不理。
3.他们 自以为不应该害怕,因此,他们不顾那些恐惧,变成傲慢自信的人。
4.他们看出那些恐惧会赶走他们一向具有的那种可怜的自以为有了的圣洁,
因此他们竭力反抗它们。

基督徒说:他有一次对我说,他决定要走天路,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突然间他认识了一个名叫偷懒的人,从那以后他对我就像个陌生人。

盼望说:好,既然我们谈起了他,让我们来研究一下,
他以及他的那些同类为什么突然堕落了。

基督徒说:这种谈话可能很有益处;不过请你开始。

盼望说:那么,据我判断,有四个原因:——1.虽然这些人的良心觉醒了过来,
可是他们的思想还没有转变;所以,因知罪而产生的力量一消失,宗教热诚也就冷淡下去;
他们自然而然地又回到老路上去;就像我们看见一只狗因为吃了某种东西得了病,
在它病的期间,它把什么都一古脑儿吐了出来; 它并不是自愿这样做
(如果我们可以说狗有意志的话),而是因为食物在它肚子里作怪。
可是,它的病一好, 它的肠胃也舒服了;它并不讨厌自己所吐出来的东西,
因此又回过头来把一切都吃下肚去;由此看来,《圣经》上写的可不假,
“狗所吐的它转过来又吃37。”所以我说,如果只是因为认识到地狱的折磨,
又害怕这种折磨,因而热衷于天堂,那么, 对地狱的观念和对沉沦的恐惧一旦冷淡了,
他们对天堂和得救的渴望也会跟着冷淡下去。 因此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当他们知 罪的心和恐惧一消失,他们对天堂和幸福的渴望也就不再存在, 
那时候他们就回到老路上去了。

2.另一个原因是:他们被一种奴隶性的恐惧所控制,我现在说的是他们对人们的恐惧;
“因为惧怕人的,陷入罗网38。” 
因此,虽然当地狱的火焰快要烧着他们的耳朵的时候他们好像很热衷于天堂,
可是到那种恐怖心稍微差一点的时候,他们又 改变了主意——那就是:
放聪明些有好处的,还是不要冒那失去一切的危险吧
(他们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想法,是因为他们什么也不懂),
或者至少不要给自己带来不可避免和不必要的麻烦吧;于是他们又随俗了。

3.宗教所给他们带来的羞辱也成为一种阻碍; 他们傲慢、自大,
在他们看来宗教是卑微、下贱的;因此当他们失去对地狱和将来的天罚的观念的时候,
他们又回到老路上去。

4.认识到自己的罪和思考将来可怕的光景, 对他们来说是痛苦的。
在苦难没有临到头上之前,他们不愿意正视它;虽然,如果他们愿意正视那些苦难的话,
也许他们一看到它就会逃到 正义的人为了避难所投奔的地方去;
不过就像我前面所指出的,他们不愿意想起罪和以后那种恐怖的光景,
因此,一旦他们摆脱了对上帝的愤怒和恐怖的觉悟,
他们就乐于硬起心肠,选择了会使他们心肠越来越硬的道路。

基督徒说:你这话真是一针见血,因为根本问题是在他们没有改变心意;
因此他们就像站在法官面前的罪大恶极的罪犯。他浑身打战,好像真心真意地悔改,
可是实际上却是由于害怕绞索;显然,他并不是真的对犯罪感到厌恶,因为,
只要他得到了自由,他还要行窃,还要做一个恶棍;
反过来,要是他从心底里改变过来,他就不会这样。

盼望说:我已经把他们堕落的原因讲给你听了,现在请你讲讲他们怎样堕落。
基督徒说:我很愿意讲:——
1.他们把所有凡是有关上帝、死亡和将来的审判的念头全都抛在脑后。
2.接着他们渐渐抛开个人的义务,如在私室里祈祷,压制欲望,警戒,为犯罪痛苦等等。
3.然后他们躲避活泼、热心的基督徒们。
4.这以后他们对听道、看《圣经》、参加聚会这一类的义务渐渐冷淡。
5.接下来,他们开始,就像我们说的,在虔诚的人身上找错儿,而且穷凶极恶地挑剔,
目的是要显得把宗教抛到九霄云外是有理由的(因为他们在那些人身上看到了某些缺点)。
6.于是他们开始跟世俗的、放荡的和淫邪的人为伍。
7.接着他们就暗地里开始世俗的放肆的谈论;如果他们看见被认为正派的人也这样做,
他们就很高兴,因为他们可以仿效他们,更大胆地做起来。
8.这以后他们开始公开地犯小罪。
9.然后,他们硬起心肠,原形毕露。这样又给送进苦难的深渊。
这时候,除非受到了出乎恩典的奇迹的拦阻,他们将永远在自欺中灭亡。

于是他的同伴说,别担心,我的兄弟;我碰到河底的,没有问题。
这时,基督徒说,啊!我的朋友,死亡的痛苦把我团团围住;我见不到流奶与蜜的地了。
这句话刚说出口,一片黑暗和恐怖笼罩了基督徒,他只觉得眼前茫茫然。
他已经失去大部分的理智,既记不起也不能有条有理地讲出他在路上吃过的任何一种可口的食物。
但是从他所有的话中还可以听出他心里是多么恐怖,
他生怕自己会死在河里,永远进不了天门。旁观者也可以看出,他想起了他过去所犯的罪,
以致心里非常烦恼,有的罪是在他走天路以前犯的,有的罪是在他走天路以后犯的。
同时也看得出,邪灵鬼怪的显现扰乱了他的心灵;因为他的话语中不时都有这种暗示。

你在水中所经历的这些烦恼和痛苦并不表明上帝把你丢弃了;
上帝是利用这些烦恼和痛苦来考验你,
看你会不会想起你过去从他那儿得到的好处,在苦难中会不会靠他生活。

他们说,你们现在是到上帝的乐园里去,在那儿你们会看见生命树,吃它那永不凋谢的果子;
到了那基督徒和盼望渡死亡河.儿,他们会给你们穿上白衣15,你们每天可以跟国王一起谈天、
散步,直到永永远远。在那儿,你们不会再看见你们在地上看到的东西——也就是悲痛、
疾病、苦难和死亡;

客人们就问,我们在圣地得做些什么?他们回答说,你们得在那儿享受你们过去劳苦的报酬,
为你们所受过的苦难而欢乐;你们得收获你们所种植的18,就是你们一路上为国王所做的祈祷、
所流的眼泪和所受的痛苦。在那儿你们得戴金的冠冕,能够永远瞻仰上帝;
因为“在那儿你们会看见他的真体19。”在那儿你们会不断赞美他,一面呼喊一面感恩,
你们在世间的时候也想服侍他;但是由于肉体的软弱,所以那时觉得非常困难
。在那儿,你们看得见上帝,听得见他那令人无限欣慰的声音,耳目也都喜悦。
在那儿,你们会遇到在你们之前上那儿去的朋友,重温友情;
你们也会欢欣地迎接每一个继你们之后到达圣地的人。

“这是我的邻居 名叫慈悲,
她多年以来就和我一起奔走天路。
来吧,
看一看她那纯洁的脸庞学会如何辨明懒汉和天路行客!”
是啊,
让少女们向她学习,
如何珍视未来世界的荣美。
当步履轻盈的少女跟随上帝,让他惩治那些执迷不悟的罪人。
就像当年青年人高呼“和散那!”
而罪人们却对他嘲弄亵读。
接下去再告诉他们“诚信老人”的故事,
你会发现他满头白发;
踏着天路客的足迹;
是啊;
告诉他们这位老人多么正直纯朴,他怎样背负十字架跟随慈爱的救主;
对于那些白发老人来说,
他也许是个启迪:
爱主我神,
为罪哀泣。

“先生,”我问,“我们左边那个低洼处的城镇是什么地方?”
那位名字叫做“睿智”的老先生说:“那里就是毁灭城,一个人口稠密的地方。
但是,居住在那里的都是一些道德败坏、游手好闲的人。”

你知道,人们在回忆失去的爱情关系的时候,往往会陷于沉思而不能自拔。
她想着想着,就会涕泪交流。

“唉,”女基督徒说,当时我们跟他一起走本是义不容辞的事儿!
如果那样,我们的日子就比现在好过得多了。尽管当初我愚笨地认为,
你们父亲的烦恼是由于他迷恋于一些虚妄的东西,或者被一些忧郁的思绪所缠绕,
但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那是出自另外的动机,也就是说,
他那样做是因为看见了生命之光。在我看来,由于生命之光的照耀,
他才能逃出死亡的陷阶。“孩子们听了以后又一次痛哭流涕,
哭喊着:“哇,今天我们算是倒霉透了!”

女基督徒啊,你要知道苦尽甘来的道理。你也要像他那样,
必须经历一番艰险才能进人天城。因此,我奉劝你要追随你的丈夫基督徒的足迹。

就像顽童们通常喜欢做的那样,女基督徒的孩子们看到那些被果实压弯了的树枝子,
十分高兴,跳起来抓住树枝子,摘了些果子就往嘴里放。
他们的妈妈为此大声斥责,但是那些孩子们就是不听。

“哎呀!”女基督徒说,“孩子们,你们这是违法行为,因为那里的水果不是我们的。”
她根本不知道那是敌人的。我敢说,要是她知道真相,肯定会吓死的。

当世俗的事情控制了一个人的心的时候,就会使他的精神远离上帝。

晓谕说道:“你们必须学习这只绵羊的忍耐精神,对残暴和肆虐忍气吞声,毫无怨言。
你们看,它对于自己的死亡多么从容镇静,
没有任何抵抗,它的皮从耳根开始被剥下。你们的主就把你们称为他的绵羊。”

晓谕说道:“瞧,你们所期待的是果实,而对于那些没有果实的麦秸谷梗,
你们要把它们化为灰烬,或者使它们被人任意践踏。
你们要留神,不要因为没有果实而使自己的良心受到责备。”

接着,他们从外边往回走。途中,他们看见一只小巧的知更鸟嘴里衔着一只大蜘蛛。
晓谕说道:“你们看!”

他们看去,慈悲很惊讶;但是女基督徒说道:“多么丢人现眼!
知更鸟本来漂亮可爱,比许多别的鸟都优越超群,又喜欢亲近人类,
我本来认为它们是靠面包渣充饥的,或者依靠其它无害的东西。
看到它吃蜘蛛的景象,我可不像以前那样喜欢它了。”

晓谕接着说道:“这只知更鸟是一个象征,用以说明某些信徒恰如其分。
因为像这只知更鸟一样,他们在说话的口气、外貌和姿态等方面看起来都很优雅,
他们似乎也对虔诚的信徒无比热爱,特别渴慕同他们交往,愿意和他们结为同伴,
好像他们依赖好人的面包渣就能够为生似的。因此,他们就假装如此,
经常到一些圣洁的人们家中去,或者到崇拜上帝的地方去。
但是,当四周没人的时候,他们就像那只知更鸟一样,也会捕捉和吞噬蜘蛛。
他们可以改变食谱,为非作歹,吞咽罪恶如同喝水一样痛快。”

于是,晓谕开始讲了一些格言,说道:“母猪越肥胖,就越向往泥坑;
公牛越肥壮,走向屠夫时就越趾高气扬;好色之徒体魄越健壮就越容易放荡不羁。

“所有的船长在遇到暴风雨而面临沉船危险的时候都会先把船上
最不值钱的物件抛到水中有谁会先把最珍贵的东西扔掉呢?
只有不敬畏上帝的人才会那样愚蠢。”

“女子喜欢打扮得优雅漂亮,但是更能使上帝喜悦的还是崇高的情操和美好的德行。”
“守候一两个夜晚要比整年警醒容易。
同样一个人开始有好的行为比较容易而持之以恒、
坚持到底——他理所当然应该如此——就困难得多。”
“一个小洞会使一条大船沉没,一种罪恶就会使一个罪人毁灭。”
“后却朋友就是对他人忘恩负义,忘却救主则是对自己残酷无情。”
“一个人生活在罪恶之中而谋求未来的幸福,
犹如一个人种的是麦仙翁却奢望收获大麦和小麦以堆满自己的谷仓。”
“一个人要想活得好,就必须把每一天都当作一生中的最后一天,并且时刻珍惜。”
“挑拨是非和随波逐流这些行为本身就证明世上的罪恶。”
“如果人们对上帝并不看中的尘世如此迷恋那么他们会如何看待上帝所称许的天堂呢?”
“如果我们对充满了问题和麻烦的尘世生活恋恋不舍,那么我们怎么会明白永生的意义呢?”
“人人都会赞扬常人的良善,有谁会按照他本当做的那样,因为上帝的仁慈而受到感化呢?”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世人总是来去匆匆。
然而,耶稣基督的功绩和公义是全世界取之不尽的财富。”
晓谕说了这些话之后,又带领他们到他的花园中去,来到一棵树前。
那棵树的树于内部已经腐烂成为空心,但是仍然活着,还有枝叶。
慈悲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棵树,”晓谕回答说,“外表中看,但是内里已经腐朽。
许多待在上帝国中的人就和这棵树一样,外强中干。
他们口中对上帝赞口不绝,但是实际上对上帝的事情漠然置之。
他们虽然枝叶茂盛,但是内心却冷漠空虚,只配作为魔鬼煽风点火的燃料。”

这时我在梦中看见,女基督徒一行继续前行,来到一个地方。
当年基督徒奔走天路时从这里经过,看到天真、懒惰和自负在那里躺卧睡觉。
事过境迁,那三个人被铁链吊在路对面不远的地方。

女基督徒一行的向导和领队神勇走在前面,慈悲向他问道:
“那三个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被吊在那里?”

“那是三个品质十分低劣的家伙。”神勇说道,“他们自己不愿意走天路,
还想方设法阻挠别的天路行客。他们自己既懒惰父愚蠢,还想使别人和他们成为一丘之貉,
并且欺骗他们说以后自有好的结果。当年基督徒路过此地时,
他们三个人正在昏睡;现在你们从此经过,他们被吊起来了。”

慈悲问道:“那么有没有什么人听信他们的劝告?”

“当然有了。”神勇说道,“他们使好几个人偏离了正道。
有一个名叫钝步的人就步了他们的后尘。还有短促、没心肝、好色、
贪睡和一个名叫迟钝的年轻女子,都离开了正路,和他们成了一路货色。
除此之外,他们还低毁主耶稣的形象,企图让人们相信他不过是一个监工而已。
他们还贬低那片美好的乐园,说什么那里连人们伪称的一半都不如。
他们甚至开始诽谤主耶稣的仆人,把他们中间最忠心的门徒说成爱管闲事的讨厌的家伙。
不但如此,他们还把上帝的圣餐说成糟糠;把他的子女们的安慰说成幻像;
把天路行客的跋涉和辛劳说成毫无目的,自讨苦吃。

“真可悲,”女基督徒说道,“既然他们是这种无耻之辈,我永远也不会为他们叹息。
他们得到了应有的下场。照我看来,他们被吊在靠近大路那么近的地方恰到好处,
因为从这里路过的天路行客容易看到,并可以引为鉴戒。
但是,如果把他们的种种罪行镌刻在一些铁板或者铜板上,
摆放在这里甚至那些他们行凶作恶的地方,警告其他坏人,岂不更好吗?”

“那都是一些苟且怠惰的人,”女基督徒说道,“他们投机取巧;
上山的路对他们来说是望而生畏的。这就应验了经上的。
句话,懒惰人的遗像荆棘的篱笆。”

他们宁愿选择通往陷阶的道路,也不愿意走那条最终会通往天国的上山的道路。
“说完,他们继续朝前走,并开始朝山上爬去。可是还没有爬到山顶,
女基督徒就开始气喘吁吁,说道:“我敢说,登这座山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难怪那些人要选择平坦的道路,因为他们把贪图安逸享受看得比灵魂得救更重要。”

为了生命,我宁愿攀登高梯,而不愿意堕入死亡的深渊。

他们的向导回答道:“还不是因为迷糊贪睡或者疏忽大意?
有人在应当保持清醒的时候却昏昏入睡,有人在应当留神的时候却马虎大意。
这正是一些天路行客往往在休息场所丢三落四的确切原因。
在欢天喜地的时候,他们应当保持警醒,恪守已经得到的东西。
然而,由于掉以轻心,他们的欣喜往往被眼泪所淹没,心中明媚的阳光被阴云所遮蔽。
基督徒的故事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人的本质是什么?”审慎问道。
“一种有理性的创造物,由上帝所创造,就像我弟弟刚才所说的那样。”约瑟回答说。
。
“那么,这里所说的拯救一词有什么含义呢?”她问。

“它意味着人类由于罪的缘故而使自己陷入被束缚和被囚禁的痛苦境地。”约瑟说。
“人类被三位一体的上帝所拯救这个概念又表明了什么呢?”审慎进一步询问道。
约瑟说:“这句话的含义就是,罪是那样一个势力强大、残暴风猛的暴君,除了上帝,
没有人能够使我们摆脱它的制约和束缚;它还表示上帝对人类是那样的仁慈和热爱,
他真心实意地要把人类从这种痛苦的境地中拯救出来。”

审慎继续问道:“上帝为什么要拯救可怜的人类呢?”
“为了使他的圣名,他的恩典和公义等等都得到荣耀,
也为了使他创造的人类得到永恒的幸福。”约瑟说。

什么人一定会得到拯救?“审慎问道。
“那些接受他的救恩的人呀。”他答道。

“你为什么要到天堂去?”审慎接着问道。
“因为我可以见到上帝,”撒母耳回答说,“我可以永不疲倦地为他服务2我可以见到基督,
矢志不移地永远爱他;我还可以被圣灵充满,而这一切,我在这里是无论如何也享受不到的。”

然后,审慎转过头来对老大马太说:“你好,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我求之不得。”马大回答说。

“那么,我想问你,”审慎说,“居上帝之先,或者说在他上前,有没有任何东西已经存在?”
“没有,”马太回答说,“因为上帝是永恒的,因此,在他之前,在他创造的第一天之前,
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东西存在。如同经文所说,
因为六日之内,耶和华造天、地、海和其中的万物。”
“你怎么看待《圣经》?”审慎问他。
“《圣经》是上帝的神圣话语。”马太回答。
“《圣经》的内容你是不是都能看明白?”审慎问他。
“不是,”马大回答说,“还有不少看不明白的地方。”
“如果你在阅读《圣经》时遇到不懂的地方,怎么办呢?”审慎问道。
“我会想到上帝比我聪慧,”马大说,“我还会祷告,求上帝向我揭示书中的真理,使我获益。”
“你为什么要到天堂去?”审慎接着问道。
“因为我可以见到上帝,”撒母耳回答说,“我可以永不疲倦地为他服务2 我可以见到基督,
矢志不移地永远爱他;我还可以被圣灵充满,而这一切,我在这里是无论如何也享受不到的。”
然后,审慎转过头来对老大马太说:“你好,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我求之不得。”马大回答说。
“那么,我想问你,”审慎说,“居上帝之先,或者说在他上前,有没有任何东西已经存在?”
“没有,”马太回答说,“因为上帝是永恒的,因此,在他之前,在他创造的第一天之前,
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东西存在。如同经文所说,
因为六日之内,耶和华造天、地、海和其中的万物。”
“你怎么看待《圣经》?”审慎问他。
“《圣经》是上帝的神圣话语。”马太回答。
“《圣经》的内容你是不是都能看明白?”审慎问他。
“不是,”马大回答说,“还有不少看不明白的地方。”
“如果你在阅读《圣经》时遇到不懂的地方,怎么办呢?”审慎问道。
“我会想到上帝比我聪慧,”马大说,“我还会祷告,求上帝向我揭示书中的真理,使我获益。”
“你相信死人能够复活吗?”审慎问。
“我相信死里复活的教义,”马太说,
“那些被埋进坟墓的死者将以生前的形态而复活,而且将永不朽坏。
我这样相信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上帝已经这样应许;第二,他能够使死人复活。”

不知不觉,这些天路行客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附近有位“轻浮”先生,
来看望慈悲小姐,虚心假意地讨她喜欢。轻浮先生多少有些教养,
但是沉溺于世俗的世界,因而是个虚伪的信徒。
他来了两三次之后,便开始向慈悲倾诉爱慕之情。

“哦,”慈悲说,“如果没有人娶我为妻,我就终生不嫁;我就把自己的性格权作我的丈夫吧,
因为我不能改变我的本性。如果有人不能和我同负一轭,我就永远不会屈从。
我过去有个姐姐名叫宽容,嫁给了这样一个粗俗不堪的人,两人总是和不来。
由于我姐姐一贯怜悯穷苦人家,嫁过去以后又决不停止自己的善工,
于是她的丈夫先是对着十字架向她破口大骂,最后把她撵出家门。”

于是,大病初愈的马太首先发问,说:“为什么大多数药尝起来都是苦的?”
审慎回答:“从中我们可以悟出,对于世俗的心来说,
上帝的话语及其效果是多么不受欢迎。”

马大又问:“为什么有效的药物会使人上叶下泻?”
审慎回答:“从中我们可以悟出,当上帝的话语发生作用时,会使一个人的心灵得到净化。
你想想看,药物医治人的疾病,真道医治人的灵魂。”
“当我们看到火焰上升,看见太阳放射出使我们感到温暖的光芒,”

马太接着问道,“应该从中得到什么启迪?”
当我们看到火焰上升,“审慎回答说,”我们应该悟出这样的道理,
只有靠热切的盼望才能上升到天国。当我们看到太阳放射出温暖的沁人肺腑的光芒,
我们应该想到世界的救主,虽然高居天国,但是用他的恩典和慈爱感动世人的心。“

“云彩从哪里聚敛雨水?”马大又问。
“从大海。”审慎回答。

“从中我们可以得到什么启迪?”马大问。
“我们可以悟出,灵魂的牧者们应该从上帝那里汲取教诲。”审慎回答。

“云彩为什么要把聚敛的雨水倾洒到地上?”马太问。
“为了表明传道者们要尽心、尽力、尽意向世人传扬主的福音。”审慎答道。

“为什么在阳光的照耀下可以出现彩虹?”马太又问。
“为了表明上帝和我们订立的恩典之约在基督里得到证实。”审慎回答。

“为什么泉水在地下汇集,又穿过地层喷涌而出?”马大问道。
“为了表明上帝的恩典通过基督的身体而浇灌我们。”审慎回答。

“为什么有的泉水从高山之巅喷出?”马大问。
“为了表明恩典的圣灵既要临到那些伟大高贵的人们身上,
又要临到那些贫苦卑贱的人们身上。”审慎回答。

马大又问:为什么蜡烛的光焰紧紧围绕着烛心?“审慎回答:
“为了表明除非上帝的恩光普照,我们的心里就不会有真正的生命之光。”
“为什么烛心和烛油都会为了烛光而消耗殆尽?”马大问。

“为了表明我们的身体和灵魂,还有我们的一切,都应该为上帝在我们心中的恩典服务,
为了维护那奇异的恩典不受损害,我们耗尽一切,也在所不惜。”审慎回答。

“为什么鸭鹏鸟用自己的嘴啄破自己的胸膛?”马大问。
“因为它要用自己的鲜血哺育自己刚出生的孩子。

从中我们可以得到启示,救主耶稣基督如此爱护他的子女和他的子民,
甚至用自己的鲜血救他们脱离死亡。”

富足是一种沉重负担,压在天路行客的肩头,今生贫穷,来世蒙天赐福,世世代代别无他求。

“是啊!”神勇说,“我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是个灵魂纯洁的好人,
就是容易胆怯疑虑,情绪低落,这样就使他自己背上沉重的包袱,又使别人受到连累。

和许多人相比,他对于罪的问题尤为敏感。他非常害怕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甚至压抑自己,连合情合理又合法的事情都不敢问津,生怕得罪了别人。”

“问题在于,”诚信问道,“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人却终日抑郁寡欢,跳不出胆怯疑虑的阴影呢?”
“我想有两个方面的原因,”神勇回答说,“其一,充满智慧的上帝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经上说得好,有的人要吹笛,有的则要哭泣。”怯疑先生就是那种演奏低音乐器的人。
他和他的伙伴们吹奏的是低音喇叭,发出的声调要比别的乐器低沉悲凉,
尽管确实有人认为低音是音乐的基调。对于我本人来说,
还是比较喜欢以凝重低沉的表达而开始的乐曲。一位乐师在校准音调准备演奏时,
通常先拨动低音琴弦。上帝为了把人们的灵魂纳入自己美妙的乐章,
也总是从那些心事沉重的人身上开始。不过,怯疑先生的弱点也正在这里,
除了沉溺于低缓的音域,他妻不出欢快的调子,直到接近尾声的时候才有所好转。“
“我这样大胆地用比喻来谈论怯疑这种人,是为了帮助年轻的读者增强智慧,
更加成熟,因为在《启示录》中,约翰就用一个乐队比喻那些被拯救的灵魂,
他们吹响号角,弹奏坚琴,在上帝的宝座前面载歌载舞。”

诚信说道:“从你对性疑的讲述中,我们知道他是一个非常热心的人。
不论对于艰险、狮子还是浮华市场,他都毫不畏惧。但是对于罪孽、死亡和地狱,
他却怕得要命,因为他对将来在天国能够得到的好处心存疑虑。”

“讲得好,”神勇说,“这些就是他深感烦恼的事情。就像你慧眼所识,
作为一个天路行客的必要条件,他的精神还不错;他的烦恼都是由于自己内心的胆怯、
疑虑和软弱所引起的。我坚信一句格言如果有放火者在前面档路,
就应该冲上去把他抓住。但是,他为之烦恼压抑的这些事情,
不是人们轻而易举就可以摆脱的。”

女基督徒听了以后说道:“怯疑先生的故事发人深省,给我很大启发。
我本来以为没有人会和我一样多愁善感,但是,现在我看出来了,
在我和这位善良的怯疑先生之间有不少相似之处。我们只不过是在两个方面有所不同。
其一,他的烦恼不论多大,都会溢于言表;而我总是把烦恼埋在心里。
其二,他的烦恼使他不能自拔,连去敲门的勇气都没有,
而那些馆舍正是款待天路行客的地方;而我有了烦恼,就去使劲地敲门。”

“如果我可以讲几句心里话,”慈悲说道,“我想坦白地承认,
我有不少弱点和怯疑先生如出一辙,因为我在所有的事情中最害怕的,
就是将来会在燃烧着硫磺的火湖里遭受惩罚,或者不能在天堂的乐园中占有一席之地。
哦!对我来说,只要能够居住在那里,就是最大的福份了,
尽管要放下世上的一切才能进入那乐园,我也心满意足了。”

“为了真正得到救恩,我还有许多弱点需要改进;”马大也说,
“畏惧感促使我进一步考虑这些问题。既然像他那样有缺点的好人都会达到目的,
我为什么不可以充满得救的希望呢?”

“没有畏惧,就得不到恩典,”雅各接着说,“虽然对地狱的恐惧不一定总是带来恩典,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没有对于上帝的敬畏,就没有恩典可谈。”

“雅各,你讲得好啊!”神勇说道,“你说到点子上了,因为敬畏上帝是智慧的开端。
毫无疑问,没有好的开端,便不会有好的发展,也不会有好的结局。
好了吧,关于怯疑先生的事儿我们就此打住。
最后,咱们送给他一首诗歌作为临别的纪念吧。”

说罢,神勇先生唱起来:怯疑先生啊,你对上帝充满敬畏,
就担心对自己的良心有什么违背;你也曾经害怕地狱的火湖和深渊,
但愿聪明的人们都能够悔改认罪这时我在梦中看见,他们继续边走边谈;
当神勇结束了对怯疑的评论之后,
诚信先生接着给他们讲述了另一个人的故事。

“有个人名叫任意,自称天路行客,”诚信先生说道,
“但是我敢肯定,他不是从天路开端的那扇小窄门进来的。”

“那你有没有为他挑明这件事儿?”
“怎么没有?”诚信说道,“还不止一两次呢!但是他执迷不悟,总是一意孤行。
他既不关心别人,又不听从别人的意见,对以往的鉴戒更是不放在心上。
他刚愎自用,任凭自己的主观意志行事,谁也无法改变他的主意。”

“请给我们说说,”神勇问道,“他遵行的原则是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他奉行的原则,”诚信回答说,“就是一个人既可以学习天路客的美德,
又可以仿效他的恶习,如果二者兼而有之,他肯定也能够得到救赎。”

“岂有此理!”神勇说道,“如果他说一个好人也可能有罪恶的言行,
又具备天路客的美德,这倒情有可原,因为我们并没有完全从罪恶中解脱出来,
而是要时刻警醒,避免邪恶。但是据我所知,他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说他主张不分善恶,都可以为所欲为。”

“说得对,”诚信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他是那么说的,也是那么做的。”
“他凭什么那么说呢?”神勇问道。
“哼,”诚信老人回答,“他说有《圣经》作为根据呢!”
“诚信老先生,”神勇说,“请为我们再讲得具体一些。”
“我当然愿意,”诚信老人回答,“他说,既然上帝所喜悦的大卫王和有夫之妇有不正当的关系,
那么他也可以那么做;他说,既然所罗门有很多妻子,他也主张应该实行一夫多妻制;
他说,撒拉和那些圣洁的埃及接生婆都撒过谎,喇合因为撒谎而拯救了别人!”
因此,他也可以那样做;他说,那些门徒听从耶稣的话,偷走了别人家的毛驴,
因此,他也可以那样做;他还说,雅各用撒谎的手段骗取了他父亲的遗产,
因此,他也可以那样做。““他真是断章取义,强词夺理!”
神勇叹道,“你敢肯定他就是那么想的吗?”

“我曾经听过他引经据典,为自己的观点狡辩。”诚信老先生说。
“这是一种为世人所不能容忍的观点。”神勇说道。
你必须正确理解我的话,“诚信老人说道,他并没有说任何人都可以那么做,
但是他认为,如果谁有做那种事情的德行,就不妨也那样试试。”

“但是,”神勇说道,“还有什么比这种结论更为荒谬虚假呢?
因为这无非就是说,一个虔诚的人由于偶尔作恶,他就可以因此而自暴自弃,
甚至专横武断,肆无忌惮。打个比喻说,一个小孩子由于以前被阵风吹倒,
或者曾经因为被石头绊倒而跌入污泥浊水,他就可以像一头野猪一样愿意整天泡在泥浆中打滚儿。
有谁能够想到一个人会由于肉欲的冲动而弄瞎自己的双眼?
但是,经上写的一定准确无误:他们既不顺从,就在道理上绊跌;
他们这样绊跌也是预定的。”按照他的假设,
那些沉溺于自甘堕落中的人们也会有敬虔圣洁之士的美德,
这简直就是一种和上述观点一样荒谬的妄想。这就如同一条狗也会找出理由说:
我有,或者可能有儿童的特征,因为我为他们舔陡。
这种人正如经上上所说,他们吃我民的赎罪祭,并不表明他们有意效法虔诚的德行。
“我也不能相信,持有这种观点的人会有信念和爱心。

我曾经见过这样一种人,他们开始上路的时候,雄心勃勃,好像要超过前面所有的人似的;
可是还没有走出几天,就暴尸荒野,永远也无法看到那应许之地的美景。

他们匆忙上路,大步向前飞奔;可是没过多久,就半途而废,用同样快的速度跑回原地。

他们开始时高度赞赏一个天路客的生活;但是没过多久,就出尔反尔,竭尽全力诽谤低毁。

他们一开始朝着天国的乐园挺进的时候,曾经肯定地说确实有那么一个地方;
可是当他们即将到达那里的时候,又原路返回,声称根本就没有天堂的存在。

他们自吹自擂,说不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会百折不挠;
可是一旦遇到虚惊和风吹草动,就会把信仰、
天路行客的正道和所有的一切都抛到脑后,逃之天夭。

在《圣经》中,我从来没有发现有哪个男人给过基督一个银币,但是,那些跟随他、
支持他的妇女们却倾囊相助。用D 个用泪水为他洗脚的是一位女人,
那个在耶稣安葬时为他涂抹香膏的也是~位女性。当耶稣往十字架走去的时候,
为他哭泣的是女人;那些护送耶稣的尸体从十字架到墓地去并为他守灵的也是一群妇女。
耶稣复活的那个早晨,最早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些妇女,
首先把耶稣从死里复活的消息传给他的门徒的仍然是女人I 由此可见,
女性受到高度的推崇和特别的眷顾,她们和男人们一起分享生命之恩。

“这就使我想起一个故事来,”该犹接着说,“值得讲给你们听一听。
从前有两个人奔走天路。其中一个从年轻的时候就上路了,
另外一个则一直拖到老年的时候。那个年轻人要和一些败坏的欲望作艰苦的斗争,
而那个老年人则因为年老体弱而没有什么别的欲望了。
那个年轻人的步履和那位老者的一样四平八稳,一路上也都走得轻松愉快。
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有希望,但是请问,谁能得到更多的救恩圣光呢?”

“毫无疑问,”诚信老人回答说,“是那个年轻人,因为只有那种敢于反抗最顽固的阻力的人,
才能使救恩的力量得到最充分的彰显。可以肯定地说,那些老年人遇到的阻力要少得多,
而年轻人还能够和他们一样轻装上阵,实在难得可贵。
此外,我还发现老年人有一种自我美化的错误观点,就是说,他们认为自己年老体衰,
所以容易杜绝内心的腐败;而这样做的结果,会使他们自欺欺人。
确实,高尚的老年人最应该劝导年轻人,因为他们老马识途,看破尘世。
尽管由于自然规律的限制,老年人不太容易腐化堕落,但是,
如果一位老人和一个年轻人一起奔走天路,后者会更加深刻地感受到救恩对他灵魂的奇妙拯救。”

“唉,”弱心说道,“我需要一个合适的伙伴。你们一个个精力充沛,身强力壮,
可是你们也都看到了,我是一个身心软弱的人。因此,我愿意一个人走在后面,
免得由于我的种种短处连累你们,也使我内心不安。就像我刚才说过的,
我体弱多病,反应迟缓。因此,别人能够忍受的事情,我就会感到不舒服,就会气馁。
我不喜欢嘻笑打闹,不喜欢奇装异服,也不喜欢无聊的争论。
不仅如此,我是那么软弱无能,别人可以无忧无虑去做的事情,反而会成为我的绊脚石。
我有好多道理还不明白,我是一个很愚昧无知的基督徒。
有时,我听到别人因为主的缘故而欢喜快乐,我不但引不起共鸣,反而感到烦恼,
因为我不能像他们那样表达自己。我经常感到,自己就像一队壮汉中的一个弱者,
健康人群中的一个病大,或者像一盏不起眼的油灯。
经上说得好啊,安逸的人里藐视灾祸;这灾祸常常等待滑脚的人。”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基督徒穿过浮华市场之后又遇到了许多人,”神勇说道,
“那个名叫沾光的家伙可以说是最臭名昭著的了。”

“沾光?”诚信老人问道,“他是何许人也?”

“那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家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不论世界崇尚哪一种宗教,
他总是趋炎附势,随波逐流。但是,他十分狡猾诡诈,决不会为宗教而损失什么,
更不愿意为宗教而作出牺牲。不论在哪种新的场合中,他都能够改变宗教的性质和内容,
见风使舵,随机应变。在这一方面,他的妻子和他不相上下。
他的见解不但瞬息万变,而且还恬不知耻地为自己狡辩。
不过,就我所知,他由于欲壑难填而落了个可耻的下场。
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真正敬畏上帝的人不是对于这种人的子孙后代嗤之以鼻。”

“对于奔走天路的人来说,”圣洁先生评论道,有两样东西必不可少,那就是勇气和圣洁的生活。
如果没有勇气就不能百折不挠地坚持到底;如果生活放荡,就会败坏天路行客的名声。“

那个妖魔还为男人们订立了一些清规戒律,
凡是爱生命胜过爱灵魂的,都俯首听命,成为它的附庸。

像当年基督徒到达这里时的心情一样,他们也感到十分惊奇,
以往那些像他们一样知识丰富、头脑聪慧的人,竟然会那样盲目地在这里离开了正道。
他们转念一想,才悟出那些人的本性决定了他们不会从别人所经历的痛苦中接受教训,
特别是在他们愚昧的心灵对于自己的所见所闻充满迷恋的时候。

牧人说道,“凡是甘心情愿为穷人做工的,将永远没有匮乏;把饭和水让给别人吃喝的,
自己也将永远不会饥渴。还记得那位把自己的饼送给先知吃的寡妇吗?
她没有因此而使自己桶里的面粉有任何减少。”

“还有呢!”卫真说,他们对我说这条路上到处都是骗子,还有许多人拦在路上,
伺机把虔诚的天路客引入歧途。““那些骗子怎样把天路客引入歧途?”神勇问道。

“他们告诉我,”卫真回答说,“俗人智先生就守候在那里伺机欺骗行人。
他们还说,刻板和虚伪先生不断在路上徘徊。又说沾光和扯臊或者底马会套近乎把我哄走;
谄媚者则会把我诱人罗网;还有愚昧之辈无知先生,照他的说法,
我会自以为跟着他就可以到达天国之门,
而他那种人又总是会被送到深山一隅的那个洞穴中去,从那里抄近路下了地狱。”

神勇说道:“我敢说这些就够令人气馁沮丧的了。他们是不是说到这里为止?”

“远不止这些!”卫真回答说,“他们喋喋不休,唠叨个没完。他们还对我说,
以往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涉足过那条陈旧的道路。有的还在那条路上走出了很远,
想在那里捞到一些可以引以为荣的资本,而世世代代以来多少人都在那里奢谈这种荣耀,
但是最后,他们还不是回来了,回来后又自嘲背井离乡走L 那条路是十足的傻瓜。
而乡亲们看到他们无功而返,别提有多称心了。他们列举了几个人的名字来证实自己的观点,
其中提到顽固和柔顺,疑虑和胆怯,弃义和老无神论者等人。
他们说,这些人当中有的已经走出了很远,想有所收获;
但是到头来,他们发现走这条路会一无所得,甚至连轻如鸿毛的好处都得不到一丁点儿。”

人们不难想象,连他们中间最强壮的人也会感到困乏,而妇女和孩子们更是四肢无力,
内心软弱,所以他们的情况会有多么糟糕就可想而知!好在前面有神勇奋力开路,
后面有卫真精心护卫,他们不断用勉励的话鼓舞大家,
所以整个队伍士气高昂,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当然,”毅力先生回答说,“我看到粗心和莽撞睡在那里,也许,
他们会在那里一直睡到朽烂为止。不过,请让我接着讲我的故事。
就像我刚才所说,当我沉思冥想的时候,来了一个半老徐娘,穿着打扮十分妖艳,
她走到我的跟前,说可以为我提供三样东西:第一,她的身体;
第二,她的钱包;第三,她的床铺。说实话,我当时既疲乏又瞌睡,
而且像一只初生的猫头鹰那样一贫如洗。那个迷人的女子对于这些也许都了如指掌。
哼!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回绝她,但是,她总是置之不理,反而嬉皮笑脸地纠缠不休。
然后,我开始生气,但是她仍然无动于衷。接着,她重新开始和我讲条件,
说什么如果我服从她的支配,她就会使我成为一个高贵幸福的人。
她说:我是这个世界的女上人,只有我才能让那些男人们幸福!

“然后我问她叫什么名字,”毅力先生接着说,“她告诉我说她叫虚幻夫人”

“这是一个女巫。”神勇说道,“她施展巫术,使这块土地变得妖雾弥漫。
谁要是把自己的头靠在她的大腿上,就如同把头放在一块木板上,
锋利锃亮的大斧子就悬在上方,随时会落下来结束他的性命。
谁要是垂涎她的美色,就是与上帝为敌。

正是她豢养着那些与天路行客为敌的人,使他们气焰嚣张、为虎作怅。
正是她收买了许多男人,使他们脱离了大路生涯。她是一个十足的长舌妇,
和她的女儿们一起,总是见风使航,不是围着这个的屁股转,
就是舔那个的脚后跟对于世俗的生活的所谓优点,
她们先是竭力称赞,然后大力推荐,使更多的人沉溺于其中。”

“这个女巫是个粗暴无理、厚颜无耻的荡妇,”神勇接着说道,“任何男人她都想勾搭。
对于贫困的天路行客,她百般嘲讽;而对于富有的人则低三下四,阿谀奉承。
如果有一个奸诈的人成为暴发户,她就会挨家挨户大肆吹捧。
她喜欢大吃大喝,醉生梦死,在花大酒地的场合总会有她的身影。

“在一些地方,她自称女神,因此,一些不明真相的人便对她顶礼膜拜。
她时常在大庭广众面前巧设骗局,厚颜无耻地声称谁的东西也无法和她的相媲美。
她保证同孩子们和他们的后代友好相处,只要他们把她当作偶像而崇拜奉承。
在有的地方,她会对有些人挥金如土。她喜欢人们对她趋之若骛,
赞美称颂,更喜欢躺在男人的怀里,荒淫无度。她对自己财产四处炫耀,赞不绝口;
谁对她高度赞扬,她就对谁关怀备至。谁愿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就答应给谁皇冠和王国,然而实际上她却把许许多多的人送上了绞刑架,
还把千千万万的生灵带进了地狱。”

有的人刚刚躲开油锅,
却又跳进烈火的凶焰!

为了表明他是天国之王钦差的真正使者,他也给了踌躇先生一个证据,
那就是《圣经》中的一句话:“我已经打破了你的金罐,折断了你的银链。”

失望先生的女儿惊恐小姐听到这个消息后,表示很愿意跟他的父亲一起走。
失望先生对他的朋友们说:“你们都知道我和我的女儿过去是什么样的一种人,
更不用说我们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给你们添的种种麻烦。
因此,我和我女儿的遗愿就是,在我们走后,任何人万万不可继承我们那种失望和奴性的恐惧,
因为我很清楚,在我去世之后,失望和恐惧会到处找机会占据人们的心灵。
我想直言不讳地告诉你们,这都是一些邪恶的幽灵,从我们一开始走天路它们就附在我们心里,
怎么也摆脱不掉。他们还将四处游荡,寻找软弱的天路客,
企图在他们的心里做窝儿。请务必记住,要把它们拒之门外!”

然后他说:“我就要到我的大父那里去了。尽管我费了很大的力气,
克服了许多困难才到达这里,但是对于一路上遇到的那些艰难困苦我一点儿都不后悔。
我的利剑将授予踏着我的足迹奔走大路的人,我的勇气和武艺也将留给合格的骁勇之士。
我将带走满身的创伤和疤痕,作为曾经为主的缘故而身经百战、
出生人死的见证,他会囚此而给我美好的奖赏。”

“我看到自己现在就要走到旅途的终点了,”毅力先生接着说,
“我那些含辛茹苦的日子就要结束了。我就要见到我们的主了,他的头上曾经戴着荆棘的冠冕,
脸上曾经因为我的缘故而被人唾弃。以前我是靠传闻和信念知道这一切的,
而现在我要到那个可以亲眼看到他的地方去,而且将和他在一起,永远欢欣快乐。
我一直喜欢听人们谈论我的主,不论走到什么地方,
只要看到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足迹,我就迫不及待地要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比那些盼望见到明媚阳光的人们心情更为迫切。我通常从他的话语中汲取营养,
并用来矫正我的过失;他一直在扶持我,使我远离种种不义。

要不要解开郁结的愁肠?
要不要心旷神怡,却又远离放荡?
要不要阅读隐语和它们的解释,
还是愿意在你的冥想中沉没?
你喜欢啃骨头吗?或者,你喜欢
看见云中一个人,听他跟你交谈?
你喜欢做梦却又不入睡?
或者你喜欢有朝一日啼笑皆非?
你喜欢失去你自己,同时又不受到损害,然后不使用什么巫术,又把你自己找了回来?
你要自己读吗?读你所不明白的东西,
然而你念了那些字句,你却可以明白你自己有没有受到祝福?
啊,那么来吧,让我的书、你的头和你的心靠拢在一处。

《1788联邦党人文集》

亚历山大·汉密尔顿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约翰·杰伊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詹姆斯·麦迪逊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人类社会是否真正能够通过深思熟虑和自由选择来建立一个良好的政府,
还是他们永远注定要靠机遇和强力来决定他们的政治组织。

人们同样会忘记,政府的力量是保障自由不可缺少的东西;要想正确而精明地判断,
它们的利益是不可分的;危险的野心多半为热心于人民权利的漂亮外衣所掩盖,
很少用热心拥护政府坚定而有效率的严峻面孔作掩护。
历史会教导我们,前者比后者更加必然地导致专制道路;
在推翻共和国特许权的那些人当中,大多数是以讨好人民开始发迹的,
他们以蛊惑家开始,以专制者告终。

专制君主往往在他们的国家无利可图时,制造战争,为的只是私人打算和目的,
例如渴望军事上的荣誉,报复私仇,野心,
或者为了履行能加强或帮助自己家族或同党的私人盟约。
这些动机以及其他各种各样只有首脑人物才会受到影响的动机,
往往使他进行不符合人民的愿望和利益的非正义战争。

我们和英、法两国是渔业上的竞争者,
尽管他们竭力设法用奖励本国渔业而对外国鱼类征税的办法来进行阻挠,
我们还是能够以低于他们的价格将鱼类供应他们的市场。

欧洲大陆上经常保持的训练有素的军队,虽然对自由和节约是有害的,
但在以下两方面却有极大好处:其一是,使突然征服成为不可能,其二是,
能防止有常规军以前经常作为战争进展标志的土地迅速荒芜的现象发生。
建筑防御工事曾经有助于达到同样目的。欧洲各国的国境周围,
都有一连串能相互阻挠入侵的防御工事。为了进入敌国,
就得为攻陷两三个边防要塞耗费多次战役。每一步都有同样的障碍,
来消耗侵略者的兵力,拖延它的进展。
从前,入侵军队侵入邻国心脏的速度几乎同该国得到其入侵者逼近的消息同样迅速;
但是现在,一支较小的训练有素的防御部队,依靠阵地的帮助,
就能阻挡并且最后挫败一支强大得多的部队的冒险企图。

由于金银和工艺品增多而大量增加的税收,
以及现代的产物财政学与各国的习惯一起发生作用,
使战争制度发生彻底的改革,
并使不同于公民团体的训练有素的军队成为经常敌对的分不开的伴侣。

我理解,党争就是一些公民,不论是全体公民中的多数或少数,团结在一起,
被某种共同情感或利益所驱使,反对其他公民的权利,或者反对社会的永久的和集体利益。

更靠南部的几个州,生产较多的柏油、沥青、松脂精这几种海军必需品。
这些州生产的建造军舰用的木材,质地也比较坚固耐久。
组成海军的军舰,如果主要用南部木材来建造,
其耐久性的差别,无论从海军力量或国家节约的角度来看,都是非常重要的。
南部和中部的某些州产铁较多,质量也较好。大部分海员必须从人口密集的北部去招募。
对外贸易或海上贸易需要海军保护,正如这种贸易能助长海军的繁荣一样,勿需特别阐明。

商业的繁荣是国家财富的最有效和最丰富的来源,因而成为他们政治上关注的主要对象。
由于报酬手段的增多和促进人们贪婪和冒险的心爱物品——贵重金属的采用和流通,
商业繁荣有助于活跃和刺激工业系统,使之更加活跃和兴旺地运行。
孜孜谋利的商人,劳苦的农民,勤勉的技工和积极活动的工厂主——
各阶层的人都日益高兴地热切期待着对他们辛苦工作的这种令人愉快的酬报。
农业和商业之间的那个时常引起争论的问题,根据无可置疑的经验已经得到解决,
从而制止了两者之间一度存在的对抗;使双方的同情者均感满意的是:
这种解决证明,双方的利益是密切融合并且交织在一起的。
在不同的国家里都可以看到,土地价格随着商业繁荣而提高的情形。怎么不会是这样呢?

一个国家的纳税能力,必须经常在很大程度上同该国的货币流通额和货币流通速度成比例。
既然商业有助于达到这两个目的,它一定使纳税更加便利,并且促进国库的必要收入。
德国皇帝的世袭领地包括面积广大、
人口稠密的肥沃的可耕地,而且大部分位于气候温暖的富饶地带。
在这些领地的某些地方,还能发现欧洲最好的金矿和银矿。
然而,由于对商业力量缺乏鼓励,皇帝的岁入微不足道。
他有好几次为了保存自己的重要利益不得不向别国借债,
而且无法依靠自己的财力来维持一次长期的或持续的战争。

消费税就其真正意义来说,太不得人心,所以不能大量利用这种征税方式。
的确,在那些完全从事农业的州里,适合征收消费税的物品也不够多,
不可能用此种方式得到大量收入。动产(前面已经讲过),由于难于查究,
除了征收消费税以外,是不能用任何其他方法大量征收的。
在人口众多的城市里,也许还能对动产进行估计,从而给个人造成苦恼,
但对国家并没有很大的好处。不过在这些领域以外,
动产在很大程度上一定会逃过征税人员的眼和手。
然而,由于国家的需要总得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得到满足,
其他财源的缺乏必定会把公共负担的主要重量加在土地所有人的身上。
另一方面,由于政府的需要永远得不到充分供给,除非所有财源都对政府的需要开放,
在这样困难情况下的社会财政,是不能同政府的威望或安全相适应的。
因此,我们不会得到国库充足的安慰,并以此补偿从事土地开发的那个可贵的公民阶层的苦恼。
而公私双方同遭不幸;对导致不联合的那些建议的迷恋,将共同感到悔恨。

从一件事上节约下来的金钱,可以有益地应用到另一件事上,
而人民的荷包里就可少掏出这么多的钱。

如果除了考虑到好几份公务员薪金以外,我们还要考虑为了警卫各邦联间的内陆交通,
防止非法贸易而必须雇用的人数,这些人由于税收的需要,迟早会产生的。

这种借款所依据的原则和高利贷者通常借款给破产的或诈?
的债务人时所依据的原则是一样的——出手吝啬,利息极高。

《人民的风》

米格尔·埃尔南德斯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wikipedia.org)

死神手持生锈的扎枪,
身着炮衣,行走在荒原上,
在苦涩的雨水中播种骷髅,
而人,在培植根和希望。

你雄鸽的生命被掠走,
它曾让窗口和天空
萦绕着泡沫和咕咕的叫声,
掠走岁月的风
恰似羽毛的奔腾。

死是多么简单:多么简单
但又是何等不公的莽撞!

宇宙冷汗的颤抖使高山
可怕地摇晃,死神的光芒
使河流的子宫动荡。

在荒凉的死亡里
寂寞、孤独、落满灰尘的舌头
像一扇门膨的一声
封闭了你的呼吸。

既然我带着贫穷
从不幸的母腹诞生,
我就注定会变成
不幸的夜莺,
厄运的回声,
不停地将这样的人歌颂,
无论我怎样歌颂痛苦,
歌颂穷人,歌颂土地,
他都会洗耳恭听。

昨天清晨人民醒来,
赤身裸体又没有衣服,
腹内无食饥肠辘辘,
今天清晨醒来
已被危险团团包围
血流如注。
他们手握步枪
要变成雄狮
要将那多少次
向他们逞凶的野兽扫除。

生命会遭遇多次坎坷
而死亡不过是一次厄运。

生来就是工具,
注定要受打击,
一块不高兴的土地,
一架不满意的犁。

他开始生活,
并从始至终地死亡
用牛鞅提升着
母亲的形象。

他不会数自己的年龄,
却懂得汗水对农夫
像一顶王冠
苦涩而又沉重。

它或许出自
短工们的心灵,
因为在他们成人之前
都曾是拉犁的儿童。

那些人,
我看到他们
只有胡须和脸面
只消耗裤子和香川 。

我要留下的
是太阳的记忆

他们由劳动者组成;
有红的铁匠,白的瓦匠,
面带丰收喜悦的拉犁者。
他们像海洋一样流逝
在汽笛、制造工具的轰鸣
和闪光的巨大弓箭下面。

那些从未为她耕耘的人们
贪婪地窥视着她。
难道我们亲手缔造的财富
怯懦地任人掠去?
难道我们能放弃
自己的汗水浇灌的土地?

滚吧,滚,抢占他国的强盗,
银行股东的保护人,
资本及其金币的孵化器,
滚吧!滚!

短工们:西班牙,从山梁到山梁,
都属于雇工、临时工和穷人。
短工们啊,绝不允许
富人将她私吞!

是谁培育了橄榄林?
既不是无人将它们培育,
也不是主人和金钱,
而是默默无言的土地,
还有劳动与血汗。

是你们的鲜血,你们的生命,
与开发者无关,,
他只是在汗水慷慨的伤口上
扩充了自己的财产。

同样与地主无关,
他使你们葬身于贫困,
压榨你们的头颅,
将你们的前额蹂蹒。

你们的勤劳将树木
奉献给日子的核心,
它们是面包的要素
可惜只属于他人。

你尽管耗尽意大利的财富,
耗尽它宝贵的人力资源,
给它留下空洞的居室,枯竭的矿山,
荒废的犁杖,寂寞的车间。

这响亮、暗淡而又闪光的手,
覆盖着一层不可战胜的老茧,
它们是生命和财富
慷慨的、取之不尽的源泉。

运动之子,太阳的堂弟,
泪水的兄长,从四月到十月,
从冬到夏,让金黄的庄稼
滚动在打谷场。

她被牧人抛弃!
牧人去了城里
将她丢在羊群旁
独自忍受孤寂。

娇嫩洁白的花朵
不再走向草房
当太阳抚摸山岗
在牧人的身旁。

一条河,只有一条河,
多么纯净!浪花清清:
没有受到玷污
因为没有受到上游
的玷污而神圣。

风筝啊,你何时
能履行星星的职能,
最终挣脱那根
体现他人意志的残酷的绳?
树啊,你何时
不再支撑,恭顺的耕牛啊,
不再支撑根、人类、环境
强附加给你的桎梏,
为了成长,专注于
苍天的哨声?

我到哪里不是
去寻求自己的放荡?
你的归宿是海滩
而我的志向是海洋。

昨天,你在心里,对我说
由于怀念,你的身体
一半倾向墓穴,一半倾向我。

泥土,我徒劳地身穿虞美人的衣裳,
泥土,我徒劳地挥舞臂膀,
泥土,我徒劳地咬着你的足跟,

在我所去之处,
会遇到男人和女人,
被思念重伤,
被时间磨损。

你就像无花果树
光线使她衰老。

黎明的身体:
雌绽开的花朵。
遗憾的是你的生命
不愿超越花朵。

心灵在一天里
敞开并关闭。
花儿从来不满一年
满一年就已入地。

她到过,带着三种伤痛:
爱情,
死亡,
生命。


她来了,带着三种创伤:
生命,
爱情,
死亡。

我也有三种伤痛:
生命,
死亡,
爱情。


我将生命的三个名字
写在了在沙滩上:
生命,死亡,爱情。

大海的浪潮,
多少次清晰地去了
又来,将它们抹掉。

村镇里的衰老。
无主的心灵。
没有对象的爱情。
灰尘,乌鸦,野草。
青春呢?
在棺材中。

树木枯萎孤独。
女人像干柴
在寡居的床铺。
仇恨难消融。
青春呢?
在棺材中。


战争可悲
如果目标不是爱。
可悲,可悲。
武器可悲
如果它们不是话语。
可悲,可悲。
人们可悲
如果不是为了爱而死去。
可悲,可悲。